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回合搞砸了,得另想法子,看來只能夜裏潛入了

甘寧關戰事緊迫,他無法抽身,那日跑到天聖軍營,他原本只想給李滄瀾報個信,提醒一下他西月可能會聯合另外兩個部落,也可能會使用邪術。

等他看到李滄瀾遍體鱗傷時,他才知道自己去晚了一步。

西月軍用了巫術,揚沙百裏,将天聖軍隊困于陣中,施邪火燒殺,天聖士兵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方寸大亂。

那一仗主将重傷,群龍無首,援軍趕到也需十日,若不當機立斷接過李滄瀾手裏的攤子,甘寧關必定失守。

他想不了那麽多,他不能丢下至交好友,丢下甘寧關的将士一走了之。

山門前,守門道童迎了上來。

“請公子出示拜帖。”

“我去!”南昱歪頭望着他:“你不認識我?”

“南師兄,不對,現在是齊王殿下。”道童怎會不識得這位名噪南谷的人。

“什麽齊王,我是南昱,陵光君親傳弟子。”南昱覺得此人莫名其妙。

“齊王殿下如今已非南谷之人了,所以還是要拜帖的。”

南昱一震:“什麽意思?”

守門的道童覺得這齊王殿下當初的宗門規矩肯定沒有背熟:“齊王殿下已經提前還世,便不再是宗門之人了,再說天聖皇帝陛下也下了诏書,言明了殿下的身份,正式結束了齊王殿下的南谷修行。所以要入內門,還是要拜帖的,這是規矩。”

南昱心裏不快,一時又明白不過來:“什麽亂七八糟的,讓開。”說罷朝裏面大步沖了進去。

道童阻攔不及,跺了跺腳跟了上去:“南師兄... ...你不能硬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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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昱一口氣跑進梅苑時,心跳驟然加速,沒有硝煙彌漫,沙場厮殺,此刻的梅苑一如往昔的安靜。

想着馬上就要見到的人,南昱頓住腳步,體會了一把近鄉情怯,站在院子平複了一下心情。

“師叔!”推門進屋,空無一人,又到後院溫泉邊找尋了一圈,還是沒有看見風之夕的身影,出去了?

南昱回到院子呆站了一會,人呢?他不知道自己回來了?事先也沒傳信想着給他個驚喜,沒想到撲了個空。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浣溪君,太陽剛出便離巢,很是罕見啊!

出了竹海,才看見聞訊跑過來的明朗:“明師兄,師叔呢?”

“啊?”明朗不解的望着南昱:“你沒有碰到師父嗎?他昨日便離開南谷了去康都了。”

南昱心裏一沉,難不成是路上錯過了?

“哎,南師弟,你去哪啊?”明朗跟在腳步匆匆的南昱身後:“師父可能會去神院。”

南昱突然頓住,回頭:“師叔若是回來,務必讓他在此處等我。”

明朗急忙點頭。

康都城齊王/府門前,南光正要關門,忽見他的主子騎馬奔至,頓時張口結舌:“殿,殿,殿下!”

“你有病啊!”南昱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不會說話了嗎?”

“不,不是。”南光指着道路另一個方向:“是,是浣溪君,他... ...”

話音未落,南昱已經打馬奔了出去。

冬夜的街道人跡罕至,細雨打濕的街面泛着寒光。

風之夕身着黑袍走在路上,路程不遠的話他不喜歡騎馬。到齊王府才知南昱去了南谷,懊惱自己沒有候在梅苑,可此刻天色已晚,回南谷不太現實,又恐倆個人這樣找來找去的錯過,尋思只能先回神院住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深夜街道有人策馬疾行,還伴着微弱的喊聲,聽不真切,直到長街響徹夜空的一聲大喊讓他渾身一震。

随着身後的馬蹄聲漸近,他都沒有辦法動彈或是回頭。

這個喊聲在腦海和睡夢中響起無數次,此刻是否又是幻聽?直到有人下馬從身後一把将自己拉住,他才恍然回神。

南昱滿臉通紅,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怎麽... ...不在南谷... ...等我?”

風之夕剛要開口,卻見南昱兩眼一翻,身形一晃,重重暈靠在他肩上... ...

“殿下身上有傷,剛回城,又馬不停蹄的去了南谷,一天一夜,來回這麽一跑,鐵人都扛不住了。”南光低聲訴說着,一邊幫着風之夕扶起南昱,處理他背後的傷口:“殿下還在燒着嗎?”

“嗯。”風之夕沉聲道。

南光說道:“這箭傷本來已經結痂了的,可能是殿下騎馬時用勁,又裂開了,還有手臂上的刀傷... ...”

“我看見了。”風之夕說道,讓南光扶着南昱,幫他包紮好背上的傷口後,開始處理他手臂上有些化膿的傷口,責怪道:“先前為何沒有上藥?”

“殿下沒說,我們也不知道,一直在趕路。”南光顯然也很愧疚:“幾場仗都打得匆忙,傷亡又大,軍醫忙不過來,小傷都是自己處理的。殿下這手臂上的傷,還是昨日換衣服時我才發現的,我讓他上藥,他說我的藥不及浣溪君的管用,就急着走了。”

風之夕心裏一痛,南昱你傻嗎?

“嘶!”南昱被傷口清濃痛醒,迷糊半天,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人後,勾嘴一笑立馬想靠過來。

風之夕捏住他的肩膀:“別亂動!”

“嗷,痛!痛!痛!”南昱直叫喚:“... ...師叔!”

南光有些恍惚,在甘寧關時也不見齊王殿下這般怕痛啊!

哪怕是拔出那背上的箭頭時,也沒見他吭過一聲,如今只是處理一下舊傷,他就大呼小叫了,何況還帶着一副撒嬌之态。

“嘶!輕點!”南昱繼續嚷嚷。

“既知道痛,為何不治?”風之夕道。

“我就想看你心疼我的樣子。”南昱詭笑着盯着風之夕。

南光猛然醒悟,終于反應過來了,聯想起南昱夜夜握着那香囊入睡的場景,想起南昱在夢中喊出的那個名字,再看着眼前他與浣溪君炙熱交纏的眼神。再也沒眼看了:“那什麽... ...殿下,那小的就先... ...先退下了,有勞... ...浣溪君。”

“去吧!”南昱看都沒看他一眼,視線繼續糾纏着風之夕,屋裏就剩下兩個人,南昱再也按奈不住。

“說了別動。”風之夕見南昱靠過來,厲聲道,擡頭看了看他有些委屈的眼神,語氣稍緩:“等我替你包紮好。”

南昱終于老實。

風之夕的側顏在燭火旁映射出一道很好看的輪廓,這是他朝思墓想的那張臉,這個小心翼翼在替他包紮傷口的人,是他歸心似箭想要見到的第一個人。

活生生的風之夕,看得見摸得着的風之夕。

聽着他的聲音,哪怕是一聲呵斥,都覺得美妙動聽,恨不得就要撲将上去将他揉碎壓扁搓圓,狠狠的折騰一番,以解身心的煎熬。

“雖是皮外傷,但也不能小觑,傷口痊愈前不要用力,還有,這幾晚只能趴着睡。”風之夕包紮完傷□□代道。

南昱見風之夕一臉冷靜,莫名有些失落,眼裏的星光似乎也暗淡了幾分。

“嗯?”風之夕見他不應,以為他沒聽見自己說話。

“可有想我?”南昱輕聲說道。

風之夕愣了一下,取了睡袍替他穿上:“你說呢?”

“我想聽你說。”南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也許是風之夕沒有表現出想象中的欣喜如狂,也是想因為去南谷時,被告知自己已非南谷之人,一路狂奔之際來不及細想,現在安靜下來,對着他,所有的情緒才開始浮上來。

風之夕坐下,伸手穿過腰際将他抱住,在耳邊輕嘆了一口氣:“想了!”

一句話頃刻間将南昱心裏湧動的情緒撫平,什麽委屈,什麽失落,全消失無蹤。心滿意足的享受着日思夜想的懷抱,靠在風之夕的肩頭聞着他身上特有的梅香,恍若做夢一般。

風之夕端起南昱的臉細看,帶了一身的傷回來的南昱好像又黑了些,臉上也有着被風沙吹拂的痕跡,手指撫上去有些粗粝,往日那個養尊處優俊美的少年,此刻竟有了一些滄桑之氣。握着南昱的下巴時,忍不住心疼的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久經風沙的嘴唇有些幹裂,觸碰起來發出粗糙的摩挲聲,風之夕舔了舔自己的唇,慢慢滋潤着南昱。

沒有舌尖交纏,只是這樣鼻尖相抵,唇瓣相觸,盡管因為離得太近模糊的都看不清對方的面容,僅是這樣靠着,聞着彼此的氣息,感受着那逐漸加快的心跳聲,篤定得不能再篤定的心意。

期待許久的美好一朝置于眼前,卻不想一口吃下,細細品味這點滴甜蜜,方是對這份牽念的最大的禮遇。

南昱心裏知道風之夕會想他,如同自己一樣,就像此刻同步的心跳聲,根本無須言語,言語只是為了緩解那一份攝骨的思念,讓自己不至于在久別重逢時,忘形失控。

夜晚的齊王/府寂寥無聲,南光也不知道這一退退了多遠,唯留這一處寝殿的燭火在兩人安靜的擁抱中閃耀。

兩人安靜的觸碰也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南昱驚覺,哪怕只是這樣簡單的擁抱,也難以抑制住呼吸漸濁,血脈膨脹。

風之夕移開唇時面色泛紅,起身站起被南昱一把拉住:“你去哪兒?”

“嗯?”

“我說,”南昱掩嘴輕咳了一下:“府裏沒其他人,你就睡在這吧!”

“你身上有傷。”風之夕不道自己為何會突然冒出一句,頓時又覺得有些尴尬,他深知南昱的習性,所以親他時都極力的克制,觸碰和呼吸盡量不帶撩撥,生怕不小心點了火:“我是說... ...”

“我知道。”南昱不禁笑了,他當然知道風之夕擔心什麽:“放心吧,忍得住。”

夜裏無事,南昱遵照醫囑趴着,風之夕沒忍推醒,由着他半邊身子壓着自己,睡了一夜。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日字數都挺多,盡量保證日更

☆、想跑

南光隔着三道殿門,七上八下守了一夜後,确定了一件事。

确定後情緒又有些複雜,斷袖之事并不罕見,可這事發生在南昱和浣溪君之間,又覺得十分詭異,尋根覓跡,似乎又合情合理。

一個拒人千裏,一個桀骜不馴,這一冷一熱,一動一靜的兩個人,竟然有一種意外的和諧。

連皇帝都毫無辦法的脫缰野馬,竟然對那個冷落冰霜的人唯命是從,而那朵高嶺之花,也只在南昱面前,才會流露出那麽點煙火人氣。

南光将心裏的疑惑和矛盾整理妥當後,對天長舒了一口氣,朝齊王寝殿走去,主子既然在自己跟前毫不避諱,那他也沒什麽好尴尬的。

而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心裏認為的合情合理,沒過幾日,很快又刷新了他的認知。

“浣,浣溪君。”正趕上風之夕掩門出來,驚得南光一愣。

風之夕也有些不自在:“嗯,他.. ...南昱還未醒,你去準備些吃的吧。”

“好的,”南光應聲道:“浣溪君這是要去何處?”

“我出去抓點藥。”風之夕道,除了不擅烹饪,其他事他都習慣親力親為。

南光大驚:“這事交給弟子... ...晚輩去辦吧,浣溪君就在府裏歇着,府裏沒人,就一個守門的老伯,浣溪君就當自己家裏,随意些。”南光越說越看到風之夕臉色不對,幹脆上前接過他手裏的方子,一溜煙跑了。

這以後該怎麽稱呼啊,自己已經不是南谷弟子,不能用師門的稱呼了,而如今他和主子又是這樣的關系,那豈不是... ...哎呀不行不行,以風之夕的性格,南光大着膽子想若是叫他齊王妃,不被一劍滅口才怪,想起來都一哆嗦,又覺十分好笑。七彎八拐沒大沒小的想了一圈,還是叫浣溪君最合适,天下人都這麽叫。

風之夕在原地愣了一會,返回了寝殿,注視着趴在床上還未醒來的南昱,昨夜他一個姿勢壓在自己身上,醒來時想推開他,卻被他抱得更緊,無奈之下移了一個枕頭給他抱住,自己才得以緩緩脫身。

他這是多久沒好好睡覺了?

風之夕坐回床邊,看着南昱的睡顏,南昱生得很英俊,不光是好看,他身上有一種旁人沒有的硬朗孤傲,歷經風霜磨砺後,這樣的氣質更加明顯,此刻安靜趴在床上的人,再不是當初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了。

劍眉皺起,長睫緊閉,如峰的鼻梁下薄唇微微弧起,睡得十分安靜。一只手緊緊扣住枕頭,手上青筋浮現,有幾處傷痕似乎剛愈合不久。

風之夕隐隐有些心酸,将手撫上去,卻被睡着的人一把握住,抓過他的指尖送至唇邊親了一下,又緊緊抓住,嘴上嘟囔了兩句什麽,竟然沒醒。

風之夕俯着身體被他抓得哭笑不得。

這個姿勢久了有點累,加之昨夜被他當着枕頭壓了一夜,風之夕覺得手臂開始發酸,使勁拽了拽,卻被那南昱握得更緊,沒辦法只好重新躺了回去,靠在他旁邊,任由他抓着一只手。

仍覺恍若夢境。估摸着快到午時,南光的飯食應該備好了,才嘗試着将南昱叫醒。

南昱睜開眼見到風之夕,嘴角一勾,第一件事便是翻身将他壓在身下:“... ...之夕”

“快起來,南光很快來了,別胡鬧!”風之夕驚得喊出聲。

南昱在他的額間,臉頰及唇瓣親個不停:“他不敢進來,讓我再抱會兒。”

“看樣子是休息好了?”風之夕奮力才将他推開:“昨晚睡得跟豬一樣。”

南昱一笑,又黏了上來:“嗯,睡得很好,今晚我們要不要... ....”

風之夕久違的頭痛又犯了,可這是在齊|王|府,南昱雖不避諱,可自己不能,好不容易将一臉委屈的南昱擺脫,出了寝殿,才看到南光遠遠的候着,莫名有些心虛。

午飯後南昱沒有急着換藥,叫南光備了馬,對風之夕說道:“回來再換,我得進宮去賣個慘。”

南昱離去後,風之夕去了神院。

召一的身體每況愈下,沒了呵斥徒弟的精氣神,奄奄躺在床上。

風之夕照舊端上藥碗,召一掙紮着喝了幾口後,就再也無法下咽,搖着頭示意拿走。

風之夕也不勉強。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召一才緩緩說話:“想必你現在不用我解惑了吧!”

風之夕一笑:“還是要的。”

召一轉過頭:“你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嗎?宗門都傳遍了。”

“我想知道的不是那些。”風之夕望着召一:“我想知道師父當初是怎麽想的,要留下我。”

召一長嘆了一口氣:“若是我說我一直在後悔,你信嗎?”

“信。”風之夕道:“換我,也後悔。”

召一笑了:“你啊!很好,現在會笑了。”

“如果師父是我,會怎麽做?”風之夕問道。

召一愣了一會,沒有回答。

“師父想我怎麽做?”風之夕又問。

“為師自己的事都沒想明白,我哪顧得上你?”召一幹涸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溫意:“有事找上門來的時候,你就知道怎麽做了,橫豎都是一個選擇而已。”

風之夕沒有說話。

“三個月後我走了,自見分曉。”

風之夕五味雜陳,他知道召一的天命,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太快了!

二十三年師徒塵緣,就要結束了嗎?

“別那副模樣,旁人也就罷了,你一個冥界之人,還糾結生死,豈不可笑!”召一嫌惡說道:“對了,知道你為何叫風之夕了吧,夙... ...”

“弟子知道。”風之夕斂住情緒:“那個漁歌晚,已經告訴我了。”

“漁歌晚,鬼書生。哈哈哈,久聞大名啊!”召一突然笑出聲:“數百年前一把紅扇翻雨覆雲,落地成災,因清州錢氏滿門一夜遭滅,使得一個讀書人怨氣橫生,慘死後化作厲鬼歸來,竟屠殺亂整個清洲城,血河飄履,滿地屍身皆無首,數萬顆頭顱堆成山,獻祭在昔日錢府前。”

“師父是如何得知的。”風之夕淡淡道。

“《書生列傳》,說的就是那漁歌晚的事,當然著書之人少不得誇張,可光是其手段之殘忍狠厲,令人發指得程度,足以讓世人讀之色變啊!忘了,你不看閑書。”

“有何前因?”風之夕說不清對漁歌晚的感覺,那個手搖紅扇宛若偏偏君子的陰人,與召一口中描述的殺人邪魔有些不符:“他為何會做出如此之事?”

“書中所說,這鬼書生出生書香門第清州錢氏一族,祖祖輩輩在當朝身居要職,極負盛名。時遭奸人算計,卷入皇室奪嫡之争,被異黨滅了滿門,彼時他随其父清州巡撫還在別處赈災,聽聞噩耗趕回錢門,只瞧見一屋慘景,八旬老叟,襁褓嬰孩,皆無一幸免,又遭埋伏之人趕盡殺絕,當着書生的面将其父剝皮剔肉,年紀輕輕的書生哪受的這般刺激,當即就瘋了,也不知道是怎麽死的,書中未作描述,該是不得善終。積怨頗深,于鬼界徘徊數年,終返。血洗清州。這已不是常人所能為,我看到此處時,懷疑這漁歌晚是否獻了魂,才有那般駭人之力。如今你又記不得前世之事,不然可以為我解釋一番。”

風之夕對召一的話不作反應,漁歌晚作為森羅殿左丞,定有不凡的能力,可那邪力的來源,以他目前的經歷見聞,無法解釋得通。而心生憂怖的卻是別的。

“可就這般人物,還僅是你冥王夙的一個忠仆。”召一感嘆着看了風之夕一眼。

“師父... ...”風之夕面色黯然:“我不是他。”

“是啊,你不是他。”召一道:“我也希望如此。留你是私心,許含光想用龍吟劍讓你魂飛魄散,可有違天道,虛空神界,幽冥地界,茫茫衆生,各有道循報應,眼看你就要不保,我只能暫且将你封印在那嬰孩體內,為此與他勢不兩立,唉,他重傷不保不久便撒手人寰,是我造的孽。并非我有什麽慈悲心腸,而是別無他法。”召一說完,伸展了一下身體,似乎有些釋然。

“許宗主替天行道,合情合理。”風之夕眉目不驚:“師父慈悲為懷,之夕感念。”

召一輕哼了一聲:“替天行道,哪有那麽簡單,冥王不死不滅,陰壽綿長,豈是區區一介凡人可誅,圖一時暢快帶來的只是無盡怨念,蒼生受難。我所知的是因此會驚動虛空,傾盡諸神之力封印五百年,我不知的那千萬年裏,又有多少周而複始的跨界之災,冤冤相報,算我自不量力,想感化一二。”

風之夕聽得雲裏霧裏:“師父莫擔心,徒兒知道怎麽做!”

“那是最好,”召一點點頭,嘆息道:“就怕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南昱在滿朝文武的注目禮下步入宣政殿。

“兒臣參見父皇。”南昱跪地。

文帝的表情有些複雜,手一揚:“平身吧。”

“兒臣違召來遲,父皇要不要降個罪?”南昱聽到了身後兩旁百官的竊竊私語,如今的他內力非凡,自然聽得真切。

“還是那個德行!啧。”

“有點軍功,連陛下都不放在眼裏了。”

“我說各位。”南昱轉過身,大聲說道:“說人是非小點聲,皇上都沒說話插什麽嘴,等我領了罰,你們再去大街上議論也不遲,你們還可以這麽說,就那爛泥扶不上牆的秦世子,也不知道哪裏搶來的功勞,瞎幾把嘚瑟。”

“噗!”文帝沒忍住。

重臣被南昱當堂震住,又見皇帝笑出了聲,驚恐莫名,紛紛跪地。

“臣等罪該萬死!”

南昱心想這怕是百官的口頭禪吧,動不動就該死,要真拎出去如了他們的願,恐怕另一句口頭禪馬上會冒出來:“臣冤枉!”

“行了行了,都起來,成何體統!”文帝不耐說道。

“父皇,甘寧關之事,兒臣就是順了個便,沒什麽功勞,要論功行賞,給李将軍和那些将士吧。兒臣來就一個事,求父皇恩準。”南昱說道。

“說。”

“兒臣想效仿二皇兄,避世修行。”

文帝愣了一下,半天沒緩過勁來:“你說什麽?”

“兒臣想避世修行,望父皇恩準。”南昱重複了一遍。

文帝顯然有些意外,端詳了南昱許久,突然厲色道:“胡鬧,一個要避世,兩個也要避世,都去避世了,這天下誰來接管?”

首位的皇長子南宮軒表情有些異樣,一旁的三皇子南宮沛則面色平淡,垂目不語,像是在養神。

“這不是還有父皇嗎,再說了,兩位皇兄滿身能耐,又如此盡心竭力,父皇還怕後繼無人?”南昱覺得皇帝給自己扣的帽子有點大。

久居廟堂的百官們怎會聽不出這是皇帝故意失言,接管天下這幾個字意味深長,殿上三個皇子都在,文帝将這句話抛出來,試探之意明顯。

“有朕就萬事無憂了嗎?”文帝說道:“朕就不會累嗎?你兩位皇兄不會累嗎?你不分擔一二,你想累死朕嗎?想累死你皇兄嗎?”

文帝一番激言,頓時讓百官有點摸不着頭腦,恐怕那皇長子和三皇子心裏想的是,兒臣不怕累,最好全讓兒臣一個人擔了,累死算求。

南昱想的是,你好歹是個皇帝,怎麽能這麽說話呢?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對,我就不幫忙,我跑得遠遠的,管你們誰誰。

自然不行。

可若是說兒臣知道錯了,今後一定奮發圖強,與兩位皇兄一道,同心協力替父皇分憂。

不,不,那更不可能!

老子要回南谷,回不去,我找個小門派,帶着小師叔遠離紛争,過神仙眷侶的日子,想起來都美,做夢一般。

“朕向來賞罰分明,有功就是有功,李滄瀾和其他守将,自會論功行賞,守衛甘寧關一站,你功不可沒,你該當的。”文帝說道:“既已出了南谷,就別再想修行之事了,真正的修行在塵世,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才是你要修的臣子之道。”

夢碎了。

“兒臣謹遵教誨。”南昱情緒低落順口答道,又隐隐不甘:“那兒臣可否讨塊封地,一小塊,偏遠的也許,越偏越好,不冷就行。”

“放肆!”文帝這回是真怒了,指着南昱:“你還想着跑?沒有封地,給我好好呆在康都,養好傷開始上朝。”

夢碎個稀爛。

上朝?那是不可能的,這一輩子都不可能上朝的,光看這些朝臣的臉嘴就夠夠的了,還要卷入他們的爾虞我詐中,不可能。

南昱扶着右臂緩緩跪地:“父皇,兒臣一介武夫,比起上朝聽政,還不如讓兒臣去戍守邊關吧,甘寧關戰事未平,西疆三部狼子野心,李将軍傷重未愈,兒臣自請作龐博将軍副将,前往甘寧關繼續平亂,就當兒臣為父皇分憂了。”

文帝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南昱寧願去黃沙萬裏的西部邊疆,也不願錦衣華服的留在京城,是何原因讓他對朝政避之不及。不由得看了看南宮軒和南宮沛,前者表情稍松,後者仍舊那副死樣子。

“你可想好了?”文帝問道:“傷可養好了?”

“兒臣想好了。”南昱其實也沒想好,只要不留住康都就行,天高皇帝越遠越好:“小傷而已,不勞父皇挂懷。”

“好,我兒忠義。”文帝豪氣大聲道:“南宮昱聽令,着瑤城、祁連、嘉寧關、甘寧關即任主将,統領四軍。龐博、李滄瀾為副将,赴西疆三部平叛,不破不回。”

南昱愣了愣:“兒臣遵旨。”

不對啊!主将,我不要當主将。

“父皇,兒臣資歷尚淺... ...”南昱回過神來。

“退朝!”文帝都沒等他說完,瞪了他一眼,也不顧文武百官面面相觑,拂袖而去。

這一回宣政殿倒是意外的安靜,不是因為南昱聽不得議論,而是這皇上的手筆也太大了,四城主将,手握六十萬大軍,這可是整個天聖三成的兵力,就這麽交到了南宮昱一個人的手上,意味着什麽?

南昱覺得很沉重,好像被一塊巨石猝不及防砸在頭上,不僅沉,還暈。自己幹嘛不直接跑了,還進宮來領了這麽個事。

而文帝好像算準了自己會來一樣,他怎麽想的,這可是六十萬人啊!就這麽塞在自己手裏,還燙呼呼的,就不怕我帶着他們去送死?

那塊砸在頭上的大石不僅沒有掉地上,還被抱在了懷裏,丢不掉甩不開,壓得南昱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剛出宮門聽到有人在叫:“四弟。”

南昱自然不會認為有人在叫他,繼續往前走。

“南宮昱。”身後的人加重了音量。

南昱轉頭,竟然是三皇子南宮沛。

“皇兄是在... ...叫我?”南昱很意外。

“我還有幾個四弟?”南宮沛走過來:“恭喜四弟榮任大将軍,什麽感覺?”

“哈?”南昱莫名其妙,這位皇兄與他毫無交集,每年也就宮宴上得以一見:“皇兄想我有什麽感覺?”

南宮沛一笑:“原不知四弟為何失蹤了兩年,竟是去南谷修煉啊,難得!”

南昱品着不是滋味,什麽叫難得,還有你那一副浪子回頭的表情是什麽意思!

“父皇也是為了你好。”南宮沛舉起手剛要搭上南昱的肩膀,被南昱避過後,尴尬整理了一下發冠:“唉,你我兄弟多年不來往,倒是生分了哈。”

從來就沒來往好不好!

“皇兄有事說事。”南昱有些不耐。

南宮沛樣貌随得是他的母妃,不算英俊,細長眼一笑成縫,透出來一小絲光亮:“沒事,我那來了幾罐好茶,想邀四弟共品。”

“沒那雅興,我好酒。”南昱擠出一點笑意:“三皇兄還是留着自己喝吧,府裏有事,我先走了。”不顧南宮沛垮塌的笑臉,轉身走了。

府門口,總管太監常海領了兩個小太監,還有一個太醫模樣的人候在門口,遠遠的就開始端笑,笑裏還帶着笑。

“齊王殿下,陛下旨意,令王太醫前來為殿下察看傷勢。”

南昱心裏正煩:“不必了,都快好了。回吧,謝陛下!”說着就進了府,守門的老伯收了主子的眼神後,咣當一聲,把太監常海的盈盈笑臉關在府門外。

南昱穿過回廊,直到庭院中紅色的身影映入眼簾,才覺輕松了不少,揚起笑臉時,才發現自己這一路上幾乎沒什麽表情。

風之夕俯身正在清理南光采購回來的藥材,肩上被頭靠得一沉,随即腰際被一雙手環住:“師叔,我惹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一個深藏在千萬書堆裏的無名無點擊無關注苦逼作者來說,此刻覺得孤獨寂寞還冷,穿着棉襪也抵擋不住油然而生的寒氣。萬籁寂靜的夜晚一處微弱的屏幕光亮前,坐久了屁股痛的作者正蹲在椅子上碼字,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神經病似的開始對文中的人物有了感情,不忍将他們束之高閣,該發生的要繼續發生,該有的結果也要交代,不為別的,只為與我一樣苦逼的小師叔有個善終,常人用心用情,而那個傻缺,竟然用了... ...去愛一個人!唏噓,按着大綱繼續前進,将你的幽冥之路進行到底。

☆、夕無

風之夕轉身望着他,又見南昱沒有什麽異樣,就是可憐巴巴:“嗯?”

南昱将他手裏的藥材抖掉,拉着就往寝殿走:“我跟你說,是真惹禍了... ...”

風之夕一邊聽南昱說話,一邊給他換藥:“那我現在豈不是要叫你一聲南宮大将軍?”

“別人這麽叫我吧,我覺得像在罵人。你這麽一叫,聽上去還不錯,很威風。”南昱品了一下,得意道:“小時候和李焉最喜歡玩的就是打仗,尤其是大将軍這個角色,搶着當,拿個小木劍,披塊紅布,頭上再扣個銅碗,插兩片野雞毛,那感覺,□□炸蒼穹!”

風之夕在他的腦門上彈了一下:“要不我拿個碗給你扣頭上,再插兩片雞毛?”

南昱失笑:“不要了,大将軍的盔甲真穿在身上,不知道有多重,我寧願一身輕快。”

“傷口還疼嗎?”風之夕問道。

南昱伸展了一下筋骨:“感覺好很多了,還是你的藥方管用。”

風之夕收拾好藥瓶:“嗯,傷口已經結痂了,但還是不能太用力。”

南昱貼了過來:“那我輕點... ...”

風之夕知道南昱浪症發作,正色凝視他:“再等一日。”

“真的?”南昱喜形于色,懷裏的大石頭此刻也不知道擱哪去了。

“何時啓程?”風之夕問道。

“啊?”南昱往往對風之夕的硬換話題猝不及防。

“西疆,大将軍何時啓程?”風之夕被他傻愣的表情逗得一笑。

大石頭又回來了,南昱皺了皺眉:“大年初三,龐博把兵甲辎重備好就走。”

“上次給你的陣法圖,可有用?”風之夕問道。

“有用有用,太有用了。”南昱點頭:“我跟你說,就靠着那幾個陣法破敵了,西軍狡詐,喜歡玩虛的,竟搞些唬人的東西虛張聲勢,天聖那些個兵沒見過,乖乖進套,被蒙頭一頓暴打,還不知道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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