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複仇之路(2)

暴雨過後,雲開霧散,光風霁月。

中天皓月灑入一室冷光,一絲一絲侵入心底,冷得人無法招架。

她睜大了雙眼盯着投在窗棂上像鬼魅一樣張牙舞爪的斑駁樹影,眼中無驚無恐,漆黑一片。

“心心……”

門外響起一聲輕柔嬌媚的呼喚,在幽幽黑夜中顯得詭異而凄冷。

她下意識望向緊閉的房門,神色間的驚慌一閃而逝,起身穿上外衣,踱步走到門口,慢慢打開房門。

随着月華映入眼中的是一道颀長纖細的身影,一襲素色長裙在風中飛舞,裙擺上的大片鮮血扯出猙獰恐怖的形狀,素裙女子左手持劍,劍尖斜指下方,劍身的鮮血猶在默默彙集,默默滴在腳下的青石板上,在冷月中泛着駭人的猩紅光亮。

她控制不住地倒退兩步,纖細的手指猛地握緊,眸光驟冷,擡眼看向一臉冷笑的美麗女子,沉聲問:“你到底傷了誰?”

露瑤尖刺陰冷的笑聲穿透茫茫黑夜:“心心公主果然與衆不同,本已自身難保,還有心情管他人的死活。”

心心公主聲音更冷:“我問你到底傷了誰?”

露瑤止住笑聲,挑眉看了她一會兒,淡淡道:“你放心,桃源山莊的人目前還算安全。”唇角冷笑慢慢勾起:“只要你聽話,他們會一直安全。”

她的目光越過面前露瑤,望向滿院月華,沒什麽情緒地開口:“你想讓我怎樣?”

露瑤長劍入鞘,笑笑:“跟我去一個地方,我要看一場好戲。”

心心公主眼角餘光自她戴着銀絲手套的手上淡淡掠過:“你竟然會武功?”怪不得她手上沒有薄繭,竟是這樣。

露瑤長眉微挑:“不錯。不過,知道我會武功的人,只有一條路可走。”

心心公主漫不經心地拂了拂裙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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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瑤眼中閃過驚嘆光芒,只一瞬,轉身而去:“跟我來。”

露瑤轉身的一瞬,她極快地拔下發簪藏入袖內,借着月黑風高逆風之勢,發簪狠狠刺入手腕,淋漓的鮮血一滴一滴滴在途經的道路上。

暴雨過後,路面積水過多,月光灑下,泛着冰冷水光,深一腳淺一腳着實不好走,露瑤卻像似不急的樣子,閑庭信步地在月夜下踱步而行。

不知繞過了多少條道路,她的精神越來越不濟,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走到目的地時,前方一陣陰風吹過,帶來一股撲鼻的血腥味,她幾乎要俯身幹嘔,不經意一擡頭,腳下驀然一軟,險些站立不住,只見前方匾額上赫然兩字:“柳府。”

心慢慢被揪住,腳下竟邁不出一步,露瑤回頭冷冷看她:“怎麽?要我扶你進去嗎?”

她咬唇逼回眼中随時會奪眶而出的淚水,提起步子,一步一步艱難地走了進去。

柳家是清平縣與上官家齊名的大戶人家,柳府構築的精致更是堪比皇家園林,景致優美,遠近頗負盛名。

而此時,朗朗星月下,一具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青石板路上,兩側花草淩亂,樹身傷痕累累,挂在庭前的燈籠被鮮血染紅,在風中搖搖欲墜,燈光忽明忽暗,到處都是噴濺的血跡,殘破的屍體,陰森恐怖得恍若人間煉獄,簡直是慘絕人寰的殺戮。

她再也忍不住,淚水簌簌滾落,踉跄着上前抓住露瑤的衣襟嘶喊:“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你怎麽可以殺這麽多人?露瑤,你瘋了嗎?”

露瑤臉上一絲表情都無,一把拂開他,徑直走進大廳。

她扶住門旁的石柱喘息許久才強行平複了心緒,緩步走進大廳,然而,當她看到大廳中的一切,便再也站立不住,纖弱的身子晃了晃,頹然坐到地上。

廳中燈火輝煌,與外面的漆黑死寂形成鮮明對比,地上卻倒着鮮血淋漓的四個人,柳家二老、柳宏駿和柳盈盈。

柳老爺被人斬斷手筋腳筋,雍容的面龐布滿扭曲的疼痛,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哀哀呻|吟。

柳老夫人臉上縱橫深淺不一的劍傷十幾處,整張臉都被血污淹沒,再也辨不出一絲原本的容貌,她瞪大了雙眼癱坐在柳老爺身旁,像似受驚過度,沒有了一絲反應。

柳宏駿和柳盈盈身中劍傷無數處,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身上的傷口雖未傷在要害,卻止不住地汩汩流出鮮血,很明顯,目的只是折磨他們,慢慢把他們折磨到死。

眼見心心公主出現的一瞬,柳盈盈眼中閃過訝異光芒,之後便是一片什麽都沒有的死寂。柳宏駿的眼中卻流露出驚訝緊張心痛恐懼各種情緒,最終,統統歸于憐惜。

那一刻,她的心頭湧出無盡酸楚,起身撲到他的身邊,顫抖地手指卻不知道應該放到哪裏,他全身上下都是血跡,她不知道他到底哪裏沒有傷口,眼中淚水積得滿滿的,一眨眼就紛紛掉落下來:“宏駿,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柳宏駿定定看着她,不知不覺間,唇角竟然浮起一絲清淺的笑,像似滿足,像似欣慰,像似終于得到了他認為永遠都得不到的珍貴寶物。

“為什麽?我來告訴你為什麽?”

身後響起露瑤嬌柔中帶着凄冷的聲音,她踱步來到柳老爺身邊,拔出長劍在他痛苦蜷縮的身子上胡亂捅了捅,刺得不深,他鮮血淋漓的身下卻慢慢淌出一道新鮮的血流,他像似已經痛到不能反映,口中只是不斷地嗚嗚呻|吟。

“露瑤,你住手。”

心心公主想要起身阻止,卻被露瑤揚手推開,踉跄一步倒在柳宏駿懷裏。柳宏駿痛得狠狠蹙了蹙眉,額角的細密冷汗瞬間凝成豆大汗珠,慢慢滑下臉頰,眼中卻流出柔軟情緒。

心心公主慌忙退出他的懷抱,伸出衣袖輕輕拭去他額頭的汗珠,擔憂地看着他問:“很痛是不是?”

他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憧憧燭光照進他星子般的眸中,那裏面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

廳外風聲呼嘯,吹進大廳,滅了距離門口最近的幾支蠟燭,光芒瞬間暗淡下去,露瑤的聲音适時響起:“這個被我斬斷了手筋腳筋的男人就是我的親生父親。”

心心公主眼中淚水瞬時怔住,不敢置信地看向地上痛苦蜷縮成一團的柳老爺。

露瑤嗤笑一聲,笑容冷在唇角,又揮劍捅了捅呆坐一旁的柳老夫人:“就是因為這個女人,他們合謀,抛棄了我娘和我,讓我娘受盡折磨而死,讓我淪落青|樓為妓。”

柳老夫人仍舊一絲反應都沒有,露瑤像似不想多看她一眼,只是斜睨着柳老爺:“而他呢?在這裏享受世間榮華,享受兒女承歡膝下。他有沒有想過,在他們笑的時候,我和娘正在哭;在他們享用珍馐美味的時候,我和娘連一碗冷飯都吃不上;在他們閑賞日出日落的時候,我和娘在青|樓接客……”

露瑤像似再也無法承受,丢下長劍發瘋似的厮打着柳老爺:“你是個禽獸,你是個禽獸……禽獸……”

柳老爺眼中湧出渾濁淚水,痛苦不已地挪了挪身子,身下拖出一片血痕,嘶啞地嗚咽出一句話:“爹錯了……殺了我……放了他們……”

“你錯了,那她呢?”露瑤的雙手被柳老爺身上的鮮血染得赤紅,嬌媚的容貌被刻骨的仇恨扭曲,唇角勾起猙獰的笑,一把拎起柳老夫人的衣襟:“是她用美色勾引你,是她用萬貫家財奪走你,她是個賤人,賤人!”

狠狠推開柳老夫人,一掌拍在她胸口,柳老夫人俯身噴出一口血,慢慢歪倒在地上,若不是鼻端還有氣息,瞪大的眼睛偶爾閃動,真和死人一模一樣了。

柳宏駿和柳盈盈眼角默默淌下淚滴,奈何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只是默默承受着所有的痛苦。

柳老爺像似再也沒有顏面多看一眼被他殘忍抛棄的女兒,慢慢把頭埋在沾滿血污的地面上,艱難吐字:“你都知道了。”

露瑤看着他狼狽的樣子尖聲狂笑起來,笑了一會兒突然停住,神情驀然變得柔軟,慢慢俯身靠近柳老爺,輕聲道:“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親爹,在你死之前,我一定幫你了了你的心事。”眸光柔柔瞥向心心公主:“你不是一直希望你的兒子早日成家嗎?你看,我把你未來的兒媳都帶來了,你高興嗎?”

心心公主震驚得睜大雙眼,下意識起身慢慢退了兩步,又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露瑤揮手解開柳宏駿的穴道,笑盈盈地道:“姐姐看過了,今天是個好日子,最适合洞房花燭了。”

凜冽的掌風迎面而來,露瑤輕而易舉側身躲開,腳尖勾起地上長劍握在手中,劍尖閑閑比在柳老夫人手腕上:“你說我是只砍下她的手好呢?還是連同手臂一起砍下來好呢?”

柳宏駿失血過多,沒有多少氣力,喘息了許久,怒視着露瑤咬牙切齒:“你簡直不是人!”

露瑤像似沒聽到,閃身到柳盈盈身前,伸出鮮血淋漓的手指勾起柳盈盈的雪白下颚,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像欣賞一件華美瓷器:“呦,簡直就是美人胚子,這等個性十足的傾城美人男人最喜歡了,我要是把她送青|樓去,不知道多少男人争着搶着來享受呢?”

柳盈盈瞪大了眼睛惡狠狠地看着她,強行逼回眼中迅速凝聚的淚水。

柳宏駿歇斯底裏地嘶吼:“你還是人嗎?她是你妹妹,她是你親妹妹呀!”

“妹妹?我從來沒把她當成妹妹,我可以被那麽多臭男人□□,她為什麽不可以!”露瑤眸中瞬時籠上寒光,手腕向下移動一寸,微一用力,扼住柳盈盈的脖子,擡頭問柳宏駿:“心心公主,你是要,還是不要?”

柳宏駿的目光定在露瑤漸漸用力的手上,無力嘆氣:“我們的家務事,何必牽扯心心呢?”

露瑤殺氣漸濃:“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心心公主,你是要,還是不要?”

柳宏駿眸中泛出疼痛,歉疚地看了看柳盈盈,慢慢閉上了眼睛:“你殺了我們吧。”

露瑤臉上浮起狠戾的笑:“好,我會讓你眼睜睜看着你妹妹怎樣毀在那些臭男人手裏。”

抓起柳盈盈迅速拖向門口,身後扯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柳宏駿發瘋似的追上去抱住妹妹,拼命搖頭:“不要,不要。”

露瑤用力一推,兄妹二人踉跄倒在地上,柳宏駿慌忙扶起妹妹,小心翼翼擦去她眼角不斷滾落的淚珠,把她輕輕扶靠在身後的門框上,慢慢回頭,望向不遠處淚眼斑駁的心心公主。

目光相撞的一瞬,她眼中的淚水再也撐不住滾滾滑下臉龐,茫然的目光在廳中徜徉,忍不住凄然一笑,想不到她竟要湮滅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握緊手中發簪,猛地刺向心口。

“不——”

伴着柳宏駿撕心裂肺的一聲嘶吼,露瑤閃電般出手,奪下心心公主發簪,手指微一用力,鋒利的簪子霎時變成木屑,随風散去。

“想死?沒那麽容易。”

露瑤衣袖帶風,震碎遠處的山水屏風,赫然出現淚眼朦胧坐在地上的兩個人,上官思思和許夢喬。

心心公主飛奔上前抱住她們,淚流不止地嘶喊:“你把她們怎麽了?你把她們怎麽了?”

露瑤冷冷笑道:“目前她們是安全的,如果你不聽話,你知道我會把她們怎麽?不要奢求軒轅一揚他們回來救你們,就算他們察覺不對趕回來,也來不及了。”

冷風自門外呼嘯着席卷進來,滿廳的燭火搖搖曳曳,終是又滅了幾支,愈發陰暗些。

心心公主跌跌撞撞站起身子,倒退數步俯身嘔出一口血,身子一晃,倒在地上,目光投向搖曳的燭火,微弱的光芒散在四周,她的眼中竟只是一片漆黑,連淚水都無,許久,唇角微顫,吐出四個字:“我答應你。”

許夢喬眼中湧出翻天覆地的自責恨意,唇角蜿蜒淌下一絲鮮血,身子歪向一旁,暈厥過去。

上官思思目眦欲裂地瞪着露瑤,恨不得用眼神殺了她,露瑤卻笑得愈發張揚妩媚,踱步到上官思思身前柔柔開口:“我知道你很想罵我,我偏偏不讓你罵出口,這樣對付你,真是比殺了你還有趣。”

上官思思眼中怒火翻滾,胸口起伏了幾下,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

露瑤忍不住掩唇低低笑了起來:“哎呦呦,真是有趣,真是有趣。”轉開視線看了一眼傻愣愣站在門口望着心心公主的柳宏駿:“傻弟弟,還等什麽呢?你的心上人已經答應嫁給你了,還不快把新娘子抱回洞房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吶!”

柳宏駿愣了一會兒,竟真的緩緩邁步走了過去。

上官思思眼中充血,死死地盯着柳宏駿,一副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的模樣。

柳家二老早已沒有了任何反應,柳盈盈的蒼白面上流露出于心不忍的神情,不管是對哥哥柳宏駿,還是對心心公主,這都是太過不堪太過殘忍的報複了。

對于周遭的一切,心心公主像似什麽都感覺不到了,空無的目光投在無邊的黑夜裏,恍恍惚惚地喃喃自語,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像羽毛落地一樣,他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她說的是:“一揚,對不起。”

一顆心像被鈍刀刨開,扯得鮮血淋漓,血肉模糊,他的雙眼慢慢蒙上霧氣,蹲在她身前,伸手輕輕觸上她額角的發絲,目光定在她空無一物的眼中,唇顫動了好一會兒,沙啞地說出口:“為什麽你那麽相信他,卻不相信我。”

她仍舊沒有任何反應,他眉宇間的疼痛似乎能凝成血滴,俯身慢慢靠近她,唇印在她耳邊:“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慢慢擡起頭,吻落在她額間,唇角浮起一抹心滿意足的淺笑,忽地身形一動,快如流星一掌劈向露瑤。

露瑤有那麽一瞬的恍惚,反應過來急速側身,卻也只是避開了要害,柳宏駿拼盡全力的一掌結結實實落在她的肩上。

她終是撐不住倒退數步,唇角有鮮血溢出,眸中霎時湧出滔天的憤怒,發瘋似的仰頭嘶吼:“為什麽?為什麽所有男人都會為你瘋狂,為你拼命,我殺了你!”

長劍在昏黃的燭光中劃出一道淩厲寒光,直直刺向慢慢閉上眼睛木然等死的心心公主。

噗的一聲,長劍刺入胸膛,她的唇角浮出一絲淡淡淺笑,原來死亡的一劍也不過如此,竟沒有幾分疼痛。

又是噗的一聲,是利劍拔出身體的聲音,她還沒來得急做出反應,一具溫熱的身體轟然倒進她的懷裏。

她下意識睜開眼睛,無法承受似的嘶喊一聲:“宏駿——”

那一劍,沒有刺進她的胸膛,生死的最後關頭,是柳宏駿替她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劍。

大廳外響起馬匹長嘶的聲音,三個挺拔身影帶着疾風之勢沖進大廳,可是,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她看着他血流如注的胸口,眼睛一眨都不敢眨,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在他的身上,迅速融進血流,她的唇不住顫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口中不斷有鮮血湧出,她拼命地去幫他擦,卻越擦越多,怎麽都擦不淨。

他慘白俊逸的面龐浮出輕柔笑意,俯身咳出一大口血,終于可以說出話來:“心心……能看到……你為我哭……我好……開心……”

“宏駿……”她眼中的淚比他的鮮血湧出的還要快,卻不知道到底應該說些什麽。

他伸手想要觸她的面頰卻總是不成功,急得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來,她終于反應過來他的吃力,急忙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頰上,低低喚他:“宏駿……”

他的唇角笑意漸濃,逐漸渙散的眼神竟現出一絲光彩:“如果……如果沒有一揚……你……會不會……愛上我……”

她的身子狠狠一顫,急忙點頭:“會的,我會的。”

他的笑容帶了幾分苦澀:“就連騙我……你都不能騙得……像一些嗎?”

她的淚水大顆大顆滾落,落在他的臉上,又慌忙去幫他擦,擦了幾下,猛地頓住,終于控制不住地哭出聲來:“對不起,對不起……宏駿……對不起……”

他不在意似的微微搖頭,不給自己喘氣的機會,一口氣說下去:“心心,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愛上你了,我好想對你說,可是你從來都不給我機會,我想說,我愛你,我對你的愛,絕對不比一揚少半分,現在,我終于可以證明了……”

剛剛說完,便大口大口嘔出鮮血,她緊緊抱住他,狠狠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宏駿,我都知道……”

冷風穿進大廳,搖搖曳曳的燭火又漸次熄滅了幾支,他眼中的爍爍光芒也同那漸漸熄滅的燭火一樣慢慢失去了光彩,手指沾上她的淚,自她不住顫抖的手中滑出,慢慢垂下,落在地上蔓延流淌的鮮血中,唇角始終帶着一絲笑,心滿意足的笑。

“宏駿……宏駿……”

她感覺不到他的一絲生氣,低頭看他,卻見他像睡着了一樣安安靜靜閉着眼睛躺在她的懷裏,鮮血洇透他的雪白衣袂,蔓延了一地的駭人猩紅漫過眼簾,竟像似蔓延了整個世界。

她的腦中一時間一片空白,緊緊抱住他,望着眼前衆人,嘶聲問:“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你們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宏駿不會死,宏駿不會死……”

軒轅一揚心疼得不知道該怎麽辦,俯身去抱她,卻被她狠狠推開,她緊緊抱着柳宏駿,恐怕被別人奪走似的,驚慌失措地嘶喊:“不要搶走宏駿,他在睡覺,你們誰都不可以打擾他,誰都不可以,不可以……”

低頭看他,終于再也不可以不承認了,歇斯底裏地哭出聲來:“原來,夢裏的人是你……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誰能告訴我……”

上官思思守着昏迷的許夢喬也早已哭成了淚人,柳家二老在看到柳宏駿中劍那一刻就都暈死過去,而解開穴道的柳盈盈只是瞪大了雙眼看着安心死在心心公主懷裏的哥哥,還是像被封住穴道一樣一動不動一言不發,一絲反應都無,連眼淚都沒有再掉下一顆。

只有被上官鴻飛和楚霄楠逼到牆角的露瑤突然發瘋似的狂笑起來:“死了好,死了好,哈哈哈哈……”

心心公主眸中忽地寒光閃現,輕輕放下柳宏駿,不顧一切地沖向她:“為什麽?你為什麽這麽殘忍,就算你爹爹做錯了,可是外面那些無辜死去的人沒有錯,宏駿盈盈沒有錯,何況,他們是你的親弟弟親妹妹,你怎麽下得去手?怎麽可以這麽殘忍?”

軒轅一揚急忙追上去抱住心心公主,把她緊緊抱進懷裏,再也不想松開,哪怕一瞬間。

露瑤猙獰大笑:“他們該死,他們都該死。”

上官思思抑着哭腔怒喊:“可是心心和你沒有關系,你為什麽要害心心?”

露瑤不以為然地笑笑:“沒關系?怎麽會沒關系,我的怨天就是為她死的,我愛的人就是為她死的。”

大廳裏頓時陷入沉寂,只聞廳外風聲呼嘯,像慘死的人們化作了冤魂在哀嚎。

她的目光投向漆黑夜色,竟霎時變得溫柔,像似陷入了一段美好的回憶,唇角浮起柔柔淺笑:“怨天是個特別的男子,我愛他,第一次遇到他就愛上了他。他教我武功,教我彈琴,教我作畫,撫慰我的悲傷和寂寞。”盈盈目光掃過衆人:“你們一定很奇怪我會武功,我沒有武學根基,怨天給我吃了一種增進內功的丹藥。它有一個缺點,每逢月圓之夜,服用之人就會痛不欲生;也有一個優點,任何高手都無法察覺服用之人是身懷武功之人。我不怕痛苦,我要報仇,我要殺遍天下辱我負我之人,我恨他們,恨得寝食難安。”

上官思思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你和怨天一樣,都那麽殘忍,不,你比怨天還要殘忍,至少怨天還肯為他愛的人去死。”

露瑤像似承受不住似的瘋狂嘶喊:“閉嘴!閉嘴!怨天怎麽可以愛上別人,不可以!我為了他什麽都可以去做,殺人放火,什麽都可以,我只在乎他!”

凄然一笑:“最後一次見面,他喝了好多酒,他說他要去殺一個女子,一個他必須要殺的人,可是,他卻愛上了那個女子。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喃喃喚着她的名字心心公主。我記住了這個名字,我告訴自己,就算怨天不殺她,我也要殺了她。”神色瞬間變得哀傷憤恨:“機緣巧合讓我遇到你們,讓我得知怨天為心心公主而死,我要報仇,我一定要報仇。你們看,老天都在指引我報仇。”

上官鴻飛握緊長劍,一臉憤然:“真後悔當初救了你!”

露瑤不屑地笑笑:“你們以為我那麽容易就會被人殺掉嗎?我受了內傷,又怕仇人追到,躲在破廟中療傷,卻不料剛剛修複內傷就被仇人發現。若不是因為多日未曾進食,身子過于虛弱,幾個死士又怎會是我的對手。”

軒轅一揚神情冰冷:“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萬香樓的幕後老板無情娘子。”

露瑤扶額低低淺笑:“我知道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一直都在懷疑我,所以一路派人監視我。”頓了頓,點頭:“對,我就是京城最大青|樓萬香樓的幕後老板,那個你們查封的萬香樓,那個與朝中重臣梁大人走私軍火的萬香樓。”

楚霄楠咬牙切齒:“我們安排在你身邊的人都是高手,竟然還是被你金蟬脫殼,露瑤,我當初真該一劍殺了你。”

露瑤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怪只怪你們心太軟。”秀眉微蹙:“可是,我不明白,你們怎麽會那麽快就發現破綻,趕了回來?”

楚霄楠平複了一下心緒:“你的密函是這樣寫的:嘉定州雷王爺眉州赈災途中遇險,如今下落不明,三大神捕速速前往營救,京城總捕易川風。”

軒轅一揚說道:“你知道我與雷王爺交情甚深,知道我對他的安危非常重視,可是你卻不知道,如果雷王爺有難,他第一時間通知的不是京城,而是我。就算他不在,他的親信也一定會第一時間與我聯系,而不會先與易川風聯系,再由易川風與我聯系。當然,這一點并非絕對,保不準有其他的意外狀況發生,但是,加上第二點,我就可以肯定,這是一個調虎離山之計。”

上官鴻飛說道:“易川風發密函給我們,從來不用命令口吻,應該為望請三大神捕速速前往營救。易川風何許人也,能夠當上京城總捕,定然有他的過人之處,朝中上下,無不游刃有餘,他又怎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軒轅一揚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心心公主,眼中泛出隐忍的疼痛,嘆了口氣:“可惜,我們還是錯了,我早早就發現哪裏有些不對,卻因事關雷王爺安危,事态緊急,時間緊迫,未及多加思考,讓我們犯下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露瑤瞥了一眼傷心欲絕的心心公主,唇角浮起陰冷的笑:“其實,你唯一算漏的地方,是沒想到我會對心心公主不利。”

軒轅一揚垂眸,神色間更顯痛苦,一句話正中要害,哪怕當時料到一絲一毫,他都絕不會離開。

楚霄楠不解地問:“還有一點我們不明白,易川風的字跡和印章,你怎麽會模仿得一模一樣?”

露瑤得意笑笑:“在梁大人府中,我無意間看到過易川風的折子,他的字跡很有特點,然而特點恰恰就是最大的缺點,之後我刻意學習過。至于印章嘛!模仿幾個印章于我而言簡直易如反掌,雖然易川風的印章門道不少,可也只是費我些功夫罷了。所以,當看到雨中有信鴿飛往桃源山莊,我的計劃就開始了,可惜,百密一疏,我還是失敗了。”

軒轅一揚壓抑着怒火:“你失敗了?是我們失敗了!你看看外面滿地的屍體,你看看被你折磨得生不如死的親爹,你看看被你一劍貫穿胸膛的親弟弟,你都不覺得傷心嗎?你都不為你所犯下的罪行後悔嗎?”

露瑤發瘋似的嘶喊:“我為什麽要傷心?我為什麽要後悔?他們該死,他們所有人都該死,那些仆人為我那個禽獸的爹為奴為婢就是該死,我那個禽獸的爹抛棄了我和娘就是該死,柳宏駿作為他們的兒子更是該死,他們都該死!都該死!”

上官思思忍無可忍地怒喊:“最該死的人是你,你偏激的愛和你偏激的恨害死了多少人,你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心心公主緊緊抓着軒轅一揚的手腕,慢慢喘勻氣息:“露瑤,你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如今這麽多人的鮮血,難道還洗不清你的眼睛嗎?你看看,倒在你身邊的都是你的親人,你們流着同樣的血,你于心何忍?”

露瑤臉上的神情慢慢變得猙獰:“他們是我的親人?他們何曾想過我?何曾在乎過我?你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又怎會懂得我的苦楚?”

軒轅一揚說道:“是你沒有給他們機會,你連贖罪的機會都不曾給過他們,就對他們痛下殺手。你只是因為太愛他,太在乎你們之間的親情,才會那麽痛恨他的背叛。如果他于你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你還會這麽痛恨他嗎?”

露瑤像似被吓到,猙獰的面孔一下子變得慌張無措:“我不愛他,我不在乎他,我生來就沒有見過他,我怎麽會愛他?怎麽會在乎他?”

心心公主噙着眼淚提醒她:“因為他是你的父親,因為他給了你生命,因為你們血濃于水!”

露瑤布滿惶恐的面龐瞬間慘白透明,握着長劍的手腕不住抖動起來,哐當一聲,長劍無力跌落在地上,她緊緊靠住身後的牆壁,一臉茫然地看着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不敢置信地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軒轅一揚神色漸漸平靜:“如果一切都是因愛而生,那麽,你錯了,因為愛是付出,不是占有,更不是無情殺戮。”

外面風聲一陣烈過一陣,上官鴻飛和楚霄楠相視一眼,提劍就欲上去,露瑤卻突然拾起地上長劍直直指向二人,臉上的慌張彷徨頃刻不見蹤影,冷聲道:“不要過來。”

上官鴻飛面色淡淡:“你不是我們對手。”

露瑤笑了笑,神色間是從未有過的平靜:“我知道,我不是你們對手,你們進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失敗了,如今,我更是徹徹底底地失敗了,敗得一塌糊塗,敗得一無所有,連深入骨髓從未動搖過的恨意都沒有了。”目光掃向心心公主,唇角突然勾起一抹詭異又意味深長的笑意,夢呓般呢喃了一句:“怨天,我來陪你了。”

長劍在空中劃過,劍風帶滅一排燭火,鮮血如妖冶的烈火噴在一排剛剛熄滅猶自冒着青煙的蠟燭上,纖細的身影軟軟倒下,恰恰倒在痛苦得蜷縮成一團的柳老爺懷裏,就好像,她從來都是他的寶貝女兒,由着他疼惜愛護的寶貝女兒。

外面風聲像帶着烈烈怒火,席卷着全府上下近百人流出的鮮血的血腥味,蔓延到清平縣的每一個角落,這一夜,是鮮血的獻祭,是生命的獻祭,慘烈得讓人不敢回想,卻像不死的火種一樣生根發芽在每一個人心中,永遠,揮之不散,拔之不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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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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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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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骨天梯

萬骨天梯

天庭被血洗,上到昊天,下到普通天兵盡皆被殺,神格和法寶散落一到三十三重天各處。
每一重天都降下了通天階梯,任何普通人爬天梯都可以進一重到三十三重天探險尋寶,神仙的神格、法寶等等,誰搶到就是誰的。
兩年前,昊天的神格被神秘人找到,帶出了天庭,那人将昊天神格烙印在身體上,變成了妖魔。
葉靈,一個普通莊戶銀,兩年前跟父母在莊稼地裏收麥子,突然一個妖魔出現。小說關鍵詞:萬骨天梯無彈窗,萬骨天梯,萬骨天梯最新章節閱讀

傳承鑄造師

傳承鑄造師

經歷具現化,一個神奇的能力。
周墨,這個神奇能力的擁有者。
別人搞不到的絕密情報?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過去的經歷,一個人的過去無法撒謊。
從不示人的珍貴傳承?
短暫的接觸,複制他曾經的經歷,就能獲得他所知所會的全部。
以經歷為材料,智慧為爐火,鑄造的每件裝備都獨一無二,值得百代傳承。
“賺錢吧,學習吧,修行吧,歷練吧,然後當你遇見了我,你的,就是我的!”
——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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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召喚師

我真是召喚師

“求求您,教教我如何才能和女天使關系更好?”
某十二翼戰天使懇求的問道。
“請教您,如何才能忽悠更多的人信仰我的教派?”
某魔界大魔頭如是問道。
“您知道如何才能把昨天晚上我家痛經死的貓救活?”
某天界聖母不好意思的悄悄問我。
“各路大神,各路大仙,我不是上帝,真的只是召喚師。”
我痛苦的說道。
這是一個窮小子,如何因為意外獲得空間變成主宰六界的大召喚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