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 14

一個月後

盧克趴在羅曼寬闊的胸膛上,用臉蹭着那裏粗糙的毛發,心裏不禁好奇:跟這個各方面都與他理想中好男人的标準差十萬八千裏的“壞男人”在一起,感覺怎麽可以這麽舒服?

他跟羅曼的性愛體驗如此契合,想起來簡直令他後怕。倒不是說盧克之前經歷過的性事都很糟糕——一點都不糟——但是跟他現在感受到的完全不能比。當羅曼觸摸到他時,他所感受到的那股吸引力簡直像嗑了藥一樣嗨,而羅曼的觸碰一旦消失,他整個人饑渴得就像戒斷一樣難受。令人陶醉。令人害怕。害怕的是羅曼對他的身體,就像一名音樂家熟悉自己的樂器般了如指掌:當盧克渴望被占有、被呼來喝去的時候,他就表現得霸道專橫;當盧克想要擁抱和親昵時,他又溫柔款款、善解人意;當盧克想要玩情趣假裝自己不情不願(跟羅曼在一起,他就沒有不情願的事)的時候,對方又能恰到好處地對他擺出冷酷而兇狠的态度。

最令人害怕的是,這樣的感覺是雙向的。盧克對羅曼的情緒也照應得很好:當羅曼心情陰郁時,盧克發現自己竟變得格外乖巧且順從,任由羅曼對他這樣那樣、盡情發洩心中壓抑的欲望——光是對方的這種态度就能讓他高潮。他的高潮,在于他取悅了羅曼,這也……好吧,應該說是非常糟糕了吧。

然而最糟糕的部分,在于他絲毫不敢說自己是被對方利用了,或是對方欺騙了他。羅曼對自己的本質全無粉飾,盧克壓根沒有突然冒出過“羅曼是個好人,只是被世人誤會了”這樣的想法。羅曼絕不是什麽好人;盧克對此可是心裏有數得很,但這也改變不了他被那人迷得神魂颠倒的事實。

“你好壞,”他對着羅曼的胸口呢喃。“我都被你搞得犯桃花癫了。”

羅曼的笑聲不像是從他耳朵裏傳入的,更像是通過身體的觸碰傳遞給他的。“關我什麽事?只能怪你這臭小鬼滿腦子奇怪的情趣,kudryashka。”

“那是什麽意思?”盧克嘟囔着說,倒是沒有就“臭小鬼滿腦子奇怪的情趣”的說法提出反駁。“我不懂那個詞的意思。”聽起來像是昵稱。盧克希望它不是。羅曼就喜歡使那些毫無愛意只為揶揄人的昵稱。

羅曼拽了拽他的頭發。“意思是‘卷毛’。差不多吧。”

好極了。又來一個打趣的昵稱。

“我不禁要覺得,你是不是對我的頭發有特殊的愛好了,”盧克說。

“你怎麽會這麽覺得的?”羅曼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梳過他的卷發。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相處了一會兒,感覺是如此地惬意,簡直沒有道理。

“你殺過人嗎?”盧克一邊小聲說道一邊用手指撫過羅曼肌肉結實的臂膀。

“殺過,”羅曼回答。

一陣戰栗竄上盧克的脊梁。就這個內容本身而言,羅曼的回答沒有出乎他的意料——要是對方否定了,他反而才會覺得驚訝——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是羅曼說這話時的冷靜語調。

盧克打量着羅曼胳膊上的紋身,一個簡單的俄語單詞:Помни。意思是“銘記”。盧克不知道這個紋身背後有什麽故事,但是這詞兒似乎給他提了個很好的醒:可千萬別忘了這男人的能力和手段。

“是你親自下的手還是下達的命令?”盧克說。

“有區別嗎?”羅曼用幹巴巴的語氣說。“殺人就是殺人,不管是不是親手取的性命。不過要回答你這個問題的話,我的答案是:都有。”

盧克的手指滑到下面,摸到了羅曼的手。這是一雙曾經殺過人的手。一雙輕輕一碰,就能令他渾身顫抖、不能自已、無法思考的手。

“會很難下手嗎?”盧克說。“取人性命這種事?”

羅曼等了一會兒,回答說:“有時候是。不過我殺的大部分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所以我也不至于因此就睡不着覺。再說了,我那時候是在為FSB做事,所以那些完完全全都算是合法的。”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說到“合法”這個字眼兒時,帶着近乎嘲諷的意味。

“FSB?”盧克問道。

“聯邦安全局①,”羅曼解釋說。

注①:即俄羅斯聯邦安全局,俄語拉丁化寫作“Federal'naya Sluzhba Bezopasnosti”,俄羅斯頭號情報機構。

“克格勃第二?”盧克又問。

“沒錯。”

盧克皺起眉頭,努力搜刮腦內關于俄羅斯軍事機構的知識:俄羅斯總統不是在十年前左右跟FSB打得火熱嗎?

“你就是在那裏結識總統的?”盧克說。

“還有其他一些事。”羅曼回答說,然後嘀咕了一句:“Liubopytnoi Varvare②……”

注②:俄語:好奇的野蠻人……(全句應是“好奇心重的野蠻人在市集上被撕掉了鼻子。”)

盧克擡頭看他。“什麽意思?”

“是一句古老的俄羅斯諺語,”羅曼說,那對藍眼睛裏閃爍着戲谑的神采。“基本上跟‘好奇心殺死貓’是一樣的意思。飽含智慧的諺語,你說是不是?”

“你是在威脅我嗎?”盧克咧嘴笑着說。

羅曼的視線在他微笑的嘴唇上徘徊了一秒。“眼下沒有。”

盧克将雙臂交疊在羅曼寬闊的胸膛上,下巴擱在上面。“你是不是……嗯,黑幫老大之類的人?”

羅曼把頭一仰,哈哈大笑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盧克說着,投給他一個遭侮辱後不樂意的表情。“你是說,你其實不是某個有組織犯罪集團的頭目嗎?那基本上就是黑幫的同義詞。”

羅曼還是那副玩笑的表情。“我不會用那些辭令來形容自己。我賺錢,我很擅長賺錢,有時候我賺錢的手段不太合法。你的錢越多,你就越有權勢和影響力,而你的敵人也就越多。敵人越多的話,你必然就會變得越發無情,越發小心翼翼。不這樣的話,有些人可能會打你的主意。”

盧克皺着眉,思考着這句話的含義。“我從來沒這樣想過。”他看向羅曼,“你不會感到厭倦嗎?”小聲說,“這樣做不會變成孤家寡人嗎?再說了,你要那麽多錢幹嘛?”

羅曼用一種無法讀解的表情看他,他用手指關節掃過盧克的臉頰。“寶貝,你确定自己是理查德·惠特福德的親兒子?”

盧克感到自己臉紅了。他也不清楚是怎麽搞的,這甚至算不上是羅曼用過的最可笑的昵稱。

“你的言下之意在說我父親也是一丘之貉?”盧克說。

羅曼眼中閃過某種冷酷而強硬的神色。“從某些角度講,你父親跟我可說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我知道,”盧克說道。“我是說,我老早就懷疑過他有參與過一些不正當的買賣。我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對那些事一點兒都沒察覺。”盧克遲疑了一下,然後對上羅曼的視線。“那我父親又對你做了什麽?”

羅曼閉上眼睛,一副不是很想再繼續這場談話的樣子。但是,令盧克沒想到的是,他還是回答說:“他覺得忽悠我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導致的結果就是,他給我甩了個大爛攤子,害我欠下一堆我不想欠的人情債——我不想欠那些人任何東西。”

盧克眉頭緊皺。“那是什麽意思?他到底幹了什麽?”

就在他以為羅曼不會回答時候,對方開口了。

“我這人沒多少原則,底線也很低,”羅曼說。“但是每個跟我打交道的人都知道我絕不會越雷池一步。因為你父親的緣故,我在無意間破壞了其中一條。”

“我的好奇心這下算是被勾到極限了,”盧克一邊說,一邊用手指尖輕敲羅曼的胸膛。

羅曼睜開雙眼,一邊嘴角微微扯了扯。“還記得那些好奇小奶貓們的遭遇嗎?”

“是貓,”盧克更正他說。

“小奶貓就是還沒長大的貓,”羅曼擺出一副義正辭嚴的臉色說。

“我不是沒長大的貓,”盧克說完笑了起來。“還有,這場對話的氣氛越來越搞笑了,壞人怎麽能有搞笑的屬性?你又在篡改人設了。”

“也許我不是壞人呢,”羅曼嘟囔說,張開手指梳理着盧克的頭發。“也許那只是世人對我的誤會。”

盧克嗤笑一聲。“得了。好吧,那我爸到底幹了啥?”

所有那些仿若說笑的神色都從羅曼臉上消失了。“我們達成了一項協議。惠特福德需要把一批數以噸計的非法品從吉爾吉斯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運到幾個歐洲國家去。”他微微聳肩。“只要你找對人脈,在這些國家走私點貨物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生意而已,就那麽簡單純粹的事,只要那些貨物不是毒品,我就無所謂。惠特福德借用我的火車皮運貨。當然,我不是白給他運的。”

這場談話的發展開始令盧克感覺到不舒服了。“發生了什麽?”

羅曼繃緊了嘴唇。“我的車皮是有人護送的,但那不過是有備無患的常規配置,用來應對萬一遇上的特殊情況——火車皮不過檢,在好些國家過境的時候都有人确保安全通過。但卻在波蘭遇到了襲擊——一輛汽車爆炸了,我手下死了四個人,而且這場災難還給整列車皮招來了不必要的關注。車上被搜出了成噸的可卡因。”羅曼的眼神變得冷酷起來。“可卡因顯然不包含在惠特福德跟我說好的交易裏。”

盧克眉眼一蹙,回想起之前為了給兩人的會面做準備,他在網上搜索到的關于羅曼的信息:羅曼的父親就是死于吸毒過量的。“但是當初我搜索你的資料時,完全沒看到跟那樁醜聞相關的,你一定是把事兒壓下去了吧。”

“我當然壓住了。可因為出了人命,事情沒那麽好擺平。而且因為我從不涉及販毒,所以我也沒有必要的人脈關系。最後我投入了成百上千萬來把事情壓下去,欠了一大堆我壓根不想欠他們任何東西的人的人情。更糟糕的是,這一堆麻煩事破壞了我……在某個圈子裏的商業信譽。在這門生意裏,被官方抓到過把柄是大忌。倒是你父親,幾乎毫發無損,盡管那爛攤子都是他一手造成的。”羅曼淺色的眼中閃過一抹邪惡的神色。“本來只是一次常規的運貨,不該有什麽危險。有時候,傷亡在所難免,但我的手下不是為那種龌龊事賣命的。他們中有些人還有家眷,惠特福德倒是用不着去給一群孩子解釋說他們的父親死了。”

盧克咽下喉嚨裏冒出的酸水。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是什麽聖人,但這……這又是另一碼事了。隐隐察覺是一碼事,确切知道又是另一碼事了。

羅曼用審視的目光盯着他看,令他心神不寧。“等你繼承下你父親的生意,包括所有那些見不到光的東西,你會怎麽辦?你會照着他的路子走嗎?”

盧克咬住嘴唇。“說實話吧,我盡量避免想這件事想太多。”對于自己的天真,他禁不住笑了一聲。“但是現在……我覺得我做不到他做的那些事,也就是你做的那些事。我不是——我不是聖人什麽的,我知道有時候要想成功的話,得狠得下心,但我有自己的底線。”他苦笑一下。“我沒有經營犯罪事業的天賦,我會确保公司在合法範圍內成功運作下去。我的商業頭腦很不錯的。惠特福德集團賺的錢也許不會有以前那麽多,但我也不貪心就是了。”

“有以前那麽多,”羅曼語氣平平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說的那是多少錢?”

盧克咧咧嘴。“多到我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我跟你說過:我不貪心。當個百萬富豪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可不想一直盯着身後看,時刻提防着會不會被人從背後捅一刀。我還要頤享天年呢,要幸福美滿,然後做自己想做的事。”

羅曼的嘴唇彎出一個嘲弄的微笑。“是啊,你要跟一個好男人結婚,還要領養二點五個小寶寶。”

盧克微微一笑,他才不要因為有這樣的想法而羞愧呢。“不,至少四個寶寶。我的父愛可泛濫了。還有,比起領養我更偏好代孕,不過我對領養也完全接受。”

羅曼瞪着他看,臉上浮現出一種古怪的神色。

“你會邀請我出席婚禮嗎?”他終于開口道,藍眼睛裏的神情還是那麽難以讀解。

盧克心底下萌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在他發過的那些白日夢裏,他把自己的婚禮想象成一個色調明媚、猶如童話故事般的盛事,一個五官不明的大帥哥站在他身邊,兩人互換誓言,由衷地深愛着彼此。在那樣一幅明媚、快樂的畫面裏冒出個羅曼,可說是不和諧到了極點。

“唔嗯,”盧克說。“那可就有點尴尬了,你不覺得嗎?人們通常是不會邀請他們的……”他頓住了,心慌起來:話說回來,羅曼到底算是他的什麽呢?“……過去睡過的男人來參加他們的婚禮。”

“過去睡過的男人,”羅曼重複道,臉上又掠過一絲玩笑的意味。他把手擱在盧克的後腰上——對盧克來說,那份觸感和重量已經變得相當熟悉了。“你是說,你在結婚那天,就不會對我張開雙腿了嗎?”

盧克氣得大聲喊道:“我當然不會!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羅曼的手指朝更下方滑去,觸碰到盧克還未恢複緊致的濕黏後穴。盧克強忍住想要扭動的沖動,剛剛經歷過性事,他的那裏還很柔弱敏感。他瞪了羅曼一眼。

羅曼竟然還笑得出來。“你确定不會?”他用打商量的語氣說着,手指在盧克的後穴處揉弄,還插入一點指尖進進出出地挑逗那格外敏感的洞口。“到時候你打扮得美美的,沒準兒還穿一身白禮服呢,”羅曼一邊說一邊挑弄他那顫抖的穴口,“你那位好男人會在聖壇前等着你。”将手指探入深處,擴張做得讓盧克感覺舒服極了。天吶。

“但是你會遲到,”羅曼說着,手指抽插起來,但就是不去碰盧克的前列腺。“你之所以會遲到,是因為你被我壓在身下叫得回不過神。”

“不是,”盧克咬着牙說,盡管他在二十分鐘前才射了一次,此刻卻硬得發疼。心愛的男人在等着他,而他卻被羅曼操着,光是這想法就污穢又罪惡,而且——“不是,”他顫巍巍說着,随着羅曼再伸進來一只手指,聲音馬上變得沙啞起來。

“是。”羅曼微微曲起手指。盧克震顫一下,口中溢出呻吟。“是的,就是這樣。你遇上我就會饑渴起來,以後永遠都會是這樣。”

“不是——”

“是,你就是,”羅曼一字一頓地說着,手指按上盧克的前列腺,一下又一下。“你那位好男人在聖壇那兒等你,你卻被我的雞巴插着,還求着我大力操你。終于,他等不及來找你的時候,就會發現你本質上是個多麽淫蕩下賤的小騷貨。”

盧克低吟一聲,咬上羅曼的胸肌。他緊緊銜住那裏小而硬的乳頭,貪婪地吮吸着,并用臀肉緊緊夾住羅曼那無情的手指。他已經快忍不住要哭出來了,經歷了數小時的雲雨後,他的後穴本就敏感得不行,飽受刺激,而眼下……天吶。他順着對方的手指往後聳,希望能被插得更深,然而羅曼攥着他的卷發一緊,不許他動彈。

“你知道最精彩的部分是什麽嗎,小奶貓?”羅曼低吼着說,操他的手指變成了三根。“即便當着你未婚夫的面,被他眼睜睜看着,你也控制不住地一個勁地求我用雞巴操你。你會達到高潮,夾住我不放,浪叫出我的名字。”他用手指重重捅上盧克的前列腺,盧克眼冒金星。他啜泣着射了出來,後穴緊緊夾住羅曼的手指。

等他恢複思考能力時,羅曼已經移出了手指,用那對結實的臂膀交叉枕在自己腦後:好一副滿不在乎,氣定神閑到近乎得意洋洋的大男人姿态。

“我恨你,”盧克說的是真心話,他的嗓子都啞了,話音很刺耳。也不知道怎麽搞的,他竟有股要流淚的沖動。“吻我,”他聽到自己這樣說。“求你。”

羅曼看了他一會兒,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然後他抱着盧克翻身側躺,擒住盧克的雙唇,給了他一個輕柔又溫存的吻,盧克迎上去,融化在他唇上。他的一只手伸進羅曼的短發裏,将他攏向自己,把他拉來覆在自己身上,渴望像漣漪般一波波襲過他的身體。

當羅曼停止吻他時,他不滿地嗚咽了一下。

“我要動身去瑞士,”羅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說。“在那裏待六天。”

盧克感到胃部一抽。他只是……他只是不想再像之前一樣,整整一個禮拜都被困在同一間屋子裏,只能盯着四面牆發呆。

羅曼用拇指掃過他的嘴唇。“你跟我一起去。”

哦。

“好啊,”他悄聲說着,嘴角牽起一抹小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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