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永恒

秦煜沒有松開我，他似乎也沒有接電話的打算，可打電話的人極有耐心，鈴聲一直響個不停，仿佛篤定他會接這個電話。

于是他狠狠瞪我一眼。

放手的時候我有種劫後重生的輕松感。

秦煜背對着我接電話，短短幾秒鐘時間，他好像換了一個人。

聲線溫柔，嘴角微翹，他們不知說到什麽開心的事，他低低笑了兩聲，那一瞬間好似有暖風吹進來。

可我的心愈發冰冷。

電話那頭的人我不知道是誰，直覺告訴我，跟上次在醫院庫房裏那個好聽的聲音是同一個。

我突然覺得特別難受，想嘔吐，像是有刺紮在胃裏。

我一路瘋跑出去，奪門而出。

不知道該往哪裏走，兜兜轉轉，又來到“永恒37度”。

是一家咖啡館的名字，店主是我最好的朋友卓青青。

她是卓家正牌千金，她的父親，就是卓辰的養父。

我們幾個人從小玩到大。

秦煜與卓辰是肝膽相照的兄弟，我跟青青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

她曾看到我在日記本裏偷偷寫着我喜歡秦煜，當時她眼睛瞪的圓圓的，驚訝的問我，“他不是你哥哥嗎？”

我不以為然，也沖她笑，“卓辰也是你哥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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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即羞紅了臉。

少女時期的我們，就像長了火眼金睛，在彼此面前，誰都別想有秘密。

我推開白色小木屋的門，愉快的風鈴聲叮當作響，一陣咖啡豆的香氣迎面飄來，接着是她銀鈴般清脆的嗓音：“歡迎光臨！”

卓青青是個與世無争的女孩，笑容單純幹淨。

我的心情一下子明朗很多。

“一杯拿鐵，半糖！”我坐在吧臺邊。

卓青青沖我做個鬼臉，轉身去忙碌。她動作娴熟，神色寧靜，仿佛整個世界的喧嚣都與她無關。

不一會兒香味傳出來，她用精致的搪瓷杯盛好推給我，咖啡上還有一朵漂亮的拉花。

“知道我最喜歡什麽時候嗎？”我笑道，“就是看你穿着白裙子，系着黃色波點圍裙，站在那裏做咖啡。陽光剛好照在你身上，你就像仙女。”

“怎麽了你？”她甜甜一笑，“今天嘴巴上抹蜜了？這麽會誇人！早知道不給你做半糖咖啡，就你這甜度，完全不需要糖！”

這話猛的戳進我心裏。

我苦笑，攪動咖啡，喃喃自語：“哪能不加糖……日子比咖啡還苦，再不加點糖，還要不要過了。”

卓青青收起笑容，緊握住我的手。

“又是……為了秦煜？”她試探着問。

我低頭不語。

“秦非，”她安慰我，“上一代的恩怨，不應該讓你們背負太多……不過秦煜是個聰明人，他早晚能想通。”

“想不通的。”我心裏涼透了，“我常想，如果我和他交換一下，是他的媽媽害死我媽媽，是他的媽媽逼我離家出走，又暗中派人殺我，我會原諒他嗎？當然不會，我會恨死他。”

“他是愛你的，我看的出來。”

我鼻尖酸酸的，“十八歲之前，我也這麽覺得。”

卓青青不再說話，只是更緊的握了握我的手。

又是一陣風鈴聲，青青以為有客人來，“歡迎光臨”還沒說完，戛然而止。

她臉色頓時陰郁，氣鼓鼓的往咖啡臺後面一坐。咖啡機将她嬌小的身子遮的嚴嚴實實。

我一愣，看見卓辰從外面走進來。

他跟秦煜一樣，總是喜歡穿黑色，走到哪裏氣場也跟着到哪裏。

即使在這陽光充足的小小咖啡館，窗臺上種滿生機勃勃的多肉植物，他還是帶來一股冷冽的氣氛。

“卓辰哥哥。”我站起來打招呼。

他向我點頭致意，微微一笑，眼睛瞥向臺子後面的卓青青。

看他倆的神情，估計又吵架了。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是他倆的家常便飯。這跟我和秦煜不一樣。

我和秦煜基本以沉默對抗彼此。

我們更像一根繃緊的橡皮筋，驟然斷裂的那一刻，是兩敗俱傷的痛楚。

我看了看卓青青，她雖然氣惱，可臉上還是帶着點小小的驕傲和得意。因為卓辰每次都會放下身段，直到把她哄好為止。

說真的，我很羨慕她。

她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千金，對家族事業沒興趣，随随便便就能開個咖啡館打發時光，不必擔心掙了還是賠了，還有個對自己百依百順的戀人。

我笑了笑，往門外走去。“你們聊吧，我該回家了。”

“你回家有什麽意思？”卓青青攔下我，“你就在這多坐會兒嘛！咖啡還沒喝完呢。該走的……是某人！”

“是是是，該走的是我！”卓辰急忙接上，“那……不打擾你們閨蜜聚會了！你們好好玩！”

我叫住卓辰，青青給我使了個眼色，嘴角一抹壞笑。

卓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他倆此時又是另一番模樣。外人肯定見不到，平時在如意樓裏坐鎮的卓辰，那個氣質清冷、眼神鋒利的卓辰，現在變成百般讨好的小男人。

而那個衆人眼中的大家閨秀乖乖女，此刻這麽刁蠻任性。

卓辰看看我，主動跟我攀談：“對了，你頭上那個傷還疼嗎？那天真是對不起……我手勁兒大。不過我也是一時情急……”

“不礙事的。”我摸摸腦袋上的包，“我應該謝謝你，如果那天不是你，估計我和秦煜誰都下不了臺。”

“你不介意就好。”

“對了。”卓辰繼續說，“其實……上次的事秦煜後悔的要命，你知道嗎？”

我沉默不語。

“別覺得我是在安慰你。”他很坦誠，“不信的話，你回去看看你那八音盒，就是小時候你常玩的那個！看看是不是又被他給翻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