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6.栊炖

牙離剛來學校的時候，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北一。

那時第一節課剛下，北一拖着樓小可蹦噠到他的桌子旁邊，被樹葉分割的斑駁碎光下，少女一臉明朗的驕傲。

“我叫樓北一，這是我弟樓小可。”

她笑着露出一排雪亮的白牙。“我知道你叫左亞，我記住你了。我們做朋友吧！”

牙離垂下眼睑，偷偷在嘴角上刻下弧度，“哦。”他說。然後又傻傻地重複，“我叫左亞。”北一抽抽嘴角。

“當初看到左亞的時候還真是驚為天人啊。”後來的北一大人翹着二郎腿懶懶地拖長聲調說，“好不容易才下決心主動交朋友哎。結果這家夥小白的程度居然也驚為天人的說！”

那天晚上的夕陽大概是很好的，他站在鑲着”007”的銘牌的上好檀木門前，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咯咯笑着的樓小可。少年一臉白癡的狂笑着看海綿寶寶，嘴裏還嚼着薯片，咬的嘎嘣嘎嘣響，像個孩子一樣。他慢吞吞地走進去，一邊想着是不是要打招呼。樓小可按下暫停，彎着嘴角擡頭丢薯片袋子，看見牙離立馬開心的跑過來，眼睛瞪的亮晶晶的像只小狗，“左亞你來啦！嘿嘿你也是住這裏的吧！你沒帶東西來麽，跟我一起看海綿寶寶吧！我還有薯片和牛奶哦！”

牙離懵懵懂懂的被他拖着看那部動畫，手裏還抱着熱情的孩子塞過來的薯片，他認真的盯着筆記本電腦看了半天，頗為驕傲的想，“這只海綿妖真菜啊...”

後來他才知道那時被拖着看海綿寶寶的他有多蠢，怪不得蘇臨焱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用鄙視的眼神斜了他們一眼。

等廣告的時候樓小可不知道怎麽看到了躺在大床上玩游戲的蘇大冰山，毫不猶豫的塞了一把零食給他，說，“左亞左亞，那個是我們的寝友喔，你把這些給他吃吧！”

後來的牙離想到這裏就更郁悶了。他壓根就沒想到這看樣子傻不拉幾的孩子會坑他，更想不到這孩子剛剛才在那坨毒舌冰山那裏嚴重受挫，所以他啥也沒多想，走過去把那堆零食丢到茶幾上，巴巴地推到蘇臨焱面前，蘇臨焱擡眼看了他一下，淡淡的面無表情的說，“你跳級來的？”

“呃？”牙離歪頭，跳級？他真不懂這倆字什麽意思。

“你，最多才十三歲吧？不然，是那邊那個笨蛋的弟弟？”

“我十五。”牙離很快冷靜下來，忍住一腳踹開這家夥的欲望，“我叫左亞。那孩子叫樓什麽什麽的。”他冷冷的說，“我和他沒關系。你，要吃不吃。”說完他飛快的抱起那堆傻X的東西轉身就走，生怕他反悔把這些東西搶走一樣。

後來這件事被蘇臨焱笑了好幾天。

從跟他們幾個在一起開始，牙離基本上是糗事不斷。關鍵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正在做蠢事，總是半睜着眼皮睡眼朦胧地說，“你們笑什麽啊。”結果總讓他們笑得更歡。

“傻子。”這種時候他總在心裏不知所謂地默默罵着。

校長跟他的老師說，他有嚴重的嗜睡症。所以他總可以堂而皇之地在課堂上吧唧着嘴睡覺，甚至可以不用做作業，更不用考試。期中考和期末考時，校長會把答案給他，至于怎麽讓老師發現不了，“我相信，你有辦法。”那個精明沉穩的男人一臉肯定。他知道校長是人，但是他為什麽會支持妖營呢。這個想法在牙離腦袋裏一閃而過，然後不留痕跡。

牙離覺得這種生活挺好的。在閑的太陽都變懶的日子裏理所當然的癱睡，等待未來的某一天把牙齒刺進火鳳發出清鳴的脖子裏。報仇麽，他不急，找不到就等，找到了拼死也要拉整個火鳳族墊背。這是他的理念。他向來不是個願意多想什麽的人，一旦決定了，就算頭破血流也要走下去。

“喂喂！左亞！”一個毛絨絨的腦袋湊過來，杏仁似的大眼睛眨巴着。“滅絕說你表哥跟你請了假，說有事哎！”“嗯？哦。”牙離眯眯幹澀的眼，龇牙咧嘴地說，“樓小可你個笨蛋吵着我睡覺了哦！”

“哼哼，怎麽樣怎麽樣！”樓小可使勁兒揚起臉，笑聲像風裏鈴铛發出的清脆聲響。

“好啦...”牙離把屁股從史努比椅墊上移下來，懶懶的斜眼看他。“那我走了。”

“哎？走？”他歪歪頭，牙離已經走到教室門口。

“我有事哦。”他轉過頭來笑笑，白色的虎牙露出來。樓小可看着他，有種陽光狂湧進寝室，整個世界金光閃閃的錯覺。

遠離市中心的城郊有棟舊樓，四五層高，建的年歲雖然不小，牆面卻相當整潔。樓前豎着一個普普通通的白色廣告牌，上面頗為潇灑地寫着”旅店”倆字。走進去，大廳裏幹幹淨淨，通風又亮堂，鋪着原木地板，到處挂着框架擦的明亮的風景圖和奇奇怪怪的裝飾品，布置的跟個家一樣。櫃臺裏坐着一個戴耳機的小姑涼，十一二歲的樣子，尖下巴，大眼睛，長長的黑亮頭發，面前總放着附近孩子送來的紅紅綠綠的情書，耳機裏音樂的聲音開的很大，走進來的人都可以聽到。即使這樣，有人進來了，她也可以轉過頭來笑，眼睛彎彎的，藏着整個星空似的亮。

“住宿麽？一百五一晚包食宿的哦。”

她總是這麽說。

牙離就在這棟樓的第四層，窩在一個沙發椅裏，冷着眼看着對面西裝革履的男人侃侃而談。

千剎把他從學校叫出來接生意，自己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他在心裏默默罵着，越來越不耐煩。

“喂！”他瞪起眼，“要說什麽快說！啰嗦什麽！”

男人愣愣，“這是地址…”他把一張紙雙手托着放在桌子上。“我們希望，這件事越早處理越好。酬金方面…”

”行了行了。”牙離擺擺手，“你走吧。”

男人剛走出門外，他吹出一口氣，門就砰的關上了。食指朝虛空一勾，那張紙就向他浮過來。他的食指和中指夾住紙的一角，光越過窗戶投在那上面，映出明亮的光跡，紙上的黑色字體更加清晰。

“解放路56號。嗯…”唇紅齒白的小孩勾勾嘴角，喃喃地說，“OK，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