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懲戒
回到灏瀚苑,虞清溪就從春華那裏得知,任桑榆回了他自個兒的屋子,還吩咐不讓人打擾。
春華許久沒得到回應,便擡起頭去看,只見三少夫人靜靜地立着,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但眼神裏好似閃過一瞬間的失落。
“知道了。”虞清溪轉過身回屋。
春汀輕輕推了推春雨:“春雨姐姐,三少爺在那屋看書,三少夫人在這屋練字,該如何是好?”
“少爺和少夫人沒事的。”春雨倒是一點都不擔心,道,“我們做奴仆的,只要将主子的交待的事辦好,其他的不用多想。”
“哦。”春汀又往屋裏瞟了一眼。
“哎,不如你拿午上準備的菜式問問三少夫人,看看合不合适?”春雨道。
“哦!”春汀将莊子上帶回來的和任府裏分到的菜式都想了一遍,深吸一口氣,低頭進屋。
虞清溪一邊寫字,一邊聽春汀報完菜式。末了,他擱下筆,道:“那母雞留着不用,三日後再殺了熬做湯。魚一周出現一次便可,今日也不吃,送去相顧苑罷。留個筒骨瓠瓜湯,醬燒牛肉,蔬菜與小炒準備三四個也就夠了。”
“是!”春汀飛快地掃過一眼,也拿不準三少夫人有沒有不高興。
“還有事?”虞清溪擡眼看她。
“沒有,奴婢先退下。”春汀福了一禮,只得垂目下去。
虞清溪依舊拿起筆練字,直到外頭不再有聲響才停下。其實方才春雨和春汀在外頭的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若是他去任桑榆那兒,準會讓他進去的。可是,進去了說些什麽呢?道歉簡單,可要解釋那刀傷怎麽來的就比較複雜了。虞清溪頭疼地看了看手臂,埋首繼續練字。
用飯的時候,虞清溪來到飯廳裏,看到任桑榆已坐在那兒,不過只是坐着。
“夫君。”虞清溪走過去。
任桑榆的視線擡起,看着虞清溪,随後偏開目光,端了碗開始吃飯。他在那屋子裏那麽久,說不讓進屋,他就真不進來了!早晨時候還想着好好将書再琢磨一番的,出了這檔子事是一點都沒看進去,滿腦子都是想的清溪手臂上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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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清溪見任桑榆都開始吃了,秉着食不言,沉默地坐下來也開始吃飯。
飯畢,碗碟撤下,任桑榆沒有馬上回去,虞清溪自然也不會離開。春雨見三少爺和三少夫人都坐着,便端了茶水來。
“夫君,”虞清溪道,“清溪錯了。”
任桑榆端着茶杯,手指劃着杯沿:“哪裏錯了?”
虞清溪想了想正要說話,外頭春華進來禀報,羅管事有要事。虞清溪第一反應是食鋪的事情,昨日他匆匆離開便是為了解決這事,難不成是出了人命?
“夫君,我先去看看。”虞清溪道。
任桑榆見他臉色嚴肅,心裏對這個羅立攪合了他們兩人和解的機會有些不滿,不過還是點點頭。
虞清溪匆匆離開,跨進主屋時,他便看到羅立端了碗茶水在喝。虞清溪又看了一眼,覺得有說不出的奇怪。他見過羅立扮彎腰駝背又肮髒不堪的阿臭,也見過他扮精明老實的管事,更是了解他什麽都不扮時的風流倜傥,而眼前這個明明是扮着管事的模樣,卻有說不出的違和。
羅立見虞清溪進來,便放下茶盞起身:“東家。”
“在外候着。”虞清溪對身後的仆從道。
“是。”奴仆們守在外面。
“食鋪如何了?”虞清溪到主位上坐下,示意羅立也坐。
“東家不必擔心,一切都解決好了。”羅立道。
“那你……”虞清溪正要問他為何事來,突然眼眸一閃,起身到羅立面前,細細打量他的臉,面容還是那一張,不過眼眸裏的神采卻是不同。他道:“說吧,你是誰?”
“羅立。”羅立有些詫異。
虞清溪不語,退回位置上坐下,清清淡淡地看着他。
突然,“羅立”一笑,伸手摸了摸臉:“你怎麽發現的?明明……沒有一絲破綻。”
“感覺。”虞清溪道。
“羅立”皺眉,他可不喜歡這麽模糊的字眼。他撩開袍子下擺,坐到椅上,看着虞清溪。
“說吧,羅立去哪兒了?”虞清溪道。
“啧……”“羅立”搖頭,“果然叫師叔猜中了,一點都不好玩!”
虞清溪眼眸一擡。
“羅立師叔有私事外出,這一陣的事務便交給我了。”“羅立”道,“師兄叫我煥便可,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虞清溪才不會輕易相信他:“你所說的要事是什麽?”
“主子的嘉獎一事。”煥見他不信任自己,便道,“賞銀是羅立師叔接了,特許也不急,師兄只管慢慢想。除卻這兩樣,主子剛派了四衛過來保護師兄。”
“這個不必,我平日不怎麽出門,一直在任府內宅,沒什麽需要保護的。”虞清溪道。他摸不準這人是那所謂的主子的人,還是羅立找的,言語自然是留下半分。那四衛肯定就是類似暗衛一般的存在,對他來說,與其說是保護,還不如說是監視,實在留不得。
“可是,主子既然賞下,就必然有賞下的道理。”煥道。
虞清溪不語,看向外頭。
煥看着他的神色,警惕地收斂眉目,端正地起身。
沒多久,任桑榆走了進來,瞥了一眼“羅管事”,走到虞清溪身邊坐下。
“夫君,你怎的過來了?”虞清溪道。
“看看有何要事。”任桑榆又掃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羅管事”。
“三少爺,”煥跪下,一臉的內疚,“小的……小的是來送傷藥的。”
虞清溪有些懵,這人一秒入戲,想都不想就給跪下了,還提了傷藥這茬事?
“哦?”任桑榆有些不悅,連這人都知道?他看了一眼虞清溪,見他也是十分意外的樣子,好似是沒料到羅管事會有如此話語。
“那日在山林,三少夫人為小的所誤傷,實在是愧疚。”煥道,“今日特特過來給三少夫人換藥。”
“你這傷是羅管事造成的?”任桑榆問虞清溪。
“都怪小的,一心要獵只野豬來,沒想着一時眼錯差點射着三少夫人。”煥一臉懊惱樣。
“咳咳……也不是甚大事。”虞清溪道。
任桑榆氣極,為了袒護一個管事,竟什麽都不說?他掃了一眼那桌案上的藥瓶子,道:“不用,午上已去醫館換過藥了。只是,羅管事辦事是不是也是如此不當心?”
“三少爺放心,三少夫人交代的事,小的絕對不敢敷衍。”煥頓了一下又道,“以後,小的必是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如此,還有其他事嗎?”任桑榆道。
煥從懷裏掏了賬本出來:“有,小的要與三少夫人說一說賬本的事兒。”
任桑榆抿唇皺眉:“可得快一些,三少夫人受着傷,午後需要休憩。”
“是。”煥應下。
任桑榆起身,看了一眼虞清溪,道:“清溪待會兒務必要休息,可不能勞累了。”
“是,夫君。”虞清溪淡淡一笑。
煥看着任桑榆走遠,才起身拍拍衣裳。
“還送了傷藥過來呢?”虞清溪朝那不起眼的小藥瓶看了一眼,方才進來的時候桌案上明明沒有,肯定是任桑榆進來時放下的。他過去拿了過來,打開看了看,好似與他當初擦的一模一樣。
“師叔交代的。”煥笑道。
“哦,”虞清溪點頭,看着他問,“今日你是替主子跑這一趟,還是替你師叔跑的?”
“懸壺醫館的大夫與師叔說了任三少夫人過來就診一事,師叔覺得有必要跑一趟,臨行前師叔突然有事,便交待了我過來跑一趟。”煥道,“主子交待的事也是湊巧,順帶說了。”
“看戲的也是湊巧過來,若是人不到,你該如何演?”虞清溪道。
“不會!”煥道,“師叔說任家三少爺對師兄十分珍視,哪能不趕來?”
“呵呵。”虞清溪至始至終都看着他的眼睛,末了,才垂眸點點頭,“羅立外出時間很長?”
“暫時還不知道,師叔沒有同我說。”煥道,“但是,若是一兩天的話,應當是不必招我過來頂替的。”
虞清溪點點頭,道:“那四個人現在在哪裏?”
“任府外頭。”煥道,“拿不準師兄的意思,便先讓他們在外頭等着了。”
“反正你現下是‘羅管事’,這四人就交由你安排了。”虞清溪擺手,“好了,我去午憩了。”
煥皺眉,自來熟地拖着虞清溪的袖子:“不好辦吶師兄!主子是讓四衛保護你的,我哪能随便給安置到別處?要不……”
虞清溪看着自己的袖子。
煥絲毫沒察覺:“要不我就在任府外頭置個院子,你出門的時候,便讓他們跟着。師兄看,這樣可成?”
虞清溪看着這張“羅立”皮,擺出這樣的姿态,心裏不停扶額:“行吧。”
“哎,若是你十天半個月都不出門,那四衛豈不是等着發蘑菰?”煥皺眉,“好浪費啊!”
“那便看你羅管事的本事了。”虞清溪挑眉看他,随後将袖子拽了出來,将他撥了個轉身,“回吧,看到你頂這張皮,我就不舒坦!”
煥摸了摸臉:“是吧?我也覺着這臉太過古板,一點都不潇灑!”等他再回身時,虞清溪已不見了人影。他抿抿嘴,端起“羅管事”的姿态走出了屋。
任桑榆因事情都說開了,心裏也就放下了。看樣子,清溪是怕他怪罪他的管事才瞞住了。本是想抱着書本回虞清溪院子裏去的,可又怕擾了他午憩,才在自己院子的書房靜下心看書。一摸上書本,他便認真看了起來,一看便是一個下午。
虞清溪沒有午憩的習慣,在屋裏練字看書卷,也是惬意。直到快擺飯了,才出屋去走了一圈。走了一半,便碰上了抱着書卷趕回來的任桑榆。虞清溪擡眉,還以為他就此住回自己院子了呢!
“咳……清溪,你的管事犯錯自有你來懲,為夫是不會插手的。”任桑榆道,“下回可不能這麽瞞着了。”
“是,夫君。”虞清溪應。
任桑榆一笑:“我去放過書卷,待會兒一起去用晚膳。”
“好。”虞清溪陪着他一同回去。
與清溪恢複如初,任桑榆心情大好,不過,這份好心情在晚膳之後消失殆盡。
任桑榆看着跪在下頭的人,聽皎月帶來的話。他沉着眉,又讓春雨将當時發生的事,包括宋姨娘的每一句話,都一字不落地講給他聽。好!很好!這些個人竟見縫插針地給他的清溪找不痛快!
宋姨娘跪在下面,周圍還有奴仆站在那兒看,真是丢臉至極!可這是夫人下的命令,過來求得三少夫人原諒。她本想求一求老爺,可老爺的目光在那一瞬間便冷了下來,看都不看她,另加了禁足六個月的懲罰。真是不該多嘴的!她在心裏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任桑榆握住虞清溪的手,心裏懊惱不已。
虞清溪看了一眼跪在下頭的人,知道她只是嘴巴欠一點,真正的壞事倒是沒做過。不過,若是不懲戒一二,這任府裏的人都會覺得他們灏瀚苑好欺負。他開口道:“宋姨娘既然是要過來忏悔,便在這兒跪上一個時辰罷。”
“是。”宋姨娘很是難堪,竟要她跪一個小輩!她又忘記了自己是奴仆,跪主子是天經地義。
“那是三少夫人的懲戒,”任桑榆道,“我這裏的懲戒便是,在所有的懲戒之上再加禁足六個月!”
“什麽?!”宋姨娘顧不得規矩,一下子直起身驚呼。光老爺和三少爺的懲戒,她就一年不能出屋了!等解了禁,外頭還不知是什麽光景!
任桑榆不再看她,起身拉着虞清溪往外走:“春霁,好好看着宋姨娘,務必按照規矩好好跪!不跪滿時辰不得離開!”
“是。”春霁應下。
宋姨娘臉色一白,癱倒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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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