22 玉無心
當時,洪水來的兇猛,村裏人大都被一波沖走。等洪水過後一看,哪還有什麽人影?李嬸他們過來找了幾天,也只找到幾人的屍體。其中一人正是玉子蕭的娘。
“我娘在哪裏?”玉子蕭的聲音有點顫抖,聽起來也格外悲涼。
李嬸指了指村頭。他們村和玉子蕭他們村是最近的兩個村,兩個村常常通婚,除了沒住到一起,和一個村也沒有兩樣。這會整個村的人,說沒就沒了,他們村裏人過來找了幾次,然後又把找到的人都埋在村頭。
玉子蕭撲向村頭,這裏赫然立着幾個新墳,都是隔壁村掩埋的。玉子蕭走了幾步,這才在他娘的墳前停了下來,他娘沒有名字,只有一個簡單的姓氏。好歹還有一個姓氏,不然無名無姓就這樣被人忘記了。
玉無心一語不發地看着玉子蕭的身影,當時的玉子蕭也只有七八歲,是個半大孩子。
李嬸邀請玉子蕭到隔壁村小坐,玉子蕭搖搖頭。之後,玉無心帶着玉子蕭離開了村莊,玉子蕭這個名字也是出來之後才取得。
玉無心去過很多地方,他将自己所見所聞都告訴給玉子蕭,比之前詳細地多。
有一天,他們來到一個東部小鎮。玉子蕭站在一個煉丹鋪前,盯着對方煉丹師看了一整天。那是玉子蕭第一次知道煉丹師,對方的煉丹師也沒趕他走,他的煉丹術只是皮毛,也沒什麽好偷學的。之後的幾天,玉子蕭準時到店鋪報道,煉丹師見這個小孩看得認真,也沒有管。玉子蕭看得認真,忘了時間,直到玉無心找來。
玉無心說:“你想學煉丹?”
玉子蕭猛點頭。
玉無心又說:“你見識太少,必須要先學草藥的知識。”
于是,玉無心帶着玉子蕭進入各種大山,教他認識各種草藥,有的時候他們直接住在野外。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玉無心原來也是煉丹師。玉無心擺擺手:“算不得什麽煉丹師,只是方便行走的身份。”
玉無心煉丹術算不得好,但是他卻知道很多,他教玉子蕭的煉丹秘籍也是極為精妙。
這天他們采完草藥天已經黑了,只好到最近的一個山洞休息,這會玉子蕭已經跟着玉無心走南闖北七八年了。玉子蕭也從一個營養不良的小孩子長成一個俊秀的少年郎。兩人坐在山洞裏,烤着火取暖。玉無心拿出他的酒壺,喝了一口,然後倒在一旁看玉子蕭将剛采集到草藥分類。
玉子蕭問:“師父,你為什麽叫玉無心啊?”
他覺得這個名字不好,哪有父母這樣給孩子取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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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無心搖了搖酒壺,裏面的酒不多了,他擡起一只手搭在對方的肩上。他點點了玉子蕭的鼻子,說:“無心,無心,無心變無情。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煩惱的事。”
原來無心是他給自己取得名啊。玉子蕭想。
玉無心一向是個灑脫的人,這麽說也不意外。不過玉子蕭卻不這麽覺得,如果真的無心,又怎麽收留他這個無家可歸的孤兒,真的無心又怎麽會不辭辛苦地帶着一個重病的孩子,千山萬水的去城鎮醫治。說是無情,其實心裏有情。
次日,兩人接着昨天的地方,開始新的旅程。之後的兩年,他們變得無話不談,他們的身份也從原來的小可憐大哥哥變成了亦師亦友。
有一天,兩人路過東海所屬的一個小鎮,偶遇玉無心的一好友。這好友叫于慶初,和玉無心一塊長大的。他拉着玉無心叽叽咕咕了半天,見玉無心搖頭,又一臉遺憾地走了。之後玉無心的臉色就不對了,玉子蕭問了幾次,也沒有問出結果。
直到玉無心不告而別。
他走前留下一封書信,他說他要回東海,有必須要完成的事,等回來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他,一定要等他回來。那時候的玉子蕭還很天真,真的在這個小鎮傻傻地等着,可是玉子蕭等了兩年,對方依舊沒有回來。直到他在大街上看到了于慶初。
于慶初看到他,顯然有點驚訝,但更多是歉意。他甚至不敢直視玉子蕭的眼睛,玉子蕭問:“玉無心呢?”
于慶初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玉無心走的那天,是他來接應的,雖然玉子蕭不知道,但是他卻不敢面對。人從他手裏帶走,卻沒有帶回來。那個下午,玉子蕭拉着于慶初坐了一下午,外面的雨下得很大,仿佛每一滴都滴在他的心裏。于慶初終于受不了,這才從貼身的物品裏摸出一個玉佩交給玉子蕭。
‘玉衍’,玉子蕭看着上面的名字,這個就是玉無心的真名。他從來都不知道,此刻終于知道了。
之後,玉子蕭将玉佩收好,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棧。人也不必等了,他想等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他的眼淚沒由來地掉下來。
一年前,玉子蕭吃飯時,聽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東海玉家的一個分支被人滅了滿門,無一活口。起因是玉家一個叫玉衍的人退婚,女方氣不過,尋人找玉家的麻煩,玉家可是東海最有實力的家族,即使是一個分支也不是女方得罪得起的,女方自然沒有得便宜。就在大家以為這件就這麽完了,三天後的晚上,玉家滿門被人屠了個幹淨。
關上門,玉子蕭哭了一個晚上,手心的玉佩發燙,他到底是沒舍得把玉佩扔了。
之後玉子蕭渾渾噩噩來到青耀城,這裏正好在招生,抱着僥幸的心理,玉子蕭報了名。
“所以說東部來的,是因為真的把東部當做自己的故鄉?”孟寧問。
玉子蕭點點頭,他大部分生活的記憶都在東部,說是東部來的也不為過。
玉子蕭苦笑一聲,他的身份自然沒有問題,想要瞞過青耀學院的檢查可不容易,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看上去有點詭異,但他确實就是一個窮小子,能知道這麽多,全是玉無心教的。想到玉無心,玉子蕭心裏一陣難受,他注定是等不回一個死人。
“抱歉!”鳳青吟轉身。
玉子蕭擺擺手,消失在夜色中。
等對方的身影再也看不見,孟寧看向鳳青吟,問:“你不是約我來讨論煉器麽?”
鳳青吟一愣,他沒想到秦逸居然會用這麽蹩腳的理由。鳳青吟想了想,該用什麽理由混淆過去,混元風從一旁走了出來,孟寧一見到他,驚呼一聲:“大叔!”
混元風笑笑:“不是我家少爺約你,是我!”
孟寧這才了然的點點頭,他就覺得奇怪,秦逸也不擅長煉器,怎麽約他研究煉器。
兩人幾步來到草藥院,此時月光照在院子裏,盈盈的光芒鋪開,草藥的葉子上發出奪目的光,煞是好看。孟寧驚嘆一聲,看向一旁,鳳青吟百無聊奈地站在一旁,他的雪白衣袍一塵不染,銀白月亮下的眉毛也是微微皺起,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仿佛世上最美的畫卷。他站在那兒,遺世而獨立。忽然他睫毛輕輕顫動,墨色的頭發随風飛舞,看上去很美,卻有中說不出的憂愁。
混元風看向孟寧,輕咳一聲。鳳青吟被這陣咳嗽聲打斷,他轉頭看向兩人:“你們聊,我先走了!”
說完,他一個閃身,消失在月光下。孟寧一愣,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為什麽,他仿佛能感到對方心中所想,說不出的傷感。幾次混元風問孟寧煉器的問題,孟寧都一臉游神天外的樣子。
孟寧有點慚愧,他看向混元風,說:“大叔,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回去了!”
混元風不贊同的看向孟寧,他本想好好考察孟寧一番,沒想到這小子的心思都跟着他家少爺走了。他思考了片刻,毅然道:“孟寧,你想不想和我學煉器……”
他想說自己怎麽也是十大煉器師,見地方魂不守舍的樣子,說了對方也估計聽不到。等了片刻,孟寧才回過神來,驚道:“大叔你真的是煉器師?”
混元風汗顏,這小子是不是太遲鈍了:“我煉器時間有一百多年,正想收個小弟子。”
孟寧一喜,太意外了。他剛剛還想撇下大叔回去,沒想到大叔居然好心收到當弟子。他看了看旁邊的草地,一把跪下,說:“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混元風也吓了一跳,孟寧的注意力轉得太快。本想着煉制一個像樣的法器給他,沒想到這會人已經跪下,混元風從随身空間裏摸了摸,這才摸出一個像樣的法器。這是下品飛行仙器,孟寧高興地快跳起來,他一直想要買個飛行法器,沒想到這會混元風送了他一個。
“謝謝師父!”
回去之後,孟寧老是想起‘秦逸’站在月光下的寂寥身影,第二天,他一起床就看到秦逸神采飛揚地站在他的門口,對方一臉神秘探過頭來說:“聽說,你拜大叔為師了?”
孟寧摸了一把臉,秦逸的性格變化也太大了。這還不算,對方一臉賴皮地趴在他的身上,說要看他煉器,孟寧無法,只要把對方邀請進煉器房,孟寧一邊煉丹,對方就做在那兒一臉迷茫的樣子。無法想象,昨晚對方會露出寂寥的神情。所以其實,對方還是精神分裂吧!
孟寧把煉制的百靈石拿給他看,秦逸拿起來,好醜,他又搖了搖石頭,說:“這個石頭有什麽用,看起來好醜?”
孟寧一陣無語,這可是花了好多心思才煉制出來的靈器,居然被對方說醜。他一把搶過石頭,不給看了,秦逸癟了癟嘴,不給看就不看了,小氣。再說他見過的法器不計其數,還沒見過這麽醜的。孟寧可沒有心情聽對方吐槽,他現在可是有師父的人,他要把這件法器給他師父看。
“我師父在麽?”
孟寧問秦逸,秦逸手裏拿着草藥,挑三揀四地喃喃着:“在啊!”
“我要把這件法器給我師父看,你要不要去?”孟寧喜滋滋地拿出随身空間的袋子,連同以往的法器一并裝好。他煉制的百靈石已經夠多了,但是他還是想要他師父指導一下。
秦逸一個激靈,他表哥還在院子呢,他要是跟着回去,豈不是要穿幫。
“我先回去了,你自己過來!”說完,身影一閃,消失在煉器房。
孟寧一陣納悶,一起去怎麽了?跑這麽快!
孟寧來到秦逸的院子,此時鳳青吟正閉目修養。昨晚靈臺疼地厲害,他翻來覆去睡不着,這會也沒什麽精神。孟寧風塵仆仆地進來,他只好無精打采地站起來。孟寧一愣,秦逸剛剛還活蹦亂跳的樣子,怎麽這會卻無精打采的?他看了看對方的臉色,有種病态的蒼白,但是絲毫不遮掩他的風華絕代。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仿佛塵世間只剩他一人,孤獨而寂寞。這種感覺又來了,孟寧一陣心虛,他看向裏屋,混元風端着一個藥壺走了進來。
孟寧一愣:“師父,你生病了麽?”
混元風搖搖頭,他指了指鳳青吟,語氣有點悶:“我家少爺病了。”
孟寧有點心疼,對方的臉色白得吓人。他蹲在一旁,看對方平靜地喝藥,這藥很苦,空氣裏都能聞到這藥的苦味,但是對方卻眉頭都不皺一下就一口喝完。孟寧越發覺得心裏堵得慌,只有經常喝藥的人才能面不改色地喝藥。混元風開始收拾藥碗,孟寧一愣,這才想起他今天來的目的。他拿出百靈石,石頭周圍的靈氣被悉數吸入,鳳青吟看了過來。
“這法器其貌不揚,但是也算件不錯的法器,要是能改善下吸靈的效果就更好!”
如果是第一次聽到秦逸這麽評價,孟寧估計會很高興,但是現在的他只有滿心疑惑。見孟寧盯着他,鳳青吟問:“怎麽了?”
孟寧湊近對方,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痕跡,他說:“你的身體裏是不是有兩個人?”
問完這話孟寧就後悔了,他是不是他太唐突了。
鳳青吟一愣,自然道:“不是,我和秦逸是兩個人。你剛剛見過秦逸了吧!我叫鳳青吟。”
孟寧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了鳳青吟幾眼,他感覺有點轉不過來,對方居然這麽直接就告訴他了,他愣愣地站在一旁,似乎在思考對方話裏的信息。一旁的混元風也一臉的震驚,城主居然說出來了。沒想到,鳳青吟卻一臉的風輕雲淡,他甚至笑起來,問:“很意外?”
孟寧使勁點頭,何止是意外,簡直是晴天霹靂。
鳳青吟猛然湊近,一手撐在他的身側說:“在學院裏,我和秦逸用的都是他的身份,這件事你要給我們保密。”
孟寧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過震驚了,他點點頭。
“大叔!大叔!”
兩人親密接觸時,混元風聽到院子外傳來呼叫聲,他走到院子一看,正是秦逸。秦逸神秘兮兮地拉着混元風問:“孟寧是不是在裏面啊?”
混元風也不答,說:“進來吧!”
秦逸不疑有他,跟着進門。等他與孟寧四目相對,他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他……他怎麽還在……?”
“他已經知道了!”混元風說。
秦逸這才拍拍撲通撲通跳的小心髒,深吸一口氣。他還是覺得不對,再看一眼,整個人都不好。
鳳青吟正安詳地睡在孟寧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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