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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機想要掙紮起身,卻因為腿上有傷,又跌坐了回去。急怒攻心,渾身乏力,心頭激蕩,一口血噴了出來。

見狀,魏無羨急忙在他胸口的幾處穴位拍過“好了,淤血吐出來了就好啦!”

那知藍忘機聽到這話,擡起頭緊盯住魏無羨,薄唇因着沾了鮮血顯得格外的紅。他閉了閉眼,沖魏無羨揮了揮手,示意魏無羨靠近,魏無羨見此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急忙湊到藍忘機面前。

藍忘機看着魏無羨湊到面前了,賭氣一般的貼上了魏無羨的唇。魏無羨只感覺到藍忘機的唇有些涼,也很柔軟,他将手臂自他腰側穿過,緊緊扣在一起,輕啓嘴唇,想要回應。

可是少年郎青澀的吻,造成的只是兩個人的牙床相撞,藍忘機似乎想要出氣,輕咬住了魏無羨的下唇,用牙齒反複摩擦這一塊地方。魏無羨只感覺異樣的酥麻瞬間蔓延到全身,他放在藍忘機腰間的手不斷上移,扣住了藍忘機的後腦,試探性的伸出了小舌舔了舔藍忘機的上唇,藍忘機松開牙關,讓魏無羨抓到了機會,伸進了他的口腔。

還沒有等到魏無羨得意,藍忘機就狠狠地咬上了魏無羨的舌頭,疼的他急忙松手,沖藍忘機求饒。藍忘機看着他那副樣子,松開牙關,放過了他。

魏無羨捂着嘴,縮到了一旁,大喊道“啊啊啊,藍湛你屬狗的啊!”

☆、第 17 章

藍忘機見他這幅樣子,以為真的咬傷了他,緩緩直起上身,垂眸一語不發,一臉平靜。

魏無羨心道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了,吓到藍忘機了。于是他一點一點挪到藍忘機身邊,悄悄伸出手從背後攬住藍忘機“藍湛?藍二哥哥?神仙哥哥?……心肝兒?”

藍忘機聽到這話,如同觸電一般,甩開了魏無羨的手。

魏無羨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着藍忘機光潔的後背,和地上撕成碎片的藍氏校服,自覺的站起身撿了一堆枯枝敗葉回來,重畫了掌心的引火符。

枯枝燃起,哔剝作響,不時的飛出一兩點火星。魏無羨把濕漉漉的衣袍架在了火上,又撿起了剛剛撕成一條一條的白布,回到了藍忘機身前。将剛剛挑好的藥材揉碎了,均勻的撒在了那三個勉強止住血猙獰的黑洞上,小心的用白布裹上傷口。

忽然,藍忘機擡手,止住了他的動作,魏無羨仰頭道“怎麽了?”

藍忘機一語不發,從他的掌心取出些許藥材,貼到了他的手臂上。

魏無羨被他按的臂膀一麻,這才想起自己的手臂被射傷了,也是新鮮的傷口,還在流血,也浸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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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收回了手,魏無羨緩了過來又把手臂上的藥材薅了下來,重新扔回他的腿上“這小香囊裏裝不了太多藥材,我看還是你這三個洞比較需要!”

藍忘機一言不發,執着的把藥材又貼回了魏無羨的手臂上,抿了抿下唇“別動。”

魏無羨見此赤着上身,坐到了火邊,撿起了一根樹枝撥弄起了火堆,讓它燒的更旺“心肝兒,你說這妖獸一直堵在譚裏,我們怎麽出去啊!”

藍忘機忽略過他的稱呼,低頭答道“或許不是妖獸。你看它,像何物?”

魏無羨思考了半響“王八!”

藍忘機聽到這話,擡頭看了看魏無羨“有一種神物,就是如此形态。”

魏無羨扭過頭“玄武神獸?”

【玄武,亦稱玄冥,龜蛇合體,為水神,居于北海。冥間亦在北方,故為北方之神。

藍忘機點點頭。魏無羨亮了亮他的牙,道:“神獸長這——個樣子,一口獠牙,還吃人肉,跟傳說的差的有點遠了吧。”】

藍忘機低頭解釋道“自然不是正經的玄武神獸。而是一只競神失敗,被妖化的半成品。或言,是一只畸形的玄武神獸。”

這讓魏無羨有了興趣,他湊到藍忘機身前“畸形?”

藍忘機點了點頭:“我曾在古籍上讀過記載。四百年前,岐山曾出現過一尊‘假玄武’作亂。體型龐大,嗜食生人,有修士命名其為‘屠戮玄武’。”

魏無羨甩了甩手中的樹枝,思考道:“也就是說溫晁帶我們獵的,是這只四百多歲的屠戮玄武獸?”

藍忘機靠到了石壁上,答道:“體型比古籍中記載的更龐大,但應該不錯。”

魏無羨把藍忘機的頭靠到了自己肩上,嬉笑道:“都過了四百年,是該長大點了。這只屠戮玄武當年沒有被斬殺嗎?”

藍忘機輕微搖了搖頭道:“沒有。曾有修士組盟準備斬殺,但那年冬日,恰好下了一場大雪,嚴寒異常,那只屠戮玄武便消失,自此再未出現。”

魏無羨笑道:“它冬眠了。”

頓了頓, 魏無羨扭頭看向藍忘機,問道:“不過就算是冬眠,也不用睡四百年這麽久啊?你說這只屠戮玄武嗜食生人, 它究竟吃了多少?”

藍忘機想了想:“書中記載, 當年它每一次出現,所食者少則二三百人,多則整個城池村莊。幾次作亂,至少生食了五千有餘。”

魏無羨勾起了藍忘機的發絲玩了起來,聽到這話,漫不經心的答道:“哦。那是吃撐了。”

這妖獸似乎喜歡把人整個叼進龜殼裏, 不知是不是喜歡儲存起來慢慢享用。興許是四百年前它一口氣屯了太多糧進殼, 到現在還沒消食。

藍忘機沒理他,魏無羨又道:“說到吃, 你辟谷過沒?咱們這樣的, 不吃不喝大概還能撐個三四天吧。但是如果三四天之後,還沒有人來救我們, 體力精力靈力就都會開始衰弱了。”

若是溫晁那幫人落荒而逃後袖手旁觀、置之不理倒還好, 等上三四天左右, 也許會等到其他家族的人搬來的救兵。怕就怕溫家的人不僅不雪中送炭, 還要落井下石。所謂“其他家族”, 也只包含姑蘇藍氏和雲夢江氏, 若是溫家從中阻撓作梗, “三四天”這個時間恐怕還要翻一翻。

魏無羨拿樹枝在地上粗粗畫起了地圖,連了幾條線“暮溪山到姑蘇,比暮溪山到雲夢近一點,應該是你家人先來。慢慢等,就算他們來的晚,清竹回去聯系我阿姊,也就晚個一兩天。沒什麽好擔心的。”

話音剛落,魏無羨就覺得自己肩頭有些濕濕的,藍忘機閉上了眼睛,聲音有些顫抖“等不到的。”

魏無羨攬住藍忘機的肩,将他環在懷中,安撫的拍了拍他的後背,試探的問道“發生了什麽?你……可以告訴我嗎?”

藍忘機反手抱住魏無羨“雲深不知處……燒了。”

魏無羨沉默了一會,撫了撫藍忘機的發絲“……人還在嗎?”

【他本以為,就算藍家家主、藍忘機的父親重傷,應該還有藍啓仁和藍曦臣能主持大局。藍忘機卻木然道:“父親快不在了。兄長失蹤了。”

魏無羨那只在地上亂畫的樹枝定住了。】

他聽到藍氏的弟子說,青衡君受了重傷,可他沒想到已經到了“快不在了”的地步……怎麽也算是自己未來的父親,如今怕是連面都見不上了。

他呆了呆,想要低頭安慰藍忘機,卻不想這一低頭就驚到了。

【火光把藍忘機的臉龐映得猶如暖玉一般,更把他腮邊的一道淚痕照得清清楚楚。

魏無羨呆了呆,心道:“要命!” 】

魏無羨這輩子最看不得人落淚,如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落了淚,而他偏偏還不能上前安慰。

【在家府被焚毀、全族遭受欺壓、父親臨危、兄長失蹤、身有傷痛的多重打擊下,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

魏無羨只能只能緊緊抱住藍忘機,讓他可以放肆的哭一回。

趁着藍忘機落淚,魏無羨把在火邊烤好的中衣披到了藍忘機身上。帶着些暖暖的熱氣的衣服接觸到藍忘機皮膚的時候,藍忘機用抱緊了魏無羨,衣服的暖不及他胸膛中的暖意。

【兩人一等就是三天。

洞中無日月,之所以知道是三天,全靠藍家人那令人發指的作息規律,到了時辰自動睡去,到了時辰又自動醒來,因此,看看藍忘機睡了幾覺就能算清時間。

有了這三天養精蓄銳,藍忘機腿上的傷沒有惡化,緩慢痊愈中,不久便又開始打坐靜修。 】

魏無羨天天在藍忘機面前晃,可惜恢複好情緒的藍忘機又是那一幅無波無瀾不悲不喜的藍二公子了,搞得魏無羨很是氣餒。

期間兩人想過趁着這妖獸睡眠之際,偷偷潛入水底,尋找逃生洞口,可最多在水底游蕩一炷香的時間就會被這妖獸發現。而魏無羨找了好多次,都沒找到清竹口中的洞口,興許是被那妖獸的身體擋住了,想把它引出水面,可這妖獸自從大鬧一場之後,就懶得動彈了。

【他們把岸上散落的羽箭、長弓、鐵烙都撿了起來,抱回去一數,羽箭過百支,長弓三十餘把,鐵烙十幾只。

這時,已是第四天。

藍忘機左手拿起一支長弓,凝神察看它的材質,右手在弓弦上一撥,竟彈出了铿锵的金屬之音。

這是仙門世家用于夜獵妖魔鬼怪的弓箭,制造弓和箭的材料皆非凡品。藍忘機将所有的弓弦都從弓上拆了下來,一根一根首尾連結,結成了一根長弦。他兩手将此弦繃緊,随即一甩,弓弦閃電般地飛出,一道白光炫過,前方三丈之處的一塊岩石被擊得粉碎。

藍忘機撤手收弦,弓弦在空氣中破出尖銳的嘶鳴。】

魏無羨好奇的問道:“弦殺術?”

【弦殺術是姑蘇藍氏的秘技之一,為立家先祖藍安的孫女、三代家主藍翼所創所傳。藍翼也是姑蘇藍氏唯一一任女家主,修琴,琴有七弦,可即拆即合,七根由粗逐漸到細的琴弦,上一刻在她雪白柔軟的指底彈奏高潔的曲調,下一刻便能切骨削肉如泥,成為她手中致命的兇器。

藍翼創弦殺術是為了暗殺異己,因此頗受诟病,姑蘇藍氏自己也對這位宗主評價微妙,但不可否認,弦殺術亦是姑蘇藍氏秘技中殺傷力最強、遠近皆宜的一種搏戰術法。】

藍忘機抿了抿下唇道:“從內部攻破。”

【龜甲固如堡壘,表皮堅硬無比,看似不可

突破。但越是如此,它藏在龜殼之內的軀體部分,就可能越是脆弱。這一點,魏無羨這幾日也想過,心中清楚。

他更清楚的,則是眼下的局面。經過三日的休養,他們現在的狀态剛剛達到巅峰。而再多等下去耗下去,就要逐漸下滑了。而第四天已過,救援的人,還是沒有來。

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全力一搏。若是兩人能合力斬殺了這只屠戮玄武,就可以從黑潭底下的水洞逃出去了。】

魏無羨拉住藍忘機,商量道:“我也同意,內部攻破。但是你們家的弦殺術我有所耳聞,龜殼內部束手束腳,不利發揮,再加上你腿傷未愈,施展起來怕是要打折扣吧?”

這是實話,藍忘機明白。他們都明白,逞強上陣,硬要做自己沒能力做到的事,除了拖後腿并沒有其他作用。

魏無羨看着藍忘機的表情,便知道他同意了,輕笑了笑:“聽我的吧。”

【屠戮玄武的一小半龜殼還浮在黑潭水面上。

它的四只獸爪和頭尾都縮了進去,前方一個大洞口,左右和後側分別排列着五個小洞口。像是一座孤島、一座小山,山體漆黑,凹凸不平,青苔遍布,還挂着綠油油、黑乎乎的長水藻。

悄無聲息地,魏無羨背着一捆羽箭和鐵烙,一尾細細的銀魚一般,潛到了屠戮玄武的頭洞前方。

這個洞有一小半浸在黑潭水中,魏無羨便順水游了進去。通過了頭洞之後,便翻入了龜殼內部。魏無羨雙足落“地”,像是踩到了厚厚的一層爛泥裏,“泥”裏還泡着水,鋪天蓋地的一陣惡臭,逼得他險些罵出聲來。】

這惡臭似腐爛似甜腥,讓魏無羨想起了他以前在雲夢一個湖邊見到過一只肥碩的死老鼠,他捏住鼻子,心道:“這鬼地方……幸好沒讓藍湛進來。他的傷還沒好,若是進來聞到這個味道,怕是要吐暈過去了。”

【屠戮玄武發出平緩的呼嚕聲。魏無羨屏息悄聲走動,足底越陷越深。三步之後,那攤爛泥樣的東西便沒過了他的膝蓋。爛泥、潭水之中,似乎還有些硬塊。魏無羨微微矮身,摸索幾把,驀地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像是人的頭發。

魏無羨收回了手,心知這是被屠戮玄武拖進來的人。再摸,又摸到了一只靴子,靴子裏的半截腿已經爛得半是肉半是骨。

看來這只妖獸很不愛幹淨。它沒吃完的殘渣,或是還來不及吃的部分,就從牙縫裏漏了出來,往殼裏這麽一吐,越吐越多,百年下來,堆成了厚厚的一層。而此時此刻,魏無羨就站在這些由殘肢斷體積成的屍泥裏。

這幾日爬摸滾打,身上已是髒得不能看,魏無羨根本不在乎再腌臜一些,手随意在褲子上抹了抹,繼續往前走。

妖獸的呼嚕聲越來越大,氣浪越來越重,腳底的屍泥也越來越厚。終于,他的手輕輕觸碰到了妖獸凹凸不平的皮膚。他緩緩順着皮膚繼續往裏摸索,果然,頭部和頸部是鱗甲,再往下就是坑坑窪窪的堅硬表皮,越往下皮膚越薄,越脆弱。

這時,屍泥已蔓到了魏無羨腰部。這裏的屍體大多數都沒被吃完,所剩軀體都是大塊大塊的,不應該叫屍泥,而應該叫屍堆了。魏無羨把手伸到背後,準備解下羽箭和鐵烙,卻發現鐵烙被什麽東西卡住了,拿不出來。

他握住鐵烙的長杆,用力往外拔,這才拔了出來,同時,烙鐵的前端從屍堆裏帶出了一樣東西,發出“當”的輕微一響。

魏無羨立即僵住了。

半晌,四周并無動靜,妖獸也并未發難,他這才無聲松了口氣,心道:“剛才鐵烙似乎是被什麽東西卡住了,聽聲音也是鐵的?還很長,看看有沒有用。手頭差家夥,如果是一把上品仙劍最好了!”

他伸出手去,摸到了那樣東西,長條狀,很鈍,表面爬滿鐵鏽。

就在握住它的一剎那,魏無羨的耳裏響起了尖叫聲。

這尖叫聲仿佛成千上萬個人在他耳邊發出撕心裂肺的絕望嚎哭,霎時一股寒氣順着他這條手臂爬遍全身,魏無羨一個激靈,猛地抽回手,心道:“什麽東西,好強的怨念!”

這時,四周忽然亮了起來,一陣淡淡的赤黃色的微光投射出了魏無羨的影子,照亮了前方一把漆黑的鐵劍。這把劍就斜斜插在他影子的心髒部位。

這可是在屠戮玄武的龜殼內部,怎麽會有亮光?

魏無羨猛然回頭,果不其然,一對金黃的大眼近在咫尺。

他這才發現,那悶雷般的呼嚕聲已經消失了。而那赤黃色的微光,就是從屠戮玄武這雙眼睛裏發出來的!

屠戮玄武龇起了黑黃交錯的獠牙,張口咆哮起來。

魏無羨就站在它的獠牙之前,被這咆哮之聲的音波正面襲中,沖得雙耳幾乎炸裂,渾身發痛。眼看它咬了過來,忙把那捆作一束的鐵烙往它口裏一塞。這一塞無論是時機和位置都剛剛好,不多一分不少一寸,卡住了妖獸的上颚和下颚!

趁妖獸合不攏嘴,魏無羨将一捆羽箭用力紮入了它最薄弱的那片皮膚裏。羽箭雖細,但魏無羨是五根作一捆,紮進妖獸的皮肉裏直推到尾羽沒入,就像是紮進了一根毒針。急痛之下,屠戮玄武把頂住它牙口的鐵烙都壓彎了,那七八根原本筆直的鐵烙一下子被它強大的咬合力折成了勾狀。魏無羨又在它的軟皮處紮了幾捆箭,這妖獸自出世以來從沒吃過這麽大的虧,疼得瘋了,蛇身在龜殼裏使勁翻騰起來,蛇頭撞來撞去,屍堆也随着翻江倒海,猶如山體傾塌滑落,魏無羨淹幾乎被沒在腐臭的殘肢之中。屠戮玄武睜大雙眼,黃目猙獰,大開牙口,似乎要一口氣氣吞山河。屍堆如洪流一向它口裏滑去,魏無羨拼命掙紮、逆流而上,忽然抓到了一柄鐵劍,心中一涼,耳邊又響起了那陣凄厲的哭嚎尖叫聲。

魏無羨的身體已經被吸入了屠戮玄武的口腔之中,眼看妖獸即将閉口,他抓着這柄鐵劍,故技重施,将它卡在妖獸的上下颚之間。

這種百年妖獸體內的五髒六腑十之八|九都是帶着腐蝕性的,人只要被吞下去了,瞬間就會被被熔成一縷青煙!

魏無羨牢牢抓住那柄鐵劍,像一根刺一樣,卡在它口腔裏不上也不下。屠戮玄武撞了一陣頭,怎麽也咽不下這根不讓它合攏嘴吧的刺,但它又不願意松口,終于沖了出去!

它在龜殼裏被魏無羨紮怕了,像是要整個從殼裏逃脫一般,拼命把身體往外擠,擠得之前藏着護在這層铠甲裏的嫩肉也暴露了出來。而藍忘機早已在它頭洞上放下了線,等待多時了。屠戮玄武一沖出來,他便收了線,在弦上一彈,弓弦震顫,切割入肉!

這妖獸被他們兩人合力逼得出也不是、進也不是。它是畸形的妖獸,并非真正的神獸,原本就沒什麽了不得的心智,疼痛刺/激之下徹底瘋狂,甩頭擺尾,在黑潭裏橫沖直撞,在一個龐大的漩渦裏翻滾撲騰,掀起滔天水浪。可任它怎麽發瘋,這兩人一個牢牢卡在它嘴裏,讓它咬不動吃不得,一個死死用弦勒住它皮薄處的要害,寸寸切割進去。傷越切越深、血越流越多!

藍忘機緊緊扯住弓弦,一刻不松,堅持了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之後,屠戮玄武才漸漸地不動了。

妖獸的要害被藍忘機用弓弦切得幾乎與身體分離,用力過度,他的手掌心也已經滿是鮮血和傷痕。龐大的龜殼浮在水面上,黑潭的水已被染成肉眼可見的紫紅色,血腥氣濃郁如煉獄修羅池。

撲通一聲,藍忘機跳下水,游到蛇頭附近。屠戮玄武的雙眼仍然大張,瞳孔已經渙散了,獠牙卻還緊緊咬合着。

藍忘機急忙喊道:“魏嬰!”

妖獸嘴裏沒有發出聲音。

藍忘機猛地伸手,握住上排牙和下排牙,用力往兩邊掰開。他泅在水裏,無處使勁,好一陣才掰了開來。只見一柄漆黑的鐵劍卡在屠戮玄武的口中,劍柄和劍尖都已深深刺入了它的口腔,而劍身已經彎成了一道弧形。

魏無羨整個人蜷成蝦米狀,低着頭,雙手還緊緊抓着鐵劍并不鋒利的劍身,就快滑進屠戮玄武的喉嚨裏了。藍忘機立即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提了出來。屠戮玄武的一牙關打開,那柄鐵劍便滑入水中,沉入潭底。】

魏無羨雙目緊閉,軟軟趴在他身上,一條手臂搭在他肩頭,藍忘機有些慌亂,只能摟着他的腰,帶着他浮在血水裏,道:“魏嬰!”

他咬緊牙關,手微微發顫,正要伸出去碰魏無羨的臉,魏無羨卻一個激靈,突然醒了,急忙問道:“怎麽樣?怎麽樣?死了沒?死了沒?!”

他撲騰了一下,帶得兩人身體都在水裏沉了一沉。藍忘機将他扣在懷中,摟緊了他的腰,道:“已經死了!”

魏無羨目光一陣茫然,像是反應有些困難,想了一陣,才回道:“死了?死了……好!死了。剛才它一直在叫,邊叫邊翻,把我震暈了。哦對了,洞!水下的洞,快走吧。從水洞出去。”

藍忘機覺察他反應有異,急忙查看起來:“你怎麽了。”

魏無羨來了精神,拉住了藍忘機的手:“沒怎麽!我們快出去,事不宜遲。”

的确事不宜遲,藍忘機點了點頭:“我帶你。”

魏無羨搖了搖頭:“不用……”藍忘機右手仍是如鐵箍一般摟着他的腰,不容辯駁地道:“吸氣。”

這般精神恍惚的狀态下水,怕是要出意外。魏無羨也不愛逞強,一點頭,顧不得血水髒污,兩人深吸了一口氣,潛下了水。

半晌,紫紅色的水面破出兩道水花,兩人又鑽了出來。

魏無羨呸的吐了一口血水,抹了把臉,抹得滿臉都是紫紅色,越發形容狼狽,有些慌亂:“怎麽回事?!怎麽沒有洞口?!”

【魏無羨本以為原先是被屠戮玄武身軀擋住了所以才找不到,可現在屠戮玄武的屍體已經挪了位置,它原先所盤踞之處,也沒有什麽水洞。

藍忘機的頭發濕漉漉滴着水,沒有答話。兩人對望一眼,都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

恐怕……屠戮玄武在劇痛之下,獸爪狂撥,震塌了水下的岩石,或是踢到了什麽地方,剛好把這個唯一的逃生水洞……堵住了。

魏無羨掙脫藍忘機的手臂,一個猛子紮入水中,藍忘機也跟着紮了下去。一通好找,依舊沒有找到一個洞口。哪怕能容一人通過的也沒有。】

氣氛一下冷了下來,魏無羨開口道:“這怎麽辦?”

沉默片刻,藍忘機搖了搖頭,輕聲道:“先上去吧。”

魏無羨擺了擺手,有氣無力的道:“……上去吧。”

【兩人皆是精疲力盡,慢騰騰游到岸邊,出水都是一身血淋淋的紫紅色。魏無羨把衣服脫了,擰幹用力甩了甩,忍不住罵道:“這是玩我們吧?本來是想着再不來人救我們,想殺都沒力氣殺了,這才過來跟它幹。結果好不容易幹/死了,這王八孫子把洞踩塌了。我/操!”

聽到那個“操”字,藍忘機眉尖抽了抽,想說什麽,忍住了。

魏無羨用力邊甩衣服邊罵,忽然腳下一軟。藍忘機搶上前去托住了他。魏無羨扶着他的手道:“沒事沒事。力氣用盡了。對了,藍湛,我剛剛在它嘴裏抓着一把劍你看見沒,那劍呢?”】

藍忘機有些疑惑:“沉到水底了。怎麽?”

魏無羨搖了搖頭,表示沒事:“沉了?那算了。”

【他方才緊緊握着那把劍的時候,耳邊一直聽到排山倒海的尖叫聲,渾身發涼,頭暈目眩。那鐵劍一定是個非同一般的東西。這只屠戮玄武妖獸,至少吃了五千餘人,被它完整地拖進龜殼裏的時候,肯定有不少人還是活着的。這柄重劍,也許是某位被吞食的修士的遺物。它在龜殼的屍堆裏藏了至少四百年,浸染了無數活人死人的深重怨念和痛苦,聽到了他們的尖叫聲。】

魏無羨本想把這劍收起來,好好看看這塊鐵,但既然已經沉了,眼下又被困死在這裏出不去,那便暫且不提好了。若是提多了,被藍忘機聽出端倪,平白的讓他擔心。

魏無羨揮了揮手,直直往岸上走,藍忘機就靜靜跟在他的身後,沒有走兩步,魏無羨就腳下一軟,往身後摔去。

藍忘機忙上前接住他的身子,扶着他找到一塊幹淨點的地方坐下,查看起來魏無羨的傷勢。

可手剛觸碰到魏無羨的肌膚時,藍忘機便覺得自己手下觸碰的是一個火爐一般“魏嬰,你好燙。”魏無羨聽到這話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費力的擡起了手蹭了蹭藍忘機的臉頰“你也好燙啊……”

藍忘機抓住魏無羨的手,皺了皺眉頭“是你的手冷。”魏無羨側了側頭“好暈啊……”

他那塊箭傷一直沒有好好處理,止血都是等到自然止血,雖然藍忘機給他貼了點傷藥,可他早趁藍忘機不注意的時候給貼了回去,如今反複浸水,又沾了些屍水,如今終于化膿了,他發燒了。

☆、第 18 章

藍忘機看着昏昏欲睡的魏無羨,有些慌亂“魏嬰,你別睡。”

魏無羨點了點頭,歪靠在藍忘機懷裏“我……不睡……”

藍忘機把魏無羨的頭放在膝上,抓起他的手開始輸送靈力,魏無羨見此掙紮了起來,可能因為發燒了,他的掙紮毫不起眼,很快就被藍忘機壓下了“魏嬰,躺下。”

魏無羨躺在藍忘機膝上,輕搖了搖頭“不用給我,你自己都沒剩多少……”

本是不經意的一句話,藍忘機的臉色卻冷了下來,冷然道“躺好了。”

魏無羨看了看藍忘機的臉色,眼珠一轉,輕蹭了蹭他的腿“藍湛,我好無聊啊!你唱首歌來聽好不好?好不好嘛……”

藍忘機被蹭的有些不自在,伸手抱住了魏無羨亂動的頭“你別亂動。”

魏無羨仰了仰頭,親昵的蹭蹭藍忘機的手“那你唱個歌好不好嘛?”

藍忘機微微低下頭,将魏無羨的發帶解了下來,修長的手指穿過他的青絲“你別亂動,我……唱。”

一陣低且輕柔的歌聲,在空曠的地洞之中悠悠回蕩了起來。

魏無羨舒展開四肢,享受起這難得的平靜時刻“真好聽……”

藍忘機的手頓了頓,随後移到了魏無羨的太陽穴,輕揉了起來。

魏無羨舒服的眯了眯眼睛,扯住了藍忘機的衣角晃了起來“這支曲子叫什麽名字?”

藍忘機輕輕将衣角拽了出來“曲名……忘羨。”

魏無羨聞言輕笑,擡手遮住了眼睛“忘羨……曲名,忘羨嗎?真好啊……”

藍忘機俯下身,貼到魏無羨耳邊,輕聲道“睡吧。”

再次醒來的時候,魏無羨看到的不是漆黑的山洞頂,也不是藍忘機那張蒼白俊美的面容,而是一塊木板,木板上畫着滑稽的一串親嘴小人頭。

這是他在蓮花塢畫在自己床頭的塗鴉。

坐在床邊的江厭離見他醒了,淡眉輕揚,放下了手中的經書,從食盒中拿出一盅還溫着的粥,遞到了魏無羨面前“阿嬰。”

魏無羨勉強掙紮着從床榻上撐起身,四肢已經不燒了,聲音卻還有些嘶啞“阿姊,藍湛呢?藍湛去哪了?”

江厭離用湯匙攪了攪手中的粥,努了努嘴“啧啧啧,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啊!”

魏無羨靠在了床頭,捂住傷口,戲谑地笑了笑“我哪敢啊!阿姊你快告訴我,藍湛呢?”

江厭離舀了一勺粥,請吹了吹,粥煮的恰到好處,不稠不稀,米粒晶瑩剔透,香氣濃郁,魏無羨在洞中餓了這麽多天,不好吃些油膩的,這個剛剛好。

江厭離把粥喂到了魏無羨嘴邊,挑眉笑道“他本來要走,我給勸下來了。昨個守了你一夜,我讓他去西廂歇着了。”

魏無羨聽到了這話,才放心的喝起了粥,狼吞虎咽的樣子讓江厭離心疼極了,好不容易一盅粥進去了,江厭離拿帕子給他擦了擦嘴“夠不夠啊?”

魏無羨看着桌上的白瓷罐,搖了搖頭,江厭離看着他這幅模樣,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笑罵道“臭小子,剛出來不能吃多了,小心胃疼。”

話音剛落,江楓眠就推門進來了,身後還跟着臉色有些蒼白的藍忘機。

魏無羨見此放下了捂在額頭上的手,想要下床行禮,卻被江厭離扶住了,只能沖江楓眠點了點頭“江叔叔。”

江楓眠坐到了桌旁,沖魏無羨點了點頭“坐着吧。”

江厭離看着魏無羨眼巴巴的盯着藍忘機,忙揮了揮手,示意藍忘機坐到床邊來。開始藍忘機還有些顧忌到江楓眠還在,卻不想江厭離直接把他推到了床邊的位置,她自己收拾了碗筷,坐到了桌旁。

江楓眠看了看這些後輩,緩緩開口道“溫家現在正在慶賀溫晁憑一己之力,殺了屠戮玄武。”

魏無羨險些滾下床,幸好藍忘機攬住了他,魏無羨反手握住了藍忘機的手,示意自己沒事“他殺的?分明是藍湛殺得好不好?”

藍忘機皺了皺眉,試圖開口解釋。

卻沒想到被江楓眠搶先了一步“ 是嗎?可巧,藍家二公子卻對我說,是你殺的。那到底是誰殺的? ”

魏無羨盯着藍忘機,撓頭笑了笑“ 算咱們倆都有份吧。但是主殺是他。我就是鑽到妖獸的殼裏把它趕了出去。藍湛一個人在外面守着,跟它磨了三個時辰才拖死它。 ”

藍忘機面色不改,卻在袖中同魏無羨十指相扣 “一起殺的。”

江楓眠點了點頭“做的不錯。”

江厭離卻在反複打量兩個人,突然想起剛剛打開洞時兩個人的模樣,魏無羨穿着一件外衣躺在藍忘機的膝上,而藍忘機穿着一身裏衣,靠在石壁上休息,如果她沒看錯那應該是魏無羨的裏衣。江厭離心道要遭,這還沒成親,要是發生了什麽,她怕是對不起青衡君了。

江楓眠看着床前的魏無羨和藍忘機,微微一笑,起身出門了。

江厭離看着床邊恩恩愛愛的兩個人,輕咳一聲“阿嬰。忘機,我可以這麽叫你吧?”

藍忘機松開魏無羨的手,點了點頭。

江厭離溫柔的笑了笑,緩緩開口道“我洛陽的商會出了些問題。阿嬰再過兩天,等你可以下床了,帶着忘機去洛陽幫我查查賬。”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江厭離扶了扶額,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忘機不必擔心。藍先生傳信來,說青衡君的情況還好,讓你暫時不必回雲深不知處了,跟着阿嬰一起去洛陽。”

藍忘機接過信箋,拆開信看了看,果然是藍啓仁的筆跡,他緊繃的情緒放松了些,沖江厭離點頭道謝。

江厭離笑了笑,将碗筷放入食盒中,起身離開了。

剛剛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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