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非初見1

衆山層巒間雲霧缭繞的仙地,莊嚴肅穆的刑場置于斷崖之上,衆人圍繞在旁,把中間的兩人襯得無比突出。身着水藍色外袍的男子一雙眼死死盯着跪着的人,眼神冷透人的骨髓,跪在他身前的人擡着頭,嘴唇發白,呢喃聲低極,聽不清在說什麽。忽然,水藍色外袍的男子雙手圈住那人的脖子,力道一重,窒息感迫着人恐懼至極。氣息一點一點被消耗掉,肺燒的生疼。

容繁在床上猛的一掙,摸了額頭,滿是涼涼的汗水。紅燭帳暖,身旁的軟香身體動了動,長發綿延粘在他手臂上,嘤咛了一聲。容繁撥開發絲,下了床榻披了件青色外袍,走到門外吩咐小厮收拾一間房。看了榻上女子的容貌,容繁只覺着心裏有些倦。

待到收拾好房的下人過來請人時,容繁有些無奈。

這女子不過是怡山院柴房的一個下人,之前容繁夜裏看到月光正好心情大好随意挑了一間房獨自卧在頂上飲酒,怎知這間房是柴房,把住在裏面的女子吓着。一時玩心肆起,他便把女子抱上房頂調笑。誰知這一出讓女子以為自己對容繁會有些不同,便費了心思在容繁身上。聽聞他喜藍色,聽聞他喜藥香,聽聞他喜雜果酒。便着了藍色衣裙挂着塞了藥草的錦囊端着摻了些藥的雜果酒呈了上去。

又恰好碰上容繁心情極佳,便飲了女子的酒,後來的事便不用多說。

容家雖非大富大貴之家,底子卻也算是殷實。再加上容老爺膝下獨子,正是不才容繁。恰好容繁一副好皮囊,城中望與容繁相合的女子可以從城南排着隊伍到城北。容繁本人不急,容老爺卻是急的很,容繁剛過及冠之年,容老爺便急着叫畫師繪了百張年紀相适的閨秀圖讓他挑着,一來二去,閨秀圖看多了,耳邊總是紅娘在耳邊叨叨。自那時起容繁便不想再與女子有過多接觸,加上他與小厮走的近,不知何時起,城中便漸漸傳出容家獨子不好女色的名聲。

容繁想着,他的喜好八九不離十是從父親大人那來的,便也不好多說,遣了小厮讓榻上的女子醒後離開怡山院。那間房他是不想再進了。

第二日,小厮恭恭敬敬地敲了門,告訴容繁,那女子清早沒看到身側的容繁一大早哭哭啼啼的走了。容繁不由得嘆出一口氣,繼續寫着案上的書信。

信是寫給曾經偶遇的人住在城外山上的一位老人。一次随着城裏關系好的幾位富家子弟打獵,容繁與他人走散,便騎着馬偶然看見一間草屋孤零零在林子裏立着,扣門,出來的是位頭發胡子花白的老人,一身素衣麻布,周身卻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容繁問了老人的姓名,老人捋着胡子自稱“延生”。

容繁嘴裏重複了兩遍名字,想不出個所以然,老人便大笑着道:“延年益壽的意思罷了,後生莫要深究。”容繁覺着這老人有趣,便隔三差五到老人那談天,還稱之一聲師傅。在談天中,偶知老人還可解夢,所以容繁才給延生寫信。書信寫好後,容繁便遣了個小厮把信送到。

容繁沒親自拜訪,是有些事情需要親自去做。容繁轉身進了屏風後,取了袖中的鑰匙開了抽屜裏的盒子,盒子裏有枚青白的玉石,拇指大小,刻成貔貅的模樣。容繁取出玉石,開了另一個抽屜,拿出裏面的兩本醫術,露出醫書下面的凹槽。容繁将玉貔貅放進去,櫃子一動,便顯出只能供一人進入的小門。小厮則自覺的貼上一張□□,換上容繁的衣裳坐在位子上研墨寫字。

容繁進入暗道,裏面頓時燃起燭光,向裏走了百步,便繞進一間暗室,裏面大大小小的瓶罐擺滿一牆的櫃子。容繁裝了一盆子水,取了一個紅釉瓶子在水裏撒了些粉末。就這撒了粉末的水往臉上抹,不一會兒,模樣發生了變化,雖依舊俊郎,但與之前的容繁判若兩人。這才是容繁本來的面貌,右眼的小痣伴着那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從骨子裏透着一股輕浮勁兒。

容繁換了一身黑色暗紋的外袍,從架子上取來一把黑色短刃別在腰側,從暗道的另一個出口離開了。

碧嶺城近來采花賊猖獗,城裏不少未出閣的姑娘皆遭到采花賊的辣手摧花。胭脂鋪李老板的女兒甚至被采花賊羞辱至死,據說目睹自家女兒屍體受辱如此的李老板當場接受不了患了失心瘋。此類案件比比皆是。

大多女子手□□後還被割掉耳後的一小塊肌膚。官府的人根據殺人痕跡和線索整理出來的證據都指向一個人誰也不知道其真實面目的人——言卿。只因江湖傳言,言卿有個特殊嗜好,會用女子耳後的肌膚制毒香,嗅其香者,當即斃命。只是,言卿是男是女,年方幾何無人知曉。

容繁坐在茶館的閣樓磕着瓜子兒品着小茶瞧着樓下正上演的一出戲。聽隔壁桌的茶客說那江湖傳言心狠手辣的毒物言卿昨日光顧了王員外的家,一口茶水噴在正在斟茶的小厮的臉上:“不是說采花賊麽,怎麽變成是男是女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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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的小厮抹了一把臉上的茶水,嘿嘿笑着:“公子您有所不知,有僥幸活下來的女子說曾摸到那言卿有女子的那東西,還有女子說确确實實想要輕薄她的是個面容俊朗的男子。或許那言卿是個不男不女也不奇怪,畢竟那人用毒如此高明,使自個兒忽男忽女也不奇怪是吧。”

容繁把一顆蜜棗丢進嘴裏,發現甜的掉牙,趕忙補了一口茶水,嘴上忙碌回着:“是是是,說的也沒錯。”眼睛卻一直盯着樓下那幾個負劍的白衣飄飄的小仙人被百姓圍得耳根通紅。百姓那兒見過如此仙氣萦身的少年郎,站在一起手指頭隔空指來指去。初次下山的少年郎又如何見過如此場面,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容繁見着場景有趣,便倚着欄杆笑了起來。誰知小仙人中間有人耳力強的很,猛一擡頭就給了容繁一記眼刀:“何人如此不知禮數!”容繁噤了聲,眼尾的笑意還未消散,足尖一點從閣樓上一躍而下,瞬間落在小仙人中。

先前發話的小仙人看着這個身手不凡的人,心下正是戒備之時,兩眼盯着容繁手中的折扇,遣人往外散了些。裏三層外三層把容繁團團圍住。容繁有些無奈地笑着道:“敢問仙君,小生倒是犯了什麽錯,如此困着小生。”小仙人臉上紅暈未褪,面上仍強裝鎮定道:“方才你笑甚麽!”

容繁一柄折扇掩唇,只露出那一雙勾人的雙眼,不緊不慢道:“不敢笑仙君,只是未曾見過如此俊秀的小仙君內心有些歡喜罷了。”

“你!”與容繁搭話的小仙君從未聽過如此露骨的話,也不知這只是容繁一時興起地調笑罷,只聽說過這凡世有南風之好,認為容繁将他們認作南館之人,便認真了起來:“荒唐!”說罷便要驅起背上的飛劍。其餘人也一副要和容繁拼命的模樣。

“住手!”從巷子頭緩緩走來兩位氣質不俗的白衣仙人,一男一女,手上皆握着一柄通體銀白的長劍。四周的小仙人朝着那二人行禮,容繁驀地往後退了一步,估摸着這二人修為較這些小屁孩兒相比該是上乘,不好惹,便閉了嘴站在一側。

女子對容繁行一禮,聲音卻冷淡地發了話:“師弟們初次下山,性子未磨煉,要是傷了公子,木雲在此向公子賠罪。”女子在說話,男子的一雙眼卻淩厲至極地落在容繁身上,容繁無視男子的目光,深感這女子深明大義,抱拳先道了歉:“是鄙人口不擇言,惹小仙君生氣了,抱歉抱歉。”說罷,向後退了幾步走了。

木雲遣了師弟們進了屋子尋找蛛絲馬跡,便看到男子看着容繁離開的背影出身,聽見木雲問:“木水師兄,這人有什麽異樣嗎?”木水皺着眉,說道:“這人來的莫名其妙,走的莫名其妙,看不透。”木雲看着木水被困住的神情不禁發了笑:“這可奇了,還有什麽是木水師兄看不透的?”木水眼光黯了黯,低聲道:“還有師尊。”

聽到木水提到師尊,木雲心裏發了酸。師尊十年前說要雲游四海,丢下整座蒼山沒了音訊。他們那些倒黴師弟的功課都是由他倆來教,只是有時二師兄和三師姐會在處理山中事物之後得空才來教授幾次,他們甚至沒見過師尊一面。

未經師尊同意就聽了二師兄和三師姐的話收這麽多弟子,也不知師尊會不會生氣。想到這裏,木水有些憂愁。山中事務早已經是二師兄和三師姐獨斷,他們所說的話與師尊的話可對等,不過,還是讓人不放心。

這次來調查關于言卿的事情也是二師兄決定的。本來修仙之人就不該管凡間俗事,以免沾染塵氣亂了修行,這讓木水很是頭疼。

二人有自己該憂愁的事情,轉眼間就把容繁出現的異樣給抛到身後。

容繁鑽回暗道,翻開架子最右側的一本用牛皮包裹的殘卷。指尖劃過的卷面上的字體依稀可見:主料為女子龍蔥三錢、朱砂二錢…剩下的字跡便無法辨認。容繁合上殘卷,上面落下的款清清楚楚地寫着——言卿。

容繁摩挲着殘卷上的殘字,心下奇了。卷裏并非需要那一塊皮膚,那采花賊卻割了那片皮膚。容繁再次打開殘卷仔仔細細地看,确定自己沒看錯。想着,這殘卷伴了自己十餘載,應該無錯,如果不是那采花賊的方子有誤,就是自己這方子有誤了。

容繁用這卷中完整地方子制藥從未出過差錯,所以從未懷疑過這殘卷裏的一字一句。他對這殘卷有種天生而來的信任,自然不容允他人對這殘卷有什麽诋毀。言卿,不過著這卷的言卿是誰。假若那采花賊真是言卿,又如何能取錯引子。

殘卷中的方子大多是救人性命的良方,言卿是用毒聖手這件事也是容繁在茶館喝茶閑聊聽來的。容繁只覺得有趣,如今城中已有十幾名女子遭此毒手,目前也未有誰又十足的把握能把采花賊捉拿歸案。畢竟采花賊是男是女,相貌如何都不得而知。不過江湖如此流傳,百姓們也就信了那用毒聖手言卿便是那殘暴的殘花賊,一時間采陰補陽之術、入魔成仙之術的傳聞流傳于市井。這就更激起了容繁的興趣。

容繁将殘卷包好,又放回架子上。這時,暗道的銅鈴響起斷續的三聲,容繁知道是有事情要他親自走一趟。便僞裝了面容,換了一身青色的衣袍走出暗道。等候許久的小厮站在案旁,看到容繁立馬恭恭敬敬地道:“延生師傅讓您親自去一趟。”

容繁愣了愣,這是延生師傅第一次主動邀他,覺着有些不太慣。知道延生師傅應該是有要緊事要說,這事關困擾自己多年的夢,容繁也想盡早解了。

小厮備好了馬拴在門外,容繁沒讓小厮跟着,只身騎馬赴約。容繁心裏隐隐不安,卻又說不清楚哪裏不安。在城東的糕點鋪子給延生師傅買了幾包核桃酥和桂花餅,才驅馬一路趕向延生師傅的住處。

有大半月未來這草屋,也不知延生師傅從哪兒植來幾株藤蘿,爬滿了圍着院子的籬笆,花開的甚好,卻讓容繁很是不贊同。籬笆爬滿了花,密密麻麻地沒法看見院子裏是不是有人。容繁來過多次,延生師傅讓他不用拘謹,容繁就一點兒也不拘謹地一把将木門推開,嘴上唠唠叨叨地槽着:“師傅,這藤蘿你不該這麽種,您這樣一種美感全無了。”嘴上說着,推門進去沒見到延生在院子裏品茶,而是一位從未見過的年輕男子。

容繁怔住了,不敢再往前多踏一步,只是呆呆地看着一襲水藍衣裳的男子垂着眼,拿着延生師傅平日裏給容繁專用的茶杯細細地品味杯中的茶水。男子聽到動靜,一擡眼,持杯的手頓了頓,又把杯子輕輕地放在石桌上。

容繁看到這男子,心中莫名有些害怕。并非是恐懼感,而是這男子仿佛有種對容繁天生的威懾力,震的他有點心虛。

容繁上下打量這男子,不由得一嘆。男子二十多歲的模樣,半束着銀冠,未束的發絲披散在肩上。白色的衣料襯着如綢緞般的黑發,映得眼底沉沉猶如一汪深潭。容繁似乎看到男子嘴角帶着一絲溫和的笑意。猜着這人十有八九也是個修仙人,容繁抱拳行了禮,面上笑着:“小生給仙君請安。”

男子受着容繁的眼神的洗禮,嘴角的笑意深了,眼中不明的意味沉了些,回道:“未曾修仙,不必叫我仙君。”男子聲音清冽,容繁只覺得這聲音似春風拂面,這笑意更是沁人心脾,心頭顫了顫,又聽到男子道:“叫我沈昀便好。”

見沈昀不扭捏,容繁也報了自己的名字。“容繁?”沈昀眼底帶着些疑惑,“這是別名還是本名?”容繁笑道:“當然是我本名,我就叫容繁。”沈昀一雙眼睛盯着他,骨節分明的手劃過手中小巧茶杯的杯口摩挲着,看的容繁有些心熱。

想着還有要緊的事情要找延生師傅,便問道:“沈公子,你可知延生師傅在何處?”

“師傅?”沈昀又一個反問句問的容繁喉頭一哽,“你叫延生作什麽?”

“師…師傅啊……”容繁咽了咽口水。說罷,聽到門口有動靜,回頭一看,便延生便推了門進來,容繁一臉見到救兵的模樣緊忙迎上去:“師傅!”

延生看到容繁滿眼喜悅,又瞧瞧沈昀鎮靜地在喝茶,小心翼翼地坐在沈昀身側。沈昀在延生進來後便一言不發,只安安靜靜地聽延生捋着胡子解夢,時不時看容繁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茶壺裏的水倒了好幾次,茶水顏色都淡了不少。

“你說你夢見那人将你掐死?”延生輕聲重複了一次,餘光卻落在沈昀的身上,容繁一時不知這延生到底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沈昀。容繁點了頭,道:“五感皆靈,似是親身經歷一般。現在憶起夢境,還覺着心慌。”沈昀手中的瓷杯咔的一聲裂成幾瓣,把容繁吓得不輕,急忙問道:“沈公子,無事吧?”沈昀依舊是垂着眼睛,杯子在手中握着微微用力。

延生時不時瞟着沈昀,一臉要說不說的樣子,看的容繁很是難受,容繁忍不住道:“師傅,到底為何事?是否不方便說?”延生又開始瞟沈昀,這回到沈昀受不住,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道:“我先四處走走,晚些回來。”延生點了頭算是允了。沈昀也不管延生是何反應,說完就走。

看着沈昀離開,延生這才松了一口氣,與容繁細細說來。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那處仙境該是蒼山。”容繁心疑,問道:“我未曾去過蒼山,為何會有如此真切的感受。”

“許是天機罷。”延生眯着眼睛,就差嘴裏冒出一句“天機不可洩露”。容繁思了片刻,斟酌出語:“師傅,你可聽過知言卿此人?”

延生答:“略知一二。”

容繁問道:“此人,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善藥石之術、文武禮樂皆通。”延生将之前的茶渣倒掉,重新泡了壺新茶。幾只雞崽子咯咯地過來啄。

“師傅與他相識?”延生說過他雲游四海多年,容繁覺着說不定延生與言卿相識,便問了。

延生給容繁和自己皆斟了一杯清茶,品了品,道:“有過一面之緣。”

“那他是男子還是女子。”容繁又問。

延生像是聽他在說笑,那笑意讓眼尾的皺紋都深刻起來:“自然是男子。我知你也是癡迷藥石之術之人,假若你倆有緣相識,說不定會成為至交好友。”

“要是可以,我倒是想拜他為師。”容繁眼中滿是崇敬,不由得道。延生卻是又笑了:“這恐怕不行。”

“為何不行?”延生朝着門口瞧了瞧,才語重心長道:“他那師傅不許他收徒。言卿入門時,他師父便給他定了規矩,身為首徒不可收徒,更不可自立門戶。”

容繁聽得不大舒服,只覺得言卿這師傅自私至極:“假若門下徒弟學有所成,收徒不就是為了給他師傅門下開枝散葉麽。”

延生咯咯笑了:“這問題我問過,他師傅說,門下弟子這麽多,無需多他一個開枝散葉的。”

皆是胡話,容繁在茶館聽各地的奇聞異事不算少,卻從未聽過不許首徒收徒的。想着将來要是有機會見到言卿,管他什麽毒物或是采花賊,都讓他棄了他那倒黴師傅收了自己。

“你說棄誰?”清冽的聲音帶着些許愠怒,容繁朝聲音發出方向看去,是沈昀站在木門前。沈昀的眼神沒了先前溫潤柔和,讓容繁生出一種壓迫感。

“哈哈。”容繁幹笑了兩聲,有些受不住沈昀的眼神,恰好這時小厮過來說容老爺回了宅子讓他回去請安,便順着道了別,夾着尾巴跑了。

“他依舊藏不住心中所想。”沈昀倚在木門邊,聲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語。偏偏延生就要回話:“他也只對你藏不住心思,對他人倒是賊得很。”沈昀像是在回憶着什麽,眼睛失了焦,發着呆。

延生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木梳,茶也不喝了,一下一下梳着不長不短的胡子。沈昀只覺得這場景實在沒眼看,嘴上不饒人:“才幾年未見,就如此不修邊幅。”延生裝作沒聽見,打着岔:“城裏那幾樁事兒江湖中流傳是他幹的,你怎麽看。”

沈昀不思不慮,答道:“我信我徒兒。”

作者有話要說:

初次發文,緊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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