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CHAPTER5. 燎尤
牙離走進那個校門時,第一反應就是,好小的門。
穿着筆直校服的千剎走在他前面,沒有背包,障目咒下的他一頭墨色短發,狹長的墨眼,目無表情,臉上明明白白的寫着生人勿近。
今天早上被千剎拎起來的時候,牙離還睡眼朦胧。被壓到浴室灌了個澡之後,骵菄對他鄭重的施了個障目咒,隐去真身。他站在骵菄房裏的大鏡子前看着自己。尖錐形的牙齒被障成人類正常的牙齒,金色長發與燦瞳障成了毛茸茸的黑色短發與墨眼,平常隐在頭發裏的耳朵也不見了。骵菄像個老媽子一樣,抓衣服給他,抓背包給他,告訴他包裏有零食,如果不想跟人類住在學校就回來,千萬不要洩露身份,酒量差所以不準喝酒...半天才放他出門。
牙離背着阿貍背包,東瞧瞧西望望,沒過多久就沒了興趣。這裏花草零星,不空曠也沒靈氣。千剎不喜歡這種地方。千剎一路都沒說話,上樓的時候牙離還在後面磨蹭,他轉身長手一伸撈起男孩,拎起他跨上樓梯,轉彎到二樓的一間辦公室前,就自顧自的打開門。
千剎帶着他走進去,對桌子後面擡起頭的男人伸出颀長的手。牙離從他瘦直堅韌的背後探出頭,看到那個大約三十多的男人,筆挺的西裝沉穩的笑。他把一個文件袋遞給千剎,微微轉臉看向
少年,眯起那雙深沉的眼說,“你好,牙離。”牙離哦了聲,這男人知道他的真名,那麽,是妖營的人了。牙離新辦的身份證上名字叫左亞,骵菄說他不能和千剎同班,“我們的人都是盡量分散的。”他說,“以免被發現身份後牽連別人,也有利于信息面的擴大。”牙離不理解這些,也不想理解。對這個他一向無所謂的。
回過神時千剎正好轉過身,右手插在口袋裏,左手抵在他的前額上,墨瞳盯着他,“不準搗亂。放學時,我來。”
牙離乖乖點頭,他便把手放下來,越過他就走。他才發現他正站在一間教室前,一個年輕的女人站在那裏,微粟的卷發,白皙小巧的臉。女人對他笑笑,“跟我來。左亞同學。”牙離輕輕點頭,跟着她走進去,一教室的人類孩子便都擡頭望向他。他聽到女孩們帶笑的讨論聲。
“自我介紹一下吧。大家都等着哦。”女人對面無表情的少年鼓勵的說。
“哦。”牙離擡頭,露出被骵菄施了障目咒的臉,“我的名字叫左亞。”他說,“你們好。”
說真的,牙離并不知道那天他的自我介紹有什麽問題。只是北一和樓小可都以此深深的鄙視過他,北一要牙離管她叫北一大人,她是一名資深腐女,她說,“看到你的時候以為是個冰山攻,原來是個遲鈍受。”他到現在都不懂那是什麽意思。他一邊想一邊在躍到城市外圍時隐了身,一路飚到溜冰場,腦袋裏又想起剛才游珂和那把刀的事。
到了溜冰場附近,他像一道猛烈的氣箭降到一條陰暗的小巷裏,然後向外跑去。
牙離到溜冰場時,給北一打了電話。“已經到了啊?!哈哈,我們改了地方哦!在仁和街的那家火鍋店啦!”
“哦。你們這群混蛋等着吧,我來了。”“嘻嘻,蘇臨焱在那裏嗎?他過去了,手機又關機,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耶。”“嗯。我找找他再來。拜拜。”說完他就挂了。溜冰場像一個巨大無形的氣味網,牙離走進去,鼻子就在這個巨網中開始搜索蘇臨焱的氣味。
他,蘇臨焱和樓小可是同住一間寝室的室友,北一是樓小可的表姐。他們的友情發展的順情順理,開始蘇臨焱是不跟他們在一起的,後來被牙離偶然的攻下了。
所謂偶然,就是牙離幾個亂逛的時候遇到蘇臨焱被人圍打,在樓小可不知所措北一撸袖子準備上場美女救美男的時候,牙離突然神經短路頭腦發熱跑上去噼裏啪啦的把一票人全撂倒了。然後這美男又被北一和樓小可磨着一起逛了大半夜。
自此淪陷。
牙離繞着周圍嗅了半天,跟着他的氣味跑到了外面廣場的噴泉邊。這時還不到六點,夏天天晚的遲,太陽往西邊沉下去,捎着火燒雲在空中沉澱着嫣紅的長弧。他在廣場上奔馳,在稀稀落落的跳着廣場舞的人群後面觸覺到他灼熱的體溫和急促的呼吸。
牙離了解這觸覺。那是在打架的劇烈心跳。
牙離奔過去的時候,蘇臨焱倒在噴泉邊,很多人和泛光的管制刀具圍着他,頭連在一起是黑乎乎的一大片,只能看到少年零星倔強的影子,默默承受着謾罵與毆打。牙離罵了一聲,沖過去就開始狠狠揮拳。
“嗯...就說感冒了。...她會相信的,讓小可去說。...什麽敢不敢的,不敢我就扁他!...好好好,北一大人,我不敢動你,也不敢動你弟啦...是是是,你是女王...好好好...挂了。”
牙離把手機丢向茶幾,四仰八叉的橫在沙發上,轉過臉跟沙發另一頭身上纏滿繃帶的人大眼瞪小眼。
“蘇臨焱。”他一臉正經。“你不把我們當你朋友吧。”
“……”
“...我不怎麽會勸人,也不怎麽會安慰人...但是,你相信我。不要一個人承擔所有事。你還有我呢。我知道,我們認識的不太久。也許你還不是真心想和我們在一起...我老是覺得你像鳥,永遠不做停留一樣...我只是,哎,我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想和你做朋友。那個,你有事,就說出來好了。”
“……”
牙離嘆口氣。“我去做飯。你睡一下吧。睡睡就好了。”說着起身往廚房走。
“我爸媽死于非命。”蘇臨焱不知從哪裏摸來一包煙熟撚的點上,打火機啪的一聲響。“他們說,是我的錯。”他仰在沙發上癱下去。“我是克星。他們說。”他勾起唇角,扯出一個笑,“我很早就出來了。一個人生活。再不出來我想我可能就被打死了。後來我發現我太小,生活不下去。然後。”他頓了頓。
“我開始當小混混,跟着別人一步一步的放血講義氣搶劫販毒捅人看場子。那時候我十三歲,可別人不覺得,連我自己都不覺得。好笑麽...那是讀初中的年紀。我卻在花天酒地裏學冷酷,調女人。我聽到他們私底下說,我的眼睛很可怕。”他望向牙離頓住的影子,“現在,我有錢了,我逃離了很遠來到這裏,可是他們不放我。我知道的,他們不會放我。我知道。因為我是叛徒。”
“左亞。”他說,“這就是我。我是個已經堕落的人。我的寂寞像潮濕的夜霧,任何火都點不着。而你,妄想執火的人,只會和我一起熄滅。”
牙離笑了,那個樣子呆呆的,卻讓人有種莫名的安全感。他轉過身,一步一步的走近沙發上眼神清冷的少年。然後低下身緩緩抱住他。“臨。”他說,“我從沒想執火。我只按我想做的做。其實每個人都很寂寞。只是他們不知道。或者。”他頓了一頓,“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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