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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無風》作者:酒中蕩起煙痕

文案:

直至那一抹紅消失,他都背對殿門,沒有挽留;他腳步徐徐,始終沒有回頭。

年下帝王愣傻攻vs傲嬌陰煞精分受

內容标簽: 強強 年下

搜索關鍵字:主角:南昱,風之夕 ┃ 配角:明卻,漁歌晚等多如繁星 ┃ 其它:四宗,陰陽

一句話簡介:用我滿腔滾燙,暖你一世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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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卷一 頭角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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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駕崩了!”

“陛下... ...”

天聖元隆十四年,武帝駕崩,舉國悲鳴,虛無宮外哀聲一片,後宮大臣們遠遠的跪了一地,嘤嘤嗚嗚的哭着,皆被隔在了宮外。唯有剛滿十四歲的新皇南宮熙守在塌前,手握遺诏默默看着他的父皇咽了氣,表情意外的坦然。

喪鐘三響後,哭喊聲和哀嚎聲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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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漸漸的,周圍安靜下來,聽不到半點聲響。

我死了嗎?南昱想要問,張口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音。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身體沒有任何感覺,輕飄飄的,如果真要說點感覺,那就是冷,很冷。

那麽,我這就算是... ...

死透了?

看不見,摸不着,伸出手,手呢?

不僅僅是手,好像身體也消失了,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軀幹及任何部位。

南昱有些慌了,我這是在哪裏?之夕呢?他在何處,為何我連他也看不見?

為何我說不了話?我叫不出聲。

過了許久,直到溫潤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別怕,我在。”

南昱才稍覺踏實些許。

“你魂魄剛與身體分離,沒有軀體五識,我先将你的魂魄裝在聚魂燈裏,待回了森羅殿,我會為你聚魂,七日之後,三魂歸位便好了,你不要慌,我會護着你。”

那守候在塌前的小皇帝自是聽不見這一切,少年天子剛登基一月,他的父皇便撒手而去,盡管他早就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只是沒想到這麽快。

空曠的夕無宮唯他一人,眼睛盯着那床頭的燭火,一陣陰風拂過,燭火忽閃幾下後,滅了。

在小皇帝無法看見的地方,身着紅衣的男子白皙修長的手将罩着燈籠的黑色布幔輕輕攏下,一手握着燈籠的手柄,另一只手小心的護住。

“殿下,可需要在下幫忙?”索命黑白無常試探着他們的主子,要知道今日命隕的這位非比尋常,生死簿上陽壽未盡,就這麽無疾而終,可算是逆天改命。

猝不及防的陰曹地府管事,派了無常前來查實,到了才發現,他們森羅殿的主子早已在此多時,甚至那聚魂專用的燈籠,似乎也早有準備。

“不用,我自己來。”說話的人起身,回頭望了一眼皇榻上雙目緊閉的人,如今只是一具毫無氣息的軀殼。

“奇無,我們走吧。”

... ...

十六年前

聖元二十年,天聖國當朝皇帝南宮轼,稱文帝。

文帝張弛有度,治國有方,興農耕擴邊貿,百姓安居樂業。

時至春末夏初,剛下過一場大雨的天聖京城康都,烈日當空。

一個相貌清秀的年輕青衣書生,緩步剛要踏進一家書局,突然身後出現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衛,上前将其堵住,幾個人不由分說将書生架上便走。

“你們是誰?要幹什麽?”青衣書生大驚失色。

“李公子稍安勿躁,到了醉仙居你就知道了。”身強力壯的侍衛一邊拖着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嘴角輕蔑道。

此刻康都最繁華的大街上,號稱京城第一樓的“醉仙居”一樓,幾個世家公子哥正在飲酒作樂。

酒過三巡,聊起了閑話。

“你們聽說了嗎?京城的閨閣小姐們排了一個男榜。”

“什麽男榜,排的是武藝還是文章?”放下酒杯的公子哥來了興趣。

“都不是!”說話的憋着笑人存心賣關子:“你們猜。”

“莫不是... ...”接話的人擠眉弄眼:“排尺寸!哈哈哈!”

賣關子的眼看這調性要歪,一臉鄙夷指着:“瞧瞧,你們這些粗俗之人,都是了是閨閣小姐,你以為是那紅樓的姑娘的,還尺寸,見過嗎她們?怎麽排?這男榜啊,排的是長相,容貌身形。爾等俗夫,不堪為伍啊!”

世家子弟有些失望:“男色啊,這有什麽好排的,男人丈夫關鍵是看實力,戰鬥力,你懂的,哈哈哈!”

“你們可知在大家閨秀的排行榜,誰是京城第一美男嗎?”

“說的莫不是本少爺?”說話的人自信滿滿,站起來整理發冠,擺弄身形。

“崔兄自然是風流倜傥,可比起這第一來,稍遜!”說話的人搖搖頭,擡眼看向二樓:“你要往他身邊一站啊,高下立見。哈哈!”

“梁兄說的誰啊,能帥過本少爺。”崔公子生得容貌不凡,自有幾分不服。

順着梁公子往上一指的手,立即明白他說的是二樓雅間的那位,扁嘴輕哼一聲:“他啊!身形長相的确無懈可擊,可品行... ...呵呵!”話沒敢接着往下講,笑得意味深長:“喝酒喝酒,男人論色相,豈不是變成了娘們!修身養性追求大境才是男兒之道。”

對這些上層貴族公子來說,吃喝玩樂的事情上不了臺面,生活端的是格調高雅,吟詩作賦,琴棋書畫自不必說,現如今盛行的正是修仙問道之風。

于是美男榜排行的雜談就此撂下,換成了眼下最熱門的話題:”你們聽說了嗎,神院今年公布出來的門派,只剩下五十幾家了。”

“怎麽變少了,去年不是還有六十餘家嗎?”

“據說删減了不少違規的門派,也增設了幾個,唉,除了四大宗派啊,其他都是扯淡,那些個旁門左道,不去也罷!”

人們對修仙問道的熱衷,滋生出來的産物便是各類門派橫生。一夜之間冒出來許多門派各據山頭,正所謂亂象橫生,難辨真僞。

“說起這個,我就想笑,哈哈!你們知道有個門派叫“射日門”嗎?自稱後羿後代那個。”

“還有那個“逐日派”的,不也是說自己是誇父傳人啊!就我說,神院就該将這些亂七八糟打着上古旗號編故事的門派清理幹淨,免得誤人子弟。”

“你們說的都不算好笑,前一段去神院申報被轟出來那個門派,叫什麽來着?對,叫“食草族”,他們那門主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劈熱的腦子,說是神仙托夢給了自己一個名號,每日以挖野菜野草為生,要返璞歸真。”

“他這能教授出什麽樣弟子來。我看應該叫“老牛啃嫩草門”更合适!”

“哈哈哈哈!”連旁桌的人都跟着大笑。

雖是笑談,可也是說的當今亂象,早年修真界各類怪象門派林立,噱頭各異,歪風邪氣越發高漲,終于引起了朝廷和神院的重視。

文帝一紙敕令:修真門派除天靈四大宗派之外,其餘要想立足江湖,必須得經過神院核實驗明資質,并造冊立檔,頒發門派令牌,方可立山頭,納門人。

經過神院一番整頓,肅清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食草門”、“逐日派”等等,所餘留案在冊的門派不過數十家,總算恢複了秩序。

天聖京城康都的神院,統管天下修真門派,不受皇權管轄,以天下蒼生為念,無論哪朝哪代,何人繼位,皆只是置身世外,不涉朝政。

除了幾個在宮裏觀天象,蔔兇吉的祭司,配合禮部在行大典時拿個時辰,定個儀式什麽的,皆是無權無勢的閑職。

可神院本身一直很受歷代帝王倚重。

神院地處康都京城中央,占地不大,算是鬧中取靜。終日銅門緊閉,圍牆高築,很少人入內見裏面的場景,威嚴肅穆甚是神秘。

院內幾棵參天古樹向高牆之外探出枝葉,挂着殘存雨珠在烈日裏閃爍,投下一地斑駁的樹蔭。聳立院中不偏不倚,冷靜沉默,見證着這都城數百年的風風雨雨,更朝換代。

神院內,一位儀表不凡的紫袍年輕道士于古樹下抱傘而立,探頭頻頻向裏屋張望着,似乎在等待什麽人。

須臾,見了來人,面露喜色慌忙撐傘上迎:“師父,召一真人身體可好?”

“有些疲态,我留了藥,将養一段再說。”傘下紅衣男子邊走邊答。

“師祖乃得道高人,許是前陣子讓那門派造冊之事累着了,應該無礙的,師父不要擔心。”紫袍男子一邊寬慰,跟進步伐執傘為他擋住炎日:“我們這是回去了嗎?”

“嗯,回吧!”被他喚着師父的紅衣男子出得神院大門,上了一輛早已準備好的玄色沉木馬車。

紫袍男子收傘放置車上,打馬駕車離去。

康都皇城繁華富庶,主大街一直貫通皇宮門口,兩旁酒肆商鋪迎來送往,門庭若市。路上行人熙攘,舉目望去,南來北往皆是衣冠楚楚,錦衣華服之流,問候作揖彬彬有禮,連行乞之人都甚少見到。

可就在這一派祥和的景象下,一個違和的聲音突然高喊起來。

“打人了,快看,快打死人了!”

“醉仙居門口有人被打了!”

“這是哪家的公子啊,真是可憐啊,被揍成這樣,有沒有人去報官啊!”

“快來人救命啊!”

人群迅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指着中間幾個侍衛模樣的人,正對着一個青衣書生拳腳相向,那書生只是抱頭卷在地上一聲不吭,并無喊叫求饒。

太平盛世的人們荷包鼓了,說話底氣也足。青天白日裏見到有人當街行兇,頓時心中的正義之火熊熊燃起,憤憤不平的開始指責兇徒,正義盎然,卻也只是指責,并無一人上前制止。

“為何要打人啊?”人群中有人試圖弄個來龍去脈:“你們幾個是哪個府上的,怎麽能當街行兇呢?”問話稍顯虎頭蛇尾。

“是啊,你們是誰家的府兵,有事可以讓官府處理,怎麽能當街打人呢!”有人開始吵吵嚷嚷的附和。

這時,一個聲音從上方傳來。

“李煥然,你還不求饒嗎?不,你先不要求我,你若從下面爬上來,用你那慣說甜言蜜語的嘴,舔幹淨爺這靴子,本世子今日便饒你不死,至少不破你的相,如何?”

好狂妄的語氣!衆人齊呼一口涼氣,又齊齊的舉頭望發聲之處望去。

這一看不要緊,人群裏的那一股正氣立馬就自動渙散了好些。

醉仙居二樓的雅間涼臺上,正是那位被大家閨秀們排名稱頌的京城第一美男。自下往上看,逆光中的身着黑色錦紋華服青年男子甚是晃眼,在那刺目的陽光将他臉部輪廓套上了一個光邊,一臉的戾氣将他俊逸的容顏掩藏得一幹二淨,嘴角的彎起的桀骜之氣,讓人忽略了那本該是一個絕色笑容。

剛才的衆志成城一下潰不成軍,沒有人再出聲了,有也只是小聲議論:“原來是他啊!”

見怪不怪的人群逐漸散去,只有幾個好事者抱手遠遠的看着熱鬧。

離去的人們心想,要怪,只能怪這書生自己倒黴。招惹誰不好,偏偏惹上了這位名滿康都京城的刺頭。

感情打抱不平這事,也要看對象。

狂傲不羁的男子無視周遭,只饒有興致的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人:“怎麽樣?考慮一下,你不是很會說嗎,看你把滿城的大家閨秀說的五迷三道的。你來舔完本世子的靴子後,保你那舌頭還能開出一朵花來,這叫舌燦蓮花。”

說罷長袍一掀,一擡腳踏在那扶欄上,只見那皮質長靴的腳尖,滿滿一排尖銳鋒利的鋼釘,猶如一副兇獸的利齒,在陽光下泛着猙獰的寒光。

這要是真舔了,那舌頭還在嗎?當真是舌燦蓮花啊,圍觀的人裏有人下意識的捂住了嘴,舌頭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

爬在地上的書生目藏怒意,卻咬牙一言不發,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華服男子笑意漸消,無趣的撤回腳,坐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怒喝了一聲:“讓你們停了嗎?給我繼續打!”

☆、初遇

醉仙居賓客雲集,外面的拳打腳踢聲絲毫沒有影響裏面的人們推杯換盞,相反的卻平添了談資,心照不宣交換了眼神後,開始讨論起這樓上雅間的主來。

樓上的那位京城第一美男,正是當今皇帝南宮轼的親生兒子:南宮昱,字奇無。

南宮昱雖是皇子,卻并不受寵,出生便送到了皇弟□□中寄養,據說是因這位南宮皇子的命數與皇帝相克,不能近身。

這南宮昱自幼長在皇叔秦王門下,雖授府邸封了齊王,卻并無封地。

他也從不用那齊王名號,住在□□內,并以王世子自居,喚秦王南宮靜為父王,至于見了皇帝如何稱呼,無人得知,只知道這位世子甚少入宮。

也就每年宮裏舉辦家宴時,才會見到這位南宮世子騎着他那匹寶馬踏雲烏骓,打馬過長街,身後拖着一頭狩獵回來的野獸,要麽是野豬,要麽是熊瞎子,年年不同,相同的都是鮮血淋漓,拉出一條血線往宮門而去,那獵物頭上還會綁一個大紅綢布,膽大好事的會問上一句,說是送給皇上的禮物。

什麽樣的禮會送這麽血腥?虧得從未聽說過龍顏因此大怒。

康都城裏的人忌憚這位南宮世子,不僅僅是因為他毫無忌諱的狂妄舉止,

而是此人文上不了廟堂,武安不了國邦,說不學無術都是文雅了。不是今日砸了東家的店,就是明日占了西家的田。此人不好拉幫結派,皆是一人帶着手底下養的一幫府衛橫行霸世,終日鬥雞走狗,呼盧喝雉,過得是游手好閑、驕奢淫逸的日子,行的是纨绔不化、狂傲不羁的作風。

“你們說,就沒人管管這位爺嗎?宮裏那位想必是知道他的名聲吧!”喝酒的人小聲議論着。

“嗨!誰管得了他啊!就說他那位名義上的爹秦王殿下,好花成癡,整日流連在他那京城第一大的後花園裏挖挖鋤鋤。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個不務正業的主,聽說他上個月為求一株稀有白牡丹,一擲千金,不惜千裏迢迢從洛洲運了來,足不出戶日夜守護着,怕是此刻還在園子裏蹲着,等開花吧,哪顧得上外面這位夜叉啊!”

“哈哈哈哈!”

“話是沒錯,連宮裏那位都不說話,這南宮世子誰敢惹啊!”

“許是那位覺得虧欠了他,便由着他的性子橫行霸道了,只要不鬧出人命,我估計沒人敢吱聲上奏。”

“對對對,不說了,來,喝酒喝酒!”店外的霸淩事件俨然成了席間的下酒菜。

“快看,那是不是南谷的宿位長老?”靠窗有人驚呼。

聽者皆是眼睛一亮,比起南宮世子當街行兇的日常,這更能讓人心情一振。

靠裏桌的客人們紛紛坐不住了,放下酒杯快步往門口攏去。

“在哪裏,真是南谷的宿位長老嗎?”

“你們看,身着紫袍,肯定是南谷的宿位長老沒錯!想不到如此年輕啊!”

這才是真正可看的熱鬧了,要說為何人們會大驚小怪,平日裏不僅是難得見到四大宗派之人,更何況這人還是宗派長老。

四宗起源久遠,經歷朝代更替,數百年興衰,歷史悠久。相傳天地之初便有記載,分別位于東南西北四方,對于蒼穹星宿四象,載五行之屬。可是修真界不可置疑的扛把子,天下修仙問道之人趨之若鹜之地,門檻甚高,非天賦異禀之人不得入。

酒肆之外的玄色馬車停住,車內疑惑問道:“明朗,何事?”

“回師父,前面有人群擋道。”

“出聲請行人避讓便是了,京城街道容易擁堵。”

“不是,前面有人在打架。”駕車的紫袍男子盯着前面,表情複雜。

“去看看吧。”車內之人輕聲吩咐道。

“是。”紫袍男子拴好缰繩,躍下馬車往人群裏走去。

四宗避世,極少能見,所以作為四宗之一的朱雀南谷長老出現在此,這才引起了騷動和圍觀。

“果真是南谷長老啊,紫袍加身,腰間挂的是焰紋宗牌。”

“你連這個都看清楚了,梁兄真是好眼力啊!”崔氏公子弟調侃着他的同伴。

“那可不,南谷可是我夢寐之地,六月納選外門弟子,我就要去拜師學藝了。”

“你這資質,怕是過不了初試吧!再說南谷學費高昂,你那摳門的爹舍得為你花銀子?不過說起來,東嶺青龍宗派,才是我向往之處啊!來年春天,定去應試。”

“都知東嶺民風開放,美貌女修又多,你這厮向往的怕是別的吧,哪有心思問道修行。”被調侃的崔公子反戈一擊。

“哈哈哈,梁兄懂我!”向往東嶺的人笑着一拱手。

“快看,紫袍長老要出手了!”

二人立即停止對話,屏息專注看着街上。

名叫明朗的紫袍道長撥開人群,掀袍低身查看地上躺着之人,伸手探了探鼻息,才回頭對着那幾個侍衛:“再打,他可就沒命了!”

幾個侍衛自剛才一見到明朗,便已經不自覺的停了手。

朱雀南谷名聲赫赫,長老更是個中高手,雖然主子沒有喊停,可內心實在架不住對這位世外高人的敬畏,皆是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回答,于是擡頭望向他們的主子。

二樓的南宮昱自然瞧見了明朗,比起對付地上躺着的那位毫無還手之力的文弱書生,這位紫袍男子的到來似乎更讓他興趣濃厚,如漆劍眉下一雙厲目如藏寒星,光芒閃爍了幾下“南谷長老是吧!本世子就是要打死他,你待如何?”

挑釁之意明顯。

明朗深深看了他一眼,輕嘆一口氣,将地上之人扶起靠在身上,回首問人群:“可有人認識這位公子?”

打抱不平這件事,歷來只要有人出頭,必定能鼓舞人心,方才敢怒不敢言,甚至生怕站近了會惹禍上身的民衆,這會又紛紛擁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踴躍起來。

“認識,這位好像是兵部尚書李大人的小兒子。”

“煩請這位公子将他家人請來,将這李公子擡回去醫治,若是晚了,怕留下病根。”明朗說道。

那人猶豫了一下,擡眼看了看樓上的南宮惡霸,見他并沒有看向自己,只盯着那紫袍長老打量,心裏稍松給自己打了打氣後,轉身往李府方向跑去了。

一邊跑一邊心裏隐隐暢快,今日能見着四大宗派之一的南谷長老,與他對話已覺榮耀之至,還被他所托,仿佛點燃了心中的正義之魂,自豪感油然而生。他日若是去南谷修行,仗着這一面之緣留下個好印象,說不定能破格收納作為外修弟子,腳步越發的輕快起來。

有修仙問道這個理想的當然不僅限于達官貴胄,普通人家的年輕人一樣有此追求。

先不說是風氣所至還是虛榮心作祟,總之在外面走一遭,交朋結友開口便問的是師從何處仙門,說不出個名堂來都羞于啓齒。

要是師從赫赫有名的宗派,如四大宗派,那簡直能讓人腰杆硬朗,足以羨煞旁人。

年輕男子漲紅了臉,越想越興奮,盤算着回頭一定要詢問長老仙師名號,報上自己的姓名。

明朗替李煥然把了脈,從口袋中拿了一個小瓶,單手倒出一枚丹藥喂至傷者嘴邊:“李公子,快将此藥服下,方能祛除內腑淤血。”

李煥然緩緩睜眼,費力的張嘴吞下了藥丸:“多謝仙長... ...”話音未落,突然臉色一變,身體一僵:“小心!”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手持長鞭朝他二人方向襲來,正是那南宮昱。

明朗雖反應迅速,可此刻懷有傷者無法起身躲避,又騰不開手拿出武器抵擋,眼看那皮鞭帶着利風就要抽來,只能将單手運聚真氣,護住李煥然。

千鈞一發之際,長鞭并未如期而至,相反,那執鞭之人的身體突然被一股無形之力改變了方向,鞭子随之脫手,帶着慣性如斷線風筝般掉落在遠處的房頂,身體則如同墜石“咣”一聲砸在地上,摔得不輕。

南宮昱迅速站起來,緋紅怒目看去的卻不是明朗,而是遠處停立的玄色馬車。

車簾微動,轉瞬即逝,最後留在人們模糊視線裏的只是一抹紅色。

看熱鬧的人不嫌事大,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街道兩旁的酒樓裏空無一人,客人均棄下宴席,跑到了街上,将事發之地圍了個水洩不通。

街道兩旁二樓的陽臺上也是人滿為患,皆是伸長了脖子看着這出好戲。今天的主角可是南宮昱啊!名滿京城的邪惡世子,剛被人當街無視,還被那車中之人以轉瞬之勢打落在地,南宮世子今兒這面兒跌大了!

看熱鬧的人心情複雜矛盾,幸災樂禍中夾雜着一絲懲強扶弱的快感,又有着莫名的後怕。得見南谷高人的身手不枉此生,南宮昱睚眦必報的作風又讓人不寒而栗,。

矛盾之餘還有那麽一絲對車內之人的好奇,眼尖的只瞅見了一身紅袍,連相貌都來不及看清楚,便已經被簾子遮住。

齊刷刷的注意力瞬間轉移到了那輛玄色馬車上,猜測到底是何等身份之人,能驅使南谷長老親自駕車。一身紅袍,莫非是.... ....

衆人只是議論猜疑,無人敢上前詢問。

可南宮昱是誰,受了這樣的恥辱,跌了這麽大的面,豈會不了了之?闊步便向馬車而去,躍上車擡手便要掀那簾子。

手未觸及,簾子突然從裏打開,南宮昱只覺渾身一震的同時,被一掌擊在胸口,身體便不由自主的往外飛,眼前一只異常白皙修長的手收回車內,飄動的車簾再度遮住了那一身紅影,随之從內傳來一聲悶喝:“滾開!”

南宮昱重重的在馬車前摔下,驚得那黑馬嘶叫一聲,高揚的馬蹄差一點沒把他踩住。

“車內何人?躲躲藏藏算什麽英雄,今日你我有緣,敢不敢出來?當面把事情了了。”南宮昱嘴角含笑,起身左右活動了幾下脖子,顯然這位養尊處優的世子并未受傷,他心知剛才的一掌對方留了餘地。

南宮昱自幼習武,算是體格健碩,加之他天生好鬥,摔摔打打如家常便飯,絲毫沒有把這點皮外之痛放在心上。

人要是有了一個好身形,生就一副好皮囊,就連如此窘境也見不着他一絲狼狽之态,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除了沾染了泥污的錦袍有些顯眼外,除了不可一世的表情之外,依遮掩不住他的玉樹臨風。

“明朗,傷者家人還沒到嗎?”車裏的人毫不理會南宮世子的挑釁。

“來了來了!”剛才跑腿的男子氣喘籲籲,身後引着幾位女眷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人群紛紛散開讓出一條路,一位穿着華貴,裝扮豔俗的婦人,見了明朗懷中的男子,連撲帶爬上去就是一頓不明就裏的哀嚎。

“兒啊!你怎麽這麽苦命啊,你是造了什麽孽,要受這樣的罪啊!”婦人聲淚俱下:“你在府裏受盡白眼不說,怎麽在外面還要被人這樣欺負啊!都怪娘命不好,連累了我的兒啊,老天哪,誰來為我們母子做主啊!”

人群無不動容,眼前這一幕太過凄慘,都知道這婦人是李府的姨娘,丫鬟出生,在府裏不受待見,時常被大夫人打壓排擠,這李煥然是庶出,境遇自然不會好到哪去。

個個眼裏都露出了同情之色,議論的聲音裏又換了內容。

“真可憐!”

“是啊,怎麽說也是難得的康都才子啊,被欺負成這樣。”

“喂!”南宮昱聽了并不樂意:“那誰,管好你兒子,終日裏就知道寫一些淫詞濫調勾引世家小姐,我今日是替你管教管教他!”

“世子爺,我兒命苦,你看在我們母子處境艱難,你就大人大量,放過我兒吧!民婦求你了!”那婦人似乎并沒聽見南宮昱在說什麽,只是一個勁跪地求饒。

人群裏有人在掩嘴小聲議論“這世子管的還真寬啊,就許他每日勾欄瓦舍夜夜笙歌,人家李公子寫個詩詞怎麽了?”

“難不成是搶了他的相好?”有人在偷笑。

“娘... ...不要求他!”李煥然艱難的去阻止他的娘,眼裏怒氣更甚,剛伸出手,哇一口鮮血吐出來,倒頭暈了過去。

李府姨娘尖叫了一聲,回頭抱着她的兒子便又痛哭起來,被明朗制止住,招呼旁邊的幾個丫鬟:“快将你家公子扶回去,這口血吐出來就好了,不礙事,回去找個郎中看看,好好休養。”

丫鬟趕緊上前,七手八腳的将自家公子扶走。

那婦人緩過神來,顧不得向明朗道謝,也顧不上向世子讨饒,邊哭邊跟在後面喊着可憐的兒啊,很快沒了身影。

南宮昱蹙眉望着,并未表态,也沒再制止,只是怔怔的立在原處,不知所想。

衆人心知肚明,南宮昱今日算遇到了對手,論武功修為,他的身手在眼前這位紫袍長老面前就不夠看,更別說車裏那一位了。

再說宗門身處世外,不受朝廷管束,于公于私,他南宮世子今日怕是讨不到一點好處了。

“晚輩龍七,冒昧求道長仙名,今日有幸得見道長風采,心生敬仰,他日若有緣,定備厚禮入南谷求見,還望仙長不要嫌棄。”說話的正是那個跑腿的男子。

“龍公子腳力很快啊!”明朗贊許道:“今日得公子相助,沒有釀成大禍,小道十分感激!小道姓明名朗,南谷井宿,恭候龍公子光臨南谷。”

這一邊還在客氣,那一邊車上的聲音有些不耐:“明朗,走吧!”

“是,師父!”明朗抱拳告別了龍七。

行至南宮昱身前,明朗擡手一禮:“得罪了,保重!”

南宮昱呵出一聲輕笑,轉頭凝視車簾:“無妨,後會有期!”

☆、世子

随着馬車離去,街道很快恢複了平靜,人們卻難掩興奮,三三兩兩的聚着談論,話題就此繞不開南谷了。

“不愧是四宗啊,這門風就是不一樣,瞧那紫袍長老那氣場,那身手。”

“你何時見他出手了?出手的好像車裏那一位啊!”有人辨說道。

“你們說車裏那位,莫非是南谷的宗主陵光君嗎?”

“不對啊,那位紫袍長老不是自稱明朗嗎?陵光君可是他的父親啊,可我分明聽見他叫他師父,沒聽說過他們既是師徒又是父子啊!”

關于神秘紅衣男子的身份,幾個人拿出道聽途說的支離信息,拼湊讨論半天無果後,便不了了之,換了話題。

“搞得我現在也想去修行了!”有人還沉浸在那南谷的故事中。

“你就算了,南谷門檻那麽高,你就算做個外修弟子,恐怕也會傾家蕩産吧!”有人嘲諷道。

“我也不一定去南谷啊,去個旁支也行,聽說“赤極淵”就不錯,南谷前宿位長老持牌創建的,算是嫡系,門風也正派。”

“嗯,據說弟子還不少呢!”

四大宗派一位難求,滿足不了悠悠大衆的求仙問道之心,于是很多人退而求其次,選擇一些旁門小派,能在神院造冊立案的門派,大多數也都是有些淵源的,多為四大宗派的嫡系或是旁系,就是內修弟子或是宗主親傳弟子出師後所創,門風和法術武功皆延續了原來的師門傳統,由宗主親自授予出師創派的令牌,再經神院驗證得到承認,除了不能打四宗的旗號,不能叫宗派,掌事者也不能稱宗主,只能叫門派,稱門主。也算是正經修真去處。

□□內,南宮昱獨坐院內,表情凝滞,腦海裏久久徘徊着那個畫面,紅衣男子那只近乎慘白,一掌将他擊飛的手。簾子後面的聲音低沉卻不犀利,就連那一聲:“滾開!”似乎也并非真的動怒,而是,另一種情緒,那種情緒更像是,厭惡!

對,是避之不及的嫌惡。

南宮昱無名火嗖嗖串上來,技不如人,無可厚非,我輸得起。可被人用如此語氣喊滾,還是生平頭一遭,那口惡氣在久久盤旋胸口,始終無法順暢。

這堵塞的源頭是因為他南昱做事歷來有原因,你就算要做個路見不平的俠士,也應當問起前因後果。

可當時自己,好像也沒打算和誰解釋。

“世子。”身旁的侍衛打斷了他的思緒。

“幹什麽!”南宮昱側身喝道。

名叫叫南光的侍衛并非不會察言觀色,主子一臉黑線坐在那裏,換了往日,斷不敢去觸這個黴頭,可眼下之事甚為棘手。

好不容易府裏有個做主的人回來了,只能硬着頭皮示下:“世子爺,郡主她仍舊不肯進食,這樣下去,小的擔心... ...”

話音未落,南宮昱忽地起身,大步向着郡主的閨房走去,行至舉腳便踹向房門,房門從裏面栓了,咣咣晃了幾下,沒打開。

“平陽,你給我開門,絕食這招可不好使,今日你再不吃,我就掰開嘴給你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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