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強吻

上一世在小鎮巷口的那次見面,就是他和闵韶說的最後一次話了。

在那之後的許多年裏,溫玹都沒怎麽見過他,大部分時候只是從別人口中聽說他的傳聞,譬如什麽性情孤僻啦,嚴肅偏執啦,喜怒無常啦,等等。完全不符合他印象中的形象。

溫玹那時也并非沒想過去見他,但也就只能想一想而已。

他是東靖的六殿下,手中又沒什麽實權,多數時候只能安分的待在東靖,哪有理由去見什麽虞陽國君?最多也不過是從別人口中聽到一些八卦,回去再暗自揣摩,私以為當初的流言半點靠不住。

後來是過去了許久,他才終于敢确信的,原來那些并非什麽流言,而是真的。闵韶确實已經變得和他印象裏的人天差地別,年複一年的,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

哪怕到了這一世也是一樣。

闵應寒對他隐瞞了太多秘密,關于自己的,也關于邦國的。

殿裏的燈盞晃晃明燃,懷裏的酒又空了半壇。

溫玹揉了揉額角,閉着眸,腦中有些昏沉的想……他怎麽就輕易被沖昏了頭,信了闵應寒的話呢?

他明知道上一世發生了什麽,不管是為了東靖還是溫向景,他都不該跟闵韶回虞陽來。

竟然還不明就裏的就打了什麽賭……自己簡直太可笑了。

溫玹皺着眉頭,酒勁上來,腦中越來越沉重,絲毫沒察覺到背後的闵韶已經站起了身。

他只覺得眼前有陰影覆蓋下來,仿佛被什麽高大的東西遮擋住了,睜眼擡起頭,便看見闵韶正站在他面前。

“若我說不是這樣呢?”

闵韶嗓音很沉的開了口。

他離得很近,眼眸定定的看着溫玹,眉目冷峻深邃,燭火映刻之下,莫名的叫人心慌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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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玹在壓迫下不由得想要後退,但背後已經是桌子了,只得忍住,“什麽……哪樣?”

闵韶沒有回答,又問道:“你為何偏要這麽想?”

“不然我應該怎麽想?”溫玹反問,忍聲道,“我知道你救過我,對我不薄,但我們之間那點情誼,比不上邦國大業。如果萬不得已非要選擇其一的話,我知道你會選擇什麽……所以我不能拿其他東西做賭。”

“還有……”他說着忽然想起來,垂眸從懷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闵韶見到那樣東西,眸色變了變,眉間微皺起來——

那是幾年前溫玹親手扔掉的兔子木雕,後來被他尋了回來,一直存放在宮中的書房裏。

沒想到竟被溫玹看到了。

溫玹将那兩只木雕放到桌上,沉聲道:“我知道你不會說,所以我也不再問……多謝你惦記過我們之間的同門之情,日後若有機會,我會償還的。”

闵韶眸中微沉的看着他,“所以,你無論如何都不會信我,就這麽篤定我會對東靖不利?”

溫玹沒有作聲。

“……也好。”闵韶面色沉冷下去,不再說什麽。

屋內燭火搖曳,半晌,他話題忽然一轉,提起道:“我記起一件事。”

“若是沒記錯的話,你在中毒的那段時間,曾說過有話想對我說,但怕自己腦子不清醒,說了會後悔,要等想好以後再決定告不告訴我……所以現在,你可想清楚了嗎?”

溫玹沒想到他還記得,竟一下被問得怔住了。他腦中驟然回憶起當初那個念頭,加上酒精的催使,面對着闵韶,不可避免的亂了心跳,“我……”

他心頭一時有些亂,過了半晌才壓下作亂的心緒,忍了忍答道:“想清楚了……我後悔了,所以,如今沒什麽好再說的。”

“還有……”他手指在袖中攥緊了,慢慢地道,“那個賭約,也是我顧慮不周,我如今反悔了……”

“就此作廢吧。”

闵韶沉默地看了他半晌。

良久,他眸中微冷,沉沉地開了口:“好啊。”

“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

“……”

溫玹張了張口,眸中微變。

他沒想到闵韶會這麽痛快,心口竟反倒像被重鑿了一下似的,有些難受了。

半晌,他斂起眸色,喉仿佛被什麽堵住,只說出了一個“好”字,将手裏的酒壇擱下了。

果然……物是人非就是物是人非,有些事一旦明白了就該放下,沒什麽好再留戀的。

酒勁漸漸上來,溫玹眼前已經有些發晃了,單是站着都不太穩,他沒再說話,略微皺起眉,還是繞開闵韶,沒有再多看,徑直朝着殿門走了。

如今時節已經入了冬,深夜裏冷風凄凄的,院裏的海棠枝被刮得不住招搖,花瓣飄零得滿院皆是。

開門的瞬間,溫玹心底竟有種落空似的迷茫。

這麽晚的天色……他應該去哪裏?怎麽回去?

殿門剛打開一道縫隙,涼飕飕的寒風便灌進了殿裏,吹得火燭不停竄動。

然而還沒等他走出去,身後一只手掌忽然壓過來,手臂錯過他的臉側,砰地将殿門合上了。

緊接着,闵韶的聲音貼着他背後響起來:“還有件事……”

“我仔細考慮過,不妨讓你知道了再走。”

“什麽……”溫玹微皺了皺眉,剛轉過身來,不等把話說完,肩膀便驀地被用力按住了,後背撞到緊閉的殿門上,面前陰影覆壓下來,頓時睜大了雙眸。

闵韶攥住他的衣襟,半分不予思考,直接強硬的吻了下來。

溫玹只覺得唇上溫軟濕熱,整個人都懵了。

太突然了……

他根本反應不過來,喝下去的酒仿佛一瞬間被高溫蒸發了似的,臉頰驟然燙紅,心髒砰砰猛跳,幾乎要把胸膛撞破。

溫玹許久沒做出反應,闵韶反而吻得更深了,手臂箍緊了他的腰,炙熱的氣息糾纏在一起,近乎要把人融化掉。

酒勁很快随着溫度沖上了頭頂,溫玹腦子裏一片模糊,他被抱得太緊了,唇齒中的觸感過于滾燙,什麽都思考不動。

沒過多久,竟十分丢臉的腳下發軟,站都站不穩了。

直到過去很長時間,溫玹才終于想起推開他,頭昏腦漲的低頭喘息着,眸底都濕潤了。

他背靠着殿門,腿軟的滑了下去,腦中仍舊是空白的。

“……溫玹?”

闵韶微啞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溫玹眸中仍有些迷茫錯愕,沒有答話,只是抿了抿唇,面色通紅、極緩極緩的将臉埋進了膝蓋裏,一動不動了。

看起來仿佛是想把自己給藏起來。

屋內一時寂靜了良久。

半晌,闵韶緩緩在他面前蹲下身來,低啞道:

“今晚風寒,不如改日再走,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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