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一回合搞砸了,得另想法子,看來只能夜裏潛入了

伍面不改色道。

“随你!”南昱不喜研究人,尤其是這木頭一般的岳伍,與他待久了空氣都快凝固,忍不住調侃:“廣姬喜歡你,你知道嗎?”

岳伍果然失色,面部難得的泛起一點紅暈,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

“原來你知道啊!”南昱嘆道:“你怎麽想。”

岳伍一怔,慌忙道:“不想,不能,我來不了斷袖那一套。”

南昱心想廣姬若是知道岳伍的想法,不定得哭個梨花帶雨。

八月初十,南谷赤石鎮已早有宗派入駐,比起兩月前的法談會之亂,此次宗門聚集地友好了許多,人也少了許多,四大宗門皆因前事折損不少,也無前來看熱鬧的民衆,再強大的好奇心也不如命重要,這可是冥王夙的修羅戰場,那東嶺新貴敢應戰,自是修為不低,無論勝負,少不了一場天昏地暗的惡鬥。飛沙走石皆是輕的,光是聽說過二十多年前蓮花坡十裏屍骨慘況的人,就足夠膽戰心驚了,別說親臨觀望,躲家裏都得關嚴了窗門,就怕這冥王法術太強,遠在天邊也有本事将他擄了去生吃了。

舊地重游,時過境遷。

南昱無心感懷,騎馬踏入赤石鎮,尋思要不要先去趟南谷,許久不見明朗他們了。

前面突然有人攔路,一個黑衣道士立于馬前,奉上一枚令牌:“門主有請。”

南昱見令牌上鑄着“玄風”二字:“玄風潭的人?這麽大老遠的趕來,還真有心啊!”

玄風潭遠在北境,沒想到也來為滅魔搖旗吶喊,南昱莫名厭惡:“不去!”

黑衣道士變了變臉色,似乎早有預料南昱會如此回應,又從懷中掏出一枚金色令牌:“門主請閣下務必前去。”

南昱看得金色令牌的瞬間就愣住了,這是皇室令牌,接過一看,正中刻着一個“策”字,是他!

他不是隐世了嗎,什麽時候做了門主了?還跑這地湊熱鬧。

南昱讓廣姬和岳伍去尋找客棧入駐,自己跟着黑衣道人來到一個農家小院,這玄風潭這麽窮嗎,連個客棧都住不起,跑百姓家裏蹭吃蹭喝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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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中一個黑衣人帶着鬥笠,正蹲在地裏拔菜,頭也不擡的朝南昱說了聲:“四弟去屋裏喝茶,我把菜準備好就來陪你。”

南昱一時覺得自己是否走錯了地方,或是認錯了人。

與赤石鎮上嘈雜熱鬧想必,此處只聞雞鳴狗吠,一道竹籬隔絕了外面的伐魔之聲,宛若世外桃源。

眼前的堂堂天聖二皇子,猶如一介農夫。鉛華洗盡,置身田間地頭,竟然毫不違和。

“得嘞!”南昱難得的感到一陣松快,猶如回到自己家一般,從屋裏拎了茶壺,扣了兩個杯子走出來,往院裏一坐,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南宮策自熱而然接過一口喝了,抱着菜進了廚房小屋,出來蹲在井邊打水洗手:“一路還順利吧?”

南昱點頭:“你還會做菜?要不換我來吧!”

南宮策洗完手過來,将茶壺又拎進了屋,南昱只好跟了進去。

南宮策分好茶杯倒滿,也不管南昱,自己喝着:“有人做,不用你。”

南昱與南宮策雖只在皇宮夜宴上見過一面,可感覺遠比另外兩個皇兄親切,說不出來的自在和輕松:“皇兄叫我來,不光只是喝茶吧?”

“別叫皇兄,我早不習慣了!叫二哥吧,兄長也行。”南宮策說道:“我現在化名竹禾,在外面別叫錯了。”

“兄長自己說這麽大聲,門戶大開,就不怕別人聽了去?”南昱笑道。

“小院布了陣法,隔絕了聲音。”南宮策望着屋外:“怎麽還不回來?”

“誰啊?”南昱問道。

南宮策收回視線:“做飯的人,去買肉了,我們倒是素食慣了,可你不行,得頓頓見肉。”

南昱心裏忽地一暖,有些不好意思:“兄長真是玄風潭的門主啊?”

“嗯,小門小派,不足挂齒。”南宮策說道。

“我就說此處為何如此清淨,兄長這陣法着實精妙,師從何人,可是北宗嫡系?”南昱問道,視線不經意的細細打量南宮策,都道自己與父皇長相相似,在南昱看來,這位二哥眉宇間完全就複刻了文帝,哪怕一身素衣,仍掩飾不住骨子裏的那股子尊貴英氣。

“是北境嫡系,你聽說過玄冥君嗎?”南宮策說道:“姓蔔名白,正是家師。”

“玄冥君?”南昱疑惑:“這天下宗門擁有君號的一巴掌就能數過來,卻從未聽說過什麽玄冥君啊!”

南宮策笑了笑,眼神溫和,語氣平緩,閑話家常一般:“那是你孤陋寡聞,北境本來是雙宗主,世襲的君位歷來就有兩個,一個玄冥君,一個真武君。”

“那執明君弘伏呢?他不是北境宗主嗎?”南昱徹底懵了。

南宮策微微皺眉:“執明君就是真武君。他為了一人獨大,置北境數百年傳統于不顧,暗害家師,擅改君號,在北境這是無人不知的宗門醜事。”

“難怪兄長陣法如此精湛,原來是得前宗主親傳。”南昱無意探究北境家醜:“兄長前來,是要加入伐魔大軍嗎?”

南宮策沉聲一笑:“關我屁事!我來有別的事... ...對了,喚你前來,是有要事告知,此事非同小可,你得盡快回京親自禀告父皇。”

南宮策慢慢道出北境實情:早在數年前,北境宗門就與遼國有染。

論行軍打仗,四宗法術裏又以北境的陣法之術最為實用,且都造詣非凡。遼國因此如虎添翼,經過數十年休養生息,早已是兵強馬壯,躍躍欲試。屢番越境擾民,可通往天聖南部京城的要塞早已被北境宗門所控,情報軍情一概攔截,康都城才對遼國的野心一無所知。

南昱震驚不已:“你是說,北境宗門全門投敵了?”

“不僅如此,還有更壞的消息。”南宮策望着南昱:“你知道西疆之戰後,阿依紮逃去了哪裏嗎?”

南昱立即意識到了:“遼國。”

南宮策點頭:“這還不是最壞的消息!”

南昱心裏一沉:“你別告訴我,簡萬傾也去了吧!”

“簡萬傾與北境勾結已久,他一個前朝遺孤,無兵無權,要想光複他的百裏皇族,只能如此。可他手裏并非沒有王牌,你可聽說過萬世咒?”

南昱後背一涼,頓時腦中一片混亂,他聽說過萬世咒,而且與冥王有關:“他手裏,有萬世咒?”

“自稱是有,可沒人見過。如今冥王突然現世,許就是證明。想必是他召喚而來。”南宮策說道:“可就是不知道那萬世咒有多大的法力,若單憑一塊人皮血咒,就能驅使幽冥之主為他所用的話,那這魔王也未免太不堪了。”

南昱想說冥王夙現世只是封印解除,并非受簡萬傾召喚。

可目前形勢撲朔迷離,南宮策究竟是何立場尚未可知:“兄長,你站那一邊?”南昱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問出這句話:“如今形勢不明,四宗貌合神離,邊境告危,冥王現世,兄長以什麽立場,置身這亂象之中?”

“你呢?”南宮策反問:“你又是什麽立場。東嶺,還是天聖?”

南昱腦中混亂,天聖和東嶺他都要站,而風之夕,他更要保,無法取舍。

“家國天下。”南宮策說道:“我站蒼生。”

南昱覺得這句話好生熟悉。

曾經有那麽一個人,張口閉口皆是蒼生,“蒼生為重,己為塵埃!”這是風之夕說過的話,也是他的師父召一從小到大對他一直念叨着的一句話。

“凡事皆有輕重緩急,我不知四弟如何打算,我此次前來,一為告知邊境實情及宗門內況,二也是為了阻止生靈塗炭。哪怕勢單力薄,我也當拼力一試。據我觀察,冥王歲還未現身,這四宗之間已暗潮湧動。若冥王夙真被簡萬傾所控,修真界灰飛煙滅,也就在他彈指之間。”南宮策面色沉重。

“他不會的。”南昱道。

“什麽?”南宮策不明,看着發呆的南昱:“誰不會?你該不會以為那個人,還是你的師叔風之夕吧!”

南昱突然站起:“我說不會就不會,他... ...”

他不是那樣的人,南昱心中的風之夕,心懷天下,就算世人薄他負他,他也不會做出草芥蒼生之事,就算冥王殺戮本性未泯,南昱心裏已有準備,風之夕與衆生之間,他站中間,不會讓他的小師叔大開殺戒,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風之夕分毫。

院門突然開了,一個黑衣女子挎着菜籃子慌張的走了進來。南昱心中那些話,也沒想說出來,南宮策有自己的立場和态度,南昱掌控不了,也說服不了。

“你回來了!”南宮策眼神柔和:“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師弟南昱,如今掌管東嶺。四弟,這是北境女宿長老,邊豐荷。”

南昱這才想起來在北境法談會開場式上,曾見過這個女宿長老,只是當時沒有細看,還和弟子們取笑她的靈獸是一條魚。

眼前的邊豐荷儀态芊芊,柔柔弱弱的樣子,再看南宮策滿眼的憐愛關切,不難猜出這二人的關系。

“豐荷,發生何事了?”南宮策拿過她手裏的籃子。

“西原宗主仇尚辛,被暗殺了!”邊豐荷輕聲道。

其實不用南宮策介紹,她看到南昱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這兄弟二人長得實在太像了。可氣質又全然不同,南宮策沉穩內斂,南昱眉含笑的嘴角和眉宇間更多的是無羁和張狂,還有那麽一點痞氣。

☆、死啼

“我去看看!”南昱說道。

“不急,吃了飯我與你同去。”南宮策拉住他,轉頭對邊豐荷說道:“有勞你了。”

邊豐荷含笑點頭,拎着菜籃子去了廚房。

南昱看這情形:“這位... ...我得叫嫂子吧!”

“呵,”南宮策低頭一笑,并未否認:“仇尚辛死了,看來,有人按賴不住了。”

“會是何人所為?西原宗門不是與阿依紮勾結麽,如今的情形,北境西原一個鼻孔出氣,東嶺就來了三個人,會是南谷的人下的手嗎?”南昱說道。

南宮策搖搖頭:“不知道,會不會是... ...冥王夙?”

“不可能!”南昱立即否定。

“我就随口那麽一說,你反應這麽大!你就這麽了解他?”南宮策笑道。

“仇尚辛那樣的人,他不屑去殺!”南昱喃喃說道,他了解他,雖沒見過他殺人,可無論現在他是風之夕還是冥王夙,都不會暗自對一個小小的宗主下手。

“只怕有人會覺得是他。”南宮策說道:“一會我們分頭行動,你去西原宗門住所查探,我去別處看看動靜。”

“兄長要去何處?”南昱并不清楚南宮策的修為:“還是一起吧。”

“你我目前身份,不宜結伴而行。你去你的,切莫冒進,我自有打算。”南宮策說道:“一會出去時,就說你我兄弟二人要去鎮上喝兩杯,敘敘舊情。”

南昱恍悟,看了一眼外面小聲道:“你不想讓她一起?”

南宮策點頭:“我告訴你的那些情報,都是豐荷打探而來的,從此以後,恐怕她再回不了北境宗門了,還是少摻和的好。”

草草用過晚飯,南昱兄弟二人便出了門,于赤石鎮前分頭行動,相約明日小院再聚。

南昱來到西原駐地,客棧大廳裏擠滿了人,七嘴八舌議論着監兵君遭暗殺一事,想進入內院,卻被一個西原弟子攔住:“不許進去!”

“告訴俞秋,南昱找他。”南昱說道。

西原弟子見南昱目光堅定,遲疑了一下還是跑去報信了。

不多時,俞秋風風火火出來,一言不發拽着南昱就往裏走:“媽的,你總算來了。”

南昱被他拉得跌跌撞撞,俞秋把門闩上,舉起南昱的手:“來,做個結界,我有話說。”

南昱一邊聚靈封住屋子:“你不會啊!”

“老子要會還用得着你?”俞秋氣急敗壞說道:“好了嗎?”

南昱點頭:“仇尚辛怎麽回事?”

“我也迷糊,這老家夥被蠱蟲所控後就恍恍惚惚的,時不時清醒着說幾句人話,流眼抹淚的要我助他重振宗門。我懷疑那老家夥并非真心投靠西月,而是被逼無奈,要麽就是着了道,心一軟。這不,又讓他來了。早知如此,就該攔着。”俞秋粗聲大氣道:“你說可笑不可笑?殺他的人在旁邊寫了幾個字。”

“什麽字?”南昱問道。

“’冥王手刃’,哈哈哈哈!”俞秋撓了撓胡子:“所以我攔住不讓人進來看,也就那些豬腦子會信。”

南昱心想若不是你與風之夕交情匪淺,怕也會信。

難得此刻還有人願意相信他,南昱心裏一酸,這個與風之夕強行結拜的兄弟,也算沒白交:“監兵君身上的蠱毒,西原無人能解嗎?”

俞秋搖搖頭:“蠱蟲也分等級,就如同我們的靈獸一般,宗主所中的是西月國師的獨門蟲獸,據說帶有巫靈,非下蠱之人不得解。也怪他,不好好修煉宗門法術,偏要對那巫術情有獨鐘,自然就着了道。不說這個了,我已命人今夜護送監兵君遺體回西原,我和時寂留下來等風之夕。對了,你可別真打啊!”

“什麽?”南昱不解。

“我說你和你的小師叔,可別真打,就算他打你,你也得扛着。”俞秋大聲說道。

南昱一笑:“好!”

俞秋拍拍南昱肩膀:“做做樣子就行了,小兩口有什麽話,回家關起門再說,要打去床上打去。”

“... ...”

南昱哭笑不得,俞秋粗人話糙,可句句說到他心坎上。

突然周遭氣流湧動,結界有異,南昱甚為警覺,屏息聽了一下,忽地飛身開門出去。

“喂,怎麽回事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粗枝大葉的俞秋全然不知是何狀況。

南昱循着氣息追至一片荒野,夜色下空無一人。

南昱召出夕無劍,劍身溢滿靈力,星光閃爍照亮四周,人明明在這裏消失的,為何不見蹤影,莫非會隐身術?

南昱将劍扔向半空喊道:“夕無,輝映!”

夕無劍應聲飛出,懸立半空,發出白光,瞬間将周遭輝映如同白晝。南昱與夕無劍朝夕相伴,早已将此星劍奧義領悟了個通透。

來自天外的夕無,可聚日月星辰之靈為劍氣,無視天下一切幻術隐術。

随着白光漸強,那個隐身之人現出原形,手持一柄長劍,似笑非笑的看着南昱。

“是你!”南昱望着他:“簡萬傾,你終于出現了!”

“哈哈哈,久違了,南宮世子,不對,你說我如今該稱你齊王殿下,還是南宗主呢?”簡萬傾望着夕無劍:“明明換了容貌... ...”

“監兵君可是你所殺?”南昱道:“你勾結北境,投敵遼國,就為了那可笑的複國大計?我好心提醒你,別給他人做了嫁衣,你信不信遼國一旦攻下天聖,第一個殺的人就是你。”

“哈哈哈,”簡萬傾笑不可遏:“我若沒有十足把握,豈會任人擺布,小孩子家家的,別摻和大人之事。”

“你那不叫十足把握,而是孤注一擲。”南昱大聲說道:“孟章君,棄暗投明吧,我留你一條生路。”

簡萬傾笑得直不起腰,一手握劍,一手指着南昱:“都說齊王殿下狂妄自大,我還不信。如今算是見識了什麽叫無知者無畏,在宗門時的謹小慎微,原來都是裝出來的啊!兩年不見,語氣倒是大了不少,可不知能耐是否長足啊!”

“你大可一試,小爺正好技癢,拿你練手也不錯!”南昱劍眉一揚,嘴角一勾:“孟章君千萬別拘着。”

簡萬傾收了笑容,盯着半空:“好劍啊!可惜之夕給了你,我想要,看來只能先殺你了。

“你也配?”南昱看了一眼夕無劍:“別說奪劍,你連名字都不配提。”

“誰說我不配,風之夕與我之間的事,你又知道多少?”簡萬傾挑釁道。

“廢什麽話!”南昱怒氣橫生,懸立半空的夕無劍已自行朝簡萬頃刺去。

簡萬傾沒想到南昱出手如此迅速,神色一變,退後半步舉劍擋住一招,剛想使出幻術,夕無劍在手的南昱殺意逼近,不留一點餘地:“你小子夠狠啊!”

“用心接招,別費神演那些花活。夕無劍□□幻術。”南昱的劍已至簡萬傾鼻頭。

簡萬頃雙眼盯着近在咫尺的劍,身體僵住。

這小子的修為,竟在自己之上?

突然一聲鷹擊長空,空中一個巨大黑影罩下來,南昱感受到從天而降的殺氣,迅速收回劍抵禦。

簡萬傾得以喘氣,早已神色慌亂,連聲喊道:“高晚,快,快落網。”

南昱擡頭看時,一張大網鋪天而下,眼看就要被罩住。

黑暗之處,兩個無形身影伫立觀望。

“殿下,還不出手嗎?”

“我想看看他長進了沒。”說話之人不緊不慢。

而荒野空地上,南昱已飛身而起,持劍直逼半空而去:“夕無,攏月!”

夕無劍刺出一道劍光,逼得高晚睜不開眼,禦鷹躲過,而在同時大網落下,沉重如鐵壓在南昱身上,南昱劍插地面半跪撐住,對趁機襲來的簡萬傾一笑:“就這些?”

簡萬傾被南昱輕蔑的笑容怔了一下。

如他所言,這小子如今不僅是口氣狂妄,連修為都已高深莫測,天靈根果然是天靈根,就算心裏升起怯意,可他不得不殺他,因為此人注定是他的畔腳石,于他是江山,于與風之夕是宿敵。

除去南昱,他簡萬傾方可無憂。

簡萬傾瞬息的猶豫遲疑,南昱早已在手中幻出數張符咒,往鐵網上一撒,手指掠過夕無劍鋒帶出一縷鮮血,揮手灑向符咒,那血就如有生命一般,自行畫出符篆。

随着南昱一聲“破!”鐵網法器瞬間斷裂崩散,化為灰燼。

簡萬傾大驚失色,頓在原地。

暗處的人差點笑出聲。

“殿下,這是你教的?”

“他自己創的。”

“ 我開始有點喜歡他了!不是,殿下,我不喜歡... ...殿下去哪裏?”

“百獸山。”

“那我呢?”

“繼續盯着。”

“... ...”

回首望去,那邊的南昱一劍未中。

巨鷹抓住簡萬傾離地而起,逃了!

赤石鎮上的人被荒野刺目的白光吸引,紛紛趕來的路上,擡頭見空中一巨鷹劃過,爪子上還勾着一個人。

李陶童定睛一看,哈哈一笑,二話不說搭弓上弦,朝空中射出一箭。

正中巨鷹腹部,猛禽吃痛爪子一松。

簡萬傾于半空掉落,還來不及聚氣緩沖,便摔了個半死不活。

“原來是孟章君啊!”南谷之人經過法談會一戰,本就對簡萬傾不爽,見到如此狼狽之态。

李陶童本就沒什麽顧全大局的覺悟,明知是簡萬傾,還是将他射落,只圖個心裏痛快:“孟章君如今已非宗門之人,來南谷做什麽?”

這一月宗派間通文頻繁,東嶺易主的消息早已人盡皆知。

簡萬傾攜門徒高晚脫離東嶺,突然出現在南谷,大夥倒是好奇是何緣由。

簡萬傾摔得差點背過氣,哪有心思與圍攏上來的人糾纏,眼神呆滞看着夜空。

南昱遠遠看見道上聚了一群人,又隐隐看見夜空巨鷹盤旋,爪子上的人不見了,莫非簡萬傾掉下去了?南昱快步走近,被人一把蒙住眼:“猜猜我是誰?”

南昱嘴角一弧:“臺念東!”

“好兄弟,沒忘了我!”臺念東搭上南昱肩膀:“剛才的動靜可是你整出來的?”

南昱點頭,往簡萬傾跌落之處而去,夕無劍轉瞬在握,跟随南昱的情緒滋滋串着白色火花,臺念東從未見過南昱眼中有如此重的殺氣,不由驚愕的松開了手。

還未行近,一陣刺耳的嘶叫自空中傳來,聲浪直擊耳膜,震耳欲聾,帶着利齒般尖銳的在聞者兩耳間來回劃拉。

“蒼鷹啼血!”有人驚呼。

所有人都下意識捂住耳朵,卻還是有人掩不住鮮血從指縫流出。

高晚為了簡萬傾,不惜舍棄自己的靈獸,巨鷹的瀕死一啼,劃破夜空,告知一方靈獸即将化骨。

南昱聚靈給自己和身旁的臺念東封住了耳識,寂靜中只見其他人皆已痛苦倒地,抱着頭在地上翻滾。

“大家封住耳識!”南昱大喊道。

可在震顫天地的鷹啼聲中,已經無人能聽見。

☆、淚咒

最後一聲悲鳴消逝,萬籁寂靜。

高晚落地之時,南昱便知巨鷹已死。

高晚雙目血紅,怒視着簡萬傾身邊打滾的李陶童,舉劍便刺。

夕無劍飛出,擊開了高晚手裏的劍,南昱迎了上去,接住回到手中之劍,轉頭朝地上的簡萬傾刺去... ...

“住手!”高晚疾喊一聲,俯身擋住。

南昱一頓,收手已來不及,往旁一撤,劍身還是劃過高晚後背,拉出一道血口。

“宗主住手!”身後有人急喊。

南昱回頭一看,是岳伍和廣姬,還有浩浩蕩蕩聞訊趕來的一群人,其中包括北境宗主弘伏,還有新任南谷宗主——明朗。

明朗意會不明的看了南昱一眼,便朝臺念東厲聲道:“臺念東,李陶童,你二人無視宵禁,擅自帶弟子外出滋事,已違反門規,速回去領罰!”

南昱一愣,以為看錯了人,明朗如今這氣勢不小啊!

看他不茍言笑端着宗主的模樣,和他爹明卻竟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禁覺得好笑,可人家畢竟是宗主,端得應當應分,附耳臺念東:“你們回去吧,別攪和進來,這是我與簡萬傾的私人恩怨。”

話沒說完,只聽弘伏一聲怒喝:“誰都別想走!”

南昱心裏一沉,見弘伏快步行至簡萬傾身邊将他扶起,心想不妙。

弘伏關懷備至的對簡萬傾說道:“孟章君受罪了,我請你前來本是相助除魔,沒想到南谷心機叵測,竟将你射落在地。”

南昱愣住,弘伏這謊話簡直說來就來啊:“執明君,你不會臉紅的嗎?”

弘伏懵了一下,看了南昱一眼:“你雖是後輩,鑒于南宗主身負滅魔使命,我暫且不與你計較。”轉頭向明朗說道:“貴宗李陶童無故射落孟章君,導致高晚靈獸喪命,明宗主可要給個交代?”

南昱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明朗卻說話了:“執明君要怎麽交代?”

不會吧明朗,你看不出對方是在鬼扯嗎?

“高晚,你說。”弘伏說道。

高晚紅着眼看着李陶童:“一命換一命,将你的月鹿召出來。”

可惜除了臺念東和南昱,雙耳流血的衆弟子現在還在耳鳴,恢複聽力至少也得數日,李陶童腦子裏還在嗡嗡作響,似乎從高晚千刀萬剮的眼神中看到殺意,根據口型判斷出“月鹿”二字,神色大變,控制不住聲量大聲喊道:“你做夢!”

“高晚,夠了!”岳伍走上前,附在高晚耳過去小聲說道:“這些人的耳朵也傷的不輕,別再鬧了!”

“岳長老... ...”南昱聽力非凡,搞不清楚岳伍此舉是何意思:“管好自己的事。”

如今的形勢在場之人知之甚少,稍不留神便會入了弘伏的套,南昱算是看明白了,借着伐魔的名義攪亂這一趟渾水,大多數人不明就裏,單純的以為四宗空前團結,一直對外。

可比起自己,簡萬傾之流更不希望伐魔成功,以北境浩浩蕩蕩前來的百人不難看出,他們早已擺好坐收漁利的姿态。

此番渾水摸魚,嫁禍冥王除掉西原宗主的行徑雖然拙劣,卻實用,緊接着便是南谷,至于東嶺,那要看南昱與冥王夙的對戰結果如何。

簡萬傾想要天下,弘伏想一統四宗。二人的野心已不加掩藏,肆無忌憚空口白牙的随意污蔑,怕是只等着有人出錯,再咬住不放。

廣姬怯怯的上前想拉回岳伍,岳伍掙脫,無視南昱的警示,定定的看着高晚:“我此行就是想将你帶回去,高晚,與我回東嶺吧,別的事,我會向宗主解釋... ...”

解釋什麽?南昱不悅,這岳伍口口聲聲喚自己宗主,可似乎并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心思全在那高晚身上,抓着他的衣角目光切切。

“岳師弟,”高晚深吸一口氣道:“你我今日兄弟情分已盡,從此陌路,別再說了,我不會回去的。”手起劍落,割下長袍一角扔了出去。

“師兄,他騙你的,你永遠找不到她的。”岳伍當即慌神:“你母親早已經死了... ...”

“岳伍,別逼我殺你!”高晚怒道:“她還活着!我信孟章君。”

南昱第一次見到岳伍動容,不知他為何如此執着于将高晚帶走,話裏意思猜了個大概,應是簡萬傾許諾了高晚什麽事。

“岳師兄,別管他了,他就算回了東嶺,也不會招人待見。”廣姬牽住岳伍衣袖說道。

“小賤貨,輪不到你插嘴!”高晚劍指廣姬:“你們就算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再踏入東嶺半步,叫許宋那個老巫婆看好路,最好別出現在我眼前,我會将她抽筋剝皮。”

南昱一震,怎麽又扯到許宋身上了,這高晚與許宋又是什麽仇?

雖然自己與她毫無情分,可被人如此咒罵生母,還是覺得不爽。

“你以為大姑想見你?你跟百裏氏狗賊狼狽為奸,殘害同門,背叛東嶺,還有臉罵人?”廣姬吵起架來俨然一副女态。

衆人看着這東嶺之人互揭老底,皆表情尴尬,不知如何勸阻,說不出什麽感覺。

“你說清楚,我高晚何時殘害過同門,小賤人不要血口噴人。”高晚大聲道。

“你敢說姑姑不是你毒啞的?大姑不是你害瞎的?”廣姬也不讓步,叉着腰指着高晚的鼻子說道。

“我呸!”高晚朝廣姬吐了一口唾沫:“活該,瞎眼婆娘那是報應,瞎眼都算輕的了,就該爛腸爛肚。許姜怎麽啞的,她說是我毒的?哈哈哈,可以,沒問題,都算我頭上,我高晚不懼!”

南昱腦袋嗡的一聲,一片混亂,辨不清這二人争吵的內容真僞。

吵架聲還在繼續,倆人如同潑婦罵街,毫無形象,圍觀的人掩嘴偷笑,各懷心思。

明朗示意了一下臺念東,後者會意,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場中争吵之人身上,迅速閃身來到李陶童跟前,将她一拽。

高晚反應過來時,臺念東已架着李陶童消失在夜色中。高晚起身想追,被廣姬一把拉住,惱羞成怒,舉劍回刺:“賤人!”

“廣姬!”岳伍和南昱幾乎同時喊出。

南昱憤怒一腳踢向高晚,岳伍扶住胸口中劍緩緩倒下的廣姬:“你挺住!”

“岳師兄,我們回東嶺吧!”廣姬嘴角鮮血溢出:“這裏好亂!”

“好,我們回東嶺,我們不管這些事了,師兄帶你回東嶺。”岳伍的眼淚先廣姬一步掉下。

“快閉眼,不要看他!”弘伏大聲警示道。

沒有人聽到弘伏說什麽,就算聽見了,也一時半會明白不了其中的意思,他的話更像一句提醒,吸引着衆人的目光朝廣姬望去。

東嶺有四怕:宗主沉思,花奚微笑,季空較真,廣姬流淚... ...

很多人将這個傳聞當笑話來聽,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好奇。

傳得最邪乎就是這廣姬:身世成謎,只聽說他是個遺腹子... ...母親乃東嶺一個女修,練得一身精湛的勾魂攝魄之術,可惜真心錯付,慘遭抛棄,從此一蹶不振,終日以淚洗面,怨念橫生,以六甲之身飲斷腸毒自決。

後人剖腹救出早産廣姬,幾乎夭折。

廣姬出生之時,啼哭之聲甚為慘烈,聞者悲痛,見者落淚。如同遭受詛咒一般,自小也只能關在密室裏養着,直到長大一些,懂事了,能控住自己情緒,才帶出來修行。

可因其天生帶淚咒,不遭人待見,無人願意接近。

幸有許姜憐惜收留,暗中照顧,才得已在東嶺立柱腳跟。

早年間被其淚咒所傷之人避之不及,可這十餘年來,是沒人再見過廣姬哭的。

随着人們的視線望去,廣姬眼淚滴落成線,滾落慘白清秀的臉龐... ...

所見者如同心劄芒刺,頓覺五內俱焚,肝腸寸斷,悲從中來——前塵舊事歷歷在目,想起何處皆痛徹心扉。

那些身世凄慘的自不必說,普通人想起的哪怕是兒時被揍、姐姐出嫁,遠親亡故等場景,如今想起來也覺委屈倍增,傷痛被無限放大。

廣姬的眼淚猶如一把開啓傷心往事的鑰匙,見着皆是沉浸其中,難以自拔,禁不住眼淚橫流。

輕者嚎啕大哭,一蹶不振。

重者不堪悲痛,拔劍自刎... ...當場便倒下了幾個。

簡萬傾久伏在弘伏身上,始終沒看廣姬一眼,弘伏別過臉時與簡萬傾頭部緊靠,端端生出一副暧昧之景來,看得南昱一震惡寒。

廣姬雖淚痕猶在,南昱竟然沒有受任何影響,而岳伍一直注視廣姬,表情嚴峻似乎更多的是關切和心疼,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激動。

南昱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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