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事發

去夏老師家次數多了,苗渺愈發好奇那扇緊鎖的房門,偶爾向夏京問起,夏京都不甚在意地回答:“平時用來畫畫堆雜物的地方,亂糟糟的,沒什麽好看的。”

苗渺忍不住又多看幾眼,想象不出夏老師“亂糟糟”的一面。

春節來臨,家家戶戶團圓熱鬧,只有夏老師孤身一人漂泊異地。苗渺央着父母讓夏老師一塊兒來家裏吃年夜飯,父母一聽是平日對兒子多有關照的老師,二話不說答應,甚至親自打電話熱情相邀。

除夕夜,夏京雙手提滿大包小包登門拜訪,苗渺雙親很喜歡這名舉止談吐得體的青年教師,飯桌上不時給他添酒布菜,苗渺母親身上具有上一輩女性身上典型的不分你我的熱心腸,見人便是一套刨問底細的連招,聽聞夏老師至今單身,頓時大為驚訝,立刻拉住他要給他介紹對象。

“夏老師有什麽要求啊?阿姨認識不少年輕女孩子呢,什麽樣的都有。”苗媽媽殷切地笑着,雙目炯炯發光,直瞪向夏京。

苗渺撇嘴,扯他媽的袖子:“媽,你別八卦了。”

苗媽媽一聽不樂意:“小孩子家的,這怎麽八卦了,夏老師這個年紀,不該找對象啊?”

“這人家的私事,你今天才見到夏老師,瞎管什麽……”

“怎麽說話呢?媽怎麽瞎管了?”

苗爸爸揮着筷子打圓場:“好了好了,大過年的不要吵這些了,先吃菜。”說着把盤醬牛肉朝夏京推,“不好意思啊夏老師,看笑話了,您多吃點菜。”

夏京始終得體地含笑端坐,等對面一大一小拌嘴完了,才對關心他終身大事的中年婦女道:“謝謝阿姨,您好意我心領了,但您看我,沒房沒車,工資也不高,實在沒那臉讓姑娘跟着我受苦。我還是想先多攢些錢,等經濟實力上去再考慮談戀愛結婚,這樣人家姑娘的爸媽才放心把女兒交給我,您說是不是?”

他言辭懇切,目光真誠,登時說得苗媽媽沒了脾氣,咧着嘴不好意思地說:“啊喲,是是,阿姨也就是順嘴一提,夏老師別介意啊。”她贊許地補上一句,“夏老師真是好小夥。”

吃過年夜飯,夏京婉拒了苗媽媽留宿的邀請,十點多便起身告辭。苗渺送他出小區,快走到門口時夏京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玩意兒,“送給你的新年禮物。”他撥弄一下被風吹亂的額發,笑吟吟地将東西遞給少年。

苗渺心怦然一跳,接過,立刻擡頭:“手機殼?”

那是一只适配苗渺新手機的手機殼,背面以油彩繪制有精美幾何花紋,配色為金黃中帶藍紫色小色塊,活力卻不過分張揚,低調中隐透奢侈感。

苗渺拿在手中翻看片刻,懷着些許不确定,問:“克裏姆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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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京滿意地點點頭:“嗯,最近在臨摹阿黛爾,就尋思順便給你畫個小的,喜歡嗎?”

夏老師送的東西哪有不喜歡的,苗渺立刻寶貝似地收在懷裏,點頭如搗蒜:“喜歡。”

寒風吹散最後一絲屬于他的花香味,夏老師修長的背影最終消融在街頭轉角的夜色,苗渺癡癡目送他遠去,只覺四肢在料峭寒風中自然而然發暖,熱氣緩緩蔓延至臉頰。

他用涼涼的手背緊貼面頰,一扭身逃也似地飛奔回家。

開學後夏京驟然忙碌起來,苗渺聽說是隔壁高中有幾名藝考生拜托夏老師為他們補習專業課,夏京原本屬于苗渺的雙休日全被霸占,夏老師原本擁擠的小屋更是無時不刻擠滿了前來求教的學生。

苗渺對此雖暗自不悅,但也明白孰輕孰重,懂事地沒說什麽,可夏老師似乎是看出小家夥的情緒,帶着抱歉向他保證:“等他們考完了試,老師一定有時間,到時你再來找老師玩。”

可還沒等夏老師空下來,事情就發生了。

桃花初綻的季節,突然某天,學校論壇、貼吧、Q扣群甚至是微博平臺,齊齊爆出一則驚天動地的消息:

某校的美術老師夏京,是個戀童癖。

仿佛是一夜之間,“夏京是個戀童癖”的傳言鋪天蓋地,爆炸般席卷了校園的每一處角落。

一時人人都說夏京是個變态,不知廉恥,說他不配為人師。

像耳邊猝不及防敲了一記響鑼,苗渺整個人都懵了:他的夏老師怎麽是其他人口中的那般無恥之徒?

他不敢找夏京當面求證,心急如焚地從各方渠道尋找傳言的起因。

看完正義之士們連夜整理的各種情報和傳送門,苗渺才終于明白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那幾名請夏京補習的藝考生。某天補課時夏京有事出門片刻,只留幾人獨自在家,幾名學生按捺不住好奇,便用夏京留在果盤裏的房門鑰匙打開了一直緊鎖的那扇房門,欲一探究竟。

真是好奇心害死貓,這一看可不得了。

映入眼簾的竟是無數孩童赤身裸體的猥亵畫作,畫中的男童女童皆是眼神舉止挑逗,穿戴着性暗示明顯的種種道具裝飾,在口鼻、xia體等部位甚至殘留有疑似精ye的白色斑點。幾名學生見狀紛紛吓傻,一起愣住半晌後才有個大膽的走進屋子,一番搜尋之下又發現角落堆放有一大摞手稿,字跡娟秀挺拔,粗粗一讀,全是關于如何性侵犯兒童的妄想小說,強bao、xing虐待、lun奸等題材一應俱全,情節不堪入目。

幾名學生羞惱之餘義憤填膺,當即用手機拍下這一切。照片可謂巨細無遺,連畫上的一塊精斑也沒有放過。拍完罪證幾人急忙撤離,沒有向夏京告辭,事後更是将他的所有聯系方式一股腦拉黑。

當晚,幾人将這一發現連同照片發布到了網絡上,配以“震驚”、“惡心”、“無恥”等字眼,指名道姓地将夏京的行徑公之于衆,說他師德敗壞、不知廉恥,幾乎是以一種“被騙了的”受害者的姿态,用極端痛心疾首的口吻講述了此人人前是如何人模狗樣,背地裏又是如何喪心病狂。

“現在回想他曾貼在我背後為我改畫,我都忍不住犯惡心!真是好險,天曉得他這種人會對我幹出什麽樣的事來!”一位女生如是說。

目擊證人衆口一詞,照片鐵證如山,于是所有人都相信了這個事實:夏京是個惡心的戀童癖。

短短一天之內,全體同學态度急轉,原本見了夏京就面紅耳赤的女生們紛紛掐着嗓子尖聲叫道:“真看不出他是這樣的人!”

甚至劉文婧還嚎啕大哭,為自己曾看走了眼,愛慕這樣一位斯文敗類而流下羞恥的淚水。女孩們團團圍住她,七嘴八舌地安慰:“這不是你的錯,都是夏京那個人渣裝得太像樣,我們都被他騙了!文婧不哭……”

一整天,苗渺的臉色都是煞白煞白,他強忍着內心翻湧的情緒,安靜地縮在末排角落,看網上公布的那一張張照片。幾乎是自虐般地,一幅又一幅夏老師畫風的孩童赤luo的xing愛畫作,一篇又一篇用夏老師字跡寫下的污穢小說,每一張都赤luoluo地塞進他的大腦,鞭子一樣抽打在靈魂上。

夏京仍舊恪盡職守地來教室上課,在底下幾十雙犀利輕蔑的眼睛的注視下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字,苗渺從未見過他如此憔悴不堪,眼眶下澱出一圈深沉的青色,雖依舊笑着卻極盡勉強。

“啪。”

他背身向黑板時,一只易拉罐淩空擲來,打在他潔白的襯衫上,飛濺出罐裏殘留的橘子汁。

全班發出壓抑的笑聲,夏京回頭看上一眼,掃過那些孩子仇恨且得意的笑,一言不發地拾起易拉罐在講臺上放好,默默轉回身,帶着滿背橘黃汁液繼續寫字講課。

他始終沒有與苗渺對視,下課鈴一響,他便在一屋子輕噓中快步離開,那個剎那苗渺跳起來,不管不顧地沖出教室去追。

昏暗的樓道轉角,苗渺大聲在身後叫他:“夏老師!”

夏京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夏老師!”苗渺喘着粗氣,沖那人修長筆直的背影喊,聲音裏含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懇求。

可夏京終是沒有回應,一垂腦袋,夾緊腋下的書本和教具,逃跑般匆匆消失在視野中。

苗渺的心涼了,他是多想親口聽他說一句“我是被冤枉的”。一句就成,只要夏老師這麽說,他就無條件相信。

可是夏京逃走了。

隔天上學途中,苗渺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前排的男青年正捧着大屏手機刷微博。

“成都女司機別車被男車主揪出暴打”——“打得好!這女的活該!”男青年十指翻飛,寫下如是評論,點贊,轉發。

“城管執法不慎打傷七旬小販”——“暴力執法,這些人都是流氓土匪!”評論,點贊,轉發。

“男友要求我婚後承擔一半家務,但我根本不會做家務,要不要分手?”——“直男癌!懂不懂尊重女性?分分分,你和他結婚不是去當保姆的。”評論,點贊,轉發。

“上海某女子将虐貓視頻發上網絡”——“狗娘養的,喪盡天良。”評論,點贊,轉發。

“北京某男同性戀在地鐵遭辱罵,跪地哭訴‘我們也是人’”——“堅決維護LGBT人群的權益,反歧視!”評論,點贊,轉發。

“美國一戀童癖男子三年奸殺未成年兒童八人,警方已将其逮捕”——“戀童癖都該死!!!這種人活着幹嘛?一出生就該被溺死。”評論,點贊,轉發。

男青年像名通曉宇宙真理的神仙,在網絡上激情澎湃地一條接一條行使言論自由的權利。

苗渺覺得哪裏隐約不對勁,卻也說不上來。

“A城某初中教師被爆戀童癖,家中藏有大量兒童淫hui物品,其學生稱‘不堪入目’。”——“這種變态人渣居然是人民教師,我國教育體制有問題,都不進行篩選的嗎?!”評論,點贊,轉發。

苗渺像被針紮了一下,一陣刺痛,慌忙別開臉去。

車到站,他背上書包起身,慌不擇路擠過人群。跳下公交車時春光明媚,麻雀在枝頭多嘴,好像現實世界從來都這般歲月靜好。

又過一天,一名三千萬粉絲的微博大明星轉發了控訴夏京的長微博,附上旗幟鮮明的評論:“這種人也能混在教師隊伍裏,我為祖國的未來擔憂不已。”

此舉一出,轉發一日過十萬,該明星一日漲粉二十萬。

群情激奮,慷慨激昂。

一石激起千層浪,此事迅速發酵,到第三天,已是沸反盈天的舉國大新聞。

微博下各種客觀的分析、不客觀的謾罵,翻來覆去清一色只表達一句話:戀童癖都該死。

夏京成了全國皆知的龌龊無恥下流的混賬,沒人提他曾多麽耐心細致地教學、多古道熱腸地低價為藝考生補課,多與人為善,多平易近人。仿佛“戀童癖”的标簽遮天蔽日,一貼上身,就好像數千好評中的一條差評,足以将此前的好一筆勾銷。他曾經每一個生活的細枝末節都被人挖出來,不管牽強與否,以作為他是個人渣的佐證。

大家都指着他收藏在家裏那“不堪入目”的傑作,皺着眉頭嫌惡地啧啧道:“太惡心了。”

可說是說“惡心”,卻還一個勁地擠在屏幕前看,看得臉紅脖子粗,雙眼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這事很快傳到了苗渺的父母耳朵裏,苗媽媽一邊痛心疾首地罵這道貌岸然的人渣,一邊心有餘悸地詢問自家兒子有沒有慘遭人渣的非禮虐待。

苗渺心口堵得慌,一團無名火在心頭熊熊燃燒,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面對母親不厭其煩的質詢,他閃躲着目光,含糊道:“沒有,他對我挺好的……”

“好就有問題呀!”媽媽一聽頓時拍桌子跳起來,指天高聲喊,“他就是對你別有所圖!我說呢,無親無故的,哪個老師會平白對學生好成這樣,這個死人渣,啊喲過年還好意思到我們家吃年夜飯……”

最後媽媽厲聲命令:“不準再接近那個人!一句話也不準說!”見苗渺不願正視自己,閃爍其詞,她“哐”一拍桌面,“聽到沒有?!”

苗渺再不置辯,輕聲說:“聽到了。”

卧室裏,苗渺展開夏京送他的畫,靜谧的光影被定格在方寸一紙,他回想起夏老師從自己手中抽出鉛筆的情狀,小心翼翼地避開肢體接觸的許多瞬間,還有那晚他說“我是你的老師”時的呼吸和聲音。

苗渺想,就算那些畫和文章都是真的,那麽,夏老師,和那三年奸殺八名兒童的戀童癖,是否能相提并論,他們是否同罪?

那人奸殺兒童該死,夏老師懷着龌龊的念頭畫下那些畫,寫下那些文字,也是一樣該死嗎?

如果那天不是那幾名高中生擅自闖入夏老師的房間,那夏老師是不是也能一輩子掩藏他的性癖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

可好像所有人都義憤填膺地說,有那樣一顆心便是罪過。

好像,好像有見過那麽一兩個留言,說“他并沒傷害什麽人啊”。很快被罵得狗血淋頭,銷聲匿跡。

不同于多數的聲音墜入沉默螺旋,很快群體高興地發現:大家想得都一樣,沒有人有不同見解,所有人的三觀都很正确。

苗渺已經整整一周沒有和夏京說話了,兩人在樓道擦肩而過的瞬間都默契地低頭加快腳步。苗渺偶爾從舊教學樓一樓的窗前路過,見原本那生機盎然的綠蘿已泛黃,緊閉的窗簾後沒人伸手出來給覓食的麻雀撒一把小米。

夏老師的面色一日慘淡過一日,那清俊的面容迅速凹陷下去,他所及之處必伴随鬼魅般揮之不去的議論與謾罵。

有人在網上張貼夏京的全部個人信息,身份證號碼、手機、郵箱,更甚至他高中在哪所學校哪個班級,他最常去哪個市場買菜。

那晚苗渺背着書包走出校門,見夏京在門口垃圾箱倒什麽東西,嘩啦啦,瓦楞紙箱裏抖出一大堆銀光閃閃的刀片。身邊夏京的自行車被噴上紅油漆,隔得稍微有些遠,苗渺看不太真切,那坐墊上大概是寫了“去死”二字。

他回身時苗渺來不及躲避,兩人目光對了個正着。

苗渺動了動嘴,“夏老師”三個字堪堪卡在喉頭。夏京一身頹然,可見少年立在那兒,依舊擠出清淺溫柔的笑,說道:“快回家吧。”

說罷跨上慘不忍睹的自行車,迎着夕陽慢慢遠去。

夏京的事很快波及到苗渺身上,随着夏京無恥淫棍的形象深入人心,曾經與夏京走得很近的苗渺也成了衆人的焦點。

冷眼旁觀時不知滋味,真到了被圍在人群中霸淩的那位,苗渺才明白什麽叫孤立無援。

都說小孩天真無邪,那其實大錯特錯,大人懂利弊分寸,小孩卻只知快意恩仇,涉世未深的孩子的惡意最為惡毒,是鋒芒畢露的利刃,不會有所顧慮,只會挑最痛的地方紮。

“苗渺一直和變态關系這麽好,所以他也一定是變态。”——不知是誰先下了這個結論,迅速得到一片附和。

初中孩子時常會為一點小事發動一場聲勢浩大的“運動”,團結起來以孤立、譏諷、暴力等種種手段“批判”某位同學中的異類。

原因可能是因為你長得胖、長得醜、褲子上有洞、或是你和變态曾經走得太近。苗渺于是乎就這麽成了批判對象。

“成績好”的庇護也不好使了,關于夏京的負mian評價沸沸揚揚,成了孩子們的強心劑,與天下人一起衆志成城的想法充滿正義感,為他們施加在苗渺身上的一切加上了合理的前提。他們覺得自己有錯,因為站在大多數人之中,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有錯。

早晨苗渺走進教室,一陣竊笑旋即将他包圍,他默然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書包,拿出橡皮和小刀片一言不發地開始清理滿桌面的污言穢語。連續好幾天了,只要他一離開課桌,回來時必然塗鴉遍布,書本文具被丢在各處,當他擡起頭環視吵吵鬧鬧的教室時,所有同學都好像默契地看不見他,說說笑笑一切照常。

石曉迪側過臉偷眼瞧了正用小刀刮桌面的苗渺一眼,随即飛快地移開目光。

課間石曉迪趁人不注意,偷偷遞過來一瓶去漬水:“用這個擦吧。”

苗渺沒接,頭不擡嘴不動地說:“不想和我一樣,就別和我說話。”

石曉迪滿面通紅地轉了回去。

霸淩的手段遠遠不止于此,苗渺上廁所時被反鎖後潑水;吃飯時菜被人掉包成雞骨頭;交作業有人藏起他的作業本;甚至他們建立了一個Q扣群,名叫“反苗渣正義聯盟”,整整幾十號人,天天在裏頭歡聲笑語地講他壞話。

越是如此這般,越是叫人相信自己是正義,而被批判的苗渺是罪有應得。

學校裏是這番景象,而網上則是另一番光景。

得知了苗渺這號人物的網民紛紛認定他是“遭到夏京誘拐的受害者”,十分富有想象力地将他塑造為一名單純無知、被別有用心的禽獸教師誘騙的少年,更有甚者聯絡上他,聲情并茂,說要伸以援手,“幫助他走出心理陰影”。

苗渺萬年潛水的微博有人發來私信:你要堅強,我們都支持你。

諸如此類的私信收得多了,苗渺回:我根本沒有事。

那頭善解人意,文字間幾乎包含隐忍的熱淚:我知道孩子你是好樣的,不要怕,法律會還你公道。

苗渺:夏老師沒有犯法,他也沒有傷害過我。

那頭:哎……你真是善良的孩子。

苗渺很難受很難受,好像自己的話全被人當做屁,删光微博關閉私信,再也不看第二眼。

在同學的冷熱暴力、無知者的自作多情中,年少的苗渺逐漸心力交瘁。

聽多了他人控訴夏京的罪過,苗渺也迷惑了,一念覺得夏老師或許真的是有錯,一念又覺得他很可憐。他沒有成型的三觀還不懂如何泾渭分明地劃分是非黑白,他不知道是世界錯了,還是心慈的自己錯了。

但說完全不怨夏老師也是假的,短短幾周裏,苗渺無數次地想,要是夏老師不是戀童癖就好了,那樣他就不會被發現,也就不會落到今天這步人人喊打的田地。他不用糾結,他還是他的夏老師,那個叫人如沐春風的夏老師。

要是夏老師不是戀童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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