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起熱
新年第一天,虞清溪很早就被遠遠近近的開門爆竹聲吵醒。他稍稍動了一下,全身上下犯酸,半邊身子還被任桑榆壓着。頭上有些昏沉,料想也是在發低燒。他側過臉,安靜地看着緊緊摟着自己的任桑榆。
任桑榆自小常病,即使現下身體好起來,也少不得有些畏寒。虞清溪的身體微微起熱,任桑榆抱着很舒服,像是抱了個小暖爐,自然是不肯撒手的。虞清溪抽出手臂,想要起來。任桑榆懷裏一涼,立馬又纏了上來。虞清溪便再也不動,由着他抱。任桑榆的右手正攬在他腰上,左手緊緊挽着虞清溪的右手,一條腿還搭在他腿上,料想是抱得很舒坦,嘴角還微微上揚,帶着幾分餍足。虞清溪看着他的睡顏,身上的酸乏好似也減輕了幾分,看着看着便又睡了過去。
春雨早就燒好了熱水,虞清溪起床的時間都是固定那個點,她每日都會在那個時辰之前起來準備好一切。可是,今兒個卻是晚了。想起昨夜屋裏的動靜,她便沒有進屋看看,還是安靜地候在外面。
虞清溪睡了半個多時辰再醒來,任桑榆還是沒有醒,從呼吸聲聽起來睡得十分酣暢,料想也是昨夜折騰得太晚累着了。他伸了左手碰了碰任桑榆的額頭,比他的手涼,體溫應當是正常的,便安心地窩在他懷抱裏等他醒來。
任家家主依舊到前堂打拳,可這一日卻沒看到任桑榆與他男妻到,心思莫不是昨晚上着了涼,便立馬使身邊的奴仆去後面找任範氏問上一問。
任範氏聞言擔心得很,立馬系了厚披走去任桑榆的院子。春雨春華好好地候在屋門外,臉上并沒有急色,那便是任桑榆好好的。她站在院中,招了春雨來問話:“三少爺三少夫人還沒起?”
春雨臉上一紅,點了點頭。
任範氏看着她臉紅頓時便明白了幾分,便道:“晚上睡得晚,起不來也是有的,早晨鍛煉不去倒也沒甚幹系,一會兒便是要去長輩那兒拜年的。你待會兒便進去瞧瞧,若是能醒得,便洗漱一下來我們院裏與他父兄一同去。”
“是。”春雨應。
任範氏又是朝屋門看了一眼,才轉身回去。
虞清溪将外面的言語聽了個一清二楚,知道定是家主讓人來問,任範氏才尋過來的。任範氏私下與三個媳婦處得很好,還會說說玩笑話,可虞清溪知道,兒子房裏的事她決不會說出去,家主最終只會得到一個昨日累着的回話。只是,他都要沒臉見任範氏了,除夕夜颠鸾倒鳳導致誤了拜年?虞清溪深吸一口氣,揉了揉任桑榆的臉。
“怎麽了……”任桑榆模模糊糊地吐字。
“夫君,要趕不上拜年了。”虞清溪道。
任桑榆立馬睡意全無:“現下什麽時辰了?”
“同家主打拳是趕不上了。”虞清溪道。
“哦。”任桑榆抿了抿唇,心思回過來,他才發現将大半身體都壓在了虞清溪身上,便趕緊退後,“是不是被我壓麻了?”
“沒事,活動一下便好了。”虞清溪連個眉頭都未皺一下,只待桑榆将他放開了準備下床洗漱。
“不對,”任桑榆感覺手下不對,被窩裏暖得有些異常,“你起熱了?”
“桑榆,兩天之後自會好的。”虞清溪淡淡一笑。
“是不是我昨日……累着你了?”任桑榆稍稍一想,“還是受凍了?”
“與我之前起熱一樣,沒甚關系,不用擔心。”虞清溪道,“好了,再啰嗦我們真要趕不上拜年了。”
任桑榆跟在他後面起來,看到他動作僵硬了許多,心裏更是內疚。他扶着清溪,問:“還是請大夫來看一下吧?”
“真的不用,沒關系的。”虞清溪道。
任桑榆還想說什麽,春雨推門進來了,便沒再說什麽,只是在洗漱的時候時不時地朝虞清溪看去。他想了一下,讓春華去前堂跑一趟,将早膳取一些過來,免得清溪還要走過去。
虞清溪聽到任桑榆的話,心裏更覺沒臉了,不光誤了早鍛煉,連早膳都是端回屋用的。他都不知道去請安的時候,擺哪張臉了。
去任之初夫婦院裏的時候,兩位兄長和庶子們都到了,任桑榆便牽着虞清溪上前拜年。任範氏發現這次身子不舒服的好像是虞清溪,跪下起身的時候任桑榆都要去扶一把,她嗔怪似得看了任桑榆一眼,除夕夜還這麽胡鬧!虞清溪眼觀鼻鼻觀心,由得他們眉來眼去,裝了一路瞎。
随後,任之初夫婦便帶着衆子媳去家主及長輩處一一拜年。一輪下來,已是半日過去。
“清溪,累不累?”任桑榆時不時便看一下虞清溪,眼眸倒是十分清明,可臉色卻是不好看。
“不累。”虞清溪一笑。
“不舒服便不用對着我笑。”任桑榆看着他硬扯出來的笑容,雖然十分完美,可他能看到他眼角裏的脆弱。
虞清溪點頭,将手放到任桑榆手裏。任桑榆的手溫涼溫涼的,他握着十分舒服,甚至他還在想,若是桑榆的手摸他的額頭,肯定會更舒服。
午膳的時候,虞清溪用得很少,只食了一碗清淡的湯羹,兩筷蔬菜。
任桑榆見了便道:“回屋讓春雨給煮個米湯喝吧。”
“好。”虞清溪點頭。
回到自個兒院裏的時候,虞清溪沉得頭都要擡不起來了,心思什麽時候這麽嬌氣了,這點熱度都扛不起了!他咬了咬牙,讓春雨拿盆涼水進來。
春雨不知意圖,還是依言去取了。
任桑榆倒了溫水給虞清溪喝了兩口,又握了握他的手:“打涼水過來是要敷額頭嗎?”
“嗯。”虞清溪點頭,他盯着任桑榆的手看了一會兒,做了方才在大庭廣衆之下不敢做的事。他托起任桑榆溫涼的手放到自己額頭上,又舒服地蹭了蹭。
任桑榆見狀心裏軟得一塌糊塗,連忙将他攬在懷裏,伸手一下一下地撫着他的額頭。感覺比早晨燙了一些!他看着虞清溪放松警惕,便輕聲哄道:“清溪,你躺床上,我替你好好按按頭。”
虞清溪不想動,稍稍皺了皺眉,偏了頭表示自己的抵觸。大年初一白日裏就躺床上怎麽行,待會兒肯定會有人過來拜年的。
任桑榆輕聲哄了哄,又是揉腦穴又是揉肩,才終于說動了他。虞清溪平時一直清清淡淡的,表現進退有度,難得有需要哄的時候,任桑榆越哄越喜歡!最後,他決定,要抱着他惹人憐愛的清溪去床上。當下,他一提氣抱起!
猛地有失重感,虞清溪再昏沉,也是警醒地睜開眼。然後,他便看到任桑榆咬緊了牙關,連氣息都屏住了! 虞清溪趕緊往他胸口挨了挨,好給他省點力!待任桑榆将他放到床上時,虞清溪才道:“桑榆,下回可不能這般,如此莽撞傷了腰可怎辦?”他雖然比任桑榆稍稍矮一點,可到底是男子,重量可不輕。任桑榆身子才好幾個月,哪裏能承受這麽重!幸虧這兒離床只兩三米遠,不然他肯定是不讓的。
任桑榆偷偷透了兩口大氣,穩了穩氣息,才道:“清溪過于謹慎了,作為夫君,哪能抱不動愛妻!”
虞清溪聽着他的氣息,只能全了他的大丈夫臉面,不再多言。才沾及枕頭,方才的昏沉又起了。他輕道:“我……睡一會兒就成……”
“好……”任桑榆又替他撫了撫額頭,看着他又睡去。
春雨端了涼水進來,任桑榆便過去攪了塊棉帕搭到虞清溪額頭上。他看着虞清溪白皙的面頰上微微泛紅,心裏終究是不放心,便走出去□□華請大夫來。
任桑榆院子裏找大夫,任範氏很快就知道了,心思早晨看到的,便只帶了皎月過來看看。大兒媳和二兒媳想要跟過來,她都沒讓。
大夫過來看過,又問了幾個問題。任桑榆想了想,讓春雨和春華到外頭守着,然後支支吾吾道:“昨兒個夜裏……行房……興許受了涼。”
大夫聞言伸手掐了虞清溪的下巴要看他舌苔,怎料那人死活都不讓看。
“怎了?”任桑榆撫了撫大夫掐過的地方。
大夫知道這人早已醒來,只是面子薄,不肯睜眼。他便觀了其他,才道:“不是受涼的緣故,你行房之處可有做潤拓?”
任桑榆茫然。
大夫訝然:“初次?”
“咳……不是……”任桑榆垂眸尴尬臉。
虞清溪恨不得真暈過去,就算他現下閉着眼,都覺得害臊不已。
大夫雙目瞪圓,看着任桑榆滿是不可思議:“天賦異禀都容不得你這般糟蹋!”
任桑榆心道肯定是自己疏忽了什麽,但又是真不知道,于是又好學地看着大夫。
大夫與任桑榆對了一會兒眼,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到一旁案上執筆寫了個書名給他,讓他去尋了買來學習。
“哦。”任桑榆接了紙認真地點點頭,然後問大夫,“現下我妻還起着熱,可有湯藥緩釋?”
大夫寫了張方子給他,又從最下層取了瓷瓶給他:“這方子三碗水煎至一碗水,飯後服。這藥膏是現下便塗于患處,一日三次。”
“患處……”任桑榆遲疑了一下,馬上明白了,“知道了,謝大夫!”
大夫看着他又是搖了搖頭,收拾了藥箱起身。任桑榆讓春雨進來付銀子,又特意給了十兩銀子封口。他雖然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或是遺漏了什麽,可方才大夫的眼神告訴他,肯定是哪裏做得不好。
任桑榆将方子遞給春雨去抓藥,又将大夫寫下的書名交與春華去尋,外頭的書局應當是還不會開門,他便讓春華去任家藏書樓找一找。再回到虞清溪床邊,任桑榆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額頭上的棉帕,換下過一道水,攪幹了再搭上去。
“清溪,我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對”任桑榆用手指撫了撫虞清溪粉紅的面頰。
虞清溪微微睜開眼:“你很好。真的!”他伸手握住任桑榆的手,感受着手心裏舒适的溫度,又安心閉上眼。這本就是他的原因造成現在的一切,哪裏會怪桑榆。
“大夫給了我藥膏,說是……塗于患處……”任桑榆道,“讓我看看,你患處如何了。”
虞清溪睜開眼,與任桑榆對視一下,又不好意思地別開眼:“沒甚患處。”
“那我看了才能放心。”任桑榆作勢伸手過去。
“不!”虞清溪躲了一下,微皺了皺眉。
“果然是有!”任桑榆伸手解了他腰帶,硬要查看。虞清溪躲了兩下沒躲過去,知道今日躲不過去,只得由着他。任桑榆看了看,眼睛都紅了,挖了藥膏來塗。
一下子觸碰到冰涼,虞清溪微微一躲,看着面前這人疼惜的眼神,連一聲都不敢吭。
任桑榆什麽都沒說,塗了藥膏便替他整理好衣裳,拉過被子蓋好。
虞清溪看着他默默淨手,便道:“桑榆,我真的沒事。”
任桑榆垂下眼眸擦了擦手過來,握着他的手道:“你睡一會兒,我在這兒看着。”
虞清溪點頭,閉眼睡下。
任範氏在來路上遇到了春華,聞言桑榆讓他去尋一本書,便好奇地要來一看。任桑榆并沒有看過這類書,春華卻是看過的,猶猶豫豫地将紙遞過去,一臉的尴尬。
任範氏狐疑地接來一看,到底沒甚異色:“你說,這是大夫讓三少爺看的?”
“是。”春華垂頭應道。
“你去吧。”任範氏知道任家藏書樓不會有這樣的書,不過什麽都沒說。等人走遠,她才無奈一笑,她的傻兒子,多深拗的書都啃下了,臨了卻是在這等書上栽跟頭。也是她疏忽,成親時桑榆身子都起不來,哪裏還會想到這個,後來身子好了,就忘記了這茬。別個男孩子這種事情教都不用教,小小年紀便逛花樓,她的桑榆卻是不通情/色。她輕輕一笑,搖了搖頭。
任範氏走進任桑榆屋裏的時候,桑榆執着清溪的手相看,靜谧又柔和。她道:“大夫來看過了?”
“是。”任桑榆回神,用另一手上去探一探虞清溪額頭的棉帕,又焐熱了。虞清溪松開了手,任桑榆感覺到手上的熱融融消失。目光上移,虞清溪的眼睛又睜開了。這人總是這麽警醒,稍有聲響便醒過來了,他拿了棉帕去過涼水。
“母親。”虞清溪的聲音很幹澀,身上動了動。
“身子不舒服便躺着!”任範氏按住他道,見任桑榆拿了攪幹的棉帕來,便接了替虞清溪搭上。
“母親……”虞清溪喊了一聲。
“清溪,你受苦了。”任範氏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任桑榆要開始懷疑了。
又要開始忙了,大概在月初,哪天沒更上,肯定是我太忙沒時間寫,等忙過,我會繼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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