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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走到床前:“你感覺如何?”

“沒事,我皮糙肉厚!”南昱笑道。

“你傻嗎?這暗箭力道并不強,伸手擊飛便好,為何要去擋?”雖是責怪,可隐隐透着不忍。

“當時沒想那麽多!師叔別在意。”南昱望向那箭:“是何人要刺殺師叔?”

“我也不知!”風之夕拿起那只黑箭:“一只木箭,還是強弩之末,什麽意思?”

“木箭?”南昱吃驚,接過箭一看,箭頭果然是木質的:“哪有人用木做箭頭啊,不說精鐵,起碼也該是石頭吧。莫非有人在開玩笑?箭上有毒嗎?”

風之夕搖搖頭,将箭拿了回去:“射箭之人靈力非凡,身在十丈開外,我才未有察覺。天下有這般箭術的,沒有幾人。”

“師叔是說。”南昱驚得咽了咽口水:“這人看不見咱們,還能找到目标?”

“嗯。”風之夕點頭:“這也不算什麽難事,我奇怪的只是為何處心積慮的刺殺,卻用了這麽一只箭。不管這些了,你傷口該換藥了。”

冰涼的手指抹着藥膏往胸前一敷,南昱忍不住身體一緊,風之夕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卻不突出,很好看。

随着風之夕手指撫觸傷口,痛癢傳來,不适感更甚,輕咳兩聲掩飾住不安,見他的視線疑惑的停留在自己腰際,慌忙笑道:“那個不是傷疤,是胎記。”

風之夕繼續抹藥。

“師叔,現在什麽時辰了?”

“天快亮了?”

“師叔一宿沒事?”

“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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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一座屋頂之上,一個黑影停滞良久後,收弓消失在夜色中。

年輕人的皮外傷恢複得很快,遇刺之事又諸多疑點,不宜久留,第二日一行人便啓程往回走了。

一路無事,回到南谷時,納選才進入尾聲,第三輪的武試如火如荼,由段祝和李陶童監管,其餘人各自回歸崗位。

遇刺之事風之夕交代不可外傳,所以除了宗主明卻和明朗,其他人暫不知曉。

回到南谷,南昱的傷已好得差不多了,風之夕囑咐明朗定時為其換藥後,便離開南谷,去了康都。

同行之人是陵光君,得知遇刺之事後大驚失色,說什麽也要護着風之夕一同前往。

陵光君穿了一絲金燦燦的外袍,圍着馬車轉了一圈,才拉起缰繩打馬前行:“結界做得還算結實!”

“嗯。”車中風之夕懶懶應道。

明卻不滿風之夕的态度,發起牢騷:“你看看,你看看,堂堂一宗之主親自為你駕車,這福氣比天還大啊!”

“你不出來,哪有機會展示你的新衣?”

“哈!”陵光君沒有否認:“這倒也是,我穿那紅袍顯皮膚黑,不穿又沒規矩,只有沒人時偷摸着換點別的衣裳,多不容易。我說,結界真沒問題吧,我懷疑是奪命索啊!”

“你怎麽比我還緊張,一只木箭而已!”風之夕說道:“遠在西原的人,不太可能是他?”

“木箭我才... ...不說了,到神院再說吧!”

神院裏,召一緊緊的握着那只木箭,臉藏怒意。

屋內只有師徒二人,風之夕便開門見山:“師父知道是誰,對嗎?”

召一擡目看了風之夕許久,深吸一口氣:“不知道,大致猜到背後之人。”

風之夕覺得此事定有內情:“師父,這木箭有何不妥嗎?”

召一沉默了一會,幾次欲開口,又停住。風之夕冰雪聰明,師父越是如此,便說明事情越不簡單,包括近年來總是出現的那個叫漁歌晚的陰界之人,這裏面是否有關聯。

“師父直接說吧!”

“之夕。”召一将木箭遞給風之夕:“你将此箭帶回,交給明卻處理吧。他會丢入南谷地焰中焚毀。這不是普通木箭,這是東海神木。極其堅硬,雖不至鐵箭致命,可對你而言,可是萬萬不能觸碰之物。”

“是東嶺的人嗎?”

召一搖頭不置可否:“東嶺之人不擅箭術,你體內陰煞之氣,被這神木所克,一旦射中,後果不堪設想。對方這是要置你于死地,才尋來神木作箭,真是煞費苦心啊!”

“徒兒不曾行差踏錯,也未與人結仇,何人要殺我?”

召一長嘆一口氣:“也許是命吧,之夕我問你,你知道自己天命麽?”

風之夕搖頭:“我能看世人,唯獨自己看不清。”

“身上的疤痕近年可疼得厲害?”

“還好,除了陰月。”

“之夕,你如何看待這人世間,看這世間之人?”

風之夕疑惑的看着他師父:“師父怎麽問這個?”

“你先回答我。”

“弟子不知如何回答,師父的問題太大。”

“若有一日,天下人負你,你可會殺光天下人。”

“師父說什麽呢!上天且有好生之德,就算天下人負我棄我,我也不會為禍蒼生啊!”

“去吧,自己小心!南谷克木,沒事別出來。”

“師父!”

“順其自然,天命不可抗。”

“師父,弟子還有一事。”

“說吧。”

“有一陰人名為漁歌晚,時時出現在弟子左右。”

召一背影頓住,不見情緒。

“師父知道此人與弟子是和關系麽?”

“不知。你走吧!”

“師父還是不肯說嗎?”風之夕心裏沉重,眼前的召一似乎什麽都知道。

“不到時候,天機不可洩。”

“何時?”

“我命隕之時。”召一甩袖進了裏屋,不再理會堂中站立之人。

風之夕心中百般滋味,兩年後,師父八十三歲陽壽終,屆時遇刺之事才會真相大白嗎?

門口的陵光君見風之夕一臉慘白的出來,趕緊将傘撐上移過去:“師父說什麽了?”

風之夕不語,徑直往外走。

“之夕,我請你吃好吃的去,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咱們逛逛康都城怎麽樣?”

“要逛你自己逛,我回去了。”風之夕也不知自己的無名火從何而來。

“嘿!你這人,真是不好相處啊!”陵光君嘴裏雖念叨着,手腳卻沒停,馬車駛出康都城,往南谷而返。

☆、孟章君

南谷納選事宜塵埃落定,朱雲殿外修弟子入門正式修行。

來自東嶺的弟子入南谷,随內門弟子們同吃同住同修,開啓為期一年的游學生涯。

不同以往的事,歷來宗門弟子除外游學,由宿位長老帶隊遞貼即可。可此次入南谷的,竟是那個聞名遐迩的東嶺宗主——孟章君簡才傾。

南昱覺得陵光君已算是講究之人,穿衣着飾,無不繁瑣花俏。

可見到了赤炎殿中的來客:身姿高挑,風度翩翩,雖算不上絕色,也算儀表不凡。尤其經過一絲不茍的服飾雕琢,暗繡金色龍紋的青色衣袍流光溢彩,靓麗非常。往赤炎殿中一立,格外惹眼。尤其是那雙細長桃花眼,微波蕩漾,眉目生情。

南昱方才明白,為何突然造訪的孟章君會讓南谷的宗主方寸大亂,在衣櫃裏翻騰許久,才勉強穿出一身紫紅色華麗外袍,既又守住了南谷着紅紫色的宗門規矩,又極盡所能的在與簡萬傾争奇鬥豔了。

陵光君的大費周章,在與那孟章君堂中一比較時,瞬間落敗:青色龍袍低調華麗,沉而不悶,較那豔俗的紫紅色花俏外袍而言,品位高下立見。

陵光君心裏可不這麽想,自覺秋色平分,面上十分欣然,端着宗主的禮儀邀孟章君入座看茶,敘聊宗門閑事。

南昱與明朗今日剛好在赤炎殿有事,便留在此處,旁座陪同,待陵光君介紹時,不失禮節起身問候。

孟章君簡萬傾點頭應付,心不在焉,頻頻往殿外張望:“怎麽不見浣溪君啊!”

明卻嘴角不察的一咧,知道你打什麽主意!

借着送弟子游學的名義,實則是騷擾風之夕來了。一封封的情書看得我作嘔,什麽:東嶺春日枝紅,君可往兮。

還有什麽:一年未見,甚為牽念,君安好否?

... ...風之夕雖未曾啓閱,但陵光君耐不住好奇,打開看了,一邊看一邊罵。

面挂微笑的桃花眼自然不知道旁邊人的腹诽,自顧說着話:“我也是許久未見之夕了!”

還之夕呢!明卻笑容不變,繼續腹诽:誰準你叫這麽親近了,人家跟你很熟嗎,不過是當日摘下梅花掃了你一臉,你就自作多情粘着不放了,我呸!

不是看在每年那麽多漂亮衣服的份上,我才懶得笑臉相迎:“浣溪君事忙,這會不知在哪兒呢!簡宗主稍安勿躁,難得光臨南谷,定要多留些時日,讓明卻盡點地主之誼才是。”

“那是自然!”

呵!還蹬鼻子上臉了,我不過就客氣了一下,你這杆子爬得挺麻利啊!明卻差點就罵出來。

不行,我是宗主,為了兩宗數百年交好的舊誼,我不能翻臉!可怎麽才能治他呢?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他舔着熱臉來了,看來還得要風之夕的冷屁股,我呸!不對,冷若冰霜來應對了,讓他知難而退,反正就算和浣溪君翻臉,也怪不到南谷頭上來:“明朗,去看看你師父在忙什麽,請他過來吧!”

陵光君明卻對簡萬傾的厭惡,除了因其糾纏風之夕外,還藏着一種莫名的嫉妒,笑談間忍不住偷摸上下打量簡萬傾的穿着,試圖從中找出一點纰漏來,以滿足自己的自信心。

可東嶺的服飾天下聞名,這孟章君身材好得就是個衣服架子,又是極其挑剔之人,哪會忽略細節?上下打量完畢,竟毫無毛病可挑。不對,臉上,哈,他居然擦了粉!

明卻差點笑出聲來,堂堂男兒,塗脂抹粉算什麽事!自己比其他來,除了個頭矮了那麽一點,皮膚黑了那麽一點... ...黑點好,黑才有男子氣概。陵光君不禁挺了挺胸膛,對簡萬傾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笑。

明朗領命出門,南昱卻忐忑難安。

孟章君與小師叔的舊事,他早有耳聞,此人的品性也是世人皆知,風之夕來了,會不會被他占了什麽便宜去啊!哪怕只是他那雙桃花眼往風之夕身上看那麽一眼,都讓南昱覺得是亵渎。

不多時,一襲紅衣身影出現在赤炎殿,孟章君桃花眼一亮,南昱心裏一緊。

款款而入的人禮儀周到,不冷不熱的向孟章君打了招呼。

簡萬傾起身迎上去,被明卻搶先一步,将風之夕拉到自己另一旁坐下:“浣溪君午後還要授課吧!”說完朝風之夕使勁擠眉弄眼拼命示意。

“沒課!”

明卻嘴角一抽,他沒看懂我的意思嗎?

隔着明卻的簡萬傾探頭向風之夕示好:“一年未見,浣溪君越發明豔了!真是讓人移不開眼啊!”

明卻差點吐出來,趕緊端茶喝下一口壓了壓。

南昱的視線在風之夕和簡萬傾之間來回移動,風之夕不茍言笑,表情淡然如水,簡萬傾臉上的笑意都快燃起來了。對他頻頻的噓寒問栗,風之夕回答得禮貌客氣,張弛有度,南昱心裏漸安。

到了飯點,侍童告知宴席已布置妥當,可移步旁殿。為了不冷場,陵光君特意叫來李陶童和臺念東陪席,外加明朗圍坐一桌。

“南師弟去食堂用膳吧!”明朗關切說道。

“不餓,今日難得東嶺宗主大駕光臨,我就在此端茶送水伺候着吧!”南昱深知以他的身份還不夠格入席,可就是不想走。

“坐下一起吃吧!”風之夕淡淡道。

“對,一起一起,有位置!”陵光君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招呼南昱坐下。

風之夕為人生冷,和孟章君之間又隔着一個明卻,其他長老也都往另一旁入座,沒人會主動往他身邊坐,他身邊的位置便空置出來。

南昱也不客氣,坐下了。

“明宗主這徒弟還挺有趣啊,會說話!”孟章君笑看了南昱一眼:“模樣還這麽好!”

“嗯嗯,南昱是不錯!”有人誇自己徒弟,明卻自然開心:“別看他年紀輕,可人特機靈,家裏可是在京城做大生意的,見過世面。”

風之夕突然一笑,又極快收住笑容。南昱知道他在笑什麽,與風之夕對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笑。

這一笑不打緊,把那孟章君驚豔得桃花眼圓睜,仿佛發現什麽新奇事物:“萬傾還是頭一回見着浣溪君笑啊!”

風之夕輕咳了兩聲,恢複了表情。

機靈如臺念東,生生把話題接了過去:“簡宗主,聽聞東嶺有一種奇花,食後能永駐容顏,莫非你是吃了那花,這麽些年咋就不見你老呢?”

三十出頭的簡萬傾品味半天,也沒弄清楚臺念東這話是誇還是嘲,只能輕笑道:“臺長老怕是道聽途說,哪有那樣的花!”

“簡宗主,都說東嶺之人駐顏有術,此行可是帶了什麽好東西,給陶童見識見識呗!”李陶童道。

“還真有些,回頭贈與李長老。”

“簡宗主,那東嶺之東的青木海,是否時常有蛟龍出沒啊!”

“簡宗主,谷內不能飲酒,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你要是不着急走,我明日邀你山下暢飲。”

“簡宗主,... ...”

... ...

就這樣,一席飯在臺念東和李陶童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詢,孟章君的來回解答中,愉快的結束了。

至始至終他都沒機會與風之夕說上幾句話。

這就是故意安排的吧!南昱暗自佩服明卻的老謀深算,也見識了臺念東說話的吞吐量,還有李陶童的粗枝大葉。

宴席過後,回大殿飲茶敘了會話,陵光君便交代明朗,将孟章君簡萬傾安置在後山的紅花閣休憩。

“紅花閣,好名字!”孟章君贊許不已,目光又回到風之夕身上:“不如勞駕浣溪君帶路?”

衆人皆覺得這是癡心妄想,風之夕定會回絕。

“好!”

衆目愕然,皆以為聽錯了,感情一幹人為你剪了一上午的爛桃花,全白費了!南昱心裏莫名一沉。

“正好有事向孟章君讨教!”風之夕表情依舊淡然,起身引路前行。

留下大殿幾個人面面相觑。

簡萬傾喜出望外,颠颠跟着風之夕:“能得浣溪君親自帶路,簡某真是三生有幸啊!這紅花閣真是不枉此名啊,瞧着庭院的花開得多豔麗!”

風之夕快步前行,無意帶着簡萬傾游覽,入了紅花閣,轉身淡淡問道:

“孟章君可知東海神木?”

“啊?... ...”

南昱心神不定的回到竹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斷朝屋外觀望,最後索性出門,往路口大石上一躺,仰頭看着風拂竹葉飄落,看着群鳥自林間飛過,看着倦鳥歸巢,看着暮色漸濃... ...直到一個聲音傳來:

“你躺在這裏做什麽?”

南昱一躍而起,盯着風之夕。

“問你呢,露水這麽重,躺這不怕受涼嗎?”

“談完了?”

“什麽?”

“與那爛桃花說完話了?”南昱難于控制的生硬。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風之夕有些不悅,轉身離去:“沒什麽事就回去看書吧!”

“師叔!”

風之夕駐足回首,皺眉看着耍着莫名脾氣的少年:“還有何事?”

“師叔明知那個人對你心懷不軌,你還與他獨處一室!你到底怎麽想的?”

風之夕眼神一黯。

“師叔莫不是對他,也有那種意思吧!”話一出口,南昱立即就後悔了。

“南宮昱!”風之夕惱怒呵斥,厲目狠狠的挖了南昱一眼,拂袖離去。

南昱給了自己嘴上一巴掌,欠!

☆、陰月

接下來數日,風之夕再未叫南昱去過梅苑。

南昱也沒有主動進入竹海。

明朗為他送來一堆書,要他沒事時看,南昱不知是不是風之夕的意思。

南昱平日裏除了跟着段祝習劍,就是随李陶童拉弓,晚上回到竹屋看書,明朗送來的書他很快便看完了,若是以往按風之夕的要求,一天一本是要抽查的,南昱也保持了那個習慣,書背得滾瓜爛熟,甚至還作了注解,他的小師叔都沒有傳喚過他,也許書真的只是明朗自己送來的,也許竹海裏那個人真的已經氣得不想理他了。

閑暇的時候,臺念東也會常常帶着南昱跑腿,山上山下的串,倆人都不好好走路,輕功也因此進步神速。

每日清晨出門前,或是黃昏回來,南昱有意無意的在竹海前停留,卻始終沒見風之夕身影。

孟章君因呆得無趣,賴了幾日後,見不着風之夕,也懶得跟陵光君打哈哈,早回了東嶺。

轉瞬七月快要過半。

南昱再也無法按奈心裏的不安和歉疚,終于厚着臉皮朝梅苑走去。

“南師弟,你怎麽來了?”明朗見到南昱有些奇怪。

“師兄,我不能來嗎?”

“不是,我是說你好久沒來了,大半月了不是,有什麽事嗎?”

“讓他出去!”風之夕的話從屋內傳來。

不是吧,我都主動來了,你這氣還沒消嗎?

南昱心裏五味雜陳,立在門口不走:“師叔,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屋內一片沉默。

“南師弟,你過些時日再來吧,師父要閉關了!”明朗一改往日平和,面上還有些緊張:“師父... ...沒生你氣。”

“師叔冷落我也快一個月,該消氣了吧?”南昱盯着緊閉的房門:“是弟子嘴欠,出言冒犯了師叔,要打要罵,我都受着。”

“你走,我不怪你!”風之夕的聲音氣息漂浮。

南昱此時的靈力今非昔比,聽出了屋裏的異樣,索性一掀衣袍往門口咣的一跪:“師叔既然不怪罪弟子,那就開門見一下我吧!我請了安,自會離去。”

“南師弟你怎麽這麽倔呢!”明朗有些急了,上手拽他:“師父真的要閉關了,你快走吧!”

風之夕的氣息不對,明朗也很反常。

屋裏半天不見響動,明朗使盡全身力氣,也拽不動那南昱,無助的望着房門:“師父... ...南師弟他... ...”

屋裏沒有回應。

明朗猶豫間,南昱突然起身破門而入。

忽地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住了。

“... ...師叔!”

踏雪摘梅的浣溪君風之夕,那個如鏡中花水中月的人,此刻,正卷縮在屋裏一個角落,臉色煞白,渾身顫抖,眼睛猩紅如火怒視着闖進來的南昱,咬着牙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南昱腦子嗡的一聲,什麽心思都沒有了,上前将顫顫巍巍的風之夕扶住:“師叔這是怎麽了?”

風之夕沒理他,緩緩推開他的手,吃力的說道:“見着了,走吧!”

南昱可能走嗎?

回頭望着明朗:“師叔是病了嗎?怎麽回事啊?可有用藥?”

明朗看了看他的師父不語。

“明師兄你倒是說啊,都這樣了,師叔是生病了嗎?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南昱急的燥熱冒汗,轉頭才發現屋子裏竟然燃着好幾次爐火:“這大熱天的,燒這麽多爐子幹嘛,要烤死人嗎?”

風之夕臉色越發虛弱難看,除了眼神犀利,簡直算是氣若游絲,孱弱無力,皺眉朝明朗微微點了點頭,明朗這才開口:“師父是中陰煞之毒,每年七月中旬,便會被陰煞之氣所侵,全身犯冷。”

南昱将風之夕的手一握,冰冷刺骨:“怎麽不見暖和,這不是生了火嗎?沒用嗎,師叔你是不是穿得太單薄了?不行,你得去床上躺着,拿被子捂住。”

“我... ...躺了一天了。”風之夕有氣無力。

不由風之夕分說,南昱就一把将他抱到床上,拉過被子将風之夕捂了個嚴嚴實實。

風之夕此刻拿他毫無辦法,只能閉了眼,眉頭緊鎖不語。

“南師弟,沒用的!”明朗憂慮的看着南昱又是移爐子,又是加被子的忙碌:“說了是陰煞之氣,明火取不了暖。由內而外的冷,穿再多也無濟于事,最多就是每天去陰陽池泡一泡,也管不了多久,泡久了傷了肌膚。”

南昱頓住:“沒... ...其他辦法嗎?”

明朗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能熬,過了這五日,就能恢複如初了。”

南昱心潮湧起萬千念頭,是什麽樣的陰煞之氣,會将一個人冷成這樣也:“可以吃藥嗎?師叔你常吃的那個藥丸,就是抵禦煞氣的對嗎,你吃了嗎?對了,師叔,你可用內力啊,你聚氣護體如何?”

被子裏的風之夕索性翻身朝裏,不再搭理他。

“師父體內的陰煞之氣克制了內力。”明朗道。

南昱心裏一涼,難怪剛才握着風之夕的手時,竟感受不到一點靈力,難道說此刻的他,修為盡失嗎?

“南師弟,你看也看了,你走吧!”明朗上前:“還有,事關重大,你今日所見,可千萬不能往外說啊!”

“要想我不說出去可以,只有一個辦法。”南昱盯着床上:“我留下照顧師叔!明師兄,你去忙吧!”

南昱這大半月雖心裏有愧,可也覺得風之夕太小題大做,為了自己說錯一句話便不聞不問,今日來梅苑嘴上雖說是請罪,心裏卻是帶着委屈的,直到見到這一幕。

他才發現自己有多幼稚。

明朗恍惚間似乎又看見了往日康都街頭的那個蠻橫公子:“你留下也無濟于事啊!”

“我不管,至少要有人陪着他吧!”南昱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留下來,能做些什麽,床上的人雖然背對着他,可仍舊能感受到風之夕身形微顫:“師叔他,每年都會這樣嗎?”

“娘胎裏帶來的,二十一年皆如此。”

南昱心裏莫名一痛,二十一年!

年年都要受這樣罪,那是什麽樣的痛苦,能讓風之夕這麽端方雅正的人如此狼狽!

難怪他這段時日避而不見,原來他根本不是在生自己的氣,而是藏在這個地方,忍受着不為人知的煎熬。

南昱被屋裏怒火燃燒的爐火熱得滿頭大汗,便脫下外袍。

看了看明朗,後者一臉無奈和憂慮。

對明朗來說,哪怕是在屋子裏燃幾處爐火,也好過見着師父備受折磨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吧!

“明師兄,你去忙你的事吧!我在這守着,哪裏也不去。”南昱說道。

明朗站了一會,深嘆了一口氣:“那我去去便回。”

南昱行至床邊坐下:“師叔感覺如何?”

他知道風之夕根本睡不着。

沒人回答。

“師叔!”

仍無回應。

南昱見那被子抖得厲害,掀開一看,風之夕身體卷縮面色如紙,牙關緊咬嘴唇發紫已是無法說話.. .. ..

南昱大驚失色,蓋了這麽厚的被子,居然毫無用處嗎?

孱弱的聲音自風之夕的牙關迸出:“你... ...出去!”

“很冷嗎?師叔,還是很冷嗎?”

風之夕沒有說話,身體卻控制不住的顫栗。

南昱心裏一揪,趴上床從背後将風之夕一把抱住。

風之夕一怔:“你幹什麽?”

南昱不說話,只是緊緊的抱住他,将他冰涼的手抓握在自己手裏,讓那攝骨的寒流侵蝕自己的掌心之中。

他不知道該如何做,可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風之夕如此模樣,自己卻什麽都不做。

風之夕卷縮着一動不動,少年人的魯莽和火熱将他努力建起的長輩防線擊潰,甚至連張口罵一句的力氣都提不起來,由着他将自己抱住,為自己身體漸有的暖意感到羞恥難堪。

身體漸沉,後背漸暖,一股熱流自手指流向全身,如置冰窟的感覺漸漸緩和。

風之夕僅存一絲模糊的意識,極力在控制住自己:不要在弟子面前失态。

二十餘年早已習慣的孤寂冰冷,被南昱突如其來的暖意籠罩,體內是攝骨的陰煞之氣,身後是火爐般的身軀,心卻在這冰火交融中迷糊,意識殘亂。

看破世人天命的風之夕,唯獨看不透自己。随着年齡增大,體內陰煞之氣逐年狠厲,他早已作了最壞的打算。

可此刻,他的理智對南昱的行為感到憤怒,可身體并不聽使喚,恍惚間甚至在渴望和貪戀着這種奇特的溫暖,被陰煞之氣折磨數夜未眠之後,意識在暖意裏逐漸模糊,安靜... ...

明朗雖是離開梅苑,可仍舊不放心,匆匆處理完事務後複返。

見南昱拿了把扇子蹲在門口扇着歇涼。

“明師兄來了!”南昱朝他一笑:“屋裏差點沒把我熱死!”

明朗瞧他腳邊,幾個爐火全給端了出來:“師父他... ...怎麽樣了?”

“睡着了!”南昱說道。

明朗一驚:“睡着?莫不是又昏過去了吧!”說着便要往裏沖,被南昱一把拉住。

“昏你個頭啊!我見他睡沉了才出來的,你別進去吵,看樣子是好久沒得睡了!”南昱繼續扇着風:“好熱!”

明朗呆立原地,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睡着了,這怎麽可能?

風之夕每年的這幾天,都是寒痛難忍,別說睡覺了,連保持常态都極其困難,現在他,居然睡着了?

這南昱究竟用了什麽方法。

“對了明師兄,小廚房有米沒?”南昱剛一進廚房就揮着手嚷開了:“我去!這是多久沒人用了?都長蜘蛛網了。”

... ...

風之夕醒來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自己這是睡了多久?

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極陰之月睡着。

風之夕掀被起床,屋裏不見南昱的身影,開門才見他正蹲在小火爐前。

“師叔醒了!”南昱仰頭一笑,勤快的攪動着瓦罐:“小廚房太亂了,明天我收拾一下,只能将就這個爐子,給你熬了粥。”

“什麽時辰了?”

南昱擡頭望了一眼天色:“亥時了吧!餓了沒?”

自己竟然睡了這麽久!風之夕面色有些尴尬,又不知該說點什麽,打量着南昱正專心致志的熬着粥:“你... ...一直守在這?”

“嗯。”南昱将粥盛了一碗,端進屋放桌子上涼着:“反正無事,我找了些食材,師叔一會兒嘗嘗,我煮的粥比明師兄如何。”

風之夕移步桌邊就坐,南昱将粥端在他跟前,風之夕舀了一勺送至口中。

“怎樣?”南昱一臉關切。

風之夕嗯了一聲。

“嗯是什麽?好吃還是不好?”南昱急問。

“還行!”風之夕又吃了一口,平心而論,比起明朗,這粥不僅僅是好吃很多,關鍵是這裏面的特殊味道,稠又不膩,還有一種清香。

第一口吃到嘴裏,風之夕就已經在心裏鼓掌了,可表面還是雲淡風輕。

“師叔這是在誇我嗎?”南昱展露笑顏,開始邀功:“你不知道我為了這碗粥,可是跑遍了宗門上下啊,首先這鍋就很講究,鐵器斷然不行,還有米,不能太新也不能太陳,純素又沒滋味,又不能油膩,所以用骨熬了高湯來炖,我還去了竹林,尋了竹荪,蘑菇提鮮,你別看這普普通通一碗粥,可費事呢!”

“辛苦你了!”風之夕擡眼笑了一下。

“嘿嘿,不辛苦,只要師叔覺得好吃,我天天給你做!”南昱就想從他口中撬出那句話:“好吃嗎?師叔。”

“嗯!”

“是好還是不好嘛!”南昱盯着風之夕。

風之夕停住動作,這小子耍起無賴了吧!今日要是不說好,他不會善罷甘休。

難為他守了自己一天一夜,還漫山遍野的跑,也算有心了:“好!”

南昱笑逐顏開,就為這個字,跑斷腿也值了:“再來一碗?”

“不用,夠了!”風之夕手裏的碗已經被拿走。

南昱又端了滿滿一碗粥進來:“這粥又不脹肚子,師叔定是好幾日沒好好吃飯了,來,再吃一點。”

兩碗粥下肚,南昱準備盛第三碗時,風之夕拽着碗打死都不肯再吃了,南昱方才作罷。

風之夕:“時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南昱心想哪有吃飽了就開始攆人的:“我就睡這裏。”

風之夕一愣:“你... ...你在這做什麽?我已經沒事了。”

“少騙我!明師兄說了,今日中元陰氣甚重,也是師叔最難熬的一夜,我要守在這裏,免得師叔暈過去。”

“... ...”明朗你個大嘴巴。

南昱換了笑臉:“師叔就別逞強了,有我這麽個現成的火爐不用,甘願去受那陰煞之苦,這不是傻嗎?”

“怎麽說話!”風之夕有些不悅。

“師叔現在有力氣發脾氣了,那證明真的有用,再說我都不怕你凍着我,你還嫌我暖着你啊!”南昱越說越不像話。

風之夕氣得不輕,又不好發作,自己的确是因為他,才得以安睡了一天,再怎麽說人家幫了自己。

不僅說話沒分寸,舉止更是荒唐之至,只見南昱打了個哈欠,将外袍一脫,快步走到床邊,踢了靴子便上了床:“我先替師叔暖着被子,你什麽時候冷了困了,就什麽時候來睡,只管抱着我,別客氣。”

風之夕只差沒有當場暈倒。

南昱睡至半夜,沒感覺身邊有人,擡目一看,夜色中的風之夕正卷縮在茶臺前的地榻上。

☆、赤焰洞

你還真是客氣啊!

南昱覺得某人活得太別扭了,放着現成的暖和不要,非要作踐自己。

無奈的嘆一口氣,下床将渾身冰涼的風之夕一把扛起,扔到床上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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