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絕域孤島(11)
聽到尖叫的衆人趕至李立群房間, 眼前所見如同一場拙劣的惡作劇。
不知誰在房門上方吊了一根指頭粗的繩子,繩子打出一個圓結,空蕩蕩的繩環在半空中蕩來蕩去。
走廊邊上, 李立群縮至角落, 雙腿用力蹬地, 拼命遠離那根吊繩, 他雙眼充血,滿口零碎不成句的殘缺字眼。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啪!
他兇狠地拍開夏晴的手:“別過來!別過來!!”嘶吼咆哮着, 将身子貼緊了廊柱。
“他怎麽了?”揉了揉發紅的手背,夏晴難以理解:“一根繩子而已,怎麽吓成這樣?”
她的話讓其他人不由都看向了那根吊繩。
忽然,沈光霁神經兮兮地伸出一只手,道:“奇怪了。”他的手感覺不到任何空氣的流動, 額前發絲自然垂落,一兩縷遮擋住本就不甚清晰的視線。
“沒有風啊, 那繩子怎麽一直蕩來蕩去的?”
即使李立群沖出房門時碰到了懸挂的繩子,吊繩很快就會因為空氣阻力停止運動。
湊近觀察的夏晴想到什麽,倒抽一口涼氣猛地後退數步。
到現在為止,這吊繩沒有一點停下的跡象, 繩子低端的圓環硬生生撐成了長長的橢圓形。
這說明什麽!?
有一個看不見的東西, 正吊在這根繩子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立群驚恐的尖叫更是将衆人心中的恐怖猜測推出水面,他那被血絲包圍的瞳孔裏,似乎晃着一道模糊的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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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客人。”女仆冰冷的聲音劈進來, 她走進, 看了一眼垂落的吊繩:“也許是哪個不守規矩的仆從的惡作劇。”憐憫的目光落在李立群身上,道:“吓到你了呢, 先生。不用怕,只是一根繩子而已。”
說着,她走上前将吊繩割斷。
‘咚’。
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從彼此眼中看出相同的疑惑,那絕不是一個人的幻聽。
女仆捏着那根吊繩,道:“先生你看,只是一根繩子。”
李立群早已不再關注繩子,他的視線随着那一聲‘咚’落在地上,胸膛劇烈起伏,他看着地面的某一處,幾欲裂開的眼睛裏流出淚水。
昔日的貴公子什麽話也說不出,恐懼早已将這個人擊碎,身份、地位、修養踐踏一空,他失神落魄地搖着頭,在絕望中與衆生平等。
“看來你晚上不僅喜歡帶、槍,還喜歡随身帶刀。”紀楚戎‘看’向女仆割斷繩子的刀,刀刃上還殘留着血跡。
“聽到尖叫時,我正在廚房準備明早的餐點。有些肉食需要提前做一些處理,好使它更為美味。”
紀楚戎道:“我對明早的餐點有些好奇,可以帶我去廚房看一看嗎。”
“當然可以。不過,在那之前。”女仆突然看向夏晴,她随手将吊繩塞入圍裙的系帶,從圍裙前擺的口袋掏出一個用黃色油紙包的東西,道:“下午寄過來的一封匿名信,收信人是您。”
“啊……”不過掃了一眼,夏晴臉上的血色頃刻間蒸發掉,這小小的塞得滿滿的包裹在她眼中遠比吊繩恐怖。她立刻否認道:“怎麽可能是給我的!?不可能!怎麽會有人往這裏給我寄東西!?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
“真的嗎?”女仆一步步靠近夏晴,将她逼至廊角,道:“您仔細看看,難道不覺得熟悉嗎?”
退無可退,夏晴抱住腦袋痛斥道:“我說了不是我的!拿走啊!”
遵從她的意願,一只手從女仆掌心拿走了那個小小的包裹。
是陳策。
墊了墊包裹的重量,陳策笑道:“我倒是很好奇這裏面是什麽東西,你不要的話幹脆拆開看看吧。”
“還給我!”夏晴一把推開女仆去奪那只包裹,陳策哪裏還會輕易就範。
躲開夏晴,陳策的匕首劃開包裹封皮,眼看裏面的東西即将暴、露,夏晴目光中閃過一種難以言說的兇狠,她像失去理智的惡鬼縱身撲向陳策。
這一下撲得又快又猛,陳策後腦磕在廊柱上,爆出一句粗口。一人奪一人護,扭扯間包裹的封皮在兩股拉力下不堪重負。
‘刺啦’一聲。
封皮徹底撕裂,裏面的東西雪花一般洋洋灑灑。
那是一張張高清照片,清晰到不用細看一眼就能暼清照片的內容。
‘呀!’系統小小地驚呼一聲,道:‘宿主,是……是裸、照。’
比裸、照惡劣百倍。照片裏的女人全身赤、裸,被人擺出各種屈辱的姿勢,照相機飽含惡意,對準了她哭泣的,流露痛苦表情的臉。
紀楚戎臉色突然極其難看,從李立群開始的點,在夏晴這裏穿成了線。
“夏晴,你,你怎麽會拍這種東西!”沈光霁高聲道:“你說你是攝影師,原來是這種攝影師!?你這是犯罪!”
“你閉嘴!你**的知道什麽!?”夏晴嘶吼道:“我說了,我說了這不是我拍的!”
“不是你拍的?”随手搶到一張照片,陳策笑道:“不是你的,你和我搶什麽?”他話還沒說完,手中的照片被紀楚戎拿走。
就在他們争執的時候,紀楚戎一張一張撿起所有的照片。
陳策瞧着,倒有幾分憐憫他,幸災樂禍道:“哥哥,讓你失望了呢,看來這裏除了殺人魔,只剩下一群心裏藏鬼的人。”
一旁的沈光霁正大聲質問夏晴照片的由來,聽見陳策的話,他停頓了一下。這一微妙的停頓被留意觀察每個人的系統捕捉到,更加深了紀楚戎心頭湧出的不好猜測。
如果陳策不是個例,除了他和白迪外,其他人出現在這裏确實有一個共同點,按陳策的話來說,他們心裏藏着鬼。
而女仆,作為最清楚這個世界真相的人,極有可能早已窺見他們掩藏的事情,現在,正一步步将這些事情連着血肉一同挖出來。
“現在,你最信任的,不正是我這個宿敵嗎。”
……白迪那個混蛋。
這天晚上他們不歡而散,李立群丢掉的魂再也找不回來,夏晴陷入歇斯底裏,連眯縫着眼睛的沈光霁,都開始疑神疑鬼。
隔日,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中時,聞秋聲踩着第一縷晨光悄悄來找紀楚戎,她昨晚又聽到了歌聲。
這一次的歌聲缥缈而溫柔,蘊着一絲安眠的意味。但不知為何,她睜開眼睛後,發現自己竟然滿臉淚水,連枕頭都被淚水浸濕了一大片。
“我的百合花啊,
我的百合花,
我願将一切歡喜、悲傷訴諸于你。
純潔的、美麗的、溫柔的百合花啊,
不識情愛的百合花啊,
願你永遠快樂,
願你早日尋找到心愛之人,
像我這般心懷甜蜜。
願你們日日不分離,
永不承受相思的苦痛。
我要将歡樂分享給你,幸福分享給你,
我的百合花啊,迎風盛放吧,
我将永遠銘記你,
我最愛的最好的朋友。
我永遠純潔的百合花。”
聞秋聲唱完,昨夜糾纏不休的悲傷再次襲上心頭,她幾乎要落下淚來,卻又不知這悲傷因何而起。聞秋聲道:“我聽到的女聲唱着相思情愛,但不知為何,總有種訣別的傷感。我醒來時,心還揪着疼。”
如果這是小姐在唱歌,那她為何心懷如此大的絕望。
聞秋聲道:“她一直反複唱着‘我的百合花’,可是我查看過,花園裏花類繁多,唯獨沒有百合花。”
這時,紀楚戎腦海裏的系統出聲了。
‘宿主,蘇珊這個名字,有百合花的意思。’
佩達爾小姐與凱恩子爵有婚約,但是夜晚出現的詭異新娘是塞拉·杜威。假設後來是塞拉嫁給了凱恩,是塞拉和凱恩一起死在了婚禮上,那麽從種種跡象來看,女仆就像是一個複仇者。
婚禮前佩達爾小姐離奇身亡,如果帕瓦說的救她是指救小姐,那麽小姐的死亡存在蹊跷,并且與他丢失的手帕有關。
從女仆和塞拉的對話來看,女仆很肯定手帕在塞拉那裏。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昨日深夜,犯人畏罪自殺了。”
回想風中聽到的破碎話語,将所有一切串聯起來,假設物證指的是手帕,因為某種陰謀,他失落的手帕出現在了小姐的案發現場,那麽帕瓦也許不是畏罪自殺。
找到手帕,救她。
帕瓦會這麽說,一定認為他的手帕在真正的兇手手中。找到手帕,揪出兇手,救她。
如果猜測是真的,那麽就不難理解帕瓦為何執着于手帕,執着于那句“救她”。
他不願受裁于不公正的審判,不願走向專門為他設立的刑場去替真正的兇手頂罪。用自殺的形式宣告冤屈,即使沉入永遠的黑暗中,也要用自己的鮮血告訴世人,她的真相并沒有水落石出。
女仆、幽魂、手帕、心中藏着可怕秘密的人,過往片段一幀一幀閃現。
‘不對。’紀楚戎突然醒悟過來,他發現哪裏違和了:‘按理說,女仆對小姐的感情遠甚于帕瓦,那為什麽,帕瓦一直執着于找到兇手,拯救小姐,而女仆明顯懷疑手帕在塞拉那裏,卻沒有作為呢?’
她只是一遍一遍折磨塞拉的靈魂,比起阻止小姐的悲劇,難道在她眼中,複仇更重要嗎。
絕不是這樣,事情沒有帕瓦想的那麽簡單。
找到兇手并不是終點。
那麽什麽才是終點呢,女仆究竟想要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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