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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輕半夜被邵婷一個電話叫醒,電話裏邵婷哭着喊疼,說要生了。黃輕猛得一個起身,差點沒從床上滾下去。

一路闖燈,黃輕到醫院時身上只挂了件睡袍,市內拖鞋在婦産科走道上吧嗒吧嗒作響,黃輕一雙狹長的眼睛快速掃過四周,十一月的天愣是急出了一身冷汗。滿鼻腔的消毒水味兒沖得他腦門發空,又瞬間被各種思緒占滿,火急火燎得想立即找到邵婷。

陳媽坐在産科手術室門口,身邊放着一個大包。擡眼一見到黃輕,趕緊迎了上來,也沒等黃輕發問,陳媽對着他就是一通數落,說他怎麽做人老公的,小姐夜裏開始陣痛,哭得她心肝都疼了,邵家的掌上明珠什麽時候遭過這樣的罪,真是作孽啊……羊水破了,小姐已經進産室了……

毫無例外,黃輕又被這個五十幾歲的中年女人訓成了個孫子。他現下腦子發蒙,要是平時陳媽多說他個幾句,他還會嬉皮笑臉不痛不癢地打個哈哈,賠個不是也就過去了。

只是,這會兒他只知道陳媽嘴巴一張一合一直沒停,根本沒注意她說了些什麽,倒是被裏面出來的護士那句産婦可能會難産吓了個踉跄,他是做夢也沒想過邵婷會在這天早産。

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急促有力。黃輕眼皮一跳,下一秒,黑色睡袍交領領口就被來人揪住。腦中一陣空白,臉頰傳來劇痛,黃輕的身體順着對方拳頭的力道倒在了地上。眼睛從面前黑色的男士皮靴向上看去,邵偃穿着黑色大衣,臉色發青,眼神冰冷,握成拳頭的大手上青筋供起。

陳媽一副“少爺打得好”的表情,倒是沒在邵偃面前再說黃輕的不是,個中原因,心裏門清。

口腔泛起一股熟悉的鐵鏽味兒,黃輕擡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跡,揉着臉從地上站起來,有些瑟縮地喊了聲“偃哥”,心道,他媽的,今晚這都叫什麽事兒!

此時本該在國外出差的人怎麽會這麽快出現在這裏。

打了這拳後,邵偃不再理他,神情好似多看黃輕一眼就會忍不住再上去補上幾拳,只是徑直向值班護士問了産婦的情況,而後臉色更加陰沉。

黃輕識相地自己找個地兒呆着,兩人間再無話語。

邵偃吩咐完陳媽去收拾給邵婷留的病房,随後便一直站在産科手術室門口守着,脊背緊繃。黃輕坐在不遠處的過道上的椅子那兒,直愣愣地看着男人頭發修剪整齊的後腦,看不到表情,心裏反而畏懼得厲害。

阿嚏!黃輕猛地僵住,手忙腳亂地将敞開的睡袍領子往內合攏,餘光緊鎖邵偃的背影,見對方依舊紋絲不動地站着,這才輕手輕腳地站起來,低頭解開已經松開的腰帶,快速調整并把睡袍裹緊後狠狠打了個死結。

前後不超出六十秒的時間,只是黃輕擡頭時,身體再次僵住,脊背發寒。

青年修長白皙的身體一覽無餘,邵偃深邃的眼睛淬着令人心驚的冷厲直直盯着黃輕。

黃輕條件反射地将光裸的小腿往後藏了藏,只是原本就是真空的情況,又能躲到哪裏去。

殊不知這動作看在對方的眼睛反而成了心虛,邵偃拳頭再次握緊,過人的理智控制着心中怒火,“小婷打電話給我的時候,你在哪裏?”

毫無情緒的低沉嗓音讓黃輕腦皮一麻,下意識地就要說在家睡覺,幸好及時将到了嘴邊的話吞進了肚子裏。

他口中的“家”,可不是他和邵婷結婚後的家。

以當時的情況,邵婷給邵偃的電話肯定是在給黃輕之前打的,黃輕在邵婷心裏的位置,黃輕十分有自知之明,給他打電話也不過是迫于無奈。老婆要生孩子,老公不在場着實不好聽,這些名門講究的還不就是個名聲麽。

黃輕眼神躲閃,須臾後,才甕聲甕氣地回答:“在福源公寓。”

可撒謊的後果黃輕也不想承擔,不如講真話,反正他在邵偃,邵氏當代掌門人面前就是個扶不起的二世祖,窩囊廢。

聞言邵偃的怒火瞬間再次到達頂峰,心中只剩一句話,他怎麽敢回到那裏。于是上前一把揪住黃輕衣領,拳頭再次緊握……

黃輕又挨了次打,肚子、胳膊、臉,無一不疼,直到附近的護士聞聲趕來,這場單方面的施暴才結束。

邵偃又恢複成了風度翩翩的樣子,身上的大衣未見淩亂,除了發熱的雙手以及眼底尚未退下的波濤洶湧,臉上的平靜仿佛什麽也不曾發生過,

估計除了黃輕這個邵家姑爺,沒人有此殊榮能讓邵家現今雷厲風行的掌門人君子風度蕩然無存。

而黃輕卻如同個被人遺棄的舊抹布蜷縮在過道邊的椅子上,額頭抵着膝蓋,眼眶疼得發酸,嘴角的創口更大了,口腔裏有股濃重的血腥味兒。身上也讨不了好,邵偃打他可是絲毫不講情面的,哪疼就往哪兒招呼。這情況,在他和邵婷結婚後越來越嚴重。邵婷掉幾顆金豆子,邵偃就能在他身上加倍讨回來。

是以,現在黃輕只要一見到邵偃,就會條件反射地畏懼,都是被打出來的。

真他娘的冤枉,他個沒爹沒娘的二世祖,別的本事沒學好,起碼在憐香惜玉這點上,他敢說第二,沒人能說句不是。這兩年,黃輕時常對自己說,算了,就當是犯二,反正他是個二世祖,偶爾當回渣男也算是衆望所歸,也不是第一次給人頂鍋了。

再說,誰叫他作,在邵偃面前,從來都不會反抗。整個津市,能揍黃家二世祖的人屈指可數,除了病逝的老爹以及兩個還在世的叔伯,也就剩下邵家大公子了,他名義上的大舅子,曾經的包養對象。

福源公寓是黃輕買下來給邵偃的,也是他們當初私會的固定場所,兩人分開後,邵偃把房子賣了,他不知道黃輕又私底下又偷偷給買了回來。并且老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總往那兒去。後來,幹脆把福源當成了住所,邵婷一發瘋,他就往福源住,給自己做頓飯,睡一覺,心情好了,摸摸鼻子又可以生龍活虎地回去繼續做“好老公”。

福源公寓在黃輕心裏的位置,黃輕沒敢想,他有種他一弄明白,他現今的生活就會翻天覆地的直覺。但是現在看邵偃這個反應,黃輕總算明白,人啊,就是不能找賤,別人給的就算了,自己找的,可不就是誠心自虐麽。

黃輕慫兮兮地抓了抓頭,這輩子碰上邵家兩兄妹,邪乎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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