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一回合搞砸了,得另想法子,看來只能夜裏潛入了
”
“後悔了吧!”漁歌晚嘲弄道:“想他了吧!”
“想得厲害!”南昱抿着酒,長嘆了一聲:“在脾氣這一點上,我還真是服了!”
“不再一心求死了?”漁歌晚看了他身後一眼,問道。
“随他怎麽着吧!只要不扔了我就行。”南昱嘴角泛起苦笑,風之夕,你贏了!
“是麽?”
“是啊!”南昱答道,猛一回頭:“你... ...舍得回來了!”
風之夕在他身後不知凝視了多久:“左丞不回去做事,很閑嘛!”
漁歌晚嘴角抽動了幾下,一溜煙不見了。
南昱回過頭繼續飲酒,風之夕沒來之前,他覺得自己都快忍不了了,尊嚴不要了,臉也不要了,只要他肯回來,跪地求饒什麽的他覺得自己絕對做得出。可冷不丁一回來,他竟第一時間端起了姿态,躊躇着說什麽話挽回一下剛才那些卑微的言論。
“奇無,”風之夕在他對面坐下:“我想了幾日,你說的那些話不無道理,是我沒考慮你的感受。”
你想的可不是幾日,你這一走是一個月啊老大!南昱沒吱聲,怕自己一開口又冒出什麽橫話,又把風之夕氣跑了。
“若換做是我,我也會那麽做。”風之夕眸光黯然:“我太自私了,自以為做了最好的決定,我看不得你受一點傷,受一點難,覺得為你做什麽都是應該的。可我沒想過,換作你為我做這些,我會心疼成什麽樣!”
南昱心裏一顫。
“對不起!”風之夕沉聲道。
南昱再也端不起酒杯,也端不起姿态了,這一聲對不起徹底将他打趴下了,風之夕怎麽能說對不起呢!要說也該是自己來說啊!太過分了南宮昱,你真不是人,明明人家處處為你着想,你還逼得人家給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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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接受,你要這麽說,我無地自容。”南昱深吸了一口氣:“你最對得起的就是我,求你別說這個。”
“奇無,為何一心想去幽冥?”風之夕的話讓南昱心裏一驚。
“之夕,你又為何歸來?”南昱凝視着他:“一年陰壽換一日相守?又為了什麽?”
倆人都沒有回答對方的話,答案彼此都心知肚明,何須去問。
“你甘之如饴的事,難道我就不想嗎?此刻若你是我,又會如何?”南昱緩緩說道:“自從我踏上那條荊棘路開始,便是不死不休了,哪怕剩下一絲神識,我對你風之夕的愛意也不會停歇,我這麽說,你明白嗎?”
風之夕的紅眸泛起薄霧。
“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南昱眼眶泛紅:“你我糾纏兩世,求的不就是這個麽!”
風之夕落下淚時,南昱心裏一疼。
“奇無,若你真不想順應天命飛升,我會帶你走。但,不是這個時候。”
“什麽時候?”南昱低聲。
“天不怒,人不怨,唯有做到這個,你去了幽冥,才不會受苦。那時候,我們走。”風之夕道。
南昱不語,他一時領會不了什麽叫天不怒,人不怨:“好!”
☆、黃泉
重歸于好的倆人再沒說過此事,風之夕照例會每月前來,逗留數日後離去。
南昱則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朝政和培育太子熙身上。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要做到并不容易,政事有律可尋,可管教孩子卻毫無章法可言,何況南昱還得顧及邊豐荷的感受。
風之夕也時常擔心他拔苗助長,會适則其反,心知肚明南昱此舉的深意,所以也很矛盾,與南昱在一起的日子,也極盡所能的給他出謀劃策。
兩個大男人關于怎麽教出一個帝王之才也沒少争執。不過還是常見的戲碼,風之夕拂袖而去,南昱發一通脾氣後又開始望眼欲穿。
對此,漁歌晚和南光沒少受牽連,時日長了,各自都總結出了一套避雷之法。
漁歌晚要想勸他殿下回梅苑,只需說出一句:“那個人皇好像不太好了。”風之夕跑得比誰都快。
以他的經驗,無論倆人鬧的多大,吵得多兇,最多能忍受一個月不見面,這期間,不管他怎麽罵南昱,一句都不能附和,那個人只能給他罵,卻容不得別人說一句不好。
而南光的方式也屢試不爽:“陛下,萬一浣溪君真不回來了,你該怎麽辦?”南昱一吓一個準。最受不了這個,因為他是被動的那個,萬一風之夕心裏真過不去,把他打入冷宮永不寵幸,自己不得哭死!丢你個十年半,守得人老花黃的,越來越難看,就算那時候風之夕回來了,自己估計也沒臉見他了。
為了那張臉,南昱背着風之夕不動聲色的下了不少功夫,無論是駐顏之術,還是抗衰良品,都很是下血本。
東嶺的廣姬精于此道,一則為了禦夫,二則受南昱暗地囑托,索性将全部心血用在養顏美容事業上,據說還因此做了不少生意。
年複一年間,南昱終于明白了風之夕所言的天不怒人不怨,做人尚且無法萬全,更何況做皇帝,要想所有人滿意幾乎不可能,越發覺得這是風之夕給他下的套。可他不甘心真等到七老八十才能如願,風之夕不在的時候,他幾乎是住在禦書房裏,從早朝到就寝,不讓自己有片刻停歇。
用那些老臣的話說,活了一輩子,就沒見過這麽勤政的皇帝,皇帝不休息,朝臣哪敢懈怠,這些年活活被他累倒的大臣有苦難言,只道自己身體不夠強健,耗不起那麽拼命的皇帝。
只要願意,政事便可堆積如山,勵精圖治換來的是四海升平國、泰民安之餘,南昱還要改革創新,他不知道做到哪一步,才算到頭。
久居深宮的皇帝不是個好皇帝,為此南昱這些年沒少出門,他來不了微服私訪那一套,所到之處皆是大張旗鼓。雖說體察民情要的是私下打探,傾聽百姓心聲,得到的消息才夠準确。可南昱有龍淵閣那幫雞賊的人,還沒等他到達目的地前,便早已将當地裏裏外外摸了個通透。就算地方官員為了面子,會粉飾出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可耐不住皇帝每隔幾個月來一趟。
所以這些年除了在朝廷和禦書房,走南行北的路上,南昱也處理了不少政事,龍淵閣設置的情報網,保證了皇帝無論在何地何時,都能掌控大局。
除了天下大事,百姓民生,修真界的事南宮皇帝也沒少操心。
随皇帝一道出巡的,自然有那個神秘的“寵妃”。無論自己被世人傳得如何不堪,風之夕也不氣不惱,興致勃勃的陪着南昱縱橫南北,踏遍東西。
修真界在明卻的主持下,發展蓬勃迅速。
說起修真界,就不得不提一件事,神院突然某天收到一份慎重其事的創派申請,該門派門主自稱根骨純、血統正,将百獸山歸為己有,改名神獸山,創門派“百裏門”。
神院主持明卻接到申請後,與各神侍面面相觑,竟然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人家句句屬實,還有百裏神猿千年占地盤為證。明卻真人一咬牙,批了。
“百裏門”門主簡萬傾改名百裏萬傾,沒有廣收門人,而是将百獸山,如今叫神獸山,這山名定是那神猿的主意。反正人家将山門一關,再不準修真界的閑雜人等上去契約什麽靈獸,要求靈獸可以,得奉上大量錢財,還得修為武功入得了百裏門主的眼,才允許放進山去。門檻很高,代價很大,修真界很不齒,說如今簡萬傾財迷心竅,圈養靈獸這種勾當都做得出來。
漁歌晚在南昱的慫恿下,去過一趟百獸山,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竟得那簡萬傾答應一試。
漁歌晚為此曾經喜出望外,為什麽說曾經呢,據說當時簡萬傾問他,要上還是下,漁歌晚哪知道那麽多,想着效仿自己主子定不會錯。
簡萬傾問他“那你主子是上還是下?”漁歌晚說沒敢看,反正聽殿下叫得挺厲害,簡萬傾就說“明白了!”
後來,漁歌晚再也沒有去過百獸山,也再沒搭理過南昱。
西原經過數年經營,終于召開了一場規模宏大、別開生面的法談會。吸引了不少修士前去觀望,俞秋也揚眉吐氣了一把。
當南昱把風之夕帶到昔日好友跟前時,人高馬大的粗狂漢子哭成了一個淚人。
“你這小子,你死了也不說一聲!”俞秋得知事情原委後哭得不能自已:“我只知你們倆當年是做給別人看的,可我不知道你沒幾年就真的死了。”
“真是對不起你了!”風之夕道:“這不前來通知你麽。”
俞秋破涕為笑:“沒想到啊,我拜把子的兄弟是個鬼。”
“是啊!拜了個鬼。我來是告訴你,下面已經給你留位置了,你到時候直接來就行。”風之夕道,除了明卻,俞秋算是他唯一能毫不顧忌相談的人,所以直言不諱。
“你小子是在咒我嗎?哈哈哈,好好,早晚一天,我找你讨酒喝去。”俞秋也毫不在意,轉悲為喜:“我這個把子算是沒白拜,入了地界也能罩着我,劃算!”
回去的路上,南昱問風之夕:“你既願意見俞秋,為何一直不見明朗,他這些年,可沒有一刻忘記過你。”
風之夕道:“誰叫他騙了我那麽多年!”
南昱失笑,風之夕什麽時候這麽記仇了?
“不過,我倒是挺感謝他騙我的,如果沒有當初他駕車經過醉仙居,我也見不到你。就憑他一個南谷長老,我還真不會氣到要去南谷。”南昱說道。
“我在馬車裏面都沒露,不算見到吧!”風之夕道。
“見到你的手了,以為是個女人的手,後來一出聲,才知道是個男人,就來了興趣!”南昱胡謅着逗他。
“滾!”
“就是這句,”南昱親了親他:“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後來,不滾到你面前了麽!”
風之夕笑道:“挺會滾的。”
八年後,南昱終于得償所願。
十四歲的太子熙長成一個翩翩少年郎,眉宇間與其父南宮策別無二致。在南昱和風之夕的□□下,文韬武略無一不精,雖少了同齡人的活潑跳脫,可貴在穩成持重,舉手投足,談吐氣質頗有少年天子風範。
南昱禪位與他時,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反對,反倒是齊齊松下一口氣,終于不用拼命了!這上半輩子都獻給了家國天下,在他的殚精竭慮下,天聖前所未有的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沒人有二話,太上皇可以安度“晚年”了。
南昱沒有晚年,就這八年,都覺得夠晚了。
如今,時候到了。
風之夕這一次離去很久,可南昱并沒像以往一般等得焦慮,想什麽,做什麽彼此心領神會。
南昱有條不紊的為自己安排後事,龍淵閣令牌交到南宮熙手裏,要怎麽調遣随他。
托孤于重臣時,臣子們還沒來得及哭,便被南昱制止:“你們哭可以,可不能怨我!”
“微臣怎敢怨陛下!”重臣們強忍悲痛,他們心中的确無怨,有的都是自責,太上皇這定是早年勞累過度,才會年紀輕輕就... ...
邊豐荷知曉內情,觐見時沒有一絲難過,而是欣慰:“你們陰陽兩隔這麽多年,終于能相守了,嫂子替你高興。到了那邊,替我告訴竹禾,若他還沒轉世,若他願意,讓他,等我!”
南昱沒有召見南宮靜和平陽。
平陽如願賜婚給了李煥然,風之夕還支招,平陽于是下藥将李煥然睡了,如今孩子也五歲了,過得還算安逸和諧。平陽從小和自己吵到大,嘴上都不吃虧,可他知道,自己撒手人寰,平陽定是第二傷心的那個,他不想見到那個場景。
而第一傷心之人,就是将他養育長大的南宮靜。
南昱心心念念的向往之地,于南宮靜而已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南昱自己走得再心安理得,也無法對南宮靜的悲痛無動于衷。
十四年來第一次躺進了皇宮寝殿,作為皇帝的南宮昱走了,走得磊落光明,無牽無挂。
作為南昱本人,這是他頭一回為自己選擇的開始,這一生,又很多的事從出生便無法選擇,活在文帝為他精心布置的棋局裏,一步步走到現在,由不得他。
此刻,靜靜等着那個前來迎接他的人,這是他對風之夕的承諾,也是他一生唯一夙願——碧落黃泉,生死相随。
你趟過千萬年的月色而來,孤傲冰涼,卻在我的世界裏,照耀了三十餘年。
現在換我了,去你的世界,奉上我滿腔的滾燙,暖你一世凄涼。
不想再錯過,不想再失去,凡塵一世體味良多,已經夠了!
剩下的時間,我只想給你... ...
天聖元隆十四年,武帝南宮昱駕崩,享年三十五歲,一世浮華,落下帷幕。
風之夕攜着那盞聚魂燈,徐徐走在黃泉路上,兩旁鬼魂駐足俯首,身後鬼侍安靜跟随,頭一回見着森羅殿之主屈尊,親自護送着一個亡魂歸冥。
“奇無你看,”風之夕掀起燈罩:“這是無葉的彼岸花,每一朵都是一個孤魂,看像不像一雙雙手?”
風之夕說到孤魂二字時,南昱心裏就一疼:“還好,你沒投身此處!”
“差一點!”風之夕笑道:“若不是你聲嘶力竭的喚我。”
風之夕描述着當年自己途經此處的情景,南昱腦海裏浮現出那一抹四處游蕩的孤魂:“我其實可以喊得再大聲些的!”
無人能聽明白兩人談笑風生裏蘊含的酸楚。
“知道那時候,他們管我叫什麽嗎,”風之夕道:“小紅。”
南昱“噗嗤”一笑,酸楚裏又生出了些甜,“小紅!他們還真敢叫啊!”
鬼門關的守衛若是知道當年被他們随意驅趕的“小紅”就是冥王本尊,估計這會兒早吓得三魂七魄漫天亂飛。
城門大開,兩旁跪地的守衛很多是頭一回得見冥王真容,卻不敢擡頭細看。
“啧啧!這排場!”燈裏的亡魂感嘆道:“比我大啊!”
“你那是不講究,出門也不帶儀仗随從,哪有皇帝不住皇宮,下朝就打馬回府的。”風之夕道。
“我不住皇宮是為了誰,你不清楚麽?”南昱此刻若是有手有腳,早蹦出來了。
“哦?為誰。”風之夕明知故問。
“我要何時才能有陰身?”南昱問道。
“怎麽突然說這個?”風之夕一愣。
“好收拾你啊!”南昱道。
風之夕失笑道:“別急,我先收拾好你吧。”
“現在去哪裏?”南昱問道。入了鬼門關,就算真正入了幽冥地界了,他以為的鬼界,定是個陰暗無光,陰森恐怖之地,可這裏完全刷新了他的相像,雖不似陽間那麽烈日高照,卻一點都不暗,月光還挺亮堂,周圍環境也跟人界無異,只是花草樹木形狀和顏色有些怪異罷了。總之,一點都不可怕:“是不是要去那漁歌晚說的生門和死門?還是奈何橋,忘川河?孟婆她老人家呢,千萬別讓她給我喝什麽湯啊!”
風之夕蹙眉搖頭:“左丞還真是長舌啊!”
“不對嗎?”其實這些也并非全是漁歌晚說道,關于鬼界的傳說,這是常識。
“你要轉世嗎?現在來得及,我親自送你過去。”風之夕道。
“別!”南昱斷然拒絕:“我不想,你敢送我去,我做人也不會放過你!”南昱接着說道:“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想游歷幽冥,以後有的是機會,”風之夕緩緩道:“現在去背陰山,那個長舌鬼已經等候多時了,我得為你鑄陰身。”
“之夕。”
“嗯。”
“我們,成親吧!”聚魂燈裏的人說道。
風之夕停住腳步愣了片刻,道:“好!”
一年之後,森羅大殿張燈結彩,冥王殿下與他帶回來的人皇亡魂完婚,不分嫁娶,衆鬼稱其為“冥王夫”。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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