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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的,就你我二人,剛好神木箭出現,我沒有調查而直接問你,便是信你。”

文帝臉色驟然一變,若有所思:“神木箭出現了?在何處,發生何事?”

“不過,我還得向皇上致謝!”召一突然起身,朝文帝一拜,後者一臉懵然:“那孩子洪福齊天,被皇子所救,也算善有善報。”

“真人說的可是昱兒百獸山受傷之事?”

“皇上了解得不少嘛!”召一嘲弄了他一眼。

文帝不語,轉而又笑道:“應該的應該的,怎麽說也是授業恩師。”

“自古四宗不入世,皇上為何執意要将他送入宗門?”

“真人見證三朝興衰,難道還不了解我南宮氏的生存之道嗎?”

“帝王之術我不便評論,可沒必要将四宗摻雜其中。”

“朝野後宮之事早已弄得朕焦頭爛額,有兩個皇子在跟前你争我奪就夠了,也好平衡,多了,拉幫結派,事就會變大,變大了朕頭就會痛。”文帝直言不諱,把皇室之争聊得如百姓家常。

“所以你将兩個皇子都送出宮,大的那個不知所蹤,小的這個怎麽進的南谷,皇上清楚。雖歷代帝王皆由四宗親傳,可畢竟是清修之地,還望皇上保持距離。”召一正色道。

“真人是在教導朕,要懂進退嗎?”文帝挑眉,笑意不達眼底。

“皇上知道老朽在說什麽。”

“哈哈哈,朕只是推了他一把。”

“只怕不止一把吧!”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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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望皇上莫忘初衷。”

“知道,朕的手沒那麽長。真人過慮了!”

“如此甚好!”召一将酒杯遞到文帝手中。

文帝久握手中卻不飲,望着湖畔幽幽說道:“南宮一族能在亂世橫出,除了先祖的骁勇智慧,我對後世的看法也不同,榮久必衰是自然規律,歷史不管你是否出生皇族,皆是能者居之。久居高位自是如履薄冰,要想換得千秋萬代,必要時也要行非常之法。”

召一不語,他一生歷經南宮氏三代君王,每一任都不同,開國皇帝南宮畢,有勇有謀,于亂世中揭竿而起,以戰止戰,換來天下數十年安生;先皇南宮機,野心勃勃,收西疆,納北地,大肆擴張領地;眼前當今皇帝南宮轼,少年天子卻雄韬偉略,興農耕擴邊貿,天下無戰事,二十餘年的勵精圖治,終換四方來朝八方來賀。

無一不是豪傑。

可文帝之後呢,誰又能保證這眼前的繁榮和安穩能維持多久?

“真人可知荒原頭狼如何訓練它們的後代?”文帝垂目蓋住犀利之色,将酒飲下:“便是将它們偷偷放進別的狼群裏。因為在自己的窩裏,小狼們争搶的無非吃食配偶。而在将它們視作異類的狼群裏,稍不留神便被撕咬得骨頭都不剩,争的是命?”

召一雪白的眉毛皺起,靜聽不語。

“唯有經歷生死,回到自己的族群奪回頭狼之位的小狼,才會不屑那些窩裏鬥,才會有大格局,不淪為內耗之物。”

“它就不怕那小狼被咬死?”

“死了,那是他的命不堪重負。”

“這老狼是在賭啊!”召一一撩雪白的長須,朝文帝一笑。

“真人難道不是在賭嗎?”文帝回了召一意味深長一笑:“老狼賭的是生,而真人,在賭死嗎!”

召一臉色驟然一變:“... ...我賭的是生死之間。”

新年裏的康都城一片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南昱大年三十回□□吃了個年夜飯,便回到齊王府中,每日歌舞升平。

“世子爺,你怎麽那麽久不來看我們了啊!奴家好生想念爺啊!”

“世子爺,你這府上真是冷清啊,什麽時候納個世子妃進來啊!要不讓妾身來伺候你吧!”

“世子爺,你這半年都去了何處啊?都說你去戍邊了,是真的嗎,皇上真是狠啊,居然讓世子爺去受那邊塞風沙之苦,瞧你都黑了!”

南昱醉眼朦胧,木然的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在身邊搔首弄姿發着嗲。

“世子好像瘦了!”一位女子借着酒意,将手撫上南昱的臉,還沒觸碰到。

被南昱一擋:“幹什麽!”

“世子爺怎麽還是這樣啊!”女子遭拒委屈不已:“你叫我們前來作陪,不就是為了尋歡作樂嗎?為什麽不讓奴家碰你啊?”

“我可能有病吧!”南昱道。

“哎呀!世子爺真會說笑,奴家見多了,別的不敢說,看男人可是一看一個準的,就你這體格身形,鬼才信呢!”

“是啊是啊!”另一個女子掩嘴附和着:“世子爺定覺得我們不夠好看,勾不起爺的興致啊!前幾天相伴的姐妹也說世子爺只是叫她們來唱歌獻舞,近不得身,這全京城的頭牌你都快請了個遍了,還沒有入你眼的姑娘嗎?”

你們以為老子想嗎?

南昱在心裏罵道,怕是自己真的病得不起吧!

每日混混霍霍醉生夢死,莺歌燕舞連軸轉了十數日,愣是撩撥不起來半點欲望。

誰都不知風流成性的南宮世子流連風雲場所,均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以前只當自己眼光高,只尋那被群芳簇擁的感覺。

可好像不是眼光高的問題。

眼前的女子換了一撥又一撥,除了不能碰自己,南昱令她們使盡渾身解數來撩撥自己,若是能勾起一點□□,賞金千兩。

京城頭牌天姿國色,可越是風情萬種,南昱越覺得厭煩,越是醉的腦子不清楚,越是控制不住的要去想那個人。

甚至将一個紅衣女子錯看成他。

南昱氣急敗壞,當即規定,凡入府獻藝女子,皆不得着紅色,違令者亂棍轟出去。

“奴家新學了一只曲子,彈奏給世子爺解悶吧!”一女子報來琵琶。

南昱不置可否,眼神渙散。

女子手撥琵琶,珠玉之聲響起。

南昱聽着那絲竹之音,宛若置身虛空... ...腦子又不聽使喚了... ...

他在何處?

在做什麽?

他今天穿了什麽顏色的衣服?

他有沒有好好吃飯,是不是一個人... ...

他,有沒有... ...想我

“世子爺,我喂你吃水果吧!”坐在左邊女子将一粒葡萄喂入南昱口中。

“世子爺,我敬你一杯!”右側的女子将酒杯遞給南昱。

世子爺來者不拒,接過仰頭飲下,醉眼望着前方,望着門口,望着出現在視線裏的一個紅色身影... ...

呵!嘴角挂上一絲苦笑,幻覺!我又将別人錯看成你了!

真的好像你,身形一樣高挑、樣貌一樣俊美,甚至連走路的姿勢都和你一模一樣,步履緩慢,習慣将一只手背在身後... ...

“哎呀,這是哪裏來的公子爺啊!好生俊俏啊!”身側的女子發出驚呼。

殿中幾個女子皆把萬千風情的目光投了過去。

南光從外面風風火火的追趕進來,俯身便行禮:“浣溪君!”

... ...

南昱渾身如遭電擊一般,從頭麻到了腳,酒瞬間就醒了七八分,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之人。

浣溪君?

浣溪君?

風之夕目不斜視,面無表情的看着被一群花紅柳綠圍繞着的南昱。

“南師弟,師父見你之前走得匆忙,擔心你有事,這才趁着到神院給召一真人拜年之際,前來看看你,沒... ...沒想到擾了你的雅興啊!”

見南昱一臉呆愕,風之夕又一言不發,明朗面色有些尴尬。

“師叔... ...”南昱喃喃喚了一聲。

“明朗,走吧!”風之夕冷聲道,毅然轉身。

南昱跌坐在椅子上,若是聽到明朗說話的時候他的酒便醒了七八分,此刻便已經全部清醒。

不僅清醒,簡直如置冰窟,手腳禁不住顫抖。

還要證明什麽?

南宮昱,你還需要驗證嗎?

你還不清楚嗎?

十數日的美色勾不動的半分興致。

只在風之夕出現的那一瞬間,對他的那份心思便再也掩藏不住,從全身頭到腳,裏裏外外每一處,都知曉了答案。

那憤然而去的身影,牽引着他的魂魄,七零八落。

意志崩塌如斷垣殘壁,無一完好,理智被現實擊得粉碎,連自嘲都顯得無力:我堂堂南宮世子,天下女子争相仰慕的對象,居然為了一個男人,潰不成軍!

滿腦子全是那張慘白的臉,還有那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冰涼的眼神,還有褐色眸子裏一閃而過的那一抹情緒是什麽,是傷心,還是失望?

南昱心口一陣劇痛,我他媽的在幹什麽啊?

齊王府中的京城頭牌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毫無頭緒,為何這紅衣男子一出現,這世子爺就跟中了邪似的?

南光迅速将主殿的莺莺燕燕打發出了門,才回頭詢問眼神呆滞頹然坐着的人:“世子!”

.... ....

“世子?”

“備馬!”南昱定定的望着前方。

“啊?”

“我要回南谷!”

☆、荊棘路

南谷竹海前,明朗見到站在小徑前的南昱。

“南師弟,怎麽不進去?”

南昱望着前方不語,往日竹海小路,此刻卻是荊棘密布,而這些明朗顯然看不到。深吸一口氣,邁步往梅苑走去。

明朗奇怪的看着南昱走得東倒西歪,今日他這是怎麽了?再一細看,張口驚呼:“荊棘符陣!”

南昱的足底,俨然紮滿了利刺,自己卻安然無恙,這是?明朗不可置信的望了前方一眼,師父這是,只對南昱布下的荊棘符嗎?

南昱一言不發,走着走着,突然脫下靴子,光腳踩地前行。利刺毫不含糊的紮進肉裏,真真切切的痛,留下一步步血紅腳印。

“南昱,別走了,這可不是假的,這荊棘路可是真材實料,你會受傷的。”明朗大驚失色,這是在幹什麽啊,師父為何要這麽做啊?

南昱咬唇定定的看着前方。

你生氣了嗎?還是失望了?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嗎?

可我想見你,想的發瘋。

如果這是你給我路,我走便是。

別說遍地荊棘,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對面是你,只要是你,我就一定會過去。

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不斷滴下,腳底鑽心的疼痛并沒有讓他停下倔強前行。

風之夕,我知道你對我失望了,你可以不信我,你可以打我,罵我,但你不能不見我。

腳底的鮮血不斷溢出,看得明朗心驚肉跳,南昱臉色煞白仍舊一步一步,困難的向着梅苑的方向邁進。

我想不明白為何會這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也許從遇見你,就注定了我這一生唯一的路,就是去到你身邊的路。

我不想回頭了。

南昱咬着牙腳步顫抖。

風之夕,從此刻起,我把命交給你,你要如何糟踐,都随你。

“師父,快撤了符咒吧!”明朗不忍看南昱那鮮血淋漓的雙腳。

“別撤!”南昱忽地大喊,瞪眼屋裏那燈發洩一般:“師叔,你最好呆那別動,你等着我。這條路,我死也會走完。”

屋子裏無聲無息,風之夕負手背對屋外站着,他不明白自己的怒意來自何處,南谷雖有戒色清規,可南昱嚴格來說都不是內門弟子,他不在宗門即不受規矩所控,頂多也就受個招妓□□的杖責,那也是宗門之事,他是陵光君的徒弟,由他去罰,輪不着風之夕,他只能将他攔在梅苑之外,眼不見為淨。

南昱的腳步伴随着刺痛紮在他心裏越來越近,他卻越來越慌,他怕他真的走過來了,又怕他受不住那滿地的荊棘,南昱的胡作非為已經超出了風之夕能應對的範疇,撤了陣法他不知道南昱進來會做什麽,不撤他又沒有其他辦法攔住他。

明朗看着南昱艱難的一步一步往前走,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想拉住卻又被南昱甩開,可這麽下去也不是回事啊!

利刺越發尖銳,“撲哧”一聲,一根利刺穿破南昱的腳背,痛得他一個踉跄,站立不穩之際以手撐地,瞬間掌心又被刺穿,鮮血湧出。

明朗上前扶住,被南昱伸手一擋,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吃力的邁着血肉模糊的雙腳緩步前行,每走一步,都痛得眼冒金星,很快汗水将衣衫濕透。

“南昱,再走下去你的腳就廢了!”明朗大喊道,又朝着梅苑裏哀求:“師父... ...

雨後的竹林小徑帶着刺骨的寒涼,唯一讓腳上有些暖意的是不斷冒出的鮮血。

“明師兄,我... ...沒事... ...”南昱痛得渾身發抖,已經快說不出話:“我... ...願意走,我想... ..過去... ...”

突然感覺腳下利刺消失,望向梅苑的視線卻越發模糊,意識一糊... ...

迷糊中,一片冰涼伴着刺痛從腳底傳來,一陣似曾相識的觸感,随着極其輕柔的手指動作,将藥膏緩緩抹在自己的腳底。

南昱嘗試着睜開眼,雙腳被那雙手包紮好,随着腳邊的人影晃動,一陣熟悉的梅香傳來,南昱又緊閉住了雙眼。

床前的人移步過來,拉起自己的手,,手被他用溫熱的帕子仔細的擦洗着。随後掌心冰涼的藥膏被輕柔的抹上,一圈圈的布條纏繞在手掌上。

南昱緊閉雙眼感受着這份珍貴的溫柔,眼角卻關不住淚水滑下... ...

床邊的人動作頓住了,一聲輕嘆後,眼角被冰涼的手指撫住。

在那只手将要抽離開時,南昱再也顧不得受傷的手,将床前的人緊緊抱住。

“師叔,我沒有!”南昱控制不住的情緒奔湧:“我未曾與那些女子如何,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是因為我... ...”

風之夕無心聽他所言,正欲掙脫,卻再次被身後的人緊緊抱住,頭靠在自己肩上:“之夕... ...”

風之夕渾身一震,此刻的南昱像變了個人一般,靠着他的身體在顫抖,聲音啞澀:“風之夕... ...”

風之夕輕輕轉頭,看到南昱下巴靠在自己的肩上,雙目緊閉,睫毛被淚水打濕成幾绺,心裏一緊,再不忍掙脫。

“別這樣對我,別推開我!”耳畔傳來南昱的哽咽:“我真的... ...快受不住了!”

風之夕深吸了一口氣,緊鎖雙眉,屋內一片沉默,心卻喧鬧不止。

過了許久,身後的人情緒平複,風之夕才輕聲說道:“你究竟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風之夕其實說的是他不該冒冒失失的去趟那條路,讓自己受那麽重的傷。

可南昱會錯了意:“我知道。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師叔權當我是胡言亂語。可現在,我再清楚不過了,我對師叔,我對你風之夕... ...有了非分之想!從今往後,我無法再把你只當師叔了,我... ...”

“住口!”風之夕突然掙脫起身,背對而立:“不要說了,萬萬不可!将那些想法收回去吧,我就當你... ...什麽都沒說過。”

南昱仰頭一陣苦笑:“收不回了!”

風之夕沉默不語,始終沒有回頭。

“師叔,”南昱沙啞道:“可否轉頭看我,告訴我,你對我一點想法都沒有!”

“沒有!”風之夕的聲音雖毫無情緒,一如既往的冷靜,可心裏已經過不了想法,堵得頭暈:“你簡直是瘋了!”

“哈哈哈!”南昱笑中帶淚,看着自己雙腳,大聲喊道:“好,你沒有!你就繼續騙你自己,你對我好沒有別的,是我一廂情願。你解下那梅花香囊想要給我,卻因為平陽的出現,你收了回去。你沒有!就因為看到我府中幾名女子,就為我布下荊棘之路。師叔,你火氣還真大啊!我究竟犯了什麽錯,你要如此待我?”

風之夕的背影微微顫抖,極盡所能的想出了幾句話:“真是荒唐至極!這是離經叛道,傷風敗俗!”仿佛是從門規裏背下來的一般。

“說得好!”南昱重重的點着頭:“我離經叛道,還有辱宗門,師叔此刻定是覺得我禽獸不如吧?我罔顧倫常,恬不知恥,我... ...”

“夠了!”風之夕怒喝道:“将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收回去。”

“若我不聽呢!”南昱盯着他始終不肯轉身的背影:“師叔該當如何?将我逐出宗門嗎?”

風之夕袖中的雙手緊握,深吸了一口氣後走出房門:“好好養傷,我讓明朗來照顧你!”

“風之夕!”身後南昱的喊聲傳來:“我收不回了!”

風之夕近乎倉皇出了竹屋,呆立半晌,心緒難平。

回梅苑的路上,已幹的血跡依舊觸目驚心。

“你沒有!你只是看到我府中有幾名女子,就要為我布下荊棘之路!”

“... ...這條路,我死也會走完。”

風之夕踏着那斑斑血印,莫名的刺心之痛傳來。

南宮昱,你就是個瘋子!

風之夕,你又何德何能?

是自己什麽地方做錯了?還是有什麽行為讓他誤會了?為何會讓南昱對自己産生了這樣的想法,風之夕覺得腦子都快不夠用了,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不能這樣,這是不倫,不行!

南昱提起的那股勁終于洩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屋裏坐了多久,夜色上來時,明朗來給他換了藥。

風之夕再也沒來過。

無論面對什麽事,南昱從不會缺少勇氣,邁出第一步對他來說并不難,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也不難。一股腦的将心裏的話不計後果的說了,盡管知道風之夕會是怎樣的反應,他也将這段時間的憋悶發洩完了,心裏既敞亮又很空,嗖嗖的灌進心來的冷風吹得一陣松快。

痛快之後的行為會帶來什麽後果他不知道,以後與風之夕之間将怎麽相處他也顧不得,他怕的是自己說得不夠清楚,意思沒有表達明白,将這顆心坦坦蕩蕩的放在那個人面前,護持也罷,踐踏也好,都是他合該受着的。

數日之後,赤炎殿中。

“明朗,你師父還是閉門不出嗎,可是身體有恙?對了,南昱呢,傷勢如何?”

明朗點點頭:“南師弟好得差不多了,師父給用了自制雪靈創傷膏,能下床走路了。”

陵光君放心的點了點頭:“還是罰得重了些,不就是點酒色之事嘛,年輕氣盛的嘛,難免。唉!浣溪君太嚴苛了些。”

明朗不作評論。

這幾日無論的在梅苑,風之夕一臉沉色;還是去竹屋為南昱換藥,他的表情木然。都讓明朗覺得當中定是發生了極其嚴重之事,此事定不僅僅是因為南昱府上的那幾個風月女子。

“去東嶺游學的弟子名單定了嗎?”陵光君問道。

“嗯,定了。”明朗将高修弟子的名錄遞給明卻:“今日我去竹屋和南師弟說起此事,他想去東嶺,父親覺得如何?”

“好啊!”陵光君眉頭一挑:“游學是好事,多出去長長見識也好。就是不知道浣溪君舍不舍得了,是南昱自己和你說的?”

明朗點頭。

此事南昱交代過,不必讓浣溪君知曉,可他始終覺得不說不行,再怎麽說風之夕是自己的師父,斷不能将此事隐瞞不報。

梅苑內,風之夕聽聞明朗之話後面色一沉,沉默了一會:“他.. ...自己要去的?”

“南師弟已經禀明父親,并将自己的名字加入游學名單了,此去一共六人,南師弟和久榮師弟均在其中,還有一名破格升為高修的弟子。”

風之夕低頭不語。

“師父!”明朗欲言又止:“游學弟子明日便啓程了,你要不要去和南師弟... ...”

“不必了!”風之夕轉身背對明朗,從櫃上取了藥丸。

... ...

距離這東西,能讓人心漸遠,人情漸涼。

可也會讓人心清目明,如同一根無形的線,那一端,系着的足跟漸行漸遠,這一端系着的心事也注定高懸。

南昱走的時候,除了風之夕,宗門裏熟識都相送至山門口。

陵光君千叮咛萬囑咐,如南谷這麽久,第一次像一個師父的樣子,為期一年的游學生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斷,少年人一年一個模樣,說不定回來時又變了。

南昱餘光頻頻望回山門,那個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去年來到南谷時,騎着寶馬拉着一車奇珍異寶,活像個土財主和康都城傻逼,沒想到一呆就是一年,沒想到真的就開始認認真真的修起行來,這是以前想都不會去想的傻事,傻嗎?

物是人非事事休。

久久于梅苑中的站立之人,恍惚間似乎還能見那個嘴角挂着壞笑的俊朗少年,在院中蒙眼舞劍的模樣,蹲在爐邊熬粥的模樣,在廚房忙碌半天,端上一桌菜托腮看着自己吃下去,滿眼期待的表情,那蠻橫将自己扛上床抱住的模樣,那張口閉口喊着師叔的模樣... ...

風之夕撫住胸口郁結,卻撫不住陣陣墜落。

為什麽會這樣,心裏為何像是被掏去一塊?

一月之後,南昱的信來了,是寫給明朗的。

明朗将信帶到梅苑念給他聽:

師兄安好:

東嶺這個地方,該怎麽說呢!比起南谷來說,少了幾分規矩,可多了許多趣事,甚得吾心。幸得舊識林柯關照,食宿尚好,教習的師父們也沒有南谷那般死板,皆很随性,時常學着學着就帶着弟子出海打漁了,青龍臺原來是一個島,東嶺法談會都是在那舉辦的,可惜今年在西原,看不到那群帆過海的景象了。

課室理論甚少,多為實踐修習。

轉告南光,小黑偷跟着我跑了,不必擔憂。

一切如常,師兄莫挂,代問師父安好!

南昱敬上。

明朗小心翼翼的将信折回,偷望了一眼風之夕,突然有些後悔将信帶來,信中詳盡問候了南谷的所有人,卻只字未提風之夕,甚至連代問師叔安好這樣的話都沒有。

風之夕聽完後,淡淡說道:“以後不必再念與我聽。”

☆、思痛

轉眼三月,風拂楊柳,萬物複蘇。

南昱來信甚少,言語中也從未提及他的師叔,明朗的回信則相對頻繁啰嗦,洋洋灑灑詳述了南谷所有重要之人的日常和動向,這其中也包括風之夕。

南昱啓閱明朗的來信,粗略掃過他事無巨細的絮叨,最後将視線停留在那幾句關于風之夕的描述上:

第一月:

... ...自你走後,師父甚少出梅苑,常立于院中發呆,一站就是許久... ...

第二月:

... ...我有一日經過你的住所,竟發現師父在你屋裏坐着... ...

第三月:

... ...師父最近胃口不好,送去的飯食都沒怎麽動... ...

第四月:

... ...師父離開南谷已有快一月了... ...

南昱将頭埋在桌上,不見情緒。

康都城神院內,召一嫌棄的望着他的弟子。

“你要在我這賴到什麽時候?”

“師父這裏清淨。”風之夕将藥碗端給他:“該服藥了!”

“你梅苑不清淨?我最煩你這個了,說了不吃不吃,你還每天熬熬熬,你這是怕我死得慢,要早點送我上路嗎?”召一一邊抱怨,一邊還是接過藥皺眉喝下。

“我熬我的藥,你發你的牢騷,互不幹擾!”風之夕不緊不慢。

“臭小子,快回去吧,你不在南谷我不放心!”召一焦頭爛額道,翹着胡子一頓數落:“一天長籲短嘆的沒個好臉色,管着管那,連酒都不讓我喝。沒事找事,幾十年亂中有序的書房硬是讓你給我弄整齊了,害我想找本書都難。你就是故意來折騰我的!你就行行好,可憐可憐我這行将就木的老頭子,我真的受不了這活罪,你就走吧!”

“那叫亂中有序?我幫師父歸置一番不好嗎?”

“不好!”

“那你告訴我刺客之事,我便走!”風之夕堵上一句。

“滾蛋!”

“師父,我體內之物,不是普通的陰煞之氣吧!”

召一表情一滞:“何來此問?”

風之夕淺笑了一下:“随便問問,倒是師父甚為緊張。修行之人淡薄生死,二十餘年謹遵師命,從不敢有半點逾越,不過照師父的反應來看,我應該是個短命相。師父其實說也不說,于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召一一聲嘆息:“孩子,我知你心思純淨,可有些事,是你我都無法控制的,也許到時候,你第一個恨的人,就是為師。”

“若真是命數,恨有何益?”

師徒二人皆沉默不語。

... ...

東嶺高修弟子宿舍外,敲門聲輕重适當,伴随着謹慎詢問:“南師兄,上課了!”

屋外正是那破格提為高修的模範弟子鄧夏,見南昱臉色晦暗立刻收了笑意:“你怎麽了?”

南昱的輕咳聲有些異樣,深吸了一口氣沙啞說道:“無事,走吧!”

鄧夏一邊走一邊偷瞄着他的同門,自來東嶺後,這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愛說話也不愛動彈,甚至都不怎麽笑了。

東嶺的課堂比起南谷,可以說就是個集市,弟子們站沒站樣坐沒坐樣,東倒西歪的鬧成一片,直至講學的長老進來也沒什麽大的改變,貌似那先生早已習慣,心不在焉的往堂下一掃,便知道又多了幾名逃課了學生。

授課的長老名叫廣姬,聽上去像個女人的名字,卻是個實打實的男人。算,是吧!

亢宿廣姬弱冠年少,生的眉清目秀,恬靜優雅。

明明很是幹淨的座椅,他偏偏在坐下前還要擦拭一番,袖中抽出一塊手帕鋪上,方才緩緩坐下,蘭花指輕翻書頁,清了清嗓子:“咳咳,今日我們講宗史啊!青龍宗起源上古,軒轅族禦神龍而降世,攜神木而栖東方... ...”

堂下依然七嘴八舌鬧哄哄一片,南昱皺眉看着,這要是在南谷,早被罰個屁股開花了。

旁座的鄧夏坐的筆直,緊閉雙唇一言不發,那樣子似乎在極力的維持着南谷形象,也想在這亂象中起到一點表率作用,可對東嶺弟子來說皆是枉然。

直到人群裏有人手指抵唇發出噓聲:“別說話了,廣姬要哭了!”嘈雜聲方才漸漸平息。

南昱往上看去,不禁懵住。

廣姬長老淚眶盈盈望着堂下,聲音微顫:“你們若是不想聽,就出去,我也懶得費這勞什子功夫!”

南昱才想起東嶺傳言有四怕:宗主沉思,花奚微笑,季空較真,廣姬流淚,無一不奇葩。

前三個都好理解:簡萬傾油嘴滑舌,誰聽誰受用,就怕他一言不發。花奚的笑臉中看不清喜怒,季空死磕起來要人命,就不知這廣姬流淚為何讓東嶺弟子如此懼怕。

可好歹一堂課有序講完,聽得是無滋無味。

東嶺的師父們上課很不嚴謹,廣姬都算認真的了,其他的幾位長老授起課來,宛若兒戲,似乎更多的是在看這些弟子的笑話,這裏面以心宿長老花奚為甚。

花奚擅長迷惑之術,即狐族魅術,将一衆高修弟子聚于室中,再施術做法。

頃刻間宛若置身勾欄瓦舍,身邊無數妖媚女子,不,還有男子,總之玩得很野很大。

幻境中的男女可以說得上絕色,極盡挑逗姿态,勾魂攝魄,化骨軟語撩過耳畔。要命是這些絕色還不光是面皮好看,性情也各異,聲音氣質也不同。

“哥哥,那日相約湘蕭橋,為何苦苦等不來你的蹤跡?”楚楚可憐型。

“公子,今夜我會讓你親嘗何為真正的男人,你可要輕些... ...”放浪輕浮型。

“小子,你再看我,小心老娘吃了你。”嗯,母夜... ...勇猛型。

“一生一代一雙人,争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癡情型。

... ...

“美人拭淚,我見猶憐,可将心事盡訴于我 ... ...”風流才子型。

“兄臺,龍陽之事可有了解?”

... ...惡心型。

連東嶺這些見過世面的高修弟子都有些招架不住,更別說門風嚴苛的南谷弟子了,一個個被撩撥得暈頭轉向,不知所在,若是忍不住上了手,立即會被控住,剩下的就是在場中癡癡傻傻,或哭或笑,醜态百出。

就連平日裏端正嚴謹的鄧夏也難逃一難,被魅術撩撥得滿臉通紅,眼神迷離。

直到“嘩啦”一盆水潑到頭上後,一幫人才緩過神來,羞愧難當。

鄧夏受不住,當即就蹲下抱膝嘤嘤嘤,哭了。引來一陣嘲笑。

南昱置身其中,望着眼前的幻像,看來自己除了不喜歡女子,原來對男子也毫無興趣。

這一發現讓南昱泛起一絲苦笑,如癡似狂喜歡着的,唯有那個人,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只要是他就行,宿命一般。

花奚對自己的成果很是滿意,看着神色恍惚、表情各異的弟子們,樂得哈哈大笑,目光看向南昱時,皺眉上下打量一下,換了一副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南昱對這樣對待幻術課很無感,他也不打算去學這樣的東西,男兒大丈夫真刀真槍相向,拼的是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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