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還沒撒孜然

這天, 當他們再次回到許家的時候, 發現院子裏意外的人聲鼎沸。

許勳坐在上首位子上,似乎在主持開什麽家族會議。

衣影到的時候還牌面極大,衆多許家人給他讓開道,恭敬的請他坐在貴賓位置上。

衣影就問:“你們在幹啥呢?”

許勳臉上硬是擠出一點笑容, 跟他問候了兩句, 才說:“昨天晚上,小陽沒了……”

衣影有點遺憾沒能直接從許陽身上找到林可霜的線索,臉上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傷心, 說:“看來是我跟他沒有緣分啊。”

許勳又說:“昨晚上一共死了兩個男娃子,今早又有幾個好像犯了病。十二說她昨晚上守夜,有看見姓顧的妖怪進來——”

衣影扭頭看了許十二一臉,而後者似乎有點愧疚地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看樣子是許十二依然用手機通知了許家人。想必早在她被安排去守夜的時候,許家就是為了能快速通信,而專門給的她這個大部頭手機。

這時,許家人都得了信,就說:“我們不能再放任這個妖物繼續作祟了!今天就要全家人出動, 先下手為強,把這妖怪給打死!”

底下就有人喊道:“要燒死!”

“對!”許勳舉起拳頭,“對付妖怪,要用三昧真火把他活活燒死, 把屍體燒成黑炭, 再暴曬他一個月!其他的妖怪才不敢來我們許家!”

在場的還有兩個道士打扮的人, 其中一個矜持地點了點頭:“貧道今天已經準備好了。”

另一個道士面黃肌瘦、無精打采, 一看就是瘾-君子,此時問:“許老爺,你們現在還沒有說,到底要怎樣将那個妖怪勾引過來?”

許勳指了指空地上的一個小盒子,臉上露出一陣心疼的掙紮,說:“我準備了‘貢品’,那個妖物絕對抵擋不了它的誘惑。只要将它放在房間裏,我們布置好陷阱,都在旁邊等着,一定能将它捉到!”

衣影和飛廉對視一眼,猜到盒子裏應該就是剩下全部的毒|品了。

許家人于是浩浩蕩蕩,布置了一個房間,将那盒“貢品”照例放在房梁上。又安排了數個人在相鄰的房間裏,持刀虎視眈眈,剩下所有男人都守在院子裏,只等一聲令下。

等一切安排妥當就已經是晚飯時分了,他們等着那個晝伏夜出的怪物再次出現。

女人們被趕進了堂屋,許十二被安排去做飯了。

衣影二人則在旁邊觀望着,趁着沒人注意他們,飛廉低聲道:“同樣是來借住以後,很多男丁生病。我們來住,他們就滿臉笑容;顧大夫來租房子,他們就大打出手……”

衣影道:“很正常,我有錢。他們當我財神爺,財神爺當然不會是災星。”

飛廉沉默了一會兒,又說:“許陽死了,林可霜的線索就斷了。我們是不是可以撤退了?如果擔心傳染病的事情,我們可以派其他秘術師過來處理,抓到怪物應該就好了。”

衣影眼帶了然,含笑問他:“是不是很讨厭許家人?”

飛廉低下頭道:“有點。”

衣影笑了一下,說:“那你更應該留下來看一看了。”

飛廉倏然擡起頭,警惕道:“先生,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麽?”

“沒有沒有,你可別胡說。”衣影無辜道,“我什麽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好奇許家和這個妖怪的結局,決定留下來多看一眼而已。”

飛廉滿腹狐疑地看着這個人,然而和以前無數次一樣,并沒能看穿他的演技。

兩人坐着喝了會兒茶,許十二偷偷摸摸從廚房溜了出來,給他們帶了兩小碟綠豆糕。

【吃點東西吧。】綠豆糕的盤子底下,放着許十二寫的紙條,上頭還畫着一個可愛的小人笑臉。

衣影若有所思,問許十二:“我們剛來的那天,有人大半夜在房門口放了一幅畫,畫的是一個房子裏流血死的人和另一個逃跑的人。你老實說,是你畫的嗎?”

許十二臉色一白,半晌後點了點頭。

她解釋道:【我不知道這病會不會傳染給你們,只能用畫來吓唬你們……我以為你們知道這裏有傳染病以後,會走掉的。】

衣影笑了一下,說:“你知道我為什麽猜到是你麽?”

許十二搖頭。

“你雙手上有老繭,這是常年家務的人都有的。”衣影捏了捏許十二的手指頭,“但拇指和無名指的繭子上有蠟,光滑而且染了色,這是因為你經常偷偷用蠟筆作畫。下次畫完,記得用肥皂洗手。”

許十二小臉一紅,收回了手,乖巧地點了點頭。

飛廉已經三下五除二吃完了自己面前的一小碟綠豆糕,這時說道:“謝謝你的好意,許十二。”

許十二臉更紅了,慌忙逃回了廚房。

衣影和飛廉兩人望着她的背影,臉上同時露出了姨母般的詭異笑容。

衣影道:“啧啧啧,還是蘿莉可愛啊,逗一逗就臉紅。”

飛廉默默點頭。

衣影又道:“要是你能生個女孩就好了。”

飛廉瞬間炸毛:“先生!我是男的!怎麽給你生女孩!”

衣影莫名其妙道:“誰讓你生了?你以後結了婚,要是你老婆生了個女孩,記得認我當幹爹。”

飛廉:“……”

啊啊啊啊啊啊,飛廉覺得自己頭上冒出了青煙。

先生和代理人之間,總有一個不正常!

衣影剛拿了一塊綠豆糕,飛廉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先生,你不能吃這裏的東西!”

衣影挑了挑眉毛,将綠豆糕放了回去,好像還有點委屈的樣子。

飛廉還想再說,卻突然聽見隔壁屋子人聲鼎沸。

他們頓時猜到了什麽,趕過去現場。

只見西屋此刻熙熙攘攘,許家的男丁們人手一把武器包圍了屋子,最裏面發出嘈雜的聲音,依稀能分辨有人喊:

“讓開點!”

“小心點,別靠近!”

“我來抓我來抓!”

片刻後,只聽屋內一陣兵荒馬亂,有人喊道:“在下面!”

“抓到了!抓到了!”

最後一聲尤為洪亮,一瞬間點燃了現場的氣氛。男人們沖進去一擁而上,半晌後一群人簇擁在一起,拖着一張粗繩結成的大網走了出來。

衣影和飛廉提前占好位置,站在了半人高的院牆上,此時視野正好。

只見那張大網裏面果然裹着一個赤紅色的怪物——那東西原來并不大,被網給勒緊之後現出身形,大概不到半人處,四肢被迫蜷縮在腹部。但這東西依然很難分辨原型,因為它簡直像被剝了皮一樣,渾身上下只露出血色的肌肉,從它身上流下來的血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許家人将它拖到了院子正中間,早已準備好的柴堆上,連着網一起用鐵鏈捆了起來。

旁邊已經準備好的人,立刻拿起一個大水盆,将裏面裝好的鹽水嘩啦一聲澆了上去——只聽見那怪物一聲極為凄厲的尖叫聲,震得所有人都後退了一步。

然而另一個道士走上前,義正辭嚴地總結了一下這個怪物這些天做過的惡,又念了一段經文,就宣布道:“快,祭出三昧真火,不然就要壓制不住了!”

就見那個吸|毒的道士穿着一身古代的長袍,拎着一把木劍走了出來,左手裝模作樣地捏了個法決,然後取出一個小喇叭狀的道具——

圍觀的飛廉小聲嘀咕:“白磷?街頭賣藝的那種吹火球?”

然後,他身旁的衣影突然大聲道:“且慢,刀下留人!”

道士一愣,圍在柴火旁邊的人們也茫然看了一眼衣影。

就聽衣影說道:“還沒撒孜然!”

所有人:“……”

許勳面部表情抽搐,露出了一種飛廉極為熟悉的“我好想揍他”的神色,但他顯然又不敢得罪財神爺,就說:“接下來我們要燒死這妖怪了,先生您要不先進屋避一避?”

“你們确定先弄死它?”衣影說,“它身上可是有着重要的線索。萬一它死了之後,你們的病也沒有好轉呢?”

被他一說,許勳突然也有點遲疑了,他回頭看去。

許家一個老人拄着拐杖上前,作勢要趕走衣影,操着濃重的口音說:“許家的事還輪不到外人來管!”

他的權威顯然很重,許家人們紛紛出聲應和,也擋在了衣影面前,似乎生怕他要繼續給這個怪物求情。

衣影卻沒有接着說什麽,只是搖了搖頭,對飛廉說:“我們走吧。”

飛廉甚至有點吃驚:皮皮蝦同志竟然沒有固執的堅持下去,這對他來說真是太不尋常了!

他跟着衣影,發現後者竟然在走向廚房。

飛廉實在忍不住了,問:“先生,那個怪物身上可能有秘密,我們不再看下去了嗎?”

衣影道:“不是拿了它的血樣嗎?等實驗室出結果就可以了,沒必要看着它被火化。”

飛廉聽到這裏,炸毛道:“你果然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不算是知道。”衣影道,“只是有一個細節很明顯了:病是從這怪物身上傳染的。不管它是掉了毛的貓,還是掉了毛的狗,總之是一種會侵略結締組織的病毒。既然是病毒,實驗室總會有結果的。”

飛廉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問:“那我們現在去廚房幹什麽?”

衣影說:“去問問唯一一個知情人,為什麽她要做掉許陽。說不定,她是夕隐會派來滅口的成員呢?咱們順藤摸瓜,看看她知道些什麽關于林可霜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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