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前朝舊事

楚地的春來的早，剛剛二月的天，漫山遍野的桃花已經開盡。

今天是大尹國公主的及笄禮。

尹國皇城的民衆早早就放下了家中的活計，去參加平安公主的及笄慶典。

尹國皇帝的後宮裏只有皇後一個女人。倒不是皇後的手段非常，而是皇帝十分癡情。也許是皇帝幼時後宮的争端太殘忍，也許是皇後的魅力太大，即使是衆臣子為皇家開枝散葉為由演變成求得皇儲去逼/迫皇帝納妃，皇帝也只是一甩袖子，不予采納。後來甚至昭告天下，就算沒有皇子，他的這個女兒也将是不錯的儲君。

想來是準備開創女皇的先河，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分外疼愛自己的這唯一的女兒。

尹國的皇帝不是昏君，卻是庸君，若不是有個厲害的母後，只懂琴棋書畫的他斷然不會登上皇位。然而這個皇帝卻是皇城民衆最喜愛的，大街小巷廣為傳唱的詩詞，十首有八首便是出自皇帝陛下的手。偏偏就是如此的皇帝，生的女兒卻是那般淩厲。

皇後亦是溫文爾雅的。每當皇帝看到自己的最疼愛的女兒拿着把木劍不眠不休的練時，思來想去，只覺得她的性格怕是随皇太後。

小花落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皇太後更是疼愛花落，雖然皇後有意将花落培養成一個知書達理的公主，但在自己母後的眼前，性格溫婉的皇後還是說不上話，只能在女兒不小心受傷後心疼地拿來藥膏替她上藥。

花落一直用的木劍就是皇祖母送給她的。

小花落慢慢長大，出落的亭亭玉立，卻絲毫沒有一點兒女孩子家的模樣，甚至還偷偷跑出宮，去往魏将軍府裏求他教自己的武功。在皇宮的時候皇帝有找人教花落武功，但畢竟是內院，不方便男子出入，花落的師父從來也只是女子。多年來的花拳繡腿對于慢慢長大的花落來說簡直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她索性逃出了宮，去找她最信任的魏将軍。

皇帝知道後自然是大發雷霆，卻對自己的這個女兒無可奈何，索性随她去了。皇後不宜出宮，倒也三天兩頭的送東西。除了銀耳燕窩，金銀首飾，衣料布匹，各種跌打藥也不停的送來，知女莫若母。

幾千個日日夜夜裏，除卻節日或父母的召回，花落都待在魏府研習武功，也在魏将軍的書房裏看到許多帶兵打仗的書籍。有時候魏将軍會欣慰地看着她，想到，如果自己那個不争氣的兒子能有花落一般認真，自己也是晚年有望了。

彼時各地起兵造反的事已經慢慢傳到皇城。

南旱北澇，如此詭異的天氣就就這樣防不勝防的降臨在大尹子民身上。然而這麽多年的安逸為整個朝廷集團助長了很多蛀蟲。赈災銀遲遲發不到災民手上，皇帝又被奸佞之人迷惑，還處在那些人營造的幻境之中。

花落隐隐覺得不對勁，卻無法得到準确的消息。這麽多年來花落只專注于練劍，疏忽了朝政的問題。

及笄禮是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除卻婚禮之外第二大禮，早在一年前皇帝和皇後就在計劃，在及笄禮之前的半個月裏一直在準備着，卻偏偏在前三天傳來敵軍馬上要破皇城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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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花落第一次聽到君子安的名字。

為穩定人心，皇帝決定親自出征。

即使大敵當前，皇城裏的人民還在兀自歡樂，在這個難得一見的熱鬧日子裏，皇城外戰火連天，皇城內歌舞升平。

花落始終放不下心，在宮裏怎麽也坐不住，索性拿起劍準備出去練劍。

宮女趕忙過來攔住：“公主，您今天就別練劍了，妝容花了又得重新來弄，怕是趕不上吉時的。”

花落想到從剛剛起床就開始的兀長的穿衣和化妝，怎麽也不想來第二次，于是便将劍放下。

“嗒”的一聲，誰也沒想到好好的木劍居然斷成兩半。

在這樣的日子裏斷裂的劍代表着不幸，宮女們看到劍斷了，立馬跪倒在地。

花落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門口有太監宣：“恭迎皇後。”

想來典禮快開始了。

花落對宮女說道：“你們将劍拿下去補全，今天的事誰也不許說出去。”

宮女誠惶誠恐地回答道：“是。”

安排好後，花落就出去迎接皇後，

皇後剛剛進殿，就看見花落一襲華衣走了出來。心裏欣慰道：女兒終于長大，出落的越發美麗。

花落走過去攬住皇後的手臂，說道：“母後怎麽過來的這麽早啊？”

皇後笑着說道：“過來看看宮人們弄的怎麽樣。你長年在宮外，好不容易回來了，就多陪陪母後。”

花落應了聲，道：“那是自然。這次典禮結束後，我自然是在宮裏多陪陪您，其他是之後再說。”

皇後欣慰道：“這為人父母的不求別的，只求兒女能在身邊，如今你也長大了，将來嫁了人，更是留不得了。”

花落道：“母後說什麽呢？我懂您是擔心我，但尹家的女子可有過貪生怕死之輩？”

花落自然是看見了皇後那一番話後的落寞表情，怕是戰場上傳來了什麽不好的消息。話畢，花落有些後悔。再如何說，自己的母後只是一個擔心丈夫安危的平凡婦人，說這樣的話怕是有些不妥。于是她安危皇後道：“父皇是真龍天子，自有神靈保佑，母親也不必太擔心了。

花落把心事埋藏在最底層。她自己何嘗不擔心自己的父皇，但若在母後勉強表現的太過憂心，怕她會更沒了主意。父皇不在，花落自然要撐起這個擔子。

及笄禮照常舉行，皇太後在前幾年因病去世，皇帝又忙碌在戰場，這個典禮上，只剩皇後一人。

皇後幫花落将頭發挽起，插上發簪，代表她已經成年，可以做成年人的打扮。

典禮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便結束了，司儀宣告：“禮成。”

花落還跪在皇後面前，皇後從榻上起身，蹲下扶起花落，握着她的手說道：“母後一直不贊成你父皇的決定，女兒家就應該相夫教子。母後沒有別的願望，就希望你能過的開心。”

花落垂首，良久，道：“女兒明白。”

門口有宮人急匆匆地進來，慌亂中撞到了站在門口的宮女。

皇後說道：“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宮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結巴道：“參見皇後，陛下，陛下出事了。”

皇後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昏倒，但還是強忍不适，說道：“出什麽事了！”

宮人啜涕道：“陛下，陛下駕崩了。”

皇後終于承受不住昏倒在榻上。

“母後！母後！”花落喊了幾聲，卻發現皇後全然沒有要醒的跡象，便急忙吩咐宮人：“快去請太醫。”說完這話，花落發現自己的手心都是虛汗，雙手忍不住發抖。

花落和宮女将皇後移到床/上，看着自己母後蒼白的臉，花落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無論如何，她也不過是一個剛滿十五歲的小姑娘。十五歲，多麽美好的年紀，在這個時間應該是被父母家人包容呵護的年紀，然而她卻在自己十五歲生日那天聽到自己父皇駕崩的噩耗，連母後也昏倒在自己的面前，生死不明。

但是她不能無助，不能哭，不能示弱。整個大尹就只剩自己，如果自己示弱，就預示着大尹敗了，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敗了。

花落等了好久也沒有見到有太醫過來，就差宮女去催。花落擔心地看着母後，越發着急，宮女終于回來了，但卻跪倒在地，說道：“公主殿下恕罪，太醫們，都跑了！”

“什麽！”父皇駕崩的消息剛剛傳到這裏，太醫們居然都跑了。

花落想出去看看，卻擔心母後，便吩咐宮女幫看着，自己出了宮門。

和猜的差不多。

皇宮裏一片凄然的景色，宮人們能逃的都攜着包裹往外逃。花園裏姹紫嫣紅的花朵被踐踏的不成樣子，就連立在走廊裏的宮燈，也被慌亂中撞翻了去。

花落看着這一切，心中悲涼更甚，怕是只有自己宮裏，才有點皇宮的樣子。

當花落回宮的時候宮人們都已經不在了，她頹然地走進大殿，卻看到了她此生最大的夢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