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金主寶貝不撒嬌
桑意挑挑揀揀, 房裏物件基本沒怎麽動,帶走的是他剛來謝家時所帶的小包裹:七本小人書,還有一枚珠光暗淡的步搖。謝緣低頭将衣襟上的扣子解開重扣, 整好衣衫, 而後負手立在過道廊橋上, 靜靜看着。
桑意收拾完, 又對他笑一笑, 低頭道了聲別, 而後便要往回走。另一邊老管事還不清楚情況, 傻呵呵地笑看着,謝緣跟過去,伸手握住桑意手腕,而後停下了。
桑意被他這麽一拉,猝不及防地停步回頭,硬生生被扯回幾步,離謝緣的距離頓時拉近不少。桑意睜大眼看過去, 撞上謝緣深沉漆黑的眼睛, 張張嘴想要說話,卻又閉了嘴,低頭去看謝緣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 骨肉修長瘦削, 微微有些用力, 凸出幾處淡青色的脈絡。
見他怔怔地望着, 謝緣也就慢慢松開他的手腕, 低聲道:“我……送你出去。”
桑意搖了搖頭:“不用了,謝謝您。”
“我送你。”
“不用了。”桑意往後退了幾步,面色有些發白,像是十分緊張的樣子。謝緣放輕聲音:“今天天熱,我送你,邵叔他們也放心一些。”
桑意回頭看了一眼,老管事夫婦在大太陽底下曬着,正滿頭大汗地替二人找車駕。桑意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離開南樓,與謝緣分開的事情也沒有告給二老,只說自己回來拿些東西。眼下如果跟謝緣争執起來不好解釋,也就随他去了。
桑意走在前面,謝緣跟在後面,大街上被日頭曬得明晃晃,翠綠的樹葉仿佛能滴落下來,走了許久,謝緣才低聲道:“等着車罷,還想走回去不成?”
桑意便停下來等。他過來時搭的順風車駕,自己也沒有備用的車馬,謝緣和他一起在院前庭院中等了一會兒,就見到後園的車馬慢騰騰地趕了過來。桑意一看,謝府上數不清的車駕轎子一輛也沒拉過來,偏巧過來的是最小也最逼仄的一方破舊矮轎,窄小得連轉身都困難。
那車夫滿頭大汗地道:“對不住,兩位主子,剛巧大些的駕車轅斷了,補起來又要耗費許多時間,您二位看看這個……”
謝緣聲色平平,但無端讓人覺得怕人起來:“這樣的轎子怎麽讓桑公子坐?”
桑意沉默了一瞬,而後輕聲道:“無妨,左右是回個家。”他也不看謝緣,矮身上去了,擠在角落坐下,又眼看着謝緣也進來了。兩個人一上來,放才發覺這轎子是真的小,兩人雖然各坐一邊,便幾乎是膝頭碰膝頭的姿勢。
桑意又往角落裏擠了擠。
“去哪兒?”謝緣問。
桑意擡起眼。謝緣又放輕聲音問了一遍:“往哪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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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不說話,謝緣又道:“我先曉得去處,過會兒順道去院子裏一趟,也好讓人找條順路的道走。”
桑意道:“昆山東街。”
謝緣一聽便知,這地方是桑意信口胡謅的,地方和南樓差了幾個大圈,也不肯說詳細的地名,也是有意要避開他,最好讓他出了街口就把他扔下。而他自己說要去南樓,自然也是信口胡謅,轉頭便讓車夫去桑意所說的地方。
兩個人沉默不言,桑意撩開簾子往外看着,托腮遠視,也沒有分給謝緣半點眼神。謝緣目光沉沉,一身肅然,面容冷靜端肅,他審慎地打量着眼前人,似乎能在桑意身上找出朵花來。他望過來,放在人身上好像也帶有溫度,桑意視線不轉,卻仍然能感受到謝緣的視線,整個人也局促了不少。直到馬車兜兜轉轉,終于到了東街去處時,桑意才輕輕嘆息一聲,第一次擡眼看向謝緣,謹慎地道了謝:“我到了,謝謝爺。”
“你今兒謝過我兩回了,若是真要謝我,下回請我去你新住處喝茶。”謝緣往裏避讓幾分,好讓他傾身下轎,桑意聞言楞了一下,正遇上轎子颠簸了一下,往前撲了一下,險些跌進謝緣懷裏,溫熱的手掌按在寬厚、充滿力量的肩膀上,又飛快地收了回去。桑意後退一步,後腦也“咚”地一聲在轎子頂上撞了一下。謝緣伸手拉住他,把人護在自己懷裏,體溫相暖,他稍稍起身,便是将人禁锢在懷裏的姿勢。桑意睜大眼睛,仰臉看過來,看得謝緣有些想伸手去碰一碰他的睫毛,然則這一點溫暖稍縱即逝,桑意別開目光,掀開簾子下了轎;直到謝緣的轎子離去,他才茫然失措地望街面上看了一眼,像是将将回過神的模樣。
長街上寧靜,他呆愣了很久,而後摸了摸自己的臉,慢慢地往前走,看起來也沒有一個确切的地方。眼見着快走到頭,他才挑了個十分冷清的茶館子走進去,挑了個地方坐下。
長街另一邊路口,謝緣已經下了轎子,擡眼往這邊望過來,眼中浮現些許陰戾之色,銳利而令人不敢直視。
他身後的車夫抹着汗道:“小桑先生到底還是在置氣,您哄哄就好了,何必讓人出來跑這麽遠的地方呢?小桑公子平日裏除了南樓和府裏,也從未去過別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怕是要遭罪。”
“他會回來的。”謝緣道。他望向茶館那邊,見到年輕人正在倚窗飲茶,眼裏的那一絲戾氣稍微消解了一些,轉為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天空陰霾,像是将要落雨,趕在第一滴雨水落下來之前,謝緣命人調轉方向,回了謝府。
另一邊,做派滴水不漏、穩重端凝的年輕人好似突然卸了骨頭似的,軟綿綿地往後靠了過去,順便翹起了二郎腿,往自己嘴裏丢油炸花生米。
“哥,你确定咱們的瓜皮城主他已經走了?”
【确定,你可勁兒吃吧。】
“那太好了,這幾天老是演戲可憋死我了,我還想吃炸春卷八寶酥挂爐山雞芙蓉大蝦蒜蓉幹貝,嗯還有……”桑意一邊數,一邊見到桌上如願多出一碟又一碟的菜品,笑得一雙眼睛都快看不見了。整個茶館都沒什麽人,大廳裏坐着幾個沒精打采的茶童和一個面容疲憊的掌櫃,終于還是被他吸引住了目光:“那個誰,公子,咱們這兒是不能外帶酒水的啊?這什麽?您怎麽帶進來的?”
因為太閑,聲音也聽起來有些頹靡,桑意聽得笑了起來,一本正經地道:“生意已經這樣壞了,不妨對客人寬容些,這不我還是點了一壺碧螺春,整二兩銀子呢。”
茶童也一本正經:“欸,規矩就是規矩,咱們幫您收起來,您過會兒走時再帶走也成,雖說咱們這兒冷清,可是也不能太過随便了不是?”
桑意企圖護住自己的食物,結果被毫不留情地逐盤剝奪帶走,那茶童一面清點,一面問他:“這些東西我都沒見過,您吃的什麽啊?”
桑意含蓄地笑着:“我哥含辛茹苦親手給我做的醬鴨子,炸春卷子,四喜丸子,串面筋子……我跟你說,我哥人好看,手藝又多,還特別疼我,生怕我在外頭餓着病着了。”
系統:【哦。】
茶童有點悲憤:“還這麽全乎的?”
桑意大笑起來:“你說過相聲罷?這抑揚頓挫,往那一站,便是梨園人的樣子啊!”
“誰說不是呢!咱們江陵業界都由謝家包攬,戲樓茶館全給圓了去了,我們的場子開不下去,可不得就過來賣些茶水喝。”茶童沒收了桑意的自帶食物,搓了搓手:“看來是同行啊,您若是真餓了,掌櫃的讓後廚送您一碗面,您将就着吃吃罷。”
桑意眉目凄慘:“真不能吃嗎?”
後面那黃皮四方臉的掌櫃也咳嗽幾聲,放下手裏的麻花,板着聲音道:“不能。”
桑意頗委屈地往櫃臺上一指:“那他幹嘛能吃麻花?這樣東西你們茶點單子上也沒有罷?”
茶童木然道:“那是咱們家老板,老板總是有些特權,比如說在樓中瀕臨破産之際吃幾根麻花什麽的……”
桑意立刻就來了興趣:“要破産了?”
那老板也木然道:“怎麽?您若是也想吃麻花,要不要考慮一下接手咱們這茶館子?”
桑意頓了頓,歪頭仿佛真在認真想。他衣衫素淨,唯獨氣質親切和藹,有別樣風采,竟然讓人無端覺得值得信任和可親起來。茶館中一連好幾天沒一個活的新鮮人物,此時自然也不會擺出什麽架子來趕人,都望着桑意笑,跟着他一并插科打诨。
結果這年輕人卻好像是認真的:“要多少錢,才能接手你們這個茶館子?”
掌櫃的挑起眼皮,仔細算了一下:“合意的價是二百兩盤出去,若是想砍價,一百九十九兩也行。”
桑意奇道:“你們一壺茶都要二兩銀子,整個茶館卻這般便宜?”
掌櫃的慢悠悠地道:“那碧螺春茶——館子裏也就這最後一壺——傻大個才費這些金銀買呢。”
桑意:“……”
桑意忍了,大手一揮:“那就二百兩!少的那一兩銀子不好掏。”
他壓低聲音對系統道:“哥,快,疼我的機會到了,我想買下這個茶館子。”
系統:【……】
系統一次只能傳送二兩的東西,于是桑意掏了半個下午,硬是從袖口裏逐次掏出了足夠的銀兩。旁人看得目瞪口呆,一個個都拿牙齒去咬,檢驗貨色,最後還是被桑意的擊掌聲喚回了神志:“快,把我的春卷還回來,餓死我了。”
掌櫃的過來掃視一圈,目測了一下桌上白花花的銀子,确認無誤後,便随手讓人把桑意的吃食給送了回去,回頭又用紙張包了幾根麻花送過來。
不一會兒,桑意拆開麻花,撓了撓頭:“你們地契與畫押書就是這樣用來包點心的?真是太随便了。”
他彎起眼睛:“我太喜歡這裏了。”
桑意就這樣成了無名茶館的新老板。
晚間,他窩在二樓窄小的卧室中,感嘆道:“自己當老板還是舒爽啊,今兒運氣太好了,我随便說個地名,都能遇見這麽适合我待的地方。”
系統:【你就是想當一條鹹魚吧?】
桑意“嗯?”了一聲,詢問道:“鹹魚是什麽意思?若要說想,我就愛過這樣的日子,手裏有事做,平時清閑,餓不死……改天我抓只肥貓回來養着,那就更舒服了。”
系統:【……】
桑意又道:“當然,正事我是不會忘記的,好哥哥,大瓜皮他最近有過來探望我嗎?”
系統:【謝緣上回送你到這後,便沒有再過來。他似乎并不覺得與你分手是需要重視的一件事。】
“因為他覺得我還在使小性子。他這麽多年來,想要的什麽都會有,從來沒有人敢忤逆他。他覺得我喜歡他,離不開他,遲早有一天會回來,即使是親眼看到我收拾東西搬出了謝家,他也只覺得我是在犟着而已。還是危機感不夠重啊——”桑意想起那天在轎子中若有若無的觸碰,感嘆道,“看來要下點猛藥了,城主他為何到現在還是一個瓜皮?”
系統:【唔,大約有其軍師必有其軍主。】
“哥,咱們的桑青小寶貝兒最近怎麽樣了?有沒有哭啊?”桑意又問。
系統:【哭着呢,天天跑出來想找你,可惜無一人曉得你的去處。】
“是時候來一場偶遇了。”桑意從床上爬起來,“我還想聽聽他□□娘。我們回一趟南樓罷。”
南樓中張燈結彩,人聲鼎沸,桑意過去時,并不見桑青在場上,也沒有排他的班子。桑意進去瞧了一圈兒,抓了個熟人來問:“桑青在哪兒?”
那熟人一見是他,十分驚喜:“你回來了?”
桑意也不多辯解,問清了桑青在茶水汀後,便不動聲色地拐了過去,順手準備給自己鼓搗一點茶水喝。
門一開,桑青正在哭。
茶水汀中不再有其他人,桌上擺了整整十二套差距,茶香飄得悶人鼻子。他一開門,把桑青驚得一跳,紅着眼睛往他這邊看過來,而後怔住了,直到眼淚墜成珠子滑下來時,他才眨動了一下眼睛,嗚咽着道:“你……我……桑先生……”
桑意笑了:“是我,我多少天沒來,怎麽又哭成這樣?”
桑青愣了半天,“哇”地一聲又往他懷裏撲了過來:“真的是你!先生這些天去了哪裏,他們都說你不回來了,嗚嗚嗚嗚……爺又特別兇,要我泡茶,又說泡得不好喝,還發怒摔了杯子,嗚嗚嗚嗚……先生帶我走罷,先生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桑意再次被迫變了一回兔媽媽,伸手摸摸桑青的頭,笑道:“你現在跟我,一輩子都出不了頭,眼下你在南樓中炙手可熱,不過是泡杯茶的事,慢慢學也就好了。當爺的枕邊人,就得學會八面玲珑。”
桑青又哭了:“我不是爺的枕邊人,爺早就不怎麽見我了,平日裏也只驅使我泡泡茶,可是我連茶也泡不好,做什麽事都要被爺兇……”
“好好好,別哭了,你今兒有場子沒有?”桑意問。
桑青紅着眼睛搖頭,忸怩地道:“沒有。”
桑意便攜起他的手往外走:“那你便随我出去散散心罷,我拐你半日走,爺要是追究起來,你便賴在我頭上。”
桑青一下子就高興了:“那太好了,先生這麽一說,爺定然就不會怪我了。師父們說你們吵架,最近是好了嗎?”
桑意看着他笑:“你放心,沒有和好,不過以後不會吵了。”
桑青沒有深究這番話,回去換了身衣裳就跟桑意出門了。桑意好似帶了個小弟弟,一路上和小家夥吃遍了街頭巷尾的小吃,十分愉悅。直到走到東街,桑意才偏頭問桑青:“你想去我現下做事的地方看看嗎?”
“那太好了,先生是不是換住處了?我以後還能過來看您嗎?”桑青問。
桑意道:“我自個兒買下了一個茶館子,還很冷清,你願意過去玩玩的話,我便帶你去。”
桑青去後有些失望:“這裏沒有南樓好啊,爺為什麽要先生你來這裏?”
桑意喝了口茶:“不是爺派的,我已經從爺那兒贖身回來了,同南樓再沒有關系,眼下是我獨自謀生。”
桑青張大嘴巴看他。
桑意笑了笑:“想了想,南樓中衆人我都不擔心,唯獨你一個是我帶了一半沒繼續帶下去的,今兒路過那邊,便順道瞅瞅你。別的不說,你站我跟前唱一段,我看看你最近有長進沒有?”
桑青又要哭了,還是被桑意趕去了茶館中的臺子上,桑意随手摸了把破爛的笛子,擦洗幹淨後吹了一段,讓桑青跟着樂聲走步子,看了片刻後,又撤下笛子,讓桑青給他清唱一曲。
“沒什麽好指點的了,你悟性好,進步也大,回去好好聽師父的話,耐得住寂寞些,也別輕易招惹一些奇奇怪怪的客人,不出一年,定會出頭。”桑青招他下來,又拿了幾品瓜片與松針雲霧,教他泡茶的步驟:“爺喝茶有自己的講究,往後這幾樣茶,你按照我的步驟泡就行了。他最近心情不好,你不用往心裏去,他會對你好的。”
桑青感激地望着他:“先生……這裏缺人嗎?”
桑意摸摸他的頭:“怎麽?你與爺簽過了身契,五年裏都是南樓的人,可別有其他心思。若是找我來讨教,我随時歡迎,約我出去玩,也是可以的。”
桑青吸吸鼻子,點了頭。桑意再囑咐他幾句之後,又把這小孩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
此後幾天,每逢桑青有空,都往桑意這邊跑,還從桑意這裏順了不少東西。桑青打心眼裏喜歡、敬愛着桑意,得到幾本小人書也十分歡喜。
桑青道:“先生這幾本小人書雖然很舊了,可是畫樣比我見過的好看得多,想讨一本過來收藏着。”
桑意笑他:“這幾本小人書,是我年幼時父親為我畫的,家裏貧窮買不起書本,我父親識字,便給我畫了一些,給我解悶。”
桑青是聽說過桑意的身世的。他出生在妓院中,是男娼與女娼生出的孩子,不到十歲時便相繼去世,桑意也因此淪為奴隸,被人四處轉手,最後去了謝家。
他遲疑着問道:“那這小人書……”
桑意平靜地道:“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物,一共七本一大摞,你如果不嫌棄,我送你一本。我母親只留給我一柄玉釵,不值錢也不好看,我便收着沒拿給你看。”
桑青立刻變得誠惶誠恐,好似手裏的是個燙手山芋一般:“我,我……”
桑意溫柔地看着他:“我當你是我的小弟弟,你喜歡就拿走罷。我不愛沉湎過去,也不是容易神傷的人,物件就是物件,比不上真真切切的人心可貴。”
桑青沉默了一會兒,眨巴着眼睛,小聲道:“弟弟啊……”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悄悄地道:“您把我當成弟弟也好,只是禮尚往來,我也有東西要給先生您。”
桑意還沒反應過來時,就見桑青解下了腰間的玉佩,急匆匆往他懷裏一塞,而後紅着臉跑了出去。忙亂間絆倒了好幾把椅子。
桑意把下巴擱在桌上,歪頭瞧他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系統:【這小子好像喜歡你。】
桑意撓頭:“我感覺到了,這愁人的孩子喲。”
【你的瓜皮也已經發現他天天往你這邊跑了。】
桑意繼續撓頭:“我知道。”
系統:【你打算怎麽辦?說起來,你前些天一直在說要O來着,也沒見到你有多大動靜。】
桑意想了想:“涼拌罷,順其自然。本來我是打算O的,可是現在看來……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這一世的謝緣是記得一點上輩子的事的,故技重施可以,但并非必要。他裝了這麽久都沒有崩人設,無非是發覺謝緣其實是對他有情的——相伴五年,朝夕相處,最深切的黑暗中只有彼此,怎麽可能沒有情?只不過自己不察覺,也被自己心上的執念蒙了眼睛。
而他要謝緣認出他……無非是要謝緣擺正他桑意的位置,讓他看清身邊人與夢中人是重合的,這比上一世要簡單得多,也與系統交給他的任務并不矛盾。
“男人啊。”桑意感嘆道。
【男人啊。】系統道。
桑意表示贊同:“哥你也覺得很惆悵是嗎?城主這樣的性格,真的是很難搞啊。”
【不,我是說你。】系統又感嘆了一句,【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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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桑青已經回來了。”
謝緣沉默地倚在窗邊,聽了下人的禀報,冷聲道:“讓他過來。”
下人被他的臉色吓得抖抖索索,關上門時如獲大赦,終于松了一口氣。謝緣這幾天臉色越發陰沉,周身氣場更是讓人如墜冰窖。
這幾天,謝緣沒有去見桑意,然而他要的消息一點也沒漏:桑意不知哪裏來的銀兩,随手買了一間茶館,基本都窩在館內,也不見有什麽動作,每天就是看書、畫畫、嗑瓜子,偶爾有出來的時候也是去見桑青。上次桑意回南樓來時,謝緣正在頂層與旁人議事,等他聽到消息時,人卻已經走了。
據旁人所說,桑青不知在什麽時候與桑意變得十分要好,每次偷偷出去都歡天喜地的,兩人共同游街、賞玩,一個新人一個舊人,毫無芥蒂地自在相處,親昵得仿佛是兄弟,也像是……情人。
謝緣也知道底下的人議論,說是桑意自己開了一間茶館,準備挖人牆角,把桑青也籠絡過去。若不是桑青每到上臺時仍然十分到位,臺下也瞧不出什麽端倪,指不定還有風言風語要傳出來。
謝緣等了好半天,也沒見桑青過來,終于還是忍不住下去找。桑意走後,他的房間便空置了出來,讓給桑青,然則桑青未動房內陳設分毫,仍然是桑意走之前的布置。
桑青在房中看書。
聽見謝緣推門的聲音,再一擡眼,這小白兔直接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謝緣這幾天來心情莫名的有些煩躁,連帶着對桑青也态度冷淡,讓人吓得見了他就讷讷不敢吱聲。随着他推門,也就望見了桑青臉上一抹明媚的笑容慢慢收回,而後變為詫異之色,望向他。
謝緣道:“我讓人找你上來,你卻在這看小人書。”
桑青急忙道歉:“對不住,爺,旁人是提醒過我的,是我看書太入神了。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謝緣一時間也想不起來有什麽事,随口道了聲:“去泡茶。”
桑青十分謹慎地把桌上的杯子遞了過來:“我剛剛泡好一壺,爺您……嘗嘗看?”
謝緣也沒有別的話說,于是坐下來,捧茶喝了一口,隐約記起前幾天自己還因泡茶的事斥責過桑青。他喝了一口,再喝一口,忽而覺出不對來:“這茶是誰泡的?”
桑青“啊”了一聲,便見到謝緣忽而站起身來,出門直接往茶水汀中走去。然則那裏空無一人,連半片人影都沒有,桑青跟過去,結結巴巴地道:“是,是我泡的……”
謝緣回頭看他:“誰教的你?”
桑青臉青一陣白一陣,手指掰過來掰過去,很不情願地承認了:“是……桑先生。”
“哦,你去見他了?”謝緣此時态度反而緩和下來,讓桑青重新回了房中,自己也跟了去。那杯喝了兩口的茶放在手邊,又被他拿起來慢慢啜飲。桑青坐在矮桌前,慢吞吞地把案上的小人書往回收,卻被謝緣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小人書哪裏來的?”
桑青又很不情願地承認了:“桑先生給的。”
謝緣淡淡地道:“你要紅,少不得私下裏多做些功夫,既然你這麽喜歡你的桑先生,學着他的樣子,平日裏多看些戲文,少來看這些兒童把戲。”
桑青扁扁嘴:“我……”
“好了,不必多說。你近日心思不在唱戲上,我不點明,你自個兒改正。”謝緣對着桑青伸出手,口吻波瀾不驚,“拿來,我先替你收着。”
桑青抿着嘴不願動。
謝緣便俯身過去,将他用手肘壓着的小人書拿了過來。碰擦之間,桑青又要哭了:“這是先生很珍愛的東西,是先生的爹爹為他畫的,留下來的遺物,您不要弄壞了。”
謝緣頓了頓:“我不會。”
過後,他起身出門,又道:“我先……替你收着。”
過後幾天,桑青果然沒敢再出門,只是不時托人傳信,送到東街茶館中,說自己受謝緣壓迫,每天吓得要死,不僅小人書被沒收了,還要時時加緊練習劇目。
桑意看完信後,差點沒笑出聲:“這小兔崽子是真的可愛,他不曉得自己的信寄出前肯定會被送去城主那兒看一遍的,也不知道城主作何感想。”
【你好像很喜歡桑青。】
桑意琢磨了一會兒,答道:“大約是因為我本無兄弟姐妹,他信任我,心思單純,又剛好與我同姓,所以我願意拿他當弟弟看。上回他來找我時也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他曉得分寸,我也沒什麽理由好苛責他。他現在待在城主身邊……唔,雖然比較吓人,但還是能紅的,城主帶人一向出不了岔子。”
系統又嘆道:【男人啊。】
桑意跟着嘆道:“小朋友啊。”
桑意給桑青回信道:“書收了就收了罷,我改天再送你別的東西。過幾天是小花朝節,城中人會出來過節,女孩兒們也要出來踏青游玩,到時候分外熱鬧,你想跟我同去嗎?”
一天之後,他收到了回信,桑青寫了滿紙的“去”字,恨不得把心肝貼在信紙上送過來。桑意笑了笑後,又出門去挑了一對玉佩,預備出去後送給這只小兔崽子。
花朝節當天,桑意如約去了跟桑青約定的地點,帶着人先好好吃了一頓,而後與人并肩往外走,慢慢游覽觀光花朝風采。兩個人長得都格外俊俏,引得路上好些姑娘大呼小叫,桑青羞得臉色通紅,桑意則泰然自若。
系統提示:【謝緣跟在你們後面,五步距離,臉上帶着赤金面具的就是他了。】
桑意用空閑的那只手悄悄給系統比了個“知道”的手勢。
“想過來日有一天嫁娶嗎?”桑意輕聲問桑青,“你看看這些女孩子,有沒有喜歡的?若是喜歡,就上前去送一株蘭草,用香囊裝着,若是那邊姑娘也對你有意思,那麽會将絹帕贈予你。”
桑青聽得臉紅:“我……我沒有想過跟女孩子……我,我想,我大約是喜歡,喜歡男人的。”
“那麽便是跟在爺身邊了?”桑意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也不是不好,爺很喜歡你的。”
話音一落,桑青停下了腳步。兩人身後跟着的謝緣,也停下了腳步。
桑青猶豫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問他:“我以前聽說……先生是,喜歡爺的。”
“嗯,還聽說了什麽?”
謝緣立在兩人身後不遠的地方,只覺得天地間都只剩下了前面的年輕人清冷穩重的聲音。
桑意笑着問:“是這樣,還聽說了什麽?”
是這樣。
是喜歡的。
他沒有押錯,他是喜歡他的,即便他這十幾天中遲遲不來,即便他們兩人逾月不見。
一言落定,謝緣煩躁了這麽多天的心思終于沉沉墜下,尋到了安定之所。他有些說不清眼下的感受是什麽樣的,好像有一只雀兒在心上悄悄展翅躍動,擦得人心癢癢的,有些麻,又有些細微的疼痛。
桑青道:“還聽說……您因為爺壞了嗓子,從此不唱戲。”
桑意搖頭:“嗓子是我的,說是為了爺,不過是我自己不愛惜,并非要推到爺身上。爺很好,是我不夠好,以前我想不明白,現在總算想明白,只希望你若是愛上什麽人,也不要步我後塵。”
桑青遲疑問道:“您這是……什麽意思?”
“旁人的話你聽聽就罷了,莫往心裏去,我不會同你争搶什麽,也不會介懷。”桑意盈盈笑道,“已經是過去了。今天花朝,我約你出來,也是想讓你看看未來嫂子。”
桑青這回險些把舌頭吞下去:“嫂,嫂子?”
桑意點了點頭:“你不肖想婚娶,因為不喜歡,我卻仍然盼望着能有一天如常人一般被人看進眼裏,想和心悅的女子步入婚姻,兒孫滿堂。到時候我想風風光光地辦一場婚禮,邀你過來,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桑青仍有疑惑,結巴着道:“願意,不,那個,您不是,您不是喜歡爺嗎?”
“年輕不懂事,不識得情愛本來面貌,你便當作玩笑罷。”桑意道,“我不喜歡爺了,回頭你也跟他說,不必再拘束你,我是不會把他心尖尖上的人搶走的——我找到我想陪伴一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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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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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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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