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到南谷,早已得知消息的陵光君早已備好宴席,喜笑顏開的為出征凱旋的人接風洗塵,風之夕草草用完膳,便與俞秋離開了宴席。
南昱知道風之夕定是帶着俞秋去了赤焰洞看他的那把大刀了,今日的慶功宴主角不是他,他也沒什麽心情繼續留在宴席上,一個人回了竹屋。
☆、比肩
南光興致勃勃的回到屋裏時,南昱正在伏案寫信。
“公子,我到處找你,你怎麽先走了呢?你知道嗎,久榮把得到的獎金全分給大家了!”
南昱頭也不擡:“你很缺銀兩嗎?”
南光再沒腦子,也看出主子此刻心情如何了,不敢再吱聲。
南昱這些時日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師叔,而風之夕也似乎在忙着什麽事,沒有給他布置修習功課。
風之夕并不知道南昱心事重重,對他而言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該繼續的還得繼續。
比起南昱莫名其妙的情緒,另一件事更讓他憂心忡忡。
“浣溪君你也看到了嗎?當時陣中的虛影。”藏書閣裏,全尤問道。
“嗯,在他們打鬥的過程中看到的,一晃而過。”
“那就說明我之前不是猜測了。”全尤點頭,見風之夕若有所思:“浣溪君可有想到什麽?”
“暫時還沒有,我在想用什麽辦法逼他現身。此事先不要聲張,能隐藏這麽好,絕非泛泛之輩。”
是夜,南昱被風之夕叫到了梅苑,心情忐忑。
“你這段時間都在做什麽?”風之夕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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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段祝師父在學禦劍。”
“學得如何?”
“還行... ...吧!”
風之夕餘光瞟了他一眼,明明禦劍已經很熟練的南昱,何時變得如此謙遜了?
“還在想北境的事?”風之夕問道。
南昱:“沒。”
“不就是沒拿第一嗎,至于這副模樣!”風之夕說道。
“我... ...”南昱想我哪副模樣了?難道看起來萎靡不振嗎?“我只是想師叔能以我為傲。”
風之夕一愣:“什麽以你為傲?南谷是你自己要來的,修行也是你自己選擇的,有什麽樣的成就和修為,也都是你自己的事。再說,我也只是替你師父教了你些東西而已。”
“哦,那就是我想多了吧!”
... ...
風之夕只覺今日南昱說話颠三倒四,便不提北境之事。
“對将來,你可有規劃?”這是風之夕第一次問南昱這樣的問題。
“沒有!”南昱回答倒是幹脆。
風之夕摸不準他是否在置氣,還是真如此想:“你也不小了,該立下志向了。”
“我的志向就是,有朝一日,能與你比肩而立。”南昱突然定定的看着風之夕:“若是師叔覺得我胸無大志,我無話可說,我本就無心修行,對這些排名也不感興趣。來南谷起初只是圖個新鮮,順便看看你是何許人物,我就是那麽幼稚可笑。雖然是我陵光君的徒弟,但師叔願意教我,我其實暗自高興了許久,真的!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覺得我還是個可造之材。所以我想能變得和師叔一樣強大,想讓你為我感到驕傲,與你勢均力敵,夠資格站在你身邊。”南昱沒經過大腦的話一口氣說完。
風之夕怔了許久,不自然的躲開南昱越發炙熱的目光,一時也不知如何應答:“其實你... ...不必如此!”
“怎麽想是師叔的事,怎麽做是我的事。”南昱堅定道:“既然說開了,那我幹脆說完,我想留在師叔身邊,無論是修行也好,怎麽樣都好,我想照顧你,每年七月,師叔受陰煞之苦時,我想為你取暖,我想給你做吃的... ...”
“好了!”風之夕突然打斷他:“簡直是胡言亂語。”
南昱繼續:“師叔既然問我了,這便是我的志向,給我一點時間,師叔什麽都不用做,等着我就好,我會證明給你看,我一定能做到。”
風之夕被南昱強勢的語氣逼得心跳莫名加速,這孩子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若是旁人聽來,會理解成別的意思嗎?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風之夕耳根不察的一紅,背過了身:“你身份特殊,我不管你将來如何打算,只希望你能恪守本心。至于修煉到何等境界,完全取決于你自己,其他的,就不必說了!”
“師叔不信?”
風之夕一皺眉,這孩子怎麽就聽不明白呢!
轉身沉聲說道:“我信和不信有那麽重要嗎?你怎麽能将自己的未來托付在別人身上?你自己的人生,你要自己負責... ...罷了,我與你說不清楚。”
南昱不語,他不知道是自己沒有說清楚還是風之夕沒有聽清楚,自己的意思簡單明了。
“你先回吧!”風之夕沉默了一會:“你去叫久榮,明日來一下梅苑。”
南昱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心裏頓時滋味百般,你什麽意思?
感情剛才自己一通表決心都活像兒戲,要這麽現實嗎?
梅苑可是禁地啊!除了陵光君和明朗,就是自己一人可以出入,連南光心心念念的說了好久,南昱都沒有帶他來過。
可現在,風之夕竟然要破例讓久榮進來,難道是覺得比起自己,久榮更加有潛質嗎?
就因為久榮法談會拿了第一,你便對他另眼相看了?
“怎麽,”南昱望着腳下道:“師叔覺得我朽木不可雕,要另擇良枝,栽培久榮了嗎?”
風之夕一聽氣得有些發懵,這小子開始耍橫了是吧!
連這都要多想,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風之夕仰頭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覺得此刻跟他解釋什麽都費勁,索性不說話了,随你怎麽想。
接下來便是一陣尴尬的沉默。
“師叔早些安寝吧!”南昱一扭頭走了。
風之夕在原地站了許久,是自己哪句話說重了嗎?
回到竹屋的南昱仰頭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嗎?又覺得自己沒多想什麽,說不清楚,想不明白。
風之夕叫他進了梅苑,傳授他心法武功,贈他星石劍,他以為自己在風之夕心中,與別人會有那麽一點不同,那點不同不知道是什麽。
也許是彼此之間建獨特的連接,是他與風之夕之間獨有的親近。
可風之夕說的話,字字句句都在拉開距離:這是你南昱自己的人生。
是啊,是從何時開始,這麽在意他的看法了!
他看重誰是他的事,與我南昱何幹呢?我為何要如此氣憤?氣憤裏還帶着酸澀。
幾日南昱未曾踏足梅苑。
剛下過一場雨,架着冷風吹落冬日枯葉。
風之夕彎腰摘去走路時帶到鞋上的一片枯黃竹葉,腰間的香囊垂下晃着,看了許久,将梅花香囊解下握在手中,朝竹林外走去。
遇見了前來的明朗,見風之夕頻頻朝南昱的住所望去:“師父找南師弟嗎?”
“嗯。”風之夕将手裏的香囊握緊了一些。
“南師弟在赤炎殿呢。”明朗說道:“對了師父,是你叫久榮來梅苑的嗎?”
“是,怎麽了?”
“沒,我見他步入竹海,走了一半卻折返回去了,只說他突然有事,改日再來請安,讓我替他向師父告罪。”
見風之夕眉頭緊皺:“師父,你叫久榮來梅苑什麽事啊?”
“沒什麽。”風之夕微微皺眉:“你可有事?”
“哦,父親請您去赤炎殿敘話。”明朗這才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
此刻的赤炎殿,陵光君正興高采烈的接待着一位客人:“你說人來就好了,還帶這麽多東西,你一個姑娘家,多沉,多累啊!”
“不累,我老早就想來了,虧得這次昱哥哥有事交代我,我才尋着了由頭,再說都是馬車拉來的,我又沒出力。”大殿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風之夕踏入殿內,只見一個模樣俏麗,靈動活潑的少女正挽着南昱的胳臂,與那陵光君在說話,殿中央擺着幾口大箱子。
見風之夕進來,少女瞪的滾圓,看看他,又回首看看南昱,想說什麽又沒說出來,眼裏驚奇的冒着光。
“浣溪君,你來得正好,快看看,這都是這位宣大小姐帶來的,全是上好的衣物。”陵光君道。
南昱是第一個注意到風之夕進來的:“這是弟子孝敬師父和師叔的,以後師父別再穿別人送的衣服了。”
“這可是我花了半月,跑遍京城所有的裁縫店,請的都是最好的師傅做的,而且是康都最新的款式呢!”少女眉飛色舞描述着。
陵光君打開箱子,頓時眼睛一亮:“哎呀,還是徒弟想的周到啊,這可比那... ...”偷望了一眼風之夕:“比外面的好多了,這質地,這繡活,這飾片,啧啧,還是康都城的人會穿。”
“這位是?”風之夕問道。
“小女子宣雅,見過浣溪君!”少女沒等南昱開口,自己說道:“昱哥哥,這就是你信裏說的師叔啊,你騙人,人家哪有你說的那麽可怕?我以前覺得昱哥哥就算是這天下最好看的人了,可現在啊... ...我看你的排名要止步在康都了。”
“哈哈哈,你這表妹有眼光!”陵光君道:“我們浣溪君可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美男!”
南昱察覺到風之夕神色有些不對,再一細看,他手裏正緊緊的握着什麽,可下一刻,風之夕的手已經藏到了身後。
“是宗主謬贊,宣姑娘別當回事。”風之夕淡淡說道。
南昱總覺得今日的風之夕哪裏不同,上下看了看突然心裏一怔,香囊,他腰間的香囊不見了,那他手裏握着的,是不是?
南昱心裏莫名一動,他是要給自己嗎?他還記得?
風之夕對那幾大箱的衣物無甚興趣:“陵光君喚我來何事?”
“這不來客人了嘛,人家千裏迢迢送來這麽些東西,還是徒弟親自張羅的,他表妹親自送來,對了,還給你也準備了一箱呢,你快看看!”
“我不需要,你留着吧!”
“那怎麽行,怎麽說也是兩個孩子的一片心意,你看這丫頭多乖啊!難得來南谷,讓你表哥帶你四處轉轉,住些時日,我也好準備些薄禮你帶回去。”
“好的!”小姑娘回答得很爽快,緊緊的挽着南昱:“昱哥哥你住哪裏啊?我要和你住一起。”
“我與全尤還有事商議,若無其他要事,我便先告辭了,宣姑娘請自便!”風之夕面無表情道。
不待殿裏的人反應過來,便轉身出了殿門,手又換到前面。
“別管他!”陵光君笑道:“他就是這德行!”
南昱望着風之夕的背影,一陣失落,風之夕表面雖沒有什麽,可他明明見到了那香囊了,難道不是拿來給自己的嗎?
藏書閣中,全尤與風之夕皆面色嚴峻。
“如此說來,他是覺察到什麽嗎?”全尤說道。
“尚不可知,但卻可疑,我在竹海布了陣法,若真是我們想的那樣,他一旦入陣就會原形畢露,可他中突然折返,不知何故。”風之夕道:“此事又不宜在南谷內門進行,稍有不慎會适得其反,若只是簡單的附體,那倒容易,怕的是... ...”
“契靈!”全尤接過他的話:“若真是心甘情願共享肉身,那就麻煩了。”
風之夕點頭:“目前尚且不知他意欲何為,靜觀其變吧。”
傍晚時分,南昱擡着一口大箱子呼哧呼哧進了梅苑,往屋中一放。
“拿這些來做什麽?”風之夕頭也不擡。
“師叔為何事生氣?”南昱看着案前的風之夕。
風之夕擡頭一愣。
☆、驚夢
“那是平陽,不是什麽宣小姐。”南昱走近桌前,觀察着風之夕的表情:“南宮平陽,我的親妹妹,因為南谷沒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師叔也叫我不要和任何人說起,我才交代了平陽化名的。”
見風之夕眼眸裏的情緒變化,心裏莫名一松,也莫名一動,難道真是因為平陽?為什麽?
風之夕仍舊沒說話,起身走向書架。
南昱瞄了一眼風之夕的腰間:“師叔,你的香囊呢?”
風之夕微微一怔:“丢了!”
南昱心想好啊,你也會撒謊了,我已經解釋清楚了,你不能不給我啊!
“師叔白日裏拿着,是打算給我的嗎?”某人開始糾纏了。
風之夕瞪了他一眼拿起一本書:“想多了!”
哈,你承認自己那時候手裏握着香囊了!
南昱心裏得意,想繼續套路他的師叔:“師叔将它藏在什麽地方了?”
說着起身便要去找,見風之夕下意識的看向床邊,心中了然,你就繼續裝吧!
“好吧!”南昱長嘆了一口氣,打開箱子:“我可不像師叔那麽小氣,一個香囊也舍不得。看看這些,都是我專門為師叔準備的。除了穿的,平陽還帶了好些吃的,梅苑食材配料太少了,要我掌勺啊,東西得齊全,不然發揮不出我真正的實力。”
說罷拿起一件荷色外袍:“這是我最喜歡的一件,別看輕薄,用的是天蠶絲,冬暖夏涼,天下獨此一件。還有這件雲紋白錦,也是不可多得的孤品,京城第一剪彭婆婆的珍藏手筆,花重金才割愛的,還專門改了師叔的尺碼,你試試。”
“不試。”風之夕斷然回絕:“不要!”
“師叔先不要着急拒絕,給陵光君那些都是時下康都最流行的款式,容易做也不稀奇。可這些,無論是材料,還是剪裁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也只有師叔能配得上,師叔你看看嘛!”南昱今日也不知哪來的耐性,就是莫名的開心。
反倒是風之夕有些氣惱:“我說了不要,便是不要,你聽不懂人話嗎?價值萬金又如何?拿走。”
“就算是,我的心意!”南昱的聲音很低:“我不想你老是要去縫補衣服,你眼睛又不好。”
風之夕突然頓住。
“這裏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我在信中說明了材質,顏色,描繪了款式,讓妹妹去尋的,我若在康都,定親自去為師叔定制,可分身乏術又着急給你,只能由妹妹代勞了。你若不喜歡,就告訴我,下次我按你的喜好去做便是。”南昱眼神凝起薄霧:“師叔還是不肯要嗎?”
風之夕此時心裏已經動搖了,可南昱的性格就是什麽都要說個清楚明白,他就從不懂得什麽要默認嗎,你這麽逼着,難道非要我張口說我要嗎?
正在風之夕心煩意亂之際,南昱拿起燭火,忽地往箱中一扔。
風之夕大驚失色,揮出手裏的書将燭火擊飛在地:“你幹什麽?”
風之夕怒目看着眼前的人,我不要你也不要這樣糟蹋啊,不是你說的千金難求嗎,有你這麽揮金如土的嗎?
“既不要,留着幹嘛!”南昱默默說道,起身又去撿那燭臺。
還有完沒完了?風之夕頓覺得此人無賴至極,索性将書撿起回到椅上,不再理會:“随你。”
南昱走到箱子前,又回頭看了看風之夕,剛才還戚戚慘慘的臉,瞬間又換了一副面孔,笑逐顏開道:“師叔還是留下吧,就算不穿,當塊抹布也行,我就放這了啊!”
南昱明白此人吃軟不吃硬,若是自己真把這些衣服燒了,恐怕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剛才他出手将燭火打飛,已經說明問題了。
見好就收,不再逗他了。
風之夕看他嬉皮笑臉:“我其實用不着這些。”
“用得着,用得着。”南昱順溜的跟着往下接話,還接得暖烘烘的:“從此以後,師叔你吃的穿的用的,我全包了!總之你就別為這些瑣事操心了!”
南昱費盡心思,不只是為了送幾件衣物而已,主要是為了将那東嶺爛桃花的路堵死,為此還特意和陵光君商議,日後但凡是東嶺贈與浣溪君之物,務必盡數退回。
陵光君好穿喜戴,他南昱滿足他便是,每年都會收羅錦衣華裳供奉,他自然樂見其成。
竹海前的小屋裏,□□主仆三人正在忙碌。
“好久沒有嘗到哥哥的的手藝了!”廚房裏南宮平陽正左蹦右跳繞在南昱身邊。
一旁的南光在生火,笑臉盈盈的覺得這一幕,倍感親切:“郡主,別說你了,我自來南谷就沒吃過了。”
“今年的生辰,想不到是在這小破屋裏過的,不過也另有風味。”南昱一邊做菜,一邊說道。
“哥哥要請浣溪君嗎?”
“你想幹嘛?”南昱捏了一下平陽的臉:“別以為我沒看見你那花癡樣,少打他的主意。”
南光低頭一笑,這兄妹倆又開始掐了,真真假假的打鬧裏泛着傻氣,亦如往常。
“為什麽啊!”平陽揉着臉,不服要捏回來,無奈南昱左右躲閃實在夠不着他的頭,朝着他的腳使勁一踩:“那浣溪君可有定親?若是沒有,我不也有機會麽?”
南昱痛得哎呀一叫,怒其不争喊了出來:“不為什麽,想都別想!我說你這見一個愛一個的性格何時能改一下!”放下手裏的活,交代南光:“看着點火啊,平陽去屋子裏将桌子擺好。”
“哥哥這是要去竹林裏請浣溪君了嗎?”平陽追着南昱出門。
南昱頭也不回:“別失态啊。堂堂郡主,管好你的口水。”
步入梅苑,南昱便出聲喚道:“師叔,飯好了!”
風之夕步出房門,南昱立即被眼前的人震住。
風之夕穿上了那件雲紋白錦衣,身材修長的他淡雅清逸,白衣映襯下長發如墨,眼眸如星,面色帶着一絲不安:“怎麽?”
南昱緩過神,突然有些後悔,紅衣的風之夕讓人無法直視,黑衣的他帶着逼人的冷冽。
此刻不染凡塵一身白錦,似乎全身都自帶光芒——不可亵渎。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
“沒,沒啥,挺好!咳... ..師叔這身打扮真是... ...超凡脫俗啊!”南昱頓覺詞窮,輕咳兩聲掩飾住自己的神态,別說平陽了,連自己這種慣看秋月春風之人,都時常會被他驚豔到。
此人虧得是隐居在這竹林裏,放出去還得了!
有個不合時宜的詞突然蹦進南昱的腦子:妖孽。
南昱有時候會對風之夕有莫名的怒氣,雖在心裏敬着他,可又惱他,還說不清楚為什麽惱,想揍他一頓才解氣的那種惱。雖然他不可能會真揍他,而且還打不過,就算打得過,他也下不去手,就覺得這個人讓他時刻操心得煩悶,可真不要他管了,他又六神無主了,風之夕之前離開南谷去了神院幾天,南昱就如同火燒了屁股般的煩躁,直到人回來才平息。
來到南昱所住的竹屋,四人圍坐一桌,平陽雖是管住了自己的口水,可還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每每要在南昱的咳嗽聲提醒下,才能将目光從風之夕臉上移開,再顧左右而言他。
“生辰快樂,祝南公子哥哥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平陽舉杯一飲而盡。
南光噗嗤一笑。
風之夕卻猛地愣住:“今日是你生辰?”
“嗯!”南昱端起酒杯喝下,不以為然:“臘月十三,過了今日便十七了,唉,真慢!”
風之夕表情複雜:“怎麽不提前與我說一聲。”
“我自個兒都忘了,還是妹妹說起來的。”南昱看着風之夕:“師叔別放心上,就是随便吃個飯。”說罷望着他們兩人:“師叔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你們也別裝了,自然點。”
“不知浣溪君是何時生辰啊?”南光一問,南昱立即覺得這是他今天說的最有水平的一句話了,不由得朝他投去嘉許眼神。
“七月十五。”
南昱心裏突地一震,七月十五,他的生辰竟然是那一天?
也許不是真的是那一天,也可能是那一天他被撿回來,随意定的日子,可無論是什麽原因,都讓南昱心裏發酸,因為那天對風之夕而言,是一年中最為難熬的一天。
偷偷朝風之夕看去時,見他表情淡然。
“哥哥,快過年了,你不如同我回去吧!”平陽本就是不喜歡拘束之人,立即放開了:“浣溪君也随我們去康都過年吧。”
風之夕有些詫異:“不去!... ...多謝,我都是在南谷過的,偶爾會回神院,不習慣別處,再說清修之人,對過節也沒什麽感覺。”
南昱知道他不喜熱鬧,可過年仍舊是一個人呆在那梅苑嗎?
那未免也太過冷清了吧!
“還早呢,年底再說吧,你自己先回去,路上當心着點。”南昱并不想這麽早離開南谷。
南宮平陽在南谷呆了幾日,便起身返回了,離新年還有半月,秦王若是得知她沒将南昱帶回,巴巴守在門口的圓乎臉怕是又要失望了。
也不知道這南谷給哥哥吃了什麽藥,半年多沒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以前的玩世不恭世子不見痕跡,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滿嘴修煉,張口閉口不離他師叔風之夕的人:師叔教授他心法,師叔送他星石劍,師叔風之夕修行排名僅次于召一真人,師叔還有個雅號叫踏雪摘梅,師叔... ...
師叔成了他的白月光。
冬日是泡溫泉的好時節,弟子們每到晚間便會邀約前往。
這一日傍晚,南昱沒和南光去往高修弟子們所在的溫泉,而是帶着點心,獨自一人進了梅苑。
屋裏屋外卻不見風之夕的身影,南昱見他卧室的門開着,将點心放在桌上,邁步走了進去。
發現在卧室裏,竟然還有一個後門虛掩着,好奇驅使南昱推門出去。
——難怪自己這麽長時間找不到這陰陽池何在,原來是被他藏在了卧室後面!
那陰陽池一邊熱氣騰騰,另一邊卻宛若冰封,南昱看得驚奇不已。
“嘩啦”水聲響起,池中之人破水而出,正是風之夕。
黑發如墨直落腰際,精雕細琢的臉上挂着水珠,薄唇呼出淡淡的霧氣,落日餘晖在他如雪般白皙的肌膚上,水珠映射出晶瑩光芒,順着發燒滴下的水珠流連他的鎖骨處,随着身形移動緩緩滑下... ...
南昱僵在原處,血液仿若凝固住了一般,凝固之後又迅速串湧,流經七經八脈後将全身點燃,燒得他頭腦發脹,全身燥熱,口幹舌燥。
南昱咕咚一聲,想将那團火咽下喉嚨,不用摸都知道,自己的臉早已滾燙,着火了一般。
同樣滿臉通紅的還有池中之人。
風之夕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進來,慌亂間飛身而起,迅速将疊在池邊的衣服披裹在身上,厲目看着來人吼道:“你進來做什麽!”
“我... ...”南昱這才回神,慌亂中将目光避開,腦子一片混沌,竟忘了來意,愣在當場不知該如何作答,眼看氣氛越發尴尬難言,索性扭頭出去了。
一口氣奔出竹林,南昱仍覺心跳如擂,這是怎麽了?
不就是... ...想起風之夕出浴的畫面,又開始渾身躁動不安。
我難不成是撞邪了!
我剛才... ...居然有了,那樣的反應,我怎麽會動那樣的念頭?
可那個畫面太... ...南昱使勁搖了搖頭,揮之不去。
當夜,南昱不僅僅是動了念。
次日清晨,南昱大汗淋漓自夢中醒來,下身冰涼濕漉的感覺傳來,猛的驚坐起來,當場傻愣在了床上。
南昱之所以大驚失色,并未因為自己夜裏之事,少年人做個春夢不是什麽稀奇事,可讓他想不通和難堪的,竟是... ...夢中與自己雲雨之人,是他!
他的師叔,風之夕... ...他居然在夢裏和他... ...
南昱氣血上湧,頭暈腦脹。
怎麽可能,不可能!老子一定是魔怔了!
“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南昱狠抽了自己的臉,我怎麽能肖想我的師叔?我還是人嗎,比起那惡心的孟章君,我又好到哪裏去!
再說了,我他媽是個男人,該夢到的也是軟香溫玉啊!
南昱覺自己病得不起,摸着火辣辣的臉瞪着被子,下面濕漉漉的鐵證不斷提醒着他夢境中的旖旎風光。
他知道自己看重風之夕,重得都超過了自己,可那種看重是帶着仰慕和尊敬,風之夕無時無刻不在牽引他的視線和情緒,他是個無趣的人,梅苑練功的日子枯燥乏味,他願意拖着疲憊的身子用最後的力氣去逗風之夕一笑,打個趣說個笑話,或是給他做點吃的,只要他高興,他便覺得這一天的苦和累都值得,他傳授的心法自己會極盡所能的去悟去專,他交代的事物他會盡心竭力的去做,只因他是風之夕,他甘之如饴将所有的精力都留在梅苑,哪怕每次回到屋子都是累到極致倒頭便睡,這是師徒之情,不是別的。
“公子,你醒了啊!”南光推門進來。
“滾出去!”不待南光站定,南昱猛一聲大喝,吓得南光忙不疊的退出房門,随帶将門關上,大氣都不敢出。
南昱快速起身,将沾滿污物的亵褲往床下一塞,仿佛藏了什麽見不得光的罪證,三下兩下穿衣出門,直沖山下而去。
☆、驚覺
“明朗,可有見到南昱。”風之夕問前來梅苑的徒弟。
“有兩日沒見了,師父找他嗎?”
風之夕不語,走出竹海,看到南光正要去上課,瞧見他便立在路旁行禮:“浣溪君。”
“南昱呢?”
“公子他,回康都了!”南光小心翼翼回道。
南昱突然暴走,自己追下山去,問了客棧小二,才知他騎了那匹踏雲烏骓投胎似的往京城方向而去:“公子定是府裏有事着急回去,才沒來得及與浣溪君告別的!”
風之夕眉頭緊鎖,昨日還好好的人,為何不告而別,出什麽事了嗎?
康都城,□□內,門侍的喊聲驚站起院子裏給花草覆草禦寒的人,甩開草席連手也顧不上洗,晃悠着肥重的身子大步朝門口跑去。
“昱兒!”秦王南宮靜喊了一聲,顧不得儀态将南昱一把抱住,老淚縱橫。
門童慌忙将馬牽走後,南昱扶住他梨花帶雨的父王,拭去他圓臉上的眼淚:“哭什麽啊!”
南宮靜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泥土摻和着淚水花了一臉,南昱一路陰沉的臉上才忍不住露出笑容:“父王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又去翻土玩了!”
父子兩扶持着進了屋,南宮靜緊緊的拉着南昱的手舍不得松開,長啊短的問起這半年在南谷的境遇,可被善待,可有不适... ...
提起南谷,南昱滿腦子都是昨夜的夢境,快馬加鞭不停的跑回來,本想換了個地方,便會換個心情,誰知更甚,越是遠離,卻越在心中久久不散。
在王府住了兩日,南昱突然提出要去自己的府邸看看。
此舉讓南宮靜暗自傷心,這幾日無論他如何照顧,山珍海味錦衣玉食的伺候着,平陽也一旁陪伴說話,可南昱臉上終究不見喜色,這孩子是遇到什麽事了嗎?試着問他,南昱卻說都挺好的,只是有些乏累,可數日過去,這乏累還是不見消散。最後竟然要說去那十幾年無人居住的齊王府,是不是清修慣了,不習慣□□的熱鬧了。
“哼,我當哥哥轉性了,要去齊王府清修呢!”探視南昱回來的平陽見到父親便嫌棄道:“江山易改!”
“如何了?昱兒在那邊可有好好吃飯?”南宮昱關切的問着他的小郡主。
“父王你就別擔心了,好着呢,每天都是醉仙居送來的美酒佳肴,比府裏還豐盛呢!”
“那就好,那就好!”秦王又當爹又當媽,最擔心就是南昱照顧不好自己:“他想吃外面的東西和我說啊,保證不帶重樣的,何必要去那邊呢!”
平陽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她的父王,我還沒告訴你,除了鐘鳴鼎食,還有夜夜笙歌,環肥燕瘦。
你的這位世子啊,還是那副德行!
康都城一處湖心亭上,一蓑衣老翁正垂釣湖邊。
臘月的湖面罩着霧氣,風靜水止,魚線直入的水面,鏡子般的沒有一絲波瀾,宛若時空停滞。
“真人好雅興啊!大冷天的垂釣,有魚嗎?”
“魚不是來了嗎?”老翁收了魚竿,回到亭中,将酒壺放置在火爐上溫着。
“哈哈哈!”來人進到亭中,身後的侍衛退回到遠處岸邊。
“喝一杯吧!”老翁指了指石桌上的酒杯。
身披華裘的中年男子也不客氣,舉杯便飲,眯眼望着湖面:“真人請朕來,就為喝酒?”
“皇上的神木箭呢?”召一問道。
緩緩放下酒杯之人正是當朝天子文帝,不解的看着老翁:“真人何意?”
“就是問問?”召一神色不改,繼續往空杯裏倒酒:“我想知道那箭在誰手上。”
“丢了很多年了!”文帝又端過杯子,唇碰了碰杯沿卻沒飲下:“被人拿走了。”
“東嶺的那個人?”
文帝擡頭凝神着召一,許久,突然一笑:“什麽都瞞不過真人啊!她早非東嶺之人了,我也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處,是死是活。”
“那便是了。”召一沉吟。
“真人信我所說?”文帝眯眼細察着召一的表情。
“信,目前你我并無分歧,知曉那孩子特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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