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表白

看護早上就被程遇放假了，病房裏沒有燈光，只有天邊的晚霞通過窗戶透了進來，有點昏沉的可愛。

方知遠走進來，也沒管程遇，徑自坐在沙發上。程遇在後面跟上來，坐到方知遠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歪着頭問：“方醫生，你怎麽啦？”

“為什麽跟蹤我？”方知遠的聲音生硬又冷酷。

程遇一瞬間緊張得汗都出來了，努力裝作平靜的樣子，“啊？什麽跟蹤？”

“別裝了，說實話吧，你現在說實話我或許還想聽。”

言外之意就是你現在要是不說實話以後我也再不想聽你說話了。

程遇自然聽明白了，暗自權衡。

要是說實話呢，雖然大致肯定方知遠是彎的，但小娘炮明顯比他有競争力，看下午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勝算不大；要是不說呢，萬一方醫生真不理他了怎麽辦，那他還沒開始的戀情可能就要被迫結束了，綜合下來，前者還有點希望，後者可就直接game over了。

打定了主意，程遇跳過解釋，直接下猛料，小聲說道：“我喜歡你。”

方知遠沒聽清，或者聽清了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什麽？”

程遇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大聲道：“我喜歡你！因為喜歡你才跟蹤你的，想确定你是不是彎的！”

程遇說完睜開眼睛看方知遠，方知遠也在定定地看着他，眼裏醞釀着他看不懂的情緒。

“我不是。”方知遠突然說道。

程遇低下頭，心裏彌漫出巨大的失望，他猜錯了嗎？他想了這麽周密的計劃都是在自作聰明嗎？原來方醫生和他不一樣嗎？

“但今天開始我決定是了。”

程遇錯愕地擡起頭，有點不敢相信地問，“什麽意思？”

有些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但非要讓對方說得更明白才好，不是糊塗，是太過看重，因為太在乎，才會怕産生一點點的錯覺，誤會你也喜歡我。

方知遠笑了笑，“從今天開始，我決定當個gay。”說完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因為你。”

程遇覺得自己此刻就像從過山車頂點突然向下經歷極速過後回到地面，有點暈，但是很開心。

方知遠看程遇愣愣地傻笑就覺得好玩，伸長手臂揉了揉他的頭發，“小傻瓜，高興傻啦？還是反悔了？”

程遇急忙搖頭，“不反悔，不反悔，嘿嘿，傻子才反悔呢！”

方知遠不想告訴他，他現在就像個傻子……

坦白了心意的兩個人突然都有點不知道說什麽，還是方知遠先開口，“過來，讓我抱抱你。”又想到程遇腿不太方便，“算了，還是我過去吧！”

還好這個單人沙發也不小，兩個人可以勉強坐下，方知遠把程遇摟到自己懷裏，也就不覺得擠了。

抱到程遇的一瞬間，方知遠發出一聲喟嘆，真好！本來以為很難得到的人就這麽到了自己懷中，方知遠甚至不敢用力，怕懷中人像水中月一樣消失，不光程遇有點懵，他自己也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有點不真實。

“你怎麽知道我們今天跟蹤你了？”程遇還是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

“在商場我就看見周宏了，跟在我後面鬼鬼祟祟的，本來我還以為是巧合，後來在餐廳又看見了你們，不是跟蹤是什麽？”

程遇怎麽也沒想到竟然一開始周宏就被發現了，不過周宏畢竟沒有經驗，被發現也無可厚非。

“那你生氣了嗎？”程遇仰頭問。

“我是生氣你腿不方便還跟着周宏到處跑，還讓他開着車，很危險。”

可憐的周宏明明是逼上梁山，在方知遠嘴裏就成了他帶着程遇到處跑，把程遇完全摘了出來，都成了周宏的錯了。

“可是剛回來的時候你明明對我那麽冷酷。”程遇有點委屈地說。

“我不那樣你能說真話嗎，嗯？”

程遇想了想，怕是不能的，于是坦誠地搖了搖頭。

“你隐藏得挺深，我都沒看出來，還好啊，今天詐了你一下，要不然我們不知道得拖到什麽時候呢。”

“不是我隐藏得深，是我太純。”程遇很得意。

方知遠對這個說法很感興趣，“哦？你怎麽純了？”

“我以前沒有喜歡過別人啊，所以很純，沒有gay的氣質。”

程遇又有點洩氣，“不過我也不會分辨別人就是了，所以才跟蹤你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彎的。”

“現在确定了吧。”

程遇想了想，還是問道：“嗯……你以前是直男嗎？”

方知遠攬着程遇的手緊了緊，“不是，我以前……有過男人也有過女人。”

方知遠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糟糕，程遇這麽好，這麽單純，他卻有過那麽多經歷，現在他終于明白了那句話：如果知道會遇見你，我一定會好好守着自己。

“哦，沒關系的，我也不是很介意。”

“以後我會好好的當個同性戀。”這不算承諾的承諾，是方知遠的承諾，對程遇，也是對自己。

程遇沒有說話，心裏甜滋滋的，他第一天就給了他承諾，這說明他是認真的吧。

次日，陽光透過窗簾射進來，在地板上形成一小塊光斑，偶爾能聽見幾聲鳥鳴，一切都是歲月靜好的樣子。

程遇還陷在美夢中，昨天意外達成心願，睡了個前所未有的好覺，大有“但願長睡不願醒”的意思，不過很快這種氣氛就被打破了。

“小遇兒，快起床，太陽都照屁股了。”周宏已經看了程遇十多分鐘了，看他絲毫沒有要醒的跡象，只好把人給喊起來了，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昨天的後續發展。

“不起，滾！”

周宏拍拍自己的頭，怎麽忘了這家夥有嚴重的起床氣了，為了一會兒不挨揍，還是先去買早飯吧。

等周宏再回來的時候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十分鐘前還讓他滾的人現在言笑晏晏地坐在床上，精神十足，和坐在旁邊的方大醫生相談甚歡。

誰說起床氣不能惹的？明明就是分人好吧，看程遇笑得跟朵花似的，可沒有一點不開心的樣子。

周宏哪還能不明白，昨天兩人一定是有進展了，今天才這麽親密地坐在一起聊天，雖然兩人并沒有什麽親密的舉動，但同時坐在一張床上已經能說明問題了。

“吃早餐了，程少爺。”周宏提着早餐打破了兩人和諧的氣氛。

“你吃早餐了嗎？一起吃吧。”程遇看向方知遠，完全沒注意到周宏只買了兩份早餐。

“我吃過了，你們吃吧，我先去查房。”方知遠知道周宏一定有很多話想和程遇說，他需要給他們一些空間。

他揉了揉程遇的頭發，走了出去。

周宏迫不及待地上前，也不着急吃早餐了，“小遇兒，快說說，昨天發生什麽了，看來你們進展很快啊！”

程遇瞪了周宏一眼，沒好氣地說：“還好意思問呢，你昨天在商場就被發現了，挨遛了都不知道。”

“我操！我竟然被發現了，我說他怎麽那麽能逛，合着是遛我呢，到最後還跑了。”

方知遠真是心機太深了，這是周宏唯一的感慨了。

“什麽跑了？誰跑了？”程遇有點摸不着頭腦。

“嗨！昨天他最後不是進了一家玩具店嘛，我就在外邊看着，等了半天也沒出來，進去一看，嘿！人沒了，我還以為他就是偶然從另一個門出去的呢，原來是故意的！”

程遇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周宏，“你被耍了都不知道，你說你被發現了還情有可原，被人在商場裏遛了半天還沒察覺到？真是和諧社會把你給救了，你要是當間諜早晚得把自己給玩進去！”

“行了，先別說我了，反正我以後也不幹這個，說你們吧，昨天到底什麽進展啊？”周宏一臉八卦。

“也沒什麽進展，”程遇先是淡定地說，然後突然轉換口氣，“我把他拿下啦！”臉上是掩藏不住的興奮。

“行啊！小遇兒，真沒看出來啊，你小子有一套，跟蹤被人抓個正着還能把人給拿下，你就是隐藏的情聖啊！”

周宏真是對程遇刮目相看了，沒想到平時對誰都沒興趣的情場菜鳥程遇這麽迅速就把人拿下了，比那小張飛可強多了。

程遇被這麽誇還有點不好意思，謙虛地說：“陰差陽錯，要不然也不能這麽快，我們這算是兩情相悅。”

“呦呦呦，能不能別一大早就秀恩愛，還兩情相悅，談個戀愛都會拽詞了是吧，不行了，快吃飯，快吃飯。”

自覺受到了傷害的周宏只能在吃上尋找安慰了，這吃的還是方醫生走了，要不然他都不一定能吃上，周宏覺得他已經快失去程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