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莊子
有羅立替他去莊子上,虞清溪便清閑地在家,看着任桑榆鍛煉,陪着看看書。剛請來的管事雖然與前世氣質大有不同,但辦事能力倒是一樣的雷厲風行。三日工夫,他便風姿清逸地過來複命了。
羅立将新做的賬冊遞了過去,一共是五本,四個普通莊子外加一個溫泉莊子的,一個莊子一本帳,清楚明了。虞清溪接過來翻了翻,以他前世的經驗來看,他的新管事已經直接将那五個管事給碾壓過了一輪。
羅立又将那五個管事做的帳遞過去:“主子,舊賬本就這麽送去虞家?”
“給我看看。”虞清溪饒有興致地接來一看,再與羅立做的賬本一對比,呵呵了。原來,虞家主母還不吸取教訓,還打算這麽欺他?每個莊子幾百畝的收成,去了給佃農的,再交過稅錢,剩下的就只有正常三五畝地的糧食。這胃口是有多大?哦,他虞清溪現下是屬于內宅之人,這馮氏就料定了他不能去莊子上查看,所以這莊子産出就壓低一大截,田租和田稅便是随便寫?
虞清溪白皙的手指壓着淡黃色賬本,擡眸笑道:“你猜,這些管事會不會将撈下的全部拱手奉出?”
羅立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虞清溪,随後垂目道:“五位管事私下皆置有田宅,很是富裕。”
虞清溪擡眼看他,這麽一句話便已挑明。這短短三日收拾五個莊子,還将五個管事背後都摸了個遍,這還真是效率驚人!一個普通帳房能做到這一點?他垂眸問:“能确定?”
“是。”羅立道,“管事的子女都嚣張跋扈,在莊子裏口無遮攔,小的便順耳聽見了。再有,即使那些個田宅置辦得隐秘,管事們及妻妾子女平日裏的衣着吃食也是瞞不了人的。”那田宅位置都查出來了,不過他并沒有提。羅立需要虞清溪信賴他,但不會做得太過,太過了反而引起懷疑。
“看來虞家主母對這些管事相當信賴。”虞清溪想了想,道,“你将這一次秋收真實的産出、田租和田稅都寫下來,與這賬本一同交過去。見着虞家老爺,就說是我替父親捉了幾只蛀蟲。”莊子往年的收成是屬于虞家的,他不信虞家老爺看了這些不肉疼!即使這些可能是馮氏讓人故意做給虞清溪看的,借着虞家老爺的手敲打敲打馮氏也是好的。這真實産出讓馮氏瞧見了,少不得還要鬧上一鬧。想到這些,虞清溪心裏便舒暢許多。他不喜歡攪合在後宅是非中,可欺到頭上也總該禮尚往來一下。
“是!”羅立恭謹地福禮,然後接着道,“小的還有一事相問。”
“嗯。”虞清溪輕輕一帶。
“方才那産出并不是莊裏所有田地的,莊裏還有好些田地荒着,并沒有人種。若是全種了,必不止這些。”羅立擡眸看了一眼虞清溪,繼續道,“這其中緣由便是,莊子上田租很高,比周邊的高出兩成,能租種周邊田地的情願走遠路去轉投他處,只餘年邁的不想奔波的在租種,莊裏的佃農逐年在遞減。”
“這莊子現下由你打理,田租你便看着辦罷。”虞清溪輕飄飄道。
羅立看了面前這人一眼,上次還說只是讓他去收收糧食,順帶捋一捋莊子賬本,現下是讓他總管這五個莊子?他垂眸應下:“謝主子!”
“嗯。”虞清溪捏着茶盞呷了一口。
“主子對莊子裏存糧可有想法?”羅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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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放着吧。”虞清溪道。秋收時候賣糧價格比較賤,還不若放着以後一點點放出。
“主子若不是自己吃,小的倒是有個建議。”羅立看着虞清溪的眼色道,“莊子裏的田地并不都是肥碩的,那些個貧瘠土地裏即使種稻米,也收成不高,不若改中紅苕苞谷之類,收成反而更好。”
“種稻米是虞家的要求,現下莊子到我手裏,你拿主意吧,只消夏收秋收時給我看看賬本便可。”虞清溪道。虞家是商戶出生,家裏富碩,并不需要吃雜糧,所有的莊子上都是指定了種稻米。在虞清溪看來,雜糧不比稻米差,自然是沒有什麽意見。
羅立試探了虞清溪給他的職務寬度,最後才獻出一顆小糖子兒:“小的從莊上離開,那些佃農聽說莊子換了主子,紛紛送了家裏種的菜。整整有兩馬車,都在外頭。”這些菜都是佃農盼着新主子降一降租子,特地送過來讨好的,這羅立是按下沒有說。
虞清溪點點頭,這人還是這麽……狡猾!若是一開始就獻出這麽兩車東西,再提出降田租的事,他就不免有私授的嫌疑。可他卻是一點點将莊子情況闡明,得了降租首肯,才拉出這麽些賄賂。他不知道,若真是羅立,虞清溪會決定對他信任。最初讓他去莊子查賬收糧,只是試探,這一番動作下來,虞清溪可以肯定,這人還是以前的那個羅立,只不過經歷有所不同,氣質才有些偏差。
羅立這邊複了命,便忙不疊地轉而去虞家。
虞清溪看着人離開,才對一直站在旁邊的春雨道:“馬車裏的東西查看一下,沒問題就分給各院,相顧苑裏多送一些。”
“是。”春雨應下退了出去。
那廂羅立腳程快,很快就到了虞家。他遞給門房虞清溪給他的牌子,門房去通報了很快請了他進去。
虞家老爺現下正在他自己院子主屋裏,旁邊伴着個美妾。只是,這美妾似乎是熟人,羅立一進去兩人視線一撞,便用指語對了暗號。真巧!羅立暗嘆。
“虞老爺,小的奉任府三少夫人之命,送些東西過來。”羅立行了禮才道。
“嗯。”虞家老爺伸手接了過來。初看封面,虞家老爺還納悶,照理莊子鋪子陪嫁出去,原先的賬本是不需要拿過來的,大可以接着登載下去。而且,莊子鋪子的收入每年都拿到虞家來,并沒有留存多少。他翻了一陣之後才慢慢覺出點什麽了,眉頭也緊皺起來。他雖出身商戶,這莊子上的事也并不是一無所知,百畝田地出産多少糧食,大致還是知道一些的,這賬目上的明顯假得很。若是糊弄一個不出內苑的庶子庶女倒也差不多,但是糊弄他這麽個生意人,便是拙劣了。
“你是?”虞家老爺打量着面前這人。
“小的是專門替任三少夫人打理莊子的。”羅立道。
虞家老爺按着賬本思量。
美妾察言觀色,立馬焦急地問:“可是清溪做錯什麽了?老爺啊,我們五少爺雖然性子冷了一些,卻是個純孝的!這裏面肯定是有誤會呀!”
“不是。”虞家老爺拍了拍美妾的手。他一向抓着商隊和南北鋪子,這些個莊子和無關緊要的小鋪子都是馮氏在管,現下出錯,肯定是馮氏那邊有了纰漏。
“虞家老爺,任三少夫人還讓小的将這張紙交給老爺,”羅立将紙遞過去,“順帶還捎帶了一句話。”
“什麽話?”虞家老爺一邊接了紙來看。不看不好,一看眼睛便瞪出了收不回來了!
“三少夫人道,替老爺捉了幾個蛀蟲。”羅立道,“人就在門外馬車上,請虞家老爺處置。”
“這……”虞家老爺甩了甩這紙,氣的吹胡子瞪眼。
“這是小的拿一個莊子一個莊子的收成稱量過去,保證屬實。”羅立道。
“哼!”虞家老爺冷哼一聲,對管家道,“夫人呢?給我叫過來!”他對畝産有大致數目,對着這個真實數目還是忍不住發脾氣,想起賬本上的數字,簡直要氣炸!
“虞家老爺處理家事,小的便告退了。”羅立道,“那幾個蛀蟲馬上送進來。”
虞家老爺哪裏能在一個下人面前揭虞家的醜,見他識趣便趕緊擺手讓他走人。
對于虞家對此事的處理,虞清溪不關心,羅立也不關心。虞清溪知道有這一出事之後,那兩個鋪子上的管事肯定會夾緊尾巴。過上十天半個月去那鋪子裏轉一圈,那掌櫃看着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拿羅立來頂。而羅立是一出虞家就挨個莊子忙過去,壓根沒那個閑心看後續。
“清溪,回去吧。”任桑榆收起勢,走到虞清溪身邊。鍛煉了十來日之後,任桑榆紮馬步再不像第一次那麽遜,起身時兩腿走路也能自如。虞清溪看着他适應下來,便徐徐添進,不會讓他乏力。畢竟任桑榆将來走的是文路子,現下的鍛煉只是強身健體而已。
任桑榆身子漸好之後,便對虞清溪十分親昵,從最初的親吻,到現下的撫摸,一步一步緩慢而溫柔地推進兩人的距離。虞清溪知道自己嫁為男妻,難免會有那麽一步,倒是十分鎮定。從青澀,到害羞接納,再到溫情回應,他都扮演得恰到好處。
從練功房回去,任桑榆依舊先去沐浴,而虞清溪拿着什麽游記在窗前看。待兩人都洗漱停當,奴仆們退出屋子。任桑榆便欺身上前親吻他,虞清溪一邊注意着任桑榆身體的變化,一邊适時做出最恰當的反應,偶爾被他灼熱的目光看着,便垂眸“羞澀”地偏開臉。
“清溪,我愛你……”任桑榆輕悠而濃重的聲音在虞清溪耳邊響起。
虞清溪心裏微微一顫,感受着任桑榆柔軟的唇印一路從他耳邊,緩慢沿至唇,再到頸部……他已經覺察到伏在他身上那人的身體變化。
任桑榆從虞清溪的頸窩裏擡頭,看着他。虞清溪從他的眼眸裏讀到了詢問與忍耐,便溫溫一笑。
任桑榆看着虞清溪淡笑的眼眸,一瞬間便融化在裏。那麽溫柔,那麽純淨,仿若春日裏的一汪清泉,漸漸漫延,直至沉溺其中……
案幾上的燭火映射到虞清溪的眼瞳裏,慢慢地凝成一點光亮,随後越來越小。漸漸地,面前人的眼睛越發迷離,身體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靜。虞清溪緩緩收縮瞳孔,視線落到任桑榆臉上,最後綻放了一個清淡的笑容。任桑榆緩緩閉上眼睛,眼角的春意一路往下蔓延。
虞清溪伸手輕柔地扶着任桑榆,手下的身體仿佛尋覓到依靠,随着那雙手翻身躺平。此刻的任桑榆臉上泛着淺淺紅暈,仿佛嘗到了最美妙的果實。虞清溪起身立在床邊,望着床上閉着眼睛的任桑榆,微啓唇瓣,哼吟出悠遠而迷人的聲音……随着這聲音飄入任桑榆耳中,他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深,頸脖也随之微微仰起,應和着吟出喉間的難耐……
虞清溪的哼吟了才半柱香不到的時間,便閉上了唇止住了聲音,臉上也恢複了冷清。他看了一眼沉醉其間的任桑榆,毅然回身站到窗前。窗戶沒有打開,只有薄薄一層月華映進。
許久,室內才恢複平靜。虞清溪又站了一會兒,才拿了棉帕過來替任桑榆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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