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貳叁·風波再起源皇權

魔教置辦的宅院,主屋,無甚奢華亮麗的擺設,反而只令人感到舒适,西門吹雪走進來時,神色微微緩和,他無視了弟弟難得‘身嬌體弱’的樣子,随手把他丢在了床上:“別裝了,我知道你醒着。”

不善的語氣讓飛蓬睜開眼睛,無辜的眨了眨長長的睫毛:“我以為,你不該安撫我兩句嗎…”他彎了彎嘴角,輕喚一聲道:“兄長。”

“呵!”西門吹雪冷嗤一聲:“少裝蒜,你明顯是故意被抓去的…”他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飛蓬的脈象無存該有的恐慌焦急,唯一片驚怒後的沉靜,連脫力症狀都是剛剛才出現,八成是順水推舟,結果被霍休的意圖氣到了。

飛蓬幽幽一嘆:“但我開始真沒想到,霍休敢…”他眼神微微一暗:“我現在才知道,霍休,或者說江湖中不少人怎麽誤會我的。”

“……”早從江湖流言中知道某些事情的西門吹雪火氣頓時降了下去,沉默頃刻後,他輕聲安慰道:“非汝之過,那明明玉羅剎的錯!”如不是身為教主的他男女通吃,挂于鬼醫名下為其關門弟子的飛蓬,也不會成為傳言裏被吃的‘窩邊草’。

莫名有點想笑,飛蓬不由輕輕揚起唇角:“難道不是我長得…”

“你長相難不成非是玉羅剎之錯?”涼涼的瞥了飛蓬一眼,西門吹雪音調全無猶疑:“子肖父,你我都是他的兒子。”哪怕不太像,亦如此。

對此,飛蓬再忍不住的大笑起來:“噗哈哈哈!”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良久才恢複平靜。

西門吹雪不以為意的坐在書案前,等他笑完才淡淡道:“霍休死了,青衣樓還在,父親那邊,信是你寫還是我寫…”

莫名覺得有點丢人,飛蓬的臉色苦了下去:“能不說嗎?”然西門吹雪置若罔聞的撈過狼毫筆和宣紙,以最公正的态度道明了此番事情的前因後果,飛蓬無聲嘆了口氣,打開衣櫃取了一件錦緞長袍,不多時待西門吹雪寫好信,穿戴整齊的飛蓬認命讓蠱蟲将信箋送了出去。

竹簪束發、腰系玉帶、廣袖藍杉,笑意淺淡溫文,好一派濁世佳公子之風,見飛蓬全無異狀的對他們淺淺一笑,西門吹雪也表情淡然,等在門口的陸小鳳、花滿樓和閻鐵珊松了口氣,丁楓躬身一禮:“幾位,宴席已備好。”

食不言寝不語,可江湖中人并無太多忌諱,飛蓬随意的掃了一圈,心裏明白峨眉掌門獨孤一鶴大概是已經走了,但陸小鳳似乎想到什麽,有些欲言又止,閻鐵珊、花滿樓則是心知肚明,唯西門吹雪視若罔聞的優雅用膳,最後等宴席散了,送走閻鐵珊後,飛蓬才挑眉笑言道:“陸小鳳,有話直說。”

陸小鳳讪讪一笑:“咳西門啊…”西門吹雪冷冷淡淡的眸光投過去,其聲線有點幹澀:“那個從峨眉山下的客棧追到萬梅山莊別院,說她喜歡你的孫姑娘…”其實他挺欣賞那位大膽又真摯的姑娘,畢竟不是誰都能頂住西門周身強烈之極的冷氣,死死盯着其又黑又冷的眼睛說‘我喜歡你’的,然西門似乎…不太喜歡?

西門吹雪很平靜的說道:“我一心向劍,并無情愛之心。”

陸小鳳怔忪了一下,有些放心,卻又蹙起眉梢:“可是,不入世何來出世?”

“若是之前,我的劍或許會有這種破綻,但現在不會了…”想到閉關前管家送來,據說是飛蓬這些年游歷俊險山川時偶然所得的玄妙劍法,西門吹雪掃了一眼笑而不語的弟弟,才對陸小鳳道:“百花齊放、衆星捧月,我的劍道變了,而未來還很遙遠,需要的非是劍鞘…”還有一言沒有出口,那亦是其本身的猶豫和猜想,所需者不是劍鞘,或許是能攜手并肩而行的…另一柄…不知是什麽的兵器,然如今武林中能專心一道者,太少太少了。

聰明絕頂的陸小鳳恍然大悟,一句話脫口而出:“不需要劍鞘,也就是說,你需要另一把劍?那白雲城主葉孤城…”忽然一頓,他幹笑道:“咳咳我什麽都沒說!”

花滿樓不忍直視的撇過頭去,可肩膀微微顫抖,西門吹雪深深的看了口無遮攔的陸小鳳一眼,眸中竟然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飛蓬忍俊不禁的岔開話題:“現在說這個還早,大家年紀都不大呢。”失言的陸小鳳瘋狂點頭,随便找了個借口拉着花滿樓溜了出去,連之前對西門吹雪、飛蓬關系的疑惑都沒心思去想。

“之前我和父親好像都忘記和你說了?”飛蓬拉西門吹雪去了其暫住的客房,關好門低聲道:“父親的幾個好友,你知道嗎?”

西門吹雪楞了一下,搖頭否認:“他很少來見我,怎麽有時間說。”

飛蓬無聲一嘆:“那今日我從頭到尾說一遍,我想那幾位前輩你若有機會拜見,當能有不少進步……”良久,從陰姬、吳明說到沈浪、王憐花,好不容易把玉羅剎至今仍有聯系的故友說了個遍,飛蓬随手拿起茶壺,但倒出的卻是一杯冷茶。飛蓬正無奈間,已回神的西門吹雪伸手抓過,以內力将之加熱又遞了回去,第一美人對自己此生的同胞哥哥回以燦如煙火般絢麗的一笑,接過來一飲而盡。

“……”見狀,進西門吹雪的房間從來不敲門的陸小鳳僵住,之前的疑問由此升級為懷疑,說好的不需要劍鞘真的不重要啊西門,重要的是你不要劍鞘也別選這麽一朵要命的毒花好嗎,飛蓬再美亦只能遠觀,朋友的距離才是最安全的!跟在後面的花滿樓自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是停了下來,很及時的避免了撞到前方好友的結果。

見狀,自認為已經完成任務的飛蓬很灑脫的站起來:“霍休之事結束,青衣樓有我魔教…花家也會給七公子出口氣,陸小鳳你明日就能走了…”說到這裏,他回眸一笑:“對了西門,汝不如去南海一游,我之前在那裏見過沈浪前輩一次,當時他說今年還會回來,時間正好在近期。”見西門吹雪的眼睛亮起,本來正為了沈浪之名驚訝的陸小鳳覺得有些好笑,飛蓬步伐輕盈的跨出去:“此一別,大家江湖再見。”

次日,金鵬王朝之事傳開,惡名昭彰的青衣樓主霍休因貪心不足,被陸小鳳、花滿樓和飛蓬揭破身份,後死于蠱毒無雙|飛蓬之手,麾下殺手因對魔教據點下手而遭玉羅剎下令剿滅,被武林視為殺雞儆猴,表面上江湖又添一樁逸聞,而大越皇室與西方魔教的暗中交手鮮有人知。

“玉公子厲害。”月色深沉,小皇帝笑意滿滿對深夜來訪的飛蓬拱了拱手,完全沒有被輸得一敗塗地的棋局所擾。

飛蓬淡淡的笑了笑:“陛下棋力不在棋盤,而在棋局之外。”他很随意的晃了晃茶盞:“南王府十八斛明珠、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鎮遠的八十萬兩镖銀、鎮東保的一批紅貨、金沙河的九萬兩金葉子…”

随其話語,宮承銘的面色絲毫未改:“魔教真是好能力,能查得如此清楚…”說到這裏,他灑然一笑:“不錯,金九齡是朕的人,然此事,汝魔教亦不在理。”

“南王府沒了江重威,你安插的高手當能走動自如,鎮遠的八十萬兩镖銀和鎮東保的一批紅貨,是南王送魔教以借兵之物,最後,華玉軒珍藏的字畫和金沙河的九萬兩金葉子則用來掩飾真相。”似笑非笑的揚起眉梢,飛蓬坦然笑道:“父親應下南王之請,的确有違道義,可陛下也辣手施為,搗毀了我魔教那兩處分壇,氣該出完了吧。”

宮承銘點點頭:“少教主當年救我一命,你親自出面,我自然不會不給面子。”他擡手将一只玉瓶放在桌子上:“除了兩位分壇壇主是九齡奉命刺瞎救不回來,魔教其他教衆昏迷不醒是中了大內秘藥,解藥在此…”其勾起嘴角:“解法很簡單,把他們丢在一個湯池裏,解藥亦扔進去即可。”

“鎮遠、鎮東兩地護镖,以镖銀掩護私造兵器,已經等同于支持叛亂,江重威亦是明知南王謀逆之心也心甘情願效命,說到底皆有取死之道,金九齡所行并無大錯…”飛蓬彈了彈玉瓶,笑言道:“只是陛下心機深遠為世所罕有,大胡子,大棉襖,坐在路上繡花…明顯是暗示江湖此本是個有名之人,想必接案者查着查着便會被陛下牽着鼻子走了。”

宮承銘笑得溫文爾雅:“好說好說,我已經讓九齡去找一個很會查案子的人了,這個人正好亦是玉少教主的朋友呢。”

神情古怪了一下,飛蓬想了想,開口篤定之極道:“定是陸小鳳那個倒黴蛋吧?”

“不,怎麽能說是倒黴蛋呢…”小皇帝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我還是很向往江湖的,對陸大俠也是聞名已久,這難道不是專門給他送功績?”

飛蓬深深嘆了口氣:“是的,陸小鳳很可能拔出蘿蔔帶出泥,把南王父子想做之事也查出來,搞不好還能幫你再補充點證據,對吧?”

宮承銘悠然而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任何一個江湖人,只要在大越土地上,就都是我大越子民,所以為朕幫個忙,我覺得應該是榮幸吧?”他在飛蓬意味不明的視線中陡然正色:“朕是天子,南王是反賊,真打起來,戰事一起,受苦的還不是百姓。”把自己視為西域人的飛蓬淡淡的打了個哈欠,小皇帝幽幽一嘆又道:“不過,繡花的确是我讓九齡故意為之,目标直指‘針神’薛夫人。”飛蓬凝眉難得露出不解,宮承銘搖頭嘆息:“其孫女‘冷羅剎’薛冰,前不久加入了紅鞋子。”

飛蓬的神色終于冷了下來,甚至還帶着幾分厭棄:“原來如此,你是想把紅鞋子一網打盡。”紅鞋子其他女子或許還罪不至死,但公孫蘭以‘熊姥姥’之名随心情濫殺無辜,實在是罪無可恕。

宮承銘點點頭:“薛冰還勉強能救,其他的已完全不值得救了。然哪怕能救,以其罪行也該好好吃點苦頭。”飛蓬淡淡的“嗯”了一聲,最後掃了一眼富麗堂皇的宮室,身影消失在外面的無盡黑暗中,因其進來時無有任何人發現,小皇帝亦不擔心,只是凝望空無一人的宮殿,忽然覺得寂寞徹骨,不禁臉色幽暗、面露苦笑。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的信息量挺大的對吧,望大家給點看法?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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