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一報還一報 2
五日後,BBW的舊案被媒體重新挖出來并大肆報道,其中一家主流媒體特地建了專欄,用于披露當年厲俊在這件案子中的種種黑手。
厲氏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警察甚至沒有給厲霄公關的時間,當晚就要上門抓人。
厲霄作為厲俊的親哥,當年沒能阻止他犯錯,這幾年已然昧着良心掩蓋了許多罪行,他也知道會有暴露的一天,卻沒想到這一日來得如此之快。
厲俊當晚被哥哥叫回了家裏,厲霄替他留好了後路,所有移民手續一早就辦齊全了,只要今晚能出國,這個案子就能拖下去,厲俊至少不用立刻坐牢。
厲俊最開始并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厲霄看他至今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恨鐵不成鋼,發了這數年來最大的一通火,厲俊這才被罵醒,他才意識到,自己再不跑,死刑就在眼前。
這晚6點,天剛黑下來,厲霄一邊派人留意警察,一邊着手替弟弟斷後,他知道只要弟弟跑了,這個罪暫時就定不了,只要定不了,他身上所謂的包庇罪自然也不會成立,成敗在此一舉。
他深知厲俊是個不會辦事的,幫忙也只會幫倒忙,幹脆讓他什麽都不做,只去院子裏等着來接他的車來。
厲俊便一個人在外面等。
沒過多久,一輛白色的轎車駛進了他的視線,厲俊知道那不是家裏的車牌號,警覺地後退,看清車上下來的人後,他才松了一口氣——是蘇孟。
蘇孟臉色慘白,眼圈烏青,整個人的狀态是肉眼可見的怪異,走路的姿勢都有些機械。
厲俊卻依然覺得這人身上有一種詭異蒼白的美,沖着對臉的欣賞,蘇孟撲過來時,厲俊并沒有躲。
蘇孟抓着厲俊的手,求救:“顧栖川什麽都知道了,他要弄死我,你救救我…救我…”
“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厲俊扶着他,湊近了才發現這人身上有股酸臭味,衣領上還有不明污漬,他此刻并不知道,那是洗胃嘔吐的殘留物。
“顧栖川要弄死我,他要弄死我…”蘇孟精神恍惚,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厲俊被他這幅神神叨叨的樣子吓到下意識要遠離,他一把推開蘇孟,用力太過,蘇孟直接摔到地上,這樣一摔,他似乎才清醒了幾分,他看着厲俊,看着這個第一個動搖他行醫道德的男人,尚存一絲希望:
“厲霄一定會給你想辦法的,你帶我一起離開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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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哥哥只買了一張機票。”厲俊說了謊,厲家的私人飛機完全可以搭上蘇孟,但他喜歡的是那個狡猾聰明的蘇醫生,而不是眼前這個邋裏邋遢精神也出了問題的蘇孟。
“你必須帶我走!”蘇孟從地上爬起來,他抓着厲俊,就像抓着最後一根稻草:“你不帶我走,我就去法庭揭發你,是你怕車禍被追究,逼我誤診陸盞的!你休想逃脫關系!”
“你這個瘋子,誰會信一個瘋子說的話?!滾開!”厲俊嫌惡地推開蘇孟:“再不滾,我立刻喊人!這裏是我家,你要發瘋也要挑對地方!”
蘇孟恍惚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別墅,他嘴角扯出一個角度誇張的笑容,而後木讷地轉身,厲俊看他要折回自己的車上,只當他知難而退,看着蘇孟落魄的背影,心中又湧出不舍,其他不說,蘇孟确實是個聽話又好用的床伴,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曾純粹美好過一段時間,但在那一場車禍後,一切就都結束了。
厲俊一貫是個做了壞事才想着慫的纨绔子,開車把人撞傷了,他才怕可能會因此被告上法庭,BBW意外死人了,他才後悔自己不該小肚雞腸,轉頭就找哥哥做保護傘。
蘇孟是他任性的犧牲品之一。心中雖有不舍,但絕不可能帶他一起逃。
他這樣想着便收回了視線,轉身沿着小路往家裏走。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急剎,眼前的路被遠光燈照亮到極致。
厲霄備好一切來喊厲俊時,恰好就看到自己弟弟被一輛白色轎車撞出了兩米遠。
血髒了潔白的車身,蘇孟緊握這方向盤。他呆愣愣地看着不遠處一個倒地的人,看着他身上的血流向馬路,精神一陣恍惚,并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兩分鐘後,警笛聲由遠及近,響徹整個富人區。
第六日清晨。
從被救後便陷入昏迷的陸盞終于有了蘇醒的跡象。
顧栖川見他睫毛煽動,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一旁的儀器也發出提示聲,他才意識到什麽,慌亂按了床邊的鈴,又輕輕拍着陸盞的肩膀,喚他的名字。
陸盞在一片混亂的夢境中被拽回了現實,他睜眼,乍然以為自己還被困在樂園裏,等看清了顧栖川擔憂的臉,立時擡手綿軟地抓住他,要把他往外推,口中虛弱喃喃着:“…着火了,快跑,你快跑…”
顧栖川心口一痛,他反握住陸盞的雙手,安慰着:“這裏是醫院,小燈,小燈,聽我說,這裏很安全,沒有着火,這裏是醫院!”
被困在火場裏逐漸窒息的感覺猶存在陸盞的感官記憶中,他剛剛蘇醒,懵懂的大腦無法辨認真實的情況,即使看到了顧先生,也只想着讓他跑,火燒得這麽大,被困在火場裏那樣難受,他不能讓顧栖川也陷在這種危險中,他的恐懼在儀器的提示聲中越發嚴重,顧栖川就算抱着他也起不了任何安慰作用。
直到醫生沖進來,打了一針鎮定,陸盞才漸漸安靜下來,他再度睡去之前,眼眸中恢複了一絲清明,顧栖川察覺到他抓着自己的手緊了緊,繼而聽到一聲虛弱中夾雜着慶幸的話語:“還能看到你…真好。”
陸盞說完這句,重新閉眼睡去。
醫生持着樂觀心态安慰焦慮過頭的顧先生:“能自主清醒就沒事了,你別太擔心,不過看陸先生這個反應,怕是有心理創傷,後續如有必要,找個心理醫生疏導一下,不會有大礙。”
顧栖川心疼歸心疼,也清楚陸盞能醒來便是好兆頭,他與醫生道了謝,折回病床前,看着小燈病中憔悴的模樣,只能竭力安慰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
所有“障礙物”顧栖川都在替他鏟除,小燈的人生該明朗起來了。
陸盞在藥物的作用下又睡了一天,第二日中午清醒時,情緒已經穩定多了。
依然有一堆醫生圍着他,陸盞的目光在掃視一圈後依然只停留在顧栖川身上。
他擡手求抱,顧先生立即會意,将手放到他的後背,小心地抱住了。
“栖川,我還以為再見不到你了。”
“傻瓜…”
顧栖川摟着陸盞的背,習慣性地護着他的後腦,這只是一個短暫的算不上親密的擁抱,他貪婪地吮吸着陸盞的氣息,盡管這裏面混着藥味。
那天他讓陸盞不要挂電話,陸盞直到真正撐不住了才斷了聯系,在失聯前,顧栖川在幾十公裏外聽着陸盞的聲音越來越弱卻束手無策,那是一種近似淩遲的絕望與無力。
幸好,陸盞現在好好地被他抱在懷裏,他們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心跳,呼吸,沒有什麽能比這一刻更有安全感。
江宏在病房外看着相擁在一起的兩人,一時不敢出聲打擾,他自覺無顏面對陸盞,此刻連上前關心一句都不敢。
陸盞身上沒有外傷,先前用了那麽多天藥,一旦清醒,身體的恢複速度就格外喜人,不過兩日就可以坐在床上自己進食了。
這日換吊瓶時,護士看平日陪着的顧先生不在,大概是怕陸盞悶,随口提了一句最近的八卦:“那個劣跡斑斑的秦灼昨天宣布退圈了,還把之前那些醜聞都認了,正兒八經地道了歉。”
陸盞正坐在床上吃着顧先生親手做的土豆泥,聽到這個消息,也只是禮貌地配合小姑娘表達了一下震驚。
他知道秦灼被顧栖川修理了,退圈大概是秦灼當前能下的最體面的臺階了。
護士換好藥,叮囑陸先生好好休息,而後準備離開,哪知一轉身,就在門口看到了八卦主人公秦灼。
秦灼并沒有走進病房,只站在門口。
陸盞看到他的臉上似乎有幾處淤青,但并沒有開口關心。
“陸盞,你沒事就好。”秦灼局促地說:“我打算去自首了。”
陸盞停下挖土豆泥的勺子,這才是真的有些吃驚。
“你之前說,如果我去自首,出來後,你還能看得起我,是真的嗎?”
“……”無論如何,陸盞願意鼓勵秦灼做出人生第一次敢作敢當的選擇:“是真的。”
“好,那我就不後悔。”
秦灼轉身要走,又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了一眼陸盞,卻始終不敢走近。
顧栖川從醫生科室返回病房時,門口已經沒了秦灼的身影。
陸盞的土豆泥已經被挖空了,他今天胃口很好。
“秦灼剛剛過來和我說,他準備去自首了,為了五年前那件事。”
“證據都在我們手裏了,他自不自首都要去坐牢的。”顧栖川将小碗收起來,開始給陸盞剝葡萄,他早看穿了秦灼的心思:“如果是顧氏的律師打這場官司,刑期可能在七年,而他自首,也許只會判三年。他不是真心認錯的,只是不得不認。”
陸盞無所謂地表示:“是不是真心認錯,跟我都沒有關系啦。”
他湊過去吃了顧栖川喂過來的葡萄,柔軟的唇有意無意地碰到了顧先生的指尖。
近日網上的吃瓜群衆格外忙碌。
前有退圈影帝自首承認自己強奸罪行,後有BBW舊案重翻拖厲氏這個大家族下水。
陸衛國轉為污點證人,控告當年厲俊因為和BBW老板的私怨,賄賂材料商和工程師在項目上動手腳害死六條人命。人證物證都到位了,厲俊的罪行板上釘釘,再難翻身。
厲俊作為被告,卻無法出席庭審,他被蘇孟撞成了重傷,至今未脫離危險。
時隔五年,他終于切身體會到了被撞出兩米遠的痛苦。
厲霄因為包庇罪也被警察帶走。
警察開車去厲氏大樓抓人時,提前得到消息的洛迩還是忍不住到了現場,只是隔着一條馬路遠遠望着。
厲霄帶着手铐被警察押走時,心有靈犀一般往洛迩的方向看了一眼。
兩人四目相對,遠遠相望。
洛迩下意識摸上自己右手的腕表——那是厲霄前幾日讓人送過來的,是他之前最喜歡的一個品牌,把禮物送過來的人說,這只表可以遮住傷口,還說,那天厲霄發現他手腕留疤後,就派人去定制了這只表,表後蓋,刻了雙L。
雙L,這是年少時,厲霄曾經許諾過以後要刻在婚戒背面的兩個字母,現在先刻在了表上。
洛迩想沖上前去找厲霄,卻被忽然冒出來的粉絲擋住了去路——他這棵新任搖錢樹,在顧易專業的運作下,已經小有名氣了。
人流即是洪流。
厲霄眼中寒涼,視線并未在洛迩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垂下眼眸,跟警察上了警車。
他們之間,就此裂開了不可逾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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