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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韓祁的猜測是對的, 他們沒有走多遠, 遠處就傳來了腳步聲。
韓祁立刻牽着李琳琅往路邊的密林中走去, 前面的那夥山匪沒有過正規訓練好解決,現在來的人可就沒那麽好對付了,何況,李琳琅就在身邊,韓祁不想冒險。
這山又高又陡峭,附近連人影都沒有,茂密的樹枝橫七豎八, 要在密林中行走并不容易。
山中剛剛才下過雨,泥濘的山間不好掩蓋痕跡,很快,那些人就沿着他們的腳印找了過來。
幸好很快,天色就黑了,加上之前韓祁放過信號彈,韓家派了人來找,那些人立刻撤了。
雖然已經是六月, 可深夜的山野中還是極寒的。
李琳琅跟在韓祁身後, 凍的輕輕發抖,嘴唇都白了。韓祁的外袍上沾滿了凝固的血跡, 血腥味太重,他想了想,将外袍脫掉後, 把貼身的衣裳脫下來給李琳琅披上。
“我不冷,你披着就好。”
李琳琅還沒有開口說什麽,韓祁就已經先說了。再推脫,就是李琳琅過于固執了,她點點頭,跟着韓祁往山下走,沒走多遠,就和舉着火把尋人的柳易柳平他們相遇了。
回家後不久,李琳琅就開始發熱,她燒的迷迷糊糊,小巧圓潤的臉蛋上布滿了汗珠,烏黑的睫毛也在微微顫抖,整個人抖的厲害。
韓祁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是一片滾燙。
他心裏一驚,扭頭問夢雲:“隐先生方才開了方子,藥熬好了沒有?”
夢雲急忙出去催,不一會匆匆的捧着藥碗進來:“熬好了!熬好了!”
“給我。”韓祁接過藥碗,手指貼着碗邊試溫度,又熱又燙入不了口,他用勺子攪動了幾下,盛了一勺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幾口氣,等藥都溫了才喂到李琳琅嘴邊。
李琳琅高燒不退,半睡半昏迷,根本吃不下藥,烏黑的藥汁都順着她的嘴角流了出去。
“這可怎麽辦呀。”夢雲很是焦急,眼眶紅紅的就要哭出來了,她從小跟在李琳琅身邊,一心護主,見不得李琳琅這般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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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祁用手掌撫慰般的摸了摸李琳琅的額頭,扭頭沉聲對夢雲道:“你先出去。”
夢雲躊躇了幾秒鐘,出去了,她現在是極信任這位姑爺的,今日遇險,也是姑爺拼死護住小姐。
屋子裏,韓祁用沾了冰水的棉帕輕輕擦拭李琳琅臉上的汗珠,然後他端起藥碗吹了幾下,自己喝了一口,看了李琳琅一眼,捏住她的下巴,附身……
“轟隆——”
夏季的雨水總是格外暴躁,好似老天爺家的屋頂被捅破了個大窟窿,嘩啦啦的往下漏水。
屋子外池塘裏的水已經溢出來了,池中荷葉被雨水砸的七零八落。院子中的空地上,黑衣人們渾身濕透,跪成一排瑟瑟發抖。
閃電劃過,剎那間照亮徐楚儀鐵青的臉色。
“大人,他們逃了,那東西……屬下沒有拿回來。”
雨幕中視野模糊,直到門開了,屋子裏的人走出來,黑衣人們才有所覺察。
徐楚儀穿着倜傥的錦袍,取了架子上極少用的寶劍,将劍鞘扔在地上,然後他拖着劍,劍刃劃過地板沙沙細響,他就這樣面無表情,一步步穿過漫天的雨水,走到了為首的黑衣人面前。
“不是叫你先用山匪攔住他們的腳步嗎?”
黑衣人害怕的往後縮了縮,臉色蒼白:“那些山匪不中用,韓祁一個人就全部解決了。”
徐楚儀眼皮都沒眨一下,神經質的自言自語:“不中用?”
說完,他擡起了劍,鋒利的劍刃從黑衣人的胸口穿過,殷紅的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腳下的水窪。
“山匪不中用,你們也不中用!這就是下場!”徐楚儀厲聲嘶吼,額上的青筋都漲了出來,他松開劍柄,中劍的黑衣人無聲無息的倒下了,眼睛都沒有閉上。
“那東西很重要,很重要!你們知道嗎!一定要拿回來!”徐楚儀吼完後,眼中已布滿紅血絲,他俯身,輕輕合上那個黑衣人的眼睛。
“事成之後,解藥,榮華富貴,我都會給你們。”
李琳琅這場病來得洶湧,等她能下床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七日了。着七日裏韓家的護衛和金吾衛将韓宅護衛的萬無一失,來過三波黑衣人想要趁夜色悄悄進府邸,都沒能得逞。
可惜的是沒有抓住活口,這些黑衣人被俘獲後都會立刻嚼碎藏在嘴裏的毒囊。
至于落霞閣那邊,本身就不起眼,韓祁抽調過去幾個頂尖的高手祥裝夥計,随時觀察,并沒有異動。
“三皇子定以為人藏在韓府呢。”
韓祁墊了個枕頭在自己腿上,方便李琳琅靠,自己手裏拿了把小木梳幫李琳琅梳頭發,她的頭發頭順又軟,摸起來特別舒服,還有淡淡的香氣。
“這些天那個人又說出了其他幾個證據放置的地點,我也派人悄悄取回來了。”
韓祁溫柔的梳着李琳琅的頭發。
他們也終于搞清楚了三皇子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為,他先是主導了金庫失竊案,劫走了大批的黃金,順便嫁禍給太子,之後聯系那夜的黑衣人,去西域的小部落接回了染病的趙姓商人,這病傳染性很強,且從未出現在元都城,百姓和太醫都不了解,不知道其中利害。
疫症很快就散播開來,三皇子掌握着治療疫症的藥方,其中有一味藥是世面上很少見的龍骨,于是他用劫掠而來的部分黃金,向江南商人購買龍骨囤積起來,本來是想等疫症爆發後,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現,挽救百姓,誰知半路殺出韓祁來,韓祁處置疫症十分好,控制了疫症的蔓延。
“所以,三皇子又派人在其他元都其他地方傳播疫症,這就解釋了那時候燕兒巷明明不準外人進出,疫情又出現在了離燕兒巷很遠的其他地方,因為這不是疫情擴散,而是三皇子“投毒”,順便陷害韓祁處置不力,好取而代之。”
“三皇子為了皇位,可謂機關算盡,人命在他眼中,如同草芥一般。”
韓祁摸了摸李琳琅的臉頰:“誰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可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李琳琅将頭往韓祁懷中蹭,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三皇子手中的藥方為什麽會是錯的?龍骨會使病人變成“狂人”,是誰要這樣害他?”
這個問題也是韓祁的疑惑,就連李密和韓敘也暫時想不明白。
“明日父親還有岳父大人,榮親王都會進宮面聖,我們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證據,這次就算陛下想保三皇子,只怕也無能為力,那麽多條人命,絕不僅僅是家事,到時候,什麽疑問就都解決了。”
韓祁低頭吻了吻李琳琅,溫軟的舌尖輕輕品嘗着桃花的滋味,很甜,會醉人。
皇帝的病一日重于一日了。
第二日李密韓敘等人入宮面聖,卻被告知皇帝服了藥正睡着,他們只好在外頭候着,這件事情需要越快和皇帝說越好,以免夜長夢多。
三皇子偷偷的去了宮門外,回了三皇子府。提前接到消息的阮阮已經冰鎮好了果酒,準備好飯菜,只能殿下回來。
“殿下,徐大人馬上就過來了。”阮阮依靠着三皇子的肩膀,不經意間露出了手腕上青紫的傷痕。
三皇子随口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阮阮立刻眼眶含淚,可憐巴巴的摟住三皇子的脖子:“殿下,您一定要為妾身做主啊,這是昨日王妃命人打的。”
三皇子的眼神立刻陰沉下來:“她不是剛誕下小世子,出不了屋子嗎?”
“是王妃身邊的丫鬟,她們要去殿下的書房,妾身攔着不讓進去,王妃就命人打我。”阮阮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兒,吸了吸鼻子:“王妃在月子中的這些時日,殿下已經将王府中的大小事務教給妾身處理,其中您特別強調,不準任何人靠近書房。”
阮阮見三皇子杯中的酒空了,伸出細嫩的手又斟滿了,“妾身自然要聽殿下的,接過王妃不依,還說,還說妾身是狐假虎威,總有一天要趕我出王府。”
“哼。”
三皇子喝完酒,眼神冰涼:“她越發張狂了。”
沒過一會兒,徐楚儀來了,阮阮很懂事的退了出去,背對徐楚儀的時候,阮阮伸出小指頭勾了勾他的袖口,徐楚儀微微一笑。
等阮阮關上門,徐楚儀坐了下來,拍灰塵似的拍了拍袖口。
“大人,這些日子父皇對我越來越冷淡,我的心很不安啊。”三皇子嘆氣,揉了揉眉心:“宋尚書也稱病在家,很久不露面了,怕不是真的,要棄我于不顧了?”
徐楚儀冷冷一笑:“我那位泰山大人,昨日還與同窗飲酒夜話,這病分人啊,見着殿下才會發作。”
他越說,三皇子眸色就越寒,這些事情他早猜到了,但是從別人嘴裏□□裸的說出來,還是很不是滋味。
“殿下,臣有個很可怕的猜測。”徐楚儀觀察着三皇子的神情,“那個關于疫症的藥方,恐怕是個陷阱。”
“什麽!”三皇子猛然擡頭,“你不是說是那個人故意坑我嗎?”
徐楚儀搖搖頭,“我怕李密早知道殿下的計劃,買通了那個人。”
三皇子頓時渾身如墜冰窖,細思極恐,若李密很早就察覺他從西域接回病人,購買藥方的事情卻一直隐忍不發,那麽李密此人實在是城府深沉,老謀深算。
那今日李密入宮見皇上,豈不是來戳穿這一切的!
徐楚儀暗自松了口氣,若三皇子現在仔細想想,是能夠察覺到這套說辭中的纰漏的,就說李密這種飽讀聖賢詩書的大儒,從發現三皇子的計謀開始,就會将他揪出來,絕對不會放任他禍害百姓。
但此刻三皇子內心急迫,思緒紛亂,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
“大人!今日李密已經進宮了!韓敘也在,榮親王也去了!”三皇子回憶着早上的情景,“對了,先皇後家的幾位大人都在,他們——”
三皇子幾乎要跌倒在地:“他們一定是要将這一切禀明父皇!”
徐楚儀的臉色也随之大變,從跟丢那個人,到沒有截住韓祁手中的證據開示,他就知道有這麽一天,只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天會是這般快。
“殿下,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兵貴神速,殿下手中家兵私兵可用的人一共有多少?”
三皇子沉重的吸着氣,剛喝過的酒染紅了他的眼角,他看了看徐楚儀:“不到兩千。”
徐楚儀眸色極沉,瞬間變的有些可怖,他死死盯着三皇子的眼睛,緩緩的說道:“臣有五百人,加起來兩千五百人,足夠控制住宮中局勢。”
三皇子震驚的盯着徐楚儀,眼神中先是猶豫,後是決絕。
“殿下,若陛下駕崩,臨終遺诏廢太子,立您為新帝,您就是九五至尊了。”
徐楚儀眼裏滿是狂熱:“這普天之下,都是您一個人的了。”
“可您現在要是猶豫,錯失良機,恐怕将成為萬人唾棄的千古罪人啊。”
徐楚儀的話極能惑人心,三皇子更堅定了決心,飲下杯中最後一口酒後,三皇子揣上劍,大步往外走去。
“來人,進宮,護駕!”
只要扣押住李密等人,說他們意圖弑君,那麽自己帶兵入宮就是護駕,父皇病重受驚後駕崩,自己只要抓一兩個昏聩老臣作證,父皇臨終時立自己為新帝的事情就坐實了。
太陽漸漸西斜,天色一點點的暗下來。
李琳琅身體舒服了些,在院子中吹風,韓祁在院中舞劍,出了一身熱汗。
翻了幾頁書,李琳琅始終有些心神不寧,她往院門外看了看,納罕道:“父親他們一早就進宮去了,怎麽這個時候還沒有消息傳出來?”
這樣一問,韓祁也覺得有些奇怪。
接着雲兮走了進來,“小姐,太子府送來了一些進貢的瓜果,是太子妃特意給小姐留的,說給您嘗嘗鮮。”
李琳琅看着雲兮懷中新鮮多汁的瓜果,笑着點了點頭:“改日我們也要回些禮。”
“對了,還有件事情很奇怪,送瓜果來的下人說,今日皇上召太子還有太子妃和小世子都進宮去了。”雲兮繼續道。
皇帝不喜太子,恨烏及屋,連帶太子妃和世子也不得皇上寵愛,忽然召他們入宮,的确是奇怪的事情。
韓祁蹙眉,覺得有些奇怪。
“召太子入宮也罷了,世子入宮也不奇怪。”李琳琅一邊思考一邊說:“可連太子妃都被召入宮,就不得不叫人多想了。”
韓祁停下了舞劍的動作,将柳易叫過來,吩咐他立刻去探查三皇子府邸的守衛情況,後立刻回報。
李琳琅驚恐的與韓祁對視一眼:“你是覺得——”
“三皇子要弑君。”韓祁一字一句的說道。
李琳琅恍然,這就對了,今日大燕朝所有的重臣都入了宮,太子一家也被召入宮,若宮門一關,三皇子帶人控制了皇宮,殺了重臣和太子一家,再随便編撰一個理由,逼死皇帝,那這天下就要易主了。
“你在家等消息,家将我都留下,一旦有不測,你立刻出城。”韓祁走進屋內,穿上了銀甲。一邊吩咐一邊往外走。
“韓祁!”李琳琅并不想矯情,現在并不是煽情的時刻,她只拼盡全力道:“我等你回來!”
韓祁的背影停頓了片刻,忽而回頭狠狠給你李琳琅一個擁抱,恨不得将她的骨肉融進自己的身體:“好,我好好的回來,你等我。”
說完,他提着劍走了出去。
金吾衛有五千人,此刻都在營中安歇,韓祁要去整頓再帶去皇宮,來往之間至少也要花一個時辰。
在抵達營區前,柳易探到了消息回來,三皇子家養的兵丁一個都不在府中,只有幾個下人在收拾東西,好像要逃。
“好,立刻派三百金吾衛,圍住三皇子府,任何人不得進出。”
韓祁沉聲道。
很快,千餘人率先整頓好,韓祁在前,帶着人往皇宮的方向去。
今夜有濃霧,從城樓上看,連遠處宮闕都看不清楚。
三皇子背手站在宮門上看了片刻,環顧着四周,都是他的人,皇宮的侍衛沒有對三皇子起疑心,很輕易的,三皇子就解絕掉了侍衛,全部換上了自己的人。
看着眼前的濃霧,三皇子十分期待黎明到來,等太陽升起,他就是新的天下之主。
清風院裏,李琳琅自然是睡不着。她在院子裏來來回回的走,不知為何就想起前世的事情來,前世,韓祁身邊的親人都沒能留住,最後孑然一生,那麽這一次呢?
這一世不會了,一定不會的。
李琳琅坐不住了,“我們去三皇子府看看。”
此刻在三皇子府中一片慌亂,三皇子妃也才剛接到消息,三皇子什麽都不說,只是派了幾個人過來叫他們立刻就走。
來接應的人不多,三皇子的意思是只有王妃和世子,還有阮阮可以走,其餘人都留在府邸中,不過三皇子妃根本沒打算帶阮阮走,李琳琅去的時候,金吾衛剛從柴房将被五花大綁的阮阮帶出來。
李琳琅感受到了事情的急迫,同時也察覺出漏洞,三皇子既然連家人的後路都沒有照顧好,那麽說明他并沒有完全計劃好,也是事出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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