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下
皇帝也帶上樓蘩和太子微服來賞春了。
皇帝有此逸興,自然是因為新近娶到了嬌妻——他也知道樓蘩不同于尋常閨秀,不舍得總令她蝸居在深宮中。加之自己精神漸好,便趁着節氣帶她出宮來玩,順便也幫着她同太子培養感情。
……皇帝其實并沒忘記自己娶樓蘩回來的初衷。
至于太子,他很配合——至少看上去很配合。
去歲初秋,皇帝忽然說要帶他出門走走時,太子是很開心的——這個年紀上的男孩能同父親一道出門,就沒有不雀躍開心的。何況是太子這種自小缺少父愛的。那陣子他過得十分順心,因皇帝明顯流露出放棄立後的想法,他覺着父親終于要正視他的意願了。
事實證明他想錯了。
那一日皇帝勒住馬,遠遠望見樓蘩時,他就已覺出不對來。因情窦初開,他在某些事上漸漸敏銳起來。只看皇帝的眼神心裏便下意識的生出戒備和反感。是以樓蘩近前時,他故意裝作不經意的刺馬上前,意圖制造一場小事故。
若能令樓蘩受傷出醜最好,若不能就趁勢令自己受點小傷,也足夠給樓蘩添一場不小的麻煩。
但是林夫人驅馬上前,巧妙的将他中途截住。而樓蘩明顯也看出了他的意圖,卻不曾作色。只笑吟吟的上前與他說話,太子語帶機鋒,半諷半刺,樓蘩卻故意裝傻将他話中尖刺化去,令那對話看着友善又誠懇。最後還邀他去看新出生的小馬駒。
太子不知不覺就讓她牽引住,差點真奔去看馬駒了。心中又恨又惱,只得罷休,不去理會她。為此皇帝還爽快的大笑了一陣。
幸而皇帝也沒多表露什麽,随後月餘都沒什麽動靜。太子便覺着皇帝也許只是一時新奇,過後就将樓蘩給忘了。
可随即他便又聽說一件事。
說 七夕頭天夜裏,宮妃們捉喜蛛織網乞巧,順便對賭——宮裏一向是流傳有這樣的說法的,七夕夜裏誰家蛛網密密結,必有喜兆從天降。宮裏的喜兆,自然就是皇帝的 寵幸——恰她們互相對賭調笑時讓皇帝給聽去了。回殿之後,皇帝一時興起,便令人捉了只喜蛛納在錦盒裏。這顯然是要送人的,宮妃們都悄悄的盼着收到的那個人 是自己,結果似乎是誰都沒收到。
太子當即就明白了——她們顯然沒有收到,因為那錦盒喜蛛送到了宮外。
收到的人必然是樓蘩。
太子沒有再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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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為了這件事他已同皇帝鬧了許多次,動靜也都很不小。若皇帝真的疼愛他,對他的母親有所懷念,便絕對不會再立皇後。若反之,縱然他再怎麽言辭激烈的反對,又真能動搖皇帝的決心嗎?
是以這半年裏太子壓抑着自己的心情,不曾表露出任何不滿來。
只偶然在皇帝跟前流露出難過和惶恐——皇帝心疼他,大約也是真有些愧疚,待他反而寬容起來。
可這并沒有令太子覺着好受些。
如今他已有了後娘,皇帝便也不再只是他阿爹。
且皇帝分明就是更寵愛樓蘩些,日後他必得學會在他阿爹跟前保全自己,不能再肆無忌憚的表露真心、惹惱他阿爹了。
他終于再沒有可以全心信賴仰仗的人。
……這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陪着皇帝和樓蘩慈孝恭謹的說了一回話,太子只覺心中煩累。不經意間自觀柳臺前望向水濱,便瞧見有少女捉一把白茅草歡舉着奔跑自柳堤上過。堤上何止千人,熙熙攘攘如截水而過的洪流,可他依舊一眼就看到了她。
便如水墨山水中那不經意塗上的一抹桃花紅,鮮明亮眼,輕易就奪去了他的注意。
——趙雁卿。
太子想,這可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他便對皇帝說,要去為繼母折一枝山杏花。
兒子有此孝心,皇帝自然要成全。便慈祥颔首,笑道,“去吧。”而他的繼母關切道,“水濱草滑,讓人仔細跟着,小心照料。”
太子只一笑,道,“謝母後關懷。”
太子要下去折杏花,自有便衣的侍衛悄無聲息的驅散人群,陳設路禁。免得令游人沖撞了他。游人多了,不可能悉數攔住,似雁卿這般一看就無害的小姑娘便在放行之列。
雁卿越走便覺行人越少,心裏也在疑惑——此處分明景色更勝,怎麽人都不來。
然而略一打量,便被風景吸引去了注意。灞河沿岸漫天漫地都是柳絮,那柳絮當風,宛若飛雪——卻是一場暖而香的春雪。那春雪裏山杏花嬌俏明媚的盛開,燦若煙霞,芳香野而淡雅。春光也好,水天一色,剔透蔚藍。
唯一不好的是,那杏花開在山石之間。遠遠的看着,還以為自己是能攀折到的。可近前來便又遙不可及了。
雁卿便回頭去找墨竹她們,想等她們追上來,好翻上眼前巨石,摘那石上之花。
誰知墨竹沒找着,先看到了太子大魔頭。
怎麽又又又是他!這就是雁卿此刻的心聲。
雖如此,也還是要乖乖的行禮。因上回被他批判過稱謂,雁卿便咬得清脆響亮,道,“‘太子殿下’,您來了?”
太子盯着她的目光陰鸷如鷹隼。
雁卿就一愣,小心的戒備起來——她見識過他的喜怒無常。可自那回蕩秋千之後,他們不是已和好了嗎?
雁卿心裏,太子就像一只張牙舞爪的小老虎。因年少,似乎是十分可愛無害的,可這改變不了他是一只老虎的事實。他獨自舔舐傷口流露無助時,雁卿會忍不住上前順順他的毛,想令他好受些。可若他露出利爪尖牙,雁卿也必然轉身就逃,不待絲毫留戀的。
——太子畢竟不同于元徵。縱然元徵兇狠抗拒時,她也會竭力靠近他好令他平靜下來。因她知道,七哥的內心是柔軟的。可對太子,她卻沒有這麽愚蠢的善心。
雁卿便試探着退了兩步,因元徵攔在她的歸路上,她還得找好了逃跑的角度。
逃跑前,到底還是又問了一句,“你怎麽又發脾氣了啊!”
太子其實已十分擅長僞裝。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在雁卿跟前他卻連一個溫柔的假笑都做不出來。
毋寧說,他就是想在她跟前肆意的發洩——似乎也只在她跟前才能不計後果的發洩出來。
太子就冷笑出聲,“是啊,我怎麽就又發脾氣了?你不妨去問問你阿娘。”
吵嘴歸吵嘴,可要将她阿娘扯進來,雁卿也會惱怒起來,“關我阿娘什麽事,你不要胡亂攀咬!”
“我胡亂攀咬?”太子就逼上前去,他心裏有怒潮在翻湧,十分想對雁卿逞兇。可腦海中總算還留着一絲清明,能壓抑住這種沖動。便上前捉了雁卿的手腕——他總覺得捉住了雁卿,她便不會反抗,也就不會進一步的觸怒他,令他忍不住傷害她。
他對雁卿也确實同時存在着殘虐和挽留,似乎傷害雁卿比傷害旁人更能帶來快感,可又想被她喜愛,害怕被她畏懼和躲避,因此反而在她跟前更柔善文雅些。
然而這一回他也是真的被逼出兇性了,“是啊,被硬塞了一個繼母的又不是你!你阿娘這麽愛給人拉皮條,還怕被攀咬?”
雁卿就一怔,淚水倏然就盈滿了眼眶。
其實太子這半年過得壓抑,她又何嘗不壓抑?
是她鼓動了她三叔去找樓姑姑,卻得到了那樣一個結果。她三叔固然沒有怪她,卻一去不回,還帶走了她大哥哥。小半年了,一封信都沒有寫過。她就不害怕她三叔再也不理她了?若不是太子他阿爹霸道的要搶了樓姑姑當皇後,哪裏會有這麽多事。
明明就是他家的錯,太子竟還敢侮辱她阿娘。
雁卿不肯打人,就用力的掙着手臂,想要離太子遠些,“你以為我就不難受了嗎?誰願意讓樓姑姑嫁到你們家啊,你快別自作多情了!你再侮辱我阿娘,我可就不依了!”
她掙脫得用力,手上白茅草都折斷了。那草葉在太子跟前亂晃,越發令他心煩。
“分明就是你阿娘把她領來的,誰不知道你阿娘打得什麽主意?”
“你亂說!誰讓你們偏偏在那天去馬場的!分明就是你們早打探好了樓姑姑的行蹤!”
這話如一盆冷水,令太子倏然驚醒。
——是了,那一日皇帝為何突然要帶他去馬場?
他怔愣的當口,雁卿終于掙脫了他的鉗制。她這回是真的惱了,手上白茅草都丢棄不要,甫一掙脫,便紅着眼睛轉身跑開,連一個眼神都沒再給他。
太子乍然回身,伸手去拉她,卻只觸到她的衣角。他想握住的時候,雁卿只輕輕的側身一掙,便将衣角自他指端抽出。随即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太子恍神片刻,正待去追她,忽見有小姑娘慌亂的抱着兔子,手足無措的站在前頭不遠處。
——只怕是聽了有一會兒了。
他立刻便記起,那是趙世番家二姑娘,雁卿的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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