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回合搞砸了,得另想法子,看來只能夜裏潛入了

南昱從那七腳師父的身上除了學到一身上乘的輕功,還有些上不得臺面的活計也沒少學。那七腳本就是梁上君子出身,偷雞摸狗的事自然幹過不少,捎帶腳便教了南昱些飛檐走壁、撬門換鎖的雜活。

入夜,待衆人都睡去,南昱換上夜行衣蒙了面,開窗跳出屋外。蹑手蹑腳來到久榮房前,還未靠近,只聽房門吱呀一響,一個黑影自房裏出來,南昱頓住腳步定睛一看,正是久榮。

他這麽晚還穿一身黑衣,要去哪裏?南昱屏息躲在樹後,見久榮左右查看了一下,往一處庭院走去。

那個方向,不是東嶺內殿嗎?南昱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久榮腳步輕疾,很快過了主殿青雲殿,往後院走去。那後院是孟章君簡萬傾的住所。南昱覺得此事甚為蹊跷,先不說那附着在久榮身上的鬼怪是何物,這南谷弟子深更半夜進入東嶺宗主房間的動作,已經讓人匪夷所思了,莫非他倆... ...不會吧!咦!南昱搖了搖頭,這也太那什麽了!不管了,先跟上去看看再說。

不出所料,久榮繞過幾個回廊後,進入了一處亮燈的屋子,正是孟章君的房間龍吟閣。

南昱飛身上房,自他跟着臺念東在南谷上蹿下跳如履平地,如今的輕功早已非比當年。上房揭瓦這樣的事更是得心應手,自房頂往下一看,房中的孟章君站着,久榮卻是斜躺在靠椅上,傲慢姿态與神色似換了一個人,甚至連聲音都變了:“這身皮囊真是不堪用啊,修為如此之低,唉,有心無力!”南昱頓覺汗毛都立起來了。

“哈哈,先生太挑剔了!要不,換一副?”是簡萬傾的聲音。

南昱對自己剛才還懷疑二人有染的想法頓覺得幼稚,這情形豈會那麽簡單。

“罷了,這皮囊出入方便。怎麽,簡宗主還是不肯引我去看那神木嗎?不是說好的嗎?”

平日的久榮說話不是這個樣子,此刻定是附身在他身上的鬼怪無疑了。

“先生莫急啊,等你助我成了大業,我自然會将神木拱手奉上。”簡萬傾滿臉堆笑,對那鬼怪似乎還有些忌憚,說話語氣甚是有度。

“只怕你還打了別的主意吧!”假久榮哼了一聲:“你我兩界本無瓜葛,可若是你還有別的心思,莫怪我不留情面!”

“呵呵,怎麽敢呢!先生威力震懾天下,簡某有幸能結識已是榮幸之至,定當效犬馬之勞,替先生完成心願!”

南昱一驚,這鬼怪是何許人物,讓目中無人的簡萬傾如此俯首帖耳?

“我哪有什麽威力啊,你觊觎的怕是我家殿下之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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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說笑了!”簡萬傾一擺手,不自然幹笑兩聲坐下。

“我家殿下尚在混沌之中,我只盼他元神能早日沖出封印,重返乾坤,屆時答應你的,自然會做到,可你也要記得你我的約定,将神木交與我毀掉。”

“先生有所不知,神木毀,青龍出,若不到那個時候,你給我一百個膽我都不敢輕易去動那鎮海神木啊。再說我也打不開那青木海的結界,不過你放心吧,我會抓緊收集流落在外的神木器件,找到木箭,再想拿到神院那個神木錐,屆時再将東海神木一除,先生可高枕無憂。”

... ...

“先生?”

... ...

南昱在聽到木箭的時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突然屋裏沒了聲息,探頭往下一看,那久榮正擡頭望向屋頂,南昱一驚慌忙閃開,不好,被發現了!顧不得滿腹疑慮,飛身躍下房頂。

“什麽人!”龍吟閣裏面的人已經出了房屋,往這邊追過來。

南昱慌不擇路,加快步伐穿梭在回廊間。此刻定不能回住所,得往東嶺外面跑。

行至一處岔路,一時辨不清方向該走那一條,身後腳步聲逼近,這麽快?

自己已經算是身形極快之人了,真是見鬼了!

突見前面路上扔出一塊石頭,似在指路?南昱想也不想就往那小石子的方向跑去,一路上,不斷有小石子跳出來,指引着去路,來到一處圍牆前,南昱突然被人從後面捂住嘴,身子往後一墜被拖進了一間屋子。

黑暗中不知是何人,口被捂住發不出聲,也不能發聲,聽見外面腳步聲疾速經過,路上還有那小石子丢在路面的聲音,似乎将人引開了,直到慢慢聽不見。

南昱才感覺捂住自己手一松,拉着他便走,夜色中見此人身形有些熟悉。

來到一處院落,那人将南昱帶進屋內,關了房門點了燈,南昱才看清,此人竟是白天在路上撞到的女子。

女子用手比劃了幾下,見南昱一臉懵然,拉着他來到桌邊,往杯中倒了一些水,手指蘸了在桌上寫道:你究竟是誰?

南昱一驚,她是個啞巴?

女子繼續寫道:“你可知剛才有多危險?”

南昱點頭冷靜了一下,現在敵我莫辨,是否要告知對方自己的身份,還是先看看再說吧:“敢問前輩如何稱呼?”

女子寫道:“許姜。”原來她能聽見,這就好辦了。

“原來是蛟宿許長老,多謝相救!”南昱一禮。

“你是何人?”許姜寫道。

南昱張口不知如何回答,遲疑之際,許姜一把扯下他的面罩,還沒等南昱反應過來,竟撩起他的夜行上衣,不由分說的便扯出裏衣,露出腰際,然後盯着不動了。

南昱大驚失色,沒想到這東嶺的女子都是一個樣啊,一言不合就要脫衣服,拉都拉不住,此刻女子已經将手松開,回到桌旁寫道:“許宋是你什麽人?”

南昱搖頭,這人他的确不清楚許宋是何人:“晚輩不認識。”

“南宮轼是你父親?”

南昱瞬間凝固,擡頭驚望着許姜,她怎麽知道的?

☆、身世

許姜見到南昱的神色,似乎明白了什麽,無聲輕嘆了一下寫道:“我是你的小姨!”

南昱已經完全迷瞪,怎麽又冒出來個小姨了?

許姜不斷的将水跡抹去,又不斷的寫:“你腰間不是普通的胎記,是姐姐留下的龍釵印記。我昨日無意間看到,才會留意你的動向。姐姐許宋,是你的生母,曾是東嶺宗主。”

南昱看着許姜寫出的那些字發愣:“我母妃,不是一個普通的浣衣宮女嗎?難産而亡。”

“那是對外的謠傳,今日不便多說,你過幾日去找廣姬,他會引你前來與我會面,我再慢慢告訴你。”

南昱回到住所,心緒難平,這一夜發生了太多事,那附身鬼怪似乎與孟章君簡萬傾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個修真之人,還是一宗之主,居然與鬼怪勾結,已經足夠駭人聽聞,他的大業指的是什麽?

那鬼怪口中的殿下,又是誰?

他張口閉口不離神木,與風之夕遇刺的木箭,可有聯系?

而那深藏不露的蛟宿許姜,竟然與自己有如此近的關系!

許姜看上去不似說謊,如她所言,自己腰間胎記摸上去坑窪不平,并非天生。可為何當今皇帝既将自己棄之門外,還要僞造自己的身世?

若母親真是許宋,那她現在何處?是生是死?

所有的疑問攪和在一起,南昱輾轉無眠,天色一亮,拿起桌上寫好的信件,直奔青石鎮而去。

比起貼符抓鬼這件事,昨晚聽到的秘密更讓他覺得驚駭,此事得盡快告知全尤。還有困擾自己的身世之說,能傾訴的人只有風之夕。

從全尤所住的客棧出來後,迎面就看見了久榮,若不是他身邊還有幾名東嶺弟子,南昱幾乎認為他的在跟蹤自己了。自昨夜驚駭一幕後,現在看那久榮,無端就生出了幾分寒意。

“南兄這是采買還是辦差啊?”東嶺弟子向他打招呼。

南昱搪塞了幾句,獨自往東嶺方向返回。

“南師弟留步!”久榮卻跟了上來:“我剛好也要回去,一起吧!”

南昱自顧走着,沒有理他,不知該怎麽和這個陰陽合一的家夥說話了。看上去雖無異常,可誰知道那個東西什麽時候會冒出來。

剛才與全尤說起此時,全尤也覺得非同小可,捉鬼之事暫且放下,各自先回去。看全尤神色似乎知道什麽內情,交代南昱不要輕舉妄動,還說陰邪附身之人畏光,白日裏不足為懼,尤其晚上需得小心。所以說眼前這個久榮,就該是正常的那個人了,可是全尤說與鬼魂契靈之人,彼此是可以交換意識的,這麽說來,這久榮身體裏,有兩個意識,什麽時候是誰,也不得而知了,還是保持距離吧。

“南師弟心事重重,莫非是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久榮問道。

我該怎麽和你說呢,南昱心想,我的煩心事太多了,其中一個就是你,你到底現在是人是鬼我都搞不清楚,怎麽能與你敞開心扉啊!

“嗯,甚煩!”南昱回想起以前久榮說話總是陰晴不定,明明一個弱冠少年,有時候說起話來卻暮氣沉沉。

“可否告知一二,讓我為你解憂?”

解你個鬼啊!南昱覺得繼續和這樣的人說話估計會神經錯亂,索性開始亂說:“久榮兄,你說那些女修,咋就這麽煩人呢?可有辦法讓我擺脫?”

“美人相擁,那是豔福啊!怎麽南師弟不解這風情呢?”

“是啊,我就是沒這個豔福。”南昱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

“辦法也不是沒有,不過要做些犧牲了!”那久榮居然當了真,皺眉思索:“你只需與幾位弟子和長老走得近些,女修們自然就遠離你了。”

南昱頓住腳步:“哪幾位?”

“亢宿廣姬,還有尾宿弟子楊子嬌,房宿弟子木棉和桃離,還有... ...”

“好了好了!懂了。”南昱打住他的話,這幾個人不就都是那什麽嘛!老子和他們一起... ...不對,老子與他們有什麽區別?

久榮見南昱臉色忽暗忽滅,以為惹惱了他:“南兄莫要見怪啊,我只是随口一說,就當玩笑!”

“行啊,只要能擺脫那些嗡嗡嗡,本公子就委屈點,先借他們的地界避避風頭吧!”

“嗡嗡嗡?”久榮皺眉不解的樣子,南昱幾乎就要覺得這是個正常人了。

“就那群狂蜂浪蝶。”南昱并非真想與那群斷袖為伍,只是想起昨夜之事,不如順着久榮之意與廣姬接近,也方便日後與許姜見面,這樣便不會引起不管是哪個久榮的懷疑。

“明白了!”久榮會意點頭,舉止得當,越看越不像是個鬼附身的人。

回到宗門,遇見前來相邀去靜室修煉的鄧夏。

東嶺門風雖不嚴謹,可供弟子們修煉的場所倒是別具一格,尤其是靜室,顧名思義便不是在喧鬧之地,可也不是什麽世外居所,甚至連居所都算不上,那是一個在礁石上修建的亭閣,一面靠山,三面環海,很少有人過來,不失為一個清淨的修習之地。

南谷的弟子裏面,南昱早出晚歸的修習練功衆所周知,勤勉的有些病态。

而鄧夏是真的勤奮,南昱經常感嘆此人雖天資不高,可貴在後天刻苦,将來說不定能混出國名堂。

兩人一邊朝海邊走去,鄧夏一邊偷望着南昱,欲言又止。

“莫不是對我有意思,還偷摸看我。”南昱目視前方說道。

鄧夏臉刷地一紅:“南兄說笑了,我就是想說。”鄧夏笑了笑:“也就看你現在人輕快了許多,我才敢說這個事。”

南昱斜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你都不知道你前幾個月的樣子有多可怕!”鄧夏說道。

“不會吧!”南昱回想了一下。

“真的南兄,說可怕也許過了點,不過你那時候的狀态真的很不對勁。”鄧夏嘆了口氣:“你在南谷時也不會那樣,整個人就像是遭了什麽重創似的,也不見你笑,對什麽事情都不感興趣,我一開始以為你天天沒命的練功是真的苦心修行,可見你在獸井裏斬殺那些妖獸的模樣,更像是洩憤一般,可又經常見你發呆,要麽就是一臉疲态沒睡好的樣子,就覺得你要麽心裏有什麽事,要麽就是病了。”

南昱點了點頭:“不瞞你說,我那時還真是病了,不治之症。”

鄧夏疑惑的看了他半天,忽地一笑:“這麽說南兄的不治之症痊愈了?”

南昱勾嘴一笑,躍上了礁石上的亭臺,盤坐開始調息,心裏卻想着,若真是那樣,那風之夕的來信簡直就是神藥,不僅這樣,對南昱而言,藥到病除之外,還提神醒腦,順帶着催情的功效。

南谷藏書閣,風塵仆仆的全尤将東嶺之事告知風之夕。

風之夕聽後眉頭緊鎖:“可有交代南昱,不要讓他再插手此事。”

“說了,我也覺得此事詭異之處甚多,叫南昱別再管了,專心修習。浣溪君對此事怎麽看?”全尤見風之夕沉吟不語:“若那鬼邪真與簡萬傾有勾結,為何又要早早附身在我南谷弟子身上,直接去東嶺不就完了嗎,還是他在南谷有更重要之事?”

“此事我會處理,你也不要管了。”風之夕見全尤眼神有些失望:“待我理出頭緒,想出應對之策,自然需要你幫忙。”

“好!”全尤方才恢複神色,對于鬼宿全尤來說,遇到這種事就好像看到可口的獵物,不讓他管,難免寝食難安,可他的修為遠不及風之夕,只能任其差遣:“那我等候浣溪君吩咐。”

“南昱還與你說了什麽?”風之夕莫名的想知道南昱事。

“對了,他有一封信給浣溪君。”全尤将信自懷中掏出,遞給風之夕。

回到梅苑于房中坐定,風之夕開始看南昱的信。

信中南昱先是将那夜所見所聞之事又詳述了一遍,也提到了自己的一些疑問和猜想,并将遇見許姜,以及自己身世之事告知,覺得此事不能聽其一面之詞,就算有胎記一說,見過自己胎記的人不少,雖有疑惑卻也撼動不已,只待去信與秦王求證後,方有頭緒。

風之夕第一次見他在信裏這麽一本正經,覺得此人成熟了不少,誰知看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妄下了定義:

... ...來信已閱,香囊夜夜置于枕邊,梅香萦繞如伴你身側,所夢皆是君影,醒來思念更甚。之夕可有想我?

落款是:奇無

風之夕嘴角不察的一弧,行至桌旁展信落筆。

康都神院裏,召一回到住所,見一個神侍在他書架上翻找着什麽,輕咳一聲進了屋,那神侍見他有些慌張:“主持,您回來了?”

“嗯。”召一悶哼了一聲:“忘北,你到我屋裏做什麽?”

“弟子就是想找幾本書。”

“找書去藏書閣啊,我這兒都是些閑書,看了也沒用。”

“弟子知道了,這就出去。”

“嗯,去吧!”召一眼皮也不擡,揉揉腰到床上躺下,盯着門口冷笑了一聲:“你要找的東西也不在此處,瞎費勁!”

東嶺內門這段時間發生了一件讓所有女修憤恨不平的事,那就是她們心心念念的南谷俊俏弟子南昱,被幾個斷袖給拉彎了。

以前還争風吃醋的一幫子人,立刻同仇敵忾,吃不着葡萄說話也不甜了,酸溜溜的開始把那南昱說得一文不值。

“我早就知道他是那樣的人,難怪對我的美貌不為所動。”

“那廣姬就是個狐貍精,我看他與南昱走的最近,就是他将我家阿昱帶偏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成她家的了。

“唉,果然好看的男人都不正常啊!”

... ...

風言風語不絕于耳,還不胫而走,就連南谷的弟子,也莫辨真假了,好在那鄧夏為人板正,加上久榮告訴他們只是權宜之計,這才穩定了點人心,不過還是有個別人,将此事與那些東嶺當着奇聞異事一封信寄回了南谷,供內門弟子們茶餘飯後消遣調侃。

傳着傳着,就傳到了明朗的耳朵裏,大驚失色的就跑去給風之夕報信,誰知風之夕聽了竟然面不改色,只說一句:知道了!

操心的人理解不了心大的人怎麽想,只得将那份擔憂寫在信裏,希望那只是個謠言,直到南昱回信證實,方才将那顆心放了下來。

其實若沒有風之夕的首肯,南昱也斷不敢如此大張旗鼓的造勢,風之夕的來信中說道,自神院召一處已得知,南昱的生母的确是東嶺人氏,姓許命宋,證實了許姜所言非虛,這才與廣姬走得近,順帶着那幾個兄弟一起造個勢,将那些女修們擋飛,換來一段寧靜的夏季。

時至現在,南昱仍然覺得自己與他們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尤其是那個廣姬,雖然走得近,可也常常被他的綽約多姿和嬌滴滴的聲音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其他幾個人還算正常,光外表也看不出哪裏不對,就是相處時間長了,聊天之中才現端倪,龍陽之事不絕于耳,被南昱有意無意的聽了些去。

夜裏躺在床上,回想起那些口無遮攔的污言穢語,聞着枕邊幽幽的梅香,南昱腦子裏的畫面頓時春意盎然。

南昱見慣男子光膀子下海摸魚,毫無感覺。

可唯獨風之夕不同,別說看他脫光,哪怕他肩頭露出的一點肌膚,就足以讓南昱心神激蕩。帶着那份激蕩,聞着攝人魂魄的梅香,幻想着梅苑裏那個人剛出浴的畫面,手不自覺的朝身下伸去,臆想中強行帶着他的師叔共赴巫山。

☆、神木

南昱的感情來得直接而熱烈,跟随本心且毫不猶豫:

——之夕安好,轉眼分開一年過半,昨夜夢中與你相擁,輕喚我名猶在身側,醒來竟隔千裏,思君若狂。

而風之夕的情感更像鏡中花水中月,若不是南昱對自己師叔有着深刻的了解,恐怕心會被他那種不鹹不淡的表述方式潑得冰涼。

無論南昱在信中如何吐露思念之情,風之夕始終不會正面回應,而是将筆墨更多花在讓他如何修習上:

——東嶺起源悠久,能屹立四宗千年不倒,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門風松散,真才實學藏匿于虛實間,不可輕慢。

這一點南昱其實已經有體會,盡管不滿風之夕來信言語清淡,還是能從蛛絲馬跡中,咀嚼出浣溪君那麽一點暗戳戳的牽念,比如有一句:

——還顧皆無影,空望東邊月。

從許姜那裏,南昱也對自己的身世以及生母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文帝南宮轼少年時曾入東嶺修行,拜在當時的宗主許萬山門下,也就是自己的外公。

在與母親朝夕相處中,漸生情愫,後宮廷變故返京,二人再無聯絡。

當時南宮轼是化名,并不知其皇子身份的母親許宋苦等無果,六年後一次出游中二人遇見。許宋喜怒交加,彼時的南宮轼已貴為天子,六宮粉黛,皇子三人,早已不是當初在東嶺修行的青澀小生。南宮轼表示未忘舊情,願接許宋到宮中長相厮守。于是,便有了南昱。

可後來為何許宋生下南昱後不知所蹤,連許姜也不清楚,這些年,她也一直在四處打聽姐姐的消息。

還有一個讓南昱震驚的事,那就是孟章君簡萬傾,他竟然害死許萬山後才上位宗主的,也是因為他,許宋不得回東嶺。因解禁一些法術機關需軒轅血脈,他便将許姜中毒失聲的許姜軟禁。

四方宗主上位,論修為能力由神院授予牌掌管。

唯東嶺不同,東嶺的宗主之位的是世襲的,唯有軒轅血脈可以掌管,數百年間,四宗攪入亂世,又屢縫戰火,軒轅一族幾度改名換姓逃避紛争,但宗族血脈一直保留至今,這一傳統神院也默認,并不幹預。

簡萬傾為了名正言順,編了一個許萬山私生子的身世,因其無後人,許姜又無法說話掌管宗門,便順理成章的坐了東嶺宗主的位置。

在他之前,已繼任宗主之位的姐姐許宋,為何會與南宮轼重逢,許姜一直懷疑是簡萬傾一手安排。

許姜千叮咛萬囑咐,此事不能讓孟章君知曉,尤其是他的身世。因為在簡萬傾的認知裏,當初姐姐許宋的孩子生下來就夭折了。

“小姨,他說的大業,是指什麽?”南昱在僻院裏問許姜。

許姜與南昱的對話均是寫在桌面上:“我還不清楚,不過他肯定有更大的陰謀。”

“那個人說的神木,是在東嶺嗎?”

許姜一驚:“他們要取神木嗎?”

南昱點頭:“孟章君說事成之後,會将神木交給那個人毀掉。”

許姜面色凝重,寫道:“這不可能,能毀掉神木的只有朱雀業火,而且神木如今鎮于青木海下,非軒轅族人不得入,又豈是凡人之力能将之拔出。”

“小姨,我在百獸山時,遇見一只神猿,它和我說,與我契靈的靈獸在東方,我想知道是什麽?”

許姜久久的望着南昱,寫道:“百裏神猿?”

“我也不知道那大猴子叫什麽,對了,小黑鼠應該知道,唉,你出來!”

小黑鼠聽南昱在那自言自語了半天,早已急不可耐:“就是那只青龍啦!”

許姜吃驚不已,拉着南昱閉目,手指又搭在他的眉心探視了許久,這個動作當初風之夕對自己做過,可顯然許姜的修為比不上風之夕,只見她寫道:“青龍只聽命于天靈根之人召喚,我探視不出來,不過可以一試。但青龍沉睡千年,怕沒有那麽容易。”

南昱立即将索靈陣之事告知了許姜。

“在岸上布索靈陣是沒用的,找個時機,我帶你入海吧!”許姜寫道:“若你真是青龍契約之人,那你就是名副其實的東嶺之主,再沒有簡萬傾什麽事了。”

“好啊,什麽時候?”南昱迫不及待,來東嶺其實最大的目的,便是尋到自己的靈獸,現如今看來不僅是靈獸了,而是上古六神之一的青龍神獸,沒有比這個更讓他興奮的了。

“八月初,秋季法談會在西原舉辦,下個月東嶺會選十甲,然後出發往西原,簡萬傾必定會去,他不在我們才好行事。”許姜道。

“不能提前嗎?”

許姜搖頭:“簡萬傾在東嶺,他對我的行蹤看得很嚴,風吹草動他都會知曉,現在這個小院,還是廣姬花了好幾年置辦,我從我的住所挖了地道,才能有這麽個地方與你會面,且每次都不能久留。”

“姑姑,你們入海需要幾日?”一直沒開口的廣姬說話了。

“最多兩日。”許姜寫道。

“交給我吧!”廣姬将臉頰邊的發絲一撩:“我可以讓宗主離開東嶺三日。”

廣姬是許姜早年救下的一個孤兒,帶回東嶺撫養的,所以與許姜情同母子,私底下一直喚許姜為姑姑。

許姜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寫道:“你可別亂來?”

“放心吧,你們定好日子,剩下的我來辦,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廣姬胸有成竹。

南昱對這個弱柳扶風的亢宿少年不禁有點刮目相看:“姬姐姐如何這麽篤定?”

自從認了親後,南昱管許姜叫小姨,這小姨的義子廣姬自然就成了兄弟,可他始終沒法當他是個兄弟。

南昱有時候想,這廣姬就算不是個女子,也比東嶺那些女子精致多了,也矜持得多。而廣姬經常說起的岳伍,似乎是他屬意之人,只是南昱很少見到。

那岳伍代宗主簡萬傾掌事,人長得還行,就是眼睛好像長在腦袋上,從不正眼看人,南昱對他印象一般,耐不住廣姬念叨時那掩藏不住的情意,才會多注意他那麽幾眼,總之不好接近。

廣姬對南昱稱他為姐姐并不反感,似乎還挺受用。

廣姬整理了一下自己頭發,說道:“聽你們說了這麽多,我算是明白了,咱們宗主不是最緊張那神木嗎,那我就給他弄出根神木來,南弟弟說起過神木箭,還有神院的神木錐這兩個流落在外的神木器,不是他要收羅的嘛,真真假假,他又如何知道?”

“妙啊!”南昱一拍大腿:“我們來個魚目混珠,偷梁換柱。”

許姜卻一臉凝重:“你們沒見過神木,又如何仿制?”

“我見過!”南昱說道:“我明日便去青石鎮,仿制一批出來留在那裏,到時候廣姬姐姐取了依計行事即可,對了,你若離開東嶺,孟章君不會起疑嗎?”

許姜和廣姬相視一笑,廣姬一仰頭:“誰說我要親自去了?”

南昱摸不着頭腦,突然廣姬身形一轉,旁邊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廣姬,兩個廣姬又一轉,四個廣姬又齊齊的立在院中。南昱看得瞠目結舌,分辨不清,上前觸碰了一下,有血有肉又不是幻影,更是驚奇不已。

“弟弟分得出來嗎?”四個廣姬齊齊說話了,掩面而笑的動作也幾乎同步。

許姜上前拉着其中一個廣姬嗔怪的打了一下。回到桌旁寫道:“這是他的□□法術,可以混淆視聽。”

南昱看不出廣姬還有如此能耐:“唉,我說大姐,你還有什麽本事,都讓我看看呗,對了,都說不能看你流淚是怎麽回事?你要哭了,是哄不好還是咋的?”

廣姬笑道:“怎麽,你想試試?”

“算了算了,我不想!”南昱連連擺手:“我最怕哄女人了!”

許姜笑着寫道:“最好不要試,我怕你肝腸寸斷。”

南昱失笑,能讓我肝腸寸斷的人還沒出生呢!

笑容漸消,就那麽一個人而已。

他的一句話,能讓自己如墜深淵,也能欣喜如狂,一颦一笑皆牽動肝腸。

日積月累的思戀壓在南昱胸口,恨不得此刻就能回到他身邊,他不想再等了,也等不了了,他已經半年沒有見他了,那種刻骨銘心的牽挂,這一天天的,受的是活罪,折磨得他幾乎窒息。

這一天的東嶺青雲殿中,宗主孟章君收到密保,神木箭再現,出現在各處,流言四起,皆稱親眼所見,言之鑿鑿。

簡萬傾自在南谷,被浣溪君問起東海神木後,對神木箭的行蹤就一直疑心重重,當時風之夕只是詢問了一些東嶺神木的所在和特別之處,說是要解答弟子所問,才随口提起。可以簡萬傾對浣溪君的了解,若只是一個答疑解惑的小事,他斷不會降下身段向自己讨教,定是與另外兩件神木器有關。

簡萬傾愁眉不展,想不清楚這裏面的頭緒,浣溪君神院出生,應該知道那神木錐的存在啊!也應該對神木的力量有所了解,莫非他對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那召一為何要隐瞞,到底懷的什麽心思?

“先生怎麽看?”龍吟閣裏,簡萬傾将神木箭現世之事告知。

“有兩個可能,也有兩個選擇,一是這神木箭是假的,旨在引出真的神木箭,或是聲東擊西,混淆視聽,要朝真的下手,那就可以靜觀其變,以靜制動;另一個就是箭是真的,持箭之人知道這東西的作用,勢必就會直奔目标而去,那我們就要先行一步,阻止事情發生。我倒是寧願相信是假的。”

“先生的意思是,我要去南谷?”簡萬傾道。

“你若抽身離開,若有人對你青木海的神木下手,你當如何?”

“哈哈哈,不是誰都能入那青木海的。何況木鎮神龍,要想将神木取出,不是軒轅後人,是分毫都撼動不了的。”簡萬傾望着椅子上的人說道:“就算是先生,也是碰不得的。”

“我自然知道自己碰不得,還需你說,若碰得我早就給你毀了,還會假手于你?”

次日,孟章君出了東嶺。

時機到來,許姜帶着南昱來到了青木海邊。拿出一條鞭子,手指聚靈,嘴裏無聲的念着。

南昱心想她既然說不了話,那無聲的咒語能管用嗎?

只見許姜念罷咒語,長鞭一揮,海水立即一分為二,生生被她的鞭子劈出了一條路來。

而那條路實際上是數不清的臺階,層層疊疊,往那深不見底的海底而去。

許姜一把拉起南昱的手,往海底走去,随着他們的前行,身後的海水又漸漸彙合為一體。

南昱心裏暗嘆,再也不敢瞧不起東嶺的法術了。

走了許久,随着臺階越來越深入,海底也越來越黑,南昱正想拿出火符照亮,隐身跟着的小老鼠突然現身出來,尾巴一揚,那尾巴尖竟然亮堂起來,翹起來就像點了一個燈籠。跑到前面去照亮引路了。

“你是什麽時候跟着我的?”南昱第一次見到這小靈獸的能耐,感情你是一只點燈鼠啊!

☆、青木龍

小肥鼠也不說話,自個在前面走着,輕車熟路一般,越發讓南昱覺得奇怪。

無數的臺階下完以後,終于來到一處平地,許姜拉着南昱繼續往前,因為沒地方可以寫字,只能比劃着告訴他還在前面。

直到進入一個巨大的宮殿一般的屋子裏,南昱見四周魚群環游,忽地一驚,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個透明的氣體包裹起來了,來到一處巨大的石柱前面,許姜才停下了腳步,往那石柱下一跪。

南昱還在左顧右盼時,被許姜一把拉跪在地上,按頭朝着那個石柱就是一拜,而後掏出一張符咒,咬破手指在上面劃拉出幾道符文揚手飛向石柱,符咒貼在石柱上的同時,一道白光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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