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
“弟子知道了。”南昱有些淩亂。
“明朗,你來得正好。”陵光君突然對着門外說道。
南昱一愣,明朗?轉身見到門口進來的人,正是那日康都城裏救人的紫衣長老。
“父親。”來人正是明朗,入門之時早已看到了南昱,卻無一絲驚訝和意外,向他父親見完禮問道:“這位是?”
你不是見過我嗎,為何要問?南昱暗想,不過上次并未自報家門,對方不知道自己身份也屬正常,再說要是自己說一句又見面了,解釋起那事也不見得光彩,還是算了,明朗裝糊塗,自己幹嘛要說明白。
“前幾日與你說起的新弟子南昱。”陵光君走過來把手搭在明朗身上:“南昱,這位是我兒明朗,位井宿,司長老之職,對了,你今年多大?”
“弟子虛度十六年。”
“那你稱他為師兄吧,明朗十九了。”
南昱微笑朝明朗一抱拳:“見過明師兄!”
“南師弟好!”明朗也笑着回禮。
二人仿若初見,各自不知對方心中所想。
陵光君卻嫌棄的将南昱的手一按:“什麽江湖手勢,俗裏俗氣的!南谷有南谷的禮儀,罷了,慢慢學吧!明朗,你為他二人安排個住處,今日先找個弟子引着熟悉一下環境,明日,讓他們和初階內修一起聽課修習。”
“是。”明朗回道,對着南昱:“南師弟随我走吧。”
“有勞師兄。”
“等一下,你來找我可有事?”陵光君叫住正欲出門的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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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我來是取弟子月俸名冊的。”明朗确是無事,在旁殿取了冊子,見主殿有人,才順便過來看看的。
以他對自己父親的了解,這個時辰要是找他議事,恐怕還得去後山的宗主寝殿。
“哦!”明卻自是不覺:“你師父呢,回來沒?”
“說是還有幾日。”明朗回道。
南昱心裏一動,明朗的師父,莫不就是那車中男子了?他不在這,為何自己有點失望。
“怎麽,召一真人的病情不妙嗎?”
“孩兒不知,師父走前只說師祖的藥快用完了,是去送藥的,不知為何耽擱了!”
“嗯,你們去吧!”陵光君一改剛才的拿腔拿調,臉色變得有些嚴峻。
明朗此人性格溫和,并無攻擊性,這一點南昱第一次見就感覺到了,本想主動開口搭讪,可又因前事不怎麽有面,話到嘴邊硬是咽了回去。
默默跟着明朗來到住所,一排兩層的房子,上下共有十餘間房,修築得簡單卻不簡陋,進了屋子,一床一櫃一桌,別無他物。
南光擔憂的瞟了南昱一眼,并未發現他未有何不滿之色,稍安了心。
“這是初階內修寝屋,一人一間,住這裏離課堂也近,師弟有什麽需求只管與我說,我差人為你送來。”明朗說道,似乎這位師弟,不是那日在街上行兇之人。
這一點讓南昱放下了芥蒂,心裏一松說話也露出本性,調侃道:“明師兄所住何處,不如你收留我得了!”
明朗失笑:“我就算有心收留你與我同住,怕是全宗門的人都不同意。”
“為何?”
“我身居宿位,住的是陣屋。而那裏是禁地,非宿位弟子以上不得入,更別說住在那了,會壞了法陣的。”明朗解釋道。
“這麽神奇!”南昱來了興趣:“那不住,看看可以吧?”
明朗有些犯難,思索了片刻,認真的望着南昱:“這是宗門規矩,無人例外。此事我要禀明宗主才能答複你,不過你若只是想看看,可在休沐之日爬到山頂去,能将整個南谷盡收眼底。”
“好吧,多謝師兄!”南昱心想你還認真了,我不過是随口一說。管你什麽宗門規矩,腿長自己身上,想看的不過是那遍布機關的陣屋而已,圖個新鮮。
明朗是個大忙人,叫來一個弟子交代了幾句後,就說自己下午要授課,便匆匆離開了。
南昱讓那弟子領着南光出去轉悠了,自己合衣往床上一躺,閉目開始養神,這些時日壓根就沒有好好睡覺,這總算安頓下來了,心裏一松,困意就上來了,打了兩個哈欠後,睡了過去。
“公子,公子,吃飯了。”
南昱被吵醒時,南光正端了一碗飯菜,手拿兩個饅頭彎腰站在床前。
南昱揉着眼起身時,正逢一個身着白衣,腰系紫帶的弟子從門口經過,往裏瞄了一眼便停住了腳步,站在屋外正色說道:“吃食不得帶入屋內,你們不知嗎?”
這哪來的小道士,管這麽寬?
南昱還沒搭話,南光搶先一步堆笑迎了上去:“師兄莫怪,我們這第一天到,不知道規矩,還望小師兄不要怪罪!”
“這說的什麽話!”小道士義正言辭:“南谷規矩又不是我定的,我怪罪不着。我只是提醒你們一聲,就算是初來乍到,山門前那一百零八根柱子上寫得明明白白,入門初試便是門規,你們怎會不知?”
好家夥,那百餘根柱子上連吃飯都寫了!誰會看那麽詳細啊,南昱心想這些內門弟子也不知道在那柱子下站了多久,才将那密密麻麻的門規背了下了,敬佩之情油然升起,在心裏朝他豎起拇指。
突然有那麽一絲後悔來到此處,現在回家還來得及嗎?
南昱心裏開始敲鼓,僥幸的覺得自己既然是屬于從天而降的宗主親傳弟子,不必經過入門初試,要将那石柱上密密麻麻的門規倒背如流。
哪怕是不巧觸犯了規矩,想必也不會懲罰過重吧。
犯錯事小,失節事大。此刻回去,別人怎麽看自己,全京城的人怎麽笑話自己,宮裏那位又會怎麽看?
于是這退堂鼓在心裏還沒敲兩下,便被南昱摔了個八丈遠。
小道士走後,南光趕緊關了房門,南宮昱對着索然無味的飯食,勉強的吃了幾口。
“公子先委屈一下,我行李中帶了點心,一會偷偷拿過來。”
“沒那麽金貴。”南昱丢了筷子:“只是沒什麽胃口而已。”
“公子你午後要不要出去轉轉?這南谷還真是大,剛才那個小師兄領着我轉了一個時辰,還只是看了食堂和課堂,還有內修們的住處。”南光開始彙報所見所聞,這也是南昱讓他去的目的:“公子你知道嗎,就算都是內修弟子,也分初階和高階呢,咱們這邊是初階弟子住的地方,那高階弟子的住處,還有溫泉呢!”
“溫泉?”南昱眼睛一亮。
“南谷溫泉可多了,我問了,是對所有內修開放的。公子若是想去的話,我們晚上便去泡泡,解解乏。”
“再說吧。對了,你一會出去的時候,找人打聽一下南谷的事,越詳盡越好。”
“公子想問什麽?要是太機密的,怕是沒人會說啊!”
“不是機密,你就問問這宗門裏的關系結構,尤其是,井宿長老的事。”
“明長老?就剛才那個?”
“嗯,主要問他的事,師從何人,師父叫什麽,什麽來頭。”南昱正色對着他的親随下令:“務必打聽到,不行就使銀子。”
南光點頭領命,哪怕以南谷的規矩,他是不必伺候和聽命于南昱的,可因為十幾年的主仆關系早已深入骨髓,一時半刻是意識不到的,因為這一點,後面也沒少被罰。
南光一出去便是一個多時辰,南昱沒了睡意,睜眼躺着許久,忽然想到什麽,下床出門直奔那赤炎殿而去。
好在陵光君還在,南昱見四下無人,跪地便拜,情真意切:“師父,徒弟有一事相求!”
陵光君正在案前寫信,擡頭不解的看着他新入門的弟子,輕咳兩聲調整了一下坐姿:“何事?”
“徒兒想另尋住所。”
陵光君蹙眉繼續寫完,緩緩将書信折進了信封交給候在身旁的道童,方才問道:“初階弟子的住所哪裏不合你的意了?”
南昱料到會有此問,剛才躺床上一直就在想這個問題,此行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修真問道什麽的自己沒興趣,找到那人,然後讨個說法,還有就是好奇世人津津樂道的南谷是何模樣。至于其他的,暫時沒想太多。
既然不會久留,那就遠離是非,今日那個小道士擺個路見不平臉,一聲門規把他那随心所欲的性子給添了一下堵,自己日後在弟子們的嚴密監視中,難免行差踏錯,為了不麻煩,另尋一個住所方為明智之舉。
南昱臆想着陵光君收到的神院推薦信中,對自己的身份一定有所提及,就算不明确說明,也會隐晦暗示自己的身份特殊,否則以南谷的規矩,斷不會破格收一名來路不明的弟子,還由宗主親傳。即是交給明卻親傳,那就有兩層意思:掩飾身份、親傳弟子的待遇與自己尊貴地位的匹配。
這樣一來,陵光君必會特殊對待:“徒兒初入山門,修行也滞後。衆師兄個個都是天命所歸、骨骼精奇之人,弟子摻雜其中甚是不和諧,學藝不精又不懂規矩,更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師父親傳,怕給師父丢了人。所以懇請師父另為徒兒安排一個偏僻之所,無須太好,有片瓦遮雨即可,離師父近點更好。能得師父破格相授,已是南昱的福分,斷不敢因為徒兒讓別人對師父有所議論。徒兒此後定當發憤圖強,努力修煉。”
南昱狠狠的表着決心,揣摩着陵光君的表情,自己這個師父甚有意思,恐怕還得幾個來回,才能摸透他的脾性,不過有一點他看出來了,眼前一本正經端着的人,私底下一定不是這個樣子,嚴厲克己和稀松散漫兩個面孔,定有一個是裝出來的。
南谷宗主懵了半天,才回味過來他徒弟話裏的意思。
“這樣啊!”
事實是南昱想多了。
陵光君收到的書信,是神院主持召一真人的親筆所寫,其中确對其身份有所提及,且指名道姓說得很清楚:南昱乃京城富商南司成之子,祖輩曾有恩于神院,特将次子南昱托與南谷宗主門下,務必親傳,遂了真人報恩之願。
神院主持召一是何人?那可是天下四宗的帶頭大哥,宗主們的授業恩師,師父所托,豈有不從之理?
南昱對此一無所知,直到後面收到父王的來信,才回想起自己在赤炎殿的傻逼想法。
陵光君其實也只是聽進去兩個地方:怕給師父丢了人,離師父近一點。
宗主的心裏一軟,起身過來将他的徒弟扶起,一臉慈祥:“可是有人說什麽了?”
南昱起身低頭不語,此刻什麽都不說才是最好的。
“偏僻之地,哪裏有什麽偏僻之地啊?竹海前面倒是有幾間空屋子,可是太破了啊,也太偏了,你上課也不便。平日裏沒人往那邊走。哦,不行,你住那邊又怕你擾了浣溪君。”陵光君真真犯了難,來回渡步:“你也不适合與我同住,眼下又沒有單獨的房屋,高修們也都住一起,你想要清淨,可只有那裏了,先下去吧,容我再想想。”
師父上了心,南昱也見好就收,通情達理的躬身:“多謝師父!”
☆、浣溪君
康都神院一處屋子中,白發老道手握古卷,歪斜的靠在榻上,偶爾擡眼看看前面悉心照看藥爐的年輕紅衣男子:“別熬了,沒用!”
“師父莫要耍孩童脾氣,藥還需按時服用,我不在的時候,你老人家是不是斷了藥?”
老道士哼了一聲,沒搭理他。
“來,喝藥吧!”紅衣男子将藥碗端至塌前,目光監視着老道士極不樂意的咧嘴将藥喝了下去。
老道皺眉将書一扔,坐直了身子:“別光說我,你自己呢,近年可有異常?”
紅衣男子并未作答,坐到塌前,伸手為老道搭脈,眼裏不察的閃過一絲驚詫,又極快的掩飾住擔憂之色。
老道愣了他一眼:“臭小子,裝什麽裝,我還不清楚自己的身體。!”
“師父知道自己天命?”
“嗯。”老道不以為然:“且有幾年好活呢,所以我說,別費那些藥,你也不必頻頻來看我,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紅衣男子垂頭不語,眼裏情緒跌宕。
老道不耐的看了他一眼,倒在榻上将被子一裹背過身粗聲道:“你今日就給我滾回南谷去,你不在還好些,這幅模樣在我面前,我若不裝出幾分病态,都對不住你浣溪君這份孝心了!”
紅衣男子不語,收拾藥碗,起身往屋外走,被老道叫住:“還有一事,你那宗主師兄不靠譜,我交代與你。”
入夜,南昱二人規規矩矩的去食堂用了晚膳後,光興致勃勃的去了高修弟子住所後面的溫泉。
正如南光所說,南谷溫泉的确不少。大大小小的湯池加起來,少說也有數十個。
二人尋了一個最大的,脫衣進入了池子,找了個角落泡着。
南光一邊用手撥着水往自己身上淋,一邊豔羨的看着南昱,南昱天山一副玉質金相,身材高大勻稱,褪去一身戾氣的他,在溫泉霧氣的籠罩下,再難掩俊美的容貌。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南光暗嘆不已。
“舒服!”南昱由衷的嘆了一聲,閉眼靠在池邊的石頭上,享受着身體被熱浪包圍,很快鼻尖便冒出了細汗。
“公子,你可知康都城的小姐們搞了個男色排名麽?”
“知道。”
“公子當真是實至名歸。”南光有感而發,絕不是拍他主子的馬屁。
“嗯。”南昱懶得回答,這件事情本就荒謬,自己生的好看這事他從小便知,可除了能惹得一衆女子心傾神馳,有那麽一點成就感之外,別無用處。那些在自己面前阿谀奉承之人,看的是自己的身份和手裏的銀子,又或是迫于淫威不敢不從而已。南昱知道自己在康都京城人眼裏是個什麽貨色,可越是如此,他就要把那種嚣張跋扈做到極致,甚至很享受別人恨他恨得牙癢癢,又拿他毫無辦法的快感。
可這種人設帶來的快感,日子長了,也會膩。膩了怎麽辦呢,換更新鮮的玩法,找更多的消遣,花更多的銀錢,惹更多的事端,仿佛不作點什麽事出來,自己都不覺得自己還活着。
而南谷對他來說,就很新鮮。
年少無知時聽到府裏的先生高談闊論,血還跟着熱乎了幾下,稚嫩的心裏還種下了幾枚報國之志。日漸長大,慢慢看明白了人們的眼神,聽懂了外面的議論,那顆飽含熱血的種子還沒等發芽,便随着流言爛在了土裏。一枚棄子,談何理想,當初那血熱得可笑之至。
南昱長吐一口氣,仰望着初夏南谷的夜空,繁星點點,銀河斑斓,這南谷宿位弟子自比星辰,每個人都有個位置,若是這夜空有一顆星屬于自己,又是哪一顆?
深吸一口氣後,将身體沉入水中,隔絕開水面上南光興奮的喋喋不休。
“公子,這可真是個好地方啊,就算在康都,也找不到這麽好的池子!以後我們要經常來,天不算熱,還能再泡泡,若是到了盛夏,我估計就不能下來了,這水溫這麽高... ...”南光自顧自感嘆。
南昱“嘩”一聲浮出水面,抹去臉上的水珠。
”讓你打聽的事如何了?“
”什麽事?哦,明長老的事。他是宗主親子這事公子知道的哈,那我就說的別的,這位明長老啊,根正靈強,自小便在內門修行,十三歲入了宿位,十六歲便做了長老,雖然年輕,可看着甚是沉穩... ...“
”他師父,是什麽樣的人?“南昱其實對明朗的事興趣并不大。
”綄溪君啊,那可是個神秘之人,只知道浣溪君姓風,名之夕,據說是客居在南谷的,深居簡出,偶爾給宿位弟子們授授課,就連高修弟子也難得見到他的真容呢?”
“浣溪君,風之夕。”
“對,有君稱,與四宗齊名,據說的神院來的,神院主持召一真人的親傳弟子。其他便不知道了,人家見我面生,也不願意與我多說,待我混的熟了,再慢慢打聽吧。還有這南谷的人真是奇葩,偏不愛財,我剛把銀子拿出來,人家便吓跑了!”
南昱不予作答。
南光見他的主子又把眼閉上了,覺得無趣,便把視線投向池子另一邊剛來的幾個幾個高修弟子身上。
一個高修弟子脫完衣服後,撲騰着往下走,另外幾個有些不耐:“你輕點,搞這麽大動靜!衣服都讓你濺濕了。”
“不是,水太燙了!我要不動彈啊,根本受不住。”
“這還燙了,你是姑娘家嗎?哎呀,果然,看你這細皮嫩肉的,都紅了!”
“這算什麽,這個水溫不算高,你們可知整個南谷最好的溫泉在哪嗎?”
“這有什麽新鮮的,你說的是竹海梅苑,綄溪君的那個陰陽池吧!”
“據說那個池子裏有兩股水流,一股如同燒開的水一般滾燙,另一股又如同雪水般冰涼,兩股水流在池子中間交彙,那可是冰火兩重天啊,除了綄溪君那樣的,我估計一般人根本受不了!”
南光耳朵靈光,聽到綄溪君時警覺一下,大聲搭話:“你們說的,可是那明長老的師父,綄溪君啊”
“這位道兄是誰啊,怎麽沒有見過?”一個高修弟子警覺問道。
“在下南光,東嶺過來游學的,昨日剛進門,各位沒見過我不奇怪。”
“原來是南師兄啊,失敬失敬!”
“你們說的陰陽池,是在那竹林裏面嗎?”
“是啊,綄溪君的梅苑誰也沒去過,那是南谷禁地之一,一般人去不了,平日裏也只見宗主和明長老進去。”
“很厲害嗎?”
“什麽?”高修弟子望着南光身旁冷不丁說話的人,甚是臉生。
南昱泡的久了有些燥熱,起身準備穿衣:“那個綄溪君,很厲害嗎?“
“這位道兄怎麽稱呼?”
“南昱。”
”你也是新來的吧?“第一次聽到有人用如此語氣,高修急了:”那可是綄溪君啊,十六歲便在東嶺法談會奪魁之人。這麽說吧,就算是七大長老加起來,也得稱他一聲老師,你說厲不厲害?“
”哦?這麽牛。“南昱衣服已經穿好了:”那得找機會見識見識!南光,走了,皮都快掉了,還泡。“
幾位高修呆望着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相視一笑皆搖頭嘆了口氣,無知者無畏啊!
其實哪怕對這幾個高階內修弟子來說,能見到浣溪君的機會也不是很多,他的名聲也都是彼此間聽來,互相一談論,那竹海梅苑的浣溪君也就成了個不得了的人物,可望不可及。
南昱沒有這樣的感覺,別人越是這樣描述,他就越來勁,哪怕不是當面怼,在這些人前表示出對他們心中白月光的不屑,多少也讓他有點舒服。
竹海,梅苑,浣溪君,原來你叫風之夕。
南昱嘴角揚起笑意,竹林前的破屋,我住定了。
回屋即收到隔壁初階弟子送過來的家書,厚厚一封,南昱啓信便皺起眉頭,秦王南宮靜唠唠叨叨的幾頁紙盡是噓寒問暖,叮咛囑咐,信到末尾才說出要事:兒啊,你如今的身份是京城富商南司成之子,随母親客居淮洲外祖家,久不在京城,因南家祖上對神院有恩,于戰火後斥巨資重建神院有功,被皇祖賜南字單姓,此次入南谷修行便是神院報恩,切記不要暴露皇子身份,免遭有心人利用... ...
南昱将信于燈上點燃焚盡,不以為然一笑,估計又是宮裏那位的意思,他還真能編,都可以去寫話本了。
次日,初階弟子學堂。
南昱自小沒有上過私塾,皆是秦王請了翰林院的先生到府上教授,自然沒有什麽同窗的經驗。
往初階課堂裏一坐,細看那些火裏火氣的內修弟子,先不說長相如何,往人堆裏一紮也絕對撈不出來的平凡,可就這麽一張張極為普通的面孔上,都洋溢着謎一般的自信。
天命之人的榮耀感時刻寫在臉上,不論出生貴賤,能入宗門內修,将來還有望跻身宿位,輝映星空,絕對是全村人的驕傲。
南谷門風講求高雅,行的是君子之道。坐立行走,言談舉止不僅要得體,還要好看,問候行禮有專門的手勢動作。大到門庭樓闕,小到衣衫服飾,無一不講究和規範。
南昱沒有去過其他宗派,想必也大同小異。就說這衣衫服飾,南谷素來以紅色為尊,紫色為貴。宗主可穿紅衣,長老紫衣,宿位弟子可着紫色裏衣內衫,其餘者只能在白衣上挂紅或挂紫,比如腰帶頭巾等,腰間挂牌也分得細致,每個修習等級的弟子,所挂宗牌也不同。
總之就是兩個字:講究。
正襟危坐的弟子們心無旁骛的等着授課先生的到來,安靜的竟無一人交頭接耳。
南昱厭煩這古板的學究風氣,可他骨子裏傲氣也不屑去與這些自以為特別的人主動搭讪。
講學的先生是位三十來歲的紫袍長老,名叫丁淩,轸宿位,兩大總管之一,掌管宗門財務,藏書經典。個頭不高有些瘦弱,收拾得整齊得體,頭發滑溜的梳起,扣了一個銀色的發冠,将眼角勒得有些上揚,看得南昱頭皮一緊。
丁淩講學面無表情,一板一眼,自說自話仿若念經,叽裏咕嚕了半天南昱沒細聽,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麽,這枯燥乏味比府上的先生更勝上一籌。
“你,起來說說,四宗分別為何名,所居何地,修何系法術,着何色服飾?”
... ...
“那位未着宗服的弟子,對,就是你。”
“我?”南昱指着自己。
南昱見衆人皆把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不是吧!明知道我第一天來,面癱先生這是欺生啊!這問的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南昱是什麽人,自小就把府上的先生氣走了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如這般生澀難懂的問題,他自是想都不願意想,被點名回答,也絲毫沒有窘态,寄人屋檐不好太造次,伸了個懶腰站起來:“不知道!”
衆人愕然,這人有點彪啊!
丁淩打量了他一番,這便是宗主那個親傳弟子了嗎?錦衣華服,眼神傲慢,一看就是走了後門塞進來的高門大戶子弟,暗吋他們的宗主是不是被人拿住了什麽短處。也罷,且當南昱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
“不知道就好好聽着。”丁淩指了另一位弟子:“鄧夏,你來說。”
名為鄧夏的初階內修瞟了南昱一眼,清了清嗓子:“回先生,天靈四宗分別是:
東嶺青龍宗派,主修木系法術,擅迷幻之術和劍術,以青龍為靈,着青、綠色系服飾;
南谷朱雀宗派,主修火系法術,擅靈藥符咒之術和弓箭之術,以朱雀為靈,着紅、紫色系服飾;
西原白虎宗派,主修金系法術,擅煉金之術和到刀槍術,以白虎為靈,着白、金色系服飾;
北境玄武宗派,主修水系法術,擅防禦陣法和長戟,以玄武為靈,着玄、藍色系服飾。”
南昱只見他上下嘴皮翻動,連珠炮似的說完,并如願以償的得到了丁淩長老的贊許。
“嗯,說得很全面。”回頭望着南昱:“記住了吧!下回我再問你,可答得上來?”
南昱用力的點了點頭,朝連珠炮豎起拇指。用腳一踢旁桌目瞪口呆的南光,沉聲道:“趕緊給我記下。”
聽書摘錄這種事,能假手于人的,南昱絕不親自動手。
南光自然是聽得仔細,自小陪讀南昱身側,他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做兩個人的功課,南昱帶到課堂的只是一副身軀而已,回頭自己還得為他答疑解惑,若是說不明白,免不了受一頓站着不腰疼的責罵。
丁淩繼續講課,所言皆是各宗門舊事和多如牛毛的規矩,南昱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有趣的就多聽兩句,不然就放空神游。不似旁桌的南光,恨不得全身上下長滿了耳朵,生怕有所遺漏。甚至連下了課,都還心有餘悸的拿着筆記追上去确認了一番內容,方才舒了一口氣。
此舉甚得先生歡喜,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待南光心滿意足的拿着課堂記錄回到課堂,尋覓之下早已不見南昱蹤跡。
☆、初見
南谷地勢險要,峰如刀削,四周被懸崖峭壁圍着,石壁宛若丹霞,紅褐如火,正是傳說中上古神獸朱雀浴火之地。
此刻的南昱正蹲在峰頂的平臺上,俯視南谷全貌。
南昱自幼好動,秦王為了拴住這位世子不出門惹是生非,把那些血氣方剛都用在自家院子的樁子上,先後給南昱請了十幾位師父授武。
可畢竟都是是江湖人士,武師們當謀個差事養家糊口,就算将畢生絕學盡數相傳,也僅是點拳腳功夫,與名門宗派不可同日而語。
加上南昱打心裏瞧不起那些師父,教的人心不在焉,學的人心浮氣躁,所以如今十八般武藝,樣樣不精。
唯獨一樣不俗,那便是飛檐走壁的輕功,教授輕功的師父原本也就是汪洋大盜,明裏在官府存了案底,暗裏被仇家追殺,混在應征的武師裏入了王府,憑着一身泥鳅般的逃脫術,甚得南昱青睐。認真的學了幾年,算得了真傳,後不知所蹤,只知道名叫七腳,想也不是真名。
靠着那不俗的七腳輕功,南昱順着後山岩壁很快上了山頂,找個視野開闊處往下一看,立即知道了那陣屋的位置。
如明朗所說,陣屋建造的格局很是考究,大大小小一共五十九座木屋,對應着天象星位的形狀和位置排列開來,由一條條小徑連接起來,自上往下一看,竟與那南方夜空的朱雀星圖別無二致。
南谷如是,東嶺,西原和北境亦然如此吧。
南昱很快将整個南谷的地形在心裏記了個大概,迅速下了山,往陣屋走去。
此刻正值下早課,身着紫色內衫的宿位弟子三三兩兩的往飯堂去用午膳,南昱一臉堆笑,擦肩而過時不忘點頭打着招呼,憑着在山頂熟記的地形,很快就進了一個院子。
說是院子,起身更像一座小型城池。
圍牆不高隔絕外界,大小木屋按部就班,錯落有致。石頭小徑蜿蜒曲折連接着每一座房子,大的屋子應該就是宿位長老的住處了,小房子是宿位弟子們的住所,皆是房門緊閉。
陣屋群沒有什麽裝飾之物,庭院布置也甚為簡單,花草沿着圍牆種了一圈,地面鋪了一層細石,遠遠望去一片褐紅。
沒什麽特別啊!
南昱有些失望,這明朗故作神秘将這陣屋說的天花亂墜,一眼望去,也不過如此,看不出什麽奧妙。
等一下!
南昱被石徑中間的一個凸起的石雕吸引,連接着木屋的每一條小徑上都有一個石雕,且圖案有異。
來了興致,多走了幾步,發現這小徑也不是連通所有房屋,比如眼前這幾個屋子,就是八個連在一起,石雕上有“井”字樣。剛才路過的四個連接的木屋,石雕上則是“鬼”字樣。
莫非,這石雕便是陣眼?按奈不住手伸了出去,還沒觸摸到地面凸起的石雕,身後一個聲音讓南昱全身血液凝固了。
“你在做什麽?”
... ...
讓南昱頭皮發麻的不是被人發現,而是這個聲音。
是他!車中之人。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
南昱起身回望,入眼一身紅衣,身材高挑灼灼而立,腰間挂着一個繡着梅花的黑色香囊,手握一把黑紙傘,傘上簡單幾筆梅花圖案。
南昱很少見到一個男人穿紅色而不顯豔俗的。眼前這位,耀目的紅色襯着白皙得有點病态的臉,如同雪地中傲骨寒梅,又冷又驚豔,有那麽一點,好吧,不是那麽一點,是很好看。
南昱自認見多識廣,男子中能讓他眼前一亮的至今無人,就算是女子,環肥燕瘦皆是乏味不堪,可眼前之人,就憑那一雙眼睛,就讓他無法移開視線再看別處。
淺褐色的眼睛帶着陰幽之光:“你是何人?”
南昱一時語塞,不覺已經手心出汗。
他娘的,就算見皇帝,老子也沒有這麽緊張!這氣場,讓人不寒而栗啊!
說不清楚這陰森森的感覺從何而來。
兩人就這麽對視着,直到木屋裏走出來另一個人才打破僵局:“南師弟,你怎麽在這?”
南昱擡頭一看,是明朗。
“師父,這就是我與你說起的南昱,父親的親傳弟子。”明朗介紹道:“南師弟,這位是浣溪君,我師父。”
南昱一時不知如何稱呼。
浣溪君卻冷哼了一聲:“他何時轉性,開始收徒了!”
把南昱噎住了。
“南師弟,你要叫師叔。”明朗提示南昱。
“見過師叔。”南昱不情不願。
原以為明朗的師父應有些年紀,不然如何教授出一個宿位長老來,若是個老頭也就罷了,可眼前的人看上去如此年輕,這一聲師叔叫得,很虧。
風之夕嗯了一聲,目不斜視下了木屋的臺階往院外走:“剛才那是陣眼,不可亂動,否則啓動了陣法機關,你命休也。”
南昱還沒緩過勁來,只是點了點頭,明朗卻上了心:“南師弟,我答應了你會帶你參觀的,你太沒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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