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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包袱,從裏面取出那兩身從真君神殿帶出來的衣服來:“這是我爹的衣服,能不能請織女姐姐們幫忙按照這個尺寸、這個風格做兩身?一黑一白就可以。”

“不愧是救母小英雄,真是孝心動天地啊,”織女們紛紛道,“連爹的衣服都疊得這麽仔細,連一條褶皺都沒有……”

沉香臉上唰地就通紅通紅了,又是羞又是惱,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他哪裏孝心動天地了?父親死了,他卻想不出辦法救他,只能按照楊戬的步調走,至今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救活父親。而這兩身衣服,也不是他父親的,而是楊戬的。他想到自己上一次天庭,凡間就得是三四個月的時間,楊戬一個人在北邙山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他知道楊戬這個人總能硬撐着一口氣挺在那裏,所以當楊婵向他取血的時候,他能這般想方設法算計李靖,為了幫她把血取來。可是事情一過,他就會把這件事翻來覆去想很多想很久,一口氣憋在心裏,恐怕沒那麽容易散去。所以沉香才動了給他送兩身新衣服去的念頭——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此時他竟然頗有些哄哄他的意思。

“好了好了,姐妹們不要說笑了。小英雄你稍等片刻,我們這就用最好的衣料做黑白兩身衣服。”帶頭的織女這麽說着,拿了包袱就往裏屋走。沉香愣了一下,忽然道:“料子軟一些,他……”傷口會痛……

“知道了知道了……小英雄真是可愛。”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幾名織女就拿了衣服出來了。沉香無比欣喜地抖開看了一眼,果真是一身黑一身白。黑的那身,罩袍是輕柔的天蠶絲綢料;白的那身則是淺紫中衣,白色外衫,銀綢滾邊的罩袍,廣袖上繡着兩道繁複而纖細的花紋,看來與淺灰的罩衫契合得恰到好處,娟秀又不突兀。這時另一位織女又捧出了另一身衣物來,雙手遞給沉香,道:“這身是我和姐姐們另外做的……只是覺得這顏色很漂亮。”沉香謝過了,原來那是朦胧的煙雨天青色布料,摸在手裏柔軟溫和,雖然樣式簡單,卻也是一片心意。沉香把衣服疊好,往肩上一背,高聲道:“多謝各位織女姐姐!”便逃也似的走了。也幸虧這些織女平時足不出戶,就是在這裏織布而已,否則要是被她們看出那兩身衣服根本就是前任司法天神的……他一邊飛一邊吐了吐舌頭,很快華山便映入眼簾。

他還沒有進屋,便在院中看見了兀自發呆的小玉。小玉見他來了,一頭撲進他懷裏,嗚嗚哭道:“怎麽辦,沉香,都是我不好,我沒能留住公公的魂魄……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我是怎麽了,我……婆婆現在不吃不喝不睡地守着公公的遺體,我卻什麽忙也幫不上……”

沉香拍了拍她的腦袋,低聲安撫道:“不用擔心,這不關你的事……九碗血已經不是問題了。剩下的就是從地府把我爹接回來。”

小玉又在他懷裏哭訴了一會兒,小夫妻倆難得的耳鬓厮磨卻注定不能維持太久。沉香知道母親看不開,如果他不親自去安慰一番,難保她不會一時沖動去找楊戬算賬。可是從私心來說,他其實是有些害怕面對這樣的母親的。幸虧他向楊婵說明了事情進展之後,楊婵那張憔悴了許多的臉上終于顯露出一些喜色來,可惜如今她的表情無論如何,在沉香看來,總有些刻薄的意味:“你是說,你是說……彥昌還沒有轉世……李天王願意獻出九碗血來?”

沉香點頭,正在猶豫應該怎麽開口告訴她這都是楊戬的安排,卻驟然聽見她又哭又笑地說:“楊戬,天要亡你!你殘忍冷酷,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娘!”沉香迫切地喊了她一聲,卻不知道該怎麽為楊戬解釋,“楊戬他不是冷血無情,他只是另有安排……你聽我說好嗎?”

聽他說?她怎麽可能聽他說楊戬的好話。看着母親那樣充耳不聞的麻木表情,沉香根本無可奈何,緩緩退出房間。小玉等在外面,即刻便迎了上來,一看他轉過身來便驚道:“沉香,你,你怎麽流血了?”

沉香下意識地一抹嘴唇,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咬破了下唇。但這點血和楊戬受的苦比起來又算什麽?可是,可是楊戬如今受的苦,難道不是他自找的麽?

是的。母親這樣誤會他,怪不得誰。全是因為他當年太過殘酷,到了如今,才會走上絕路。

“小玉,我去一趟邙山。你留在這裏等我回來,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讓我娘離開華山一步。”他道,“尤其是……不能讓她上北邙去。”

小玉低垂了眼眸,想到沉香曾經在鐘隐洞說過的那些關于喜歡楊戬的話,不覺間鼻子又酸了起來:“……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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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戬他詭計多端,把我爹囚禁在地獄,說不定是有什麽陰謀,”沉香一邊說,一邊在心裏苦笑——他居然已經這麽習慣于楊戬的惡劣算計了,脫口而出就是這般卑劣的目的,“萬一我娘帶着寶蓮燈去了,被他搶走,破了封印,就會變成三界的大麻煩。”

小玉慢慢擡起眼凝視着他,有一瞬間她的眼神仿佛變得不認識他了一般。可是最終她還是忍下了淚水,道:“好。我聽你的。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我聽你的。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都不是為了保護楊戬而找的借口。我相信你,你只是一時糊塗分不清是非曲直黑白,才會……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我等你回來……等你的心,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我拖沓的毛病又犯了TOT

第十二回·卧病榻,再遠不過兄妹情

黃梅時節,雨下得最頻繁的那幾天,恰恰是楊戬舊傷發作得最厲害的時候。再加上冷玉床寒氣的作用,他現在幾乎一到陰雨天氣就渾身疼痛,從關節深處疼到傷處皮膚,晚上更是痛得變本加厲,壓根無法休息。沉香回來之前沒多久,楊戬強打精神放出元神,又要去地府,卻被逆天鷹狠狠地按在了床榻上。逆天鷹這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脾氣和楊戬倒是有些相似,楊戬也知道他是為自己好,不想讓自己受到地府陰寒之氣的侵蝕,故而不忍心責備他,只低聲說:“楊戬去去就回。給楊戬一個時辰。”

逆天鷹很明白,這已經是楊戬最大的讓步了:“你說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那便是一個時辰。楊戬說話從不反悔,故而逆天鷹才肯放他離去。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的關系,漸漸的已經不像是主仆了。

楊戬下了地府,第一個找的還是地藏菩薩。地藏菩薩清楚他的來意,沒有為難他的意思,便讓小沙彌帶他去十八層地獄見劉彥昌。這所謂的十八層地獄,劉彥昌或許很熟悉,但楊戬卻比他更熟悉。劉彥昌這是第二次來,而楊戬在這裏受刑的次數,算算也有兩次之多了。再者,地獄對人和神的懲罰方式還不一樣,楊戬當年所受之刑,要比劉彥昌嚴酷得多。

但這些顯然不足為外人道,想必就算是當他年少時被玉帝投入十八層地獄層層受苦的那些血淚往事,也早已被哪吒和楊婵這兩位知情者徹底忘卻了。而至于五十年前……不提也罷。

十八層地獄的陰君們見地藏菩薩座下小沙彌來了,一個個都聽話地退了出去,只餘下小沙彌一個人留在鬼哭一片的牢房裏。那小沙彌一邊走一邊找,終于看到了劉彥昌所在,拿出鑰匙開了門,唱了聲佛號:“真君,請進。”

劉彥昌披頭散發地蜷縮在牢房角落裏,擡眼間只看到小沙彌的袈裟輕輕飄動,很快一個人影便在牢房中凝聚起來。他猛然睜大眼睛,戰戰兢兢地道:“楊……楊戬……”

沒錯,就是楊戬。奇怪的是,楊戬看起來有些疲憊,就連劉彥昌這般處于驚恐中的人都發覺了。果然楊戬也不太想在他身上浪費力氣,小沙彌走後,他只是背着手靜靜地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問:“你想活,還是想死?”

還是這個問題!劉彥昌知道自己騙不了楊戬,可他也知道,如果他能說個謊,楊戬未必不會放過他。然而從小到大根深蒂固的四書五經論語春秋,令他怎麽也無法信口雌黃,張嘴便說:“我想死……你讓我死……”

楊戬早就料到他的冥頑不靈,卻還是被他氣得不輕。他擡起手來,淩空抓來挂在遠處牆上的皮鞭,往地下狠狠抽了一記,驚得滿監牢的惡鬼哭號得更加厲害:“那我再問你,你到底愛不愛我妹妹?!”

他這一鞭顯然是示威性的,根本就是在告訴劉彥昌,就算他只是編個謊來騙騙他,他也就這麽把這件事揭過去了。然而劉彥昌固執得很,盡管被他這一記皮鞭吓得三魂七魄散了一半,卻還是哆嗦着不可說半個違心的字:“曾經……曾經是愛過的……可是誰叫你們是神仙?!我從沒見過三聖母這麽美的女人……可是我也沒見過像她這樣強人所難的女人!我說了我不要娶她,我說了我就想當個凡人,我怕違反天條,她還……啊!”

一鞭已經抽了下來,皮鞭過處,血肉盡綻。緊接着又是第二鞭、第三鞭……烏黑的牆壁上灑滿了點點滴滴殷紅的鮮血,劉彥昌痛苦地在地面上翻滾,耳邊充斥着哭腔濃重的痛呼聲。劉彥昌被抽得昏昏沉沉,以為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時候,揮鞭聲忽然斷了。他幾乎已經懵了,不由自主地松開抱着腦袋的手,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然而轉瞬間又是一鞭子迎面襲來。他被吓呆了,硬生生受了這一鞭,痛得耳邊嗡嗡作響。等他終于有些恢複過來,他才像躲過了一劫似的,咬緊牙關,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劉彥昌……寧死不改初衷!我要死,你讓我死吧!”

他以為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只會等來又一輪鞭打。可是卻沒有。他戰戰兢兢地睜開眼,卻看見那沾滿血的鞭子已經落在地上,而楊戬正背靠着牢房那肮髒的牆壁,一手按着胸口,半仰着頭,目光落在虛空的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是一口氣憋在心裏,至今仍想不通,所以總也散不去。再被劉彥昌這麽一氣,他只覺得心上壓着一塊巨石,呼吸極為困難,怎麽也吸不進氧氣。劉彥昌看他臉色煞白、呼吸不暢,心裏難免害怕,又覺得罪孽感深重。他勉勉強強拖着被鞭打過的身軀爬到牢房門邊,大呼救人。然而他才剛喊了兩個字,就感覺頭發被誰的手抓住了。那個人強迫他擡起頭來,他也只好直愣愣地盯着楊戬看。

楊戬的臉色還是不好,呼吸也有點急促,但畢竟已經沒有窒息的危險了。就這麽看着二郎真君那張漂亮蒼白的臉,劉彥昌竟然松了一口氣——他不會死了……

此時楊戬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同了。在厭惡和鄙夷之外,似乎還多了些什麽。到底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變化,許是因為楊戬已經發洩過了,許是因為他方才想要找人來救他的舉動罷……劉彥昌卻是想不出來。很快,楊戬就像是扔垃圾一般把他丢在了地上,俯身撿起了皮鞭,卻沒有再對他施加刑罰,只冷冷地看着他,道:“過不了多久,沉香就會來救你。你給我記住,既然你能在知道我妹妹是神仙的前提下,還敢和她結成連理,就要有千萬年永不分離的覺悟!別想着自己老死了就結束了……有我楊戬在一天,你就別想順心地去死!”

他走出牢門上了鎖,又在門口停頓了一下,仿佛還想說些什麽,最終卻還是一言不發地離去了。

這一來一回,不過耗費了楊戬大半個時辰時間,距離與逆天鷹約定的一個時辰還有些距離。楊戬元神先後被開天神斧和逆天鷹重創,如今極為虛弱,卻還是硬撐着一口氣,去了一趟華山。

他是不放心他的妹妹。楊戬從未真心愛過什麽人,就算愛過,也不會深刻到楊婵那個地步,所以他無法體會失去愛人的滋味。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擔心,他是真的怕妹妹會想不開。然而當他來到華山小屋前時,卻看到沉香正抱着小玉,語聲輕柔地安撫着她。

……這樣,不是很好麽。又對自己的親舅舅說什麽愛啊。楊戬輕輕嘆息,知道自己必須得走了,沉香看過了母親,下一個目的地必定是北邙山。但是他千裏迢迢來一次,不看看妹妹,總有些不甘心。他得感謝小玉替他轉移了沉香的注意力,不然以沉香現在的修為,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現他的存在。楊戬悄悄從小屋後邊繞過去,果然便從小窗中看到楊婵一下下擦拭着淚水,守候着她的丈夫。

她又哭了。

緊接着,沉香便推門進了屋。他并沒有放下包袱的意思,看來那是要帶去北邙山的東西。楊戬在屋外靜靜聽着母子二人的對話,心卻是越揪越緊。他以前只以為三妹對自己誤會頗深,是自己故意為之;而今,她卻根本不願聽沉香半句解釋,就這麽幹脆地把一切過錯都推到了二哥身上。看,她又哭了……哭什麽呢,劉彥昌,他不會死的……

或許沉香自己不知道,其實他現在的反應,根本就可稱奪門而出。楊戬輕輕搖了搖頭,眼裏有些無奈。他想走,卻還是沒能忍住,穿過牆壁,進到屋中。他站在妹妹身邊,心痛得呼吸困難。而他妹妹的目光,卻始終只落在死去的丈夫身上。

不要哭了,三妹。他心裏喃喃地道。二哥會幫你的,有二哥在,你不會失去任何東西的……

他終于還是轉身離去,消失在窗口昏沉的天光中。

楊戬回到北邙山時,沉香還沒有來。他累得不行,回到身體裏便忍不住沉沉地睡去了。恍惚中聽見有人走進洞來,想來必定是沉香,便強行振作,坐起身來,說:“你回來了。”

沉香把肩上的包袱放在桌上,臉上難得在面對他的時候還有些笑意:“我給你帶了些衣服來。你能起來麽?試試衣服吧。”說着已經取了那身白衣走了過來。楊戬不忍拂他的意,便撐着床沿要起身。沉香本能地探手去扶,卻被逆天鷹搶了先。沉香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了聲謝,便一心一意地幫楊戬試起衣服來。

楊戬的确是傷病交加。以前他也很瘦,卻不像現在這樣,瘦得幾乎數得出他的肋骨。還有他的傷,開天神斧的傷一直未愈,至今只要稍微一動,繃帶上還會暈出紅色來。沉香一邊幫他脫亵衣,一邊忍不住想看他的身體,一邊又竭盡全力逼迫自己轉移視線。無意中瞥見楊戬上腹一條淺淺的傷痕,他微微蹙了蹙眉,以前似乎沒有見到過這條傷口?他把疑問的眼神投向逆天鷹,卻換來對方一聲冷哼:這別扭的小孩,既然想對舅舅好,就該想把他的傷醫好了,做了新衣服給他又算什麽事?!

個中緣由,恐怕只有楊戬和沉香兩個人心知肚明。沉香是怕楊戬傷好了,從此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他以為只要楊戬一天不死,他就始終被他握在手心裏,逃脫不得。殊不知,除非楊戬死了,否則沉香是根本不能掌控他分毫的。

淺紫色中衣,白色外衫,銀綢滾邊的紗制罩袍。沉香有些手忙腳亂的,幫楊戬穿上了罩袍,才想起來還有腰帶沒有系好,又拿了腰帶來系。楊戬微微擡着手任他擺弄,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忽而有種感覺——自己,大概真的是老了。

三千多歲,三千多歲的人了……外甥都這麽大了。他有些疲憊地閉了閉眼,仿佛又看見了山腳下的那對自稱為楊天佑和楊蛟的父子。

他的父兄,現在又在哪裏呢。如果能再見面的話,他是不是……也要成了他們的祖宗了?

想着想着,竟是啞然失笑。

“好了!”沉香響亮地拍了拍手,眼中滿是欣賞和得意,“舅舅,你……”仿佛又意識到了什麽,立馬尴尬地改口道,“楊戬……”

楊戬卻不在意,只是他已經站不住了。逆天鷹扶他坐下,他歇了片刻,才問:“想說什麽?”

沉香一邊罵自己沒用,一邊撇了撇嘴,冷聲道:“沒什麽。就是看你瘦了點,再這麽下去,就算妖精也不屑吃你。”

話雖然說得不甚好聽,楊戬卻讀得懂其中的關切。接過逆天鷹遞上來的茶水暖了暖手,楊戬忽然問:“外面天氣如何?”其實他剛剛出去過,清楚得很。然而沉香卻不知道,不假思索地答道:“剛下過雨,風大路滑。”

楊戬把茶杯放在旁邊,扶着冷玉床的床柱起了身,手上用力得有些顫抖:“我想出去走走。”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份到此為止~~~~~~~

對不起樓主前天去發芽了,結果還好沒發成,我去……我真的不想發芽啊啊啊!

第十三回·現獠牙,哪個是公平交易

“——楊戬!”

玉帝大喊一聲,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大口喘着氣,耳邊不斷盤旋着三千年前楊戬擔山認錯時反反複複的那句哀求。他說他知錯了,他一遍遍說“楊戬知錯了”……張百忍揉着額角有些頭痛地想,自己的十個兒子被他殺得只剩下一個,他甚至還容忍了殺子兇手活在世上三千年之久,可如今……怎麽就突然想到那時的事了?

“陛下?又做惡夢了?”不知什麽時候,王母也已經醒了。玉帝把夢境和王母講了一遍,王母嗤笑道:“陛下這是太想殺他報仇了吧。但是楊戬答應了不會走出北邙山,殺他也沒意思。再說,就算他有一天真的反了天,這不是還有沉香的開天神斧在麽。再給他來上一斧,臣妾就不信他還不死。”

玉帝聽她說的有些道理,心裏卻多少還有些不安:“娘娘說得對。可是娘娘,你說這夢是不是在預示些什麽?”

這五十年來,王母用來用去,始終不覺得手上有哪個人能比楊戬更好用。她争奪帝位的野心未泯,此刻便頗有些護着楊戬的意思:“陛下覺得會預示些什麽呢?說來聽聽?”她的語氣分明是在等着看玉帝笑話。

“朕是覺得……”被王母這種語氣一激,玉帝越來越覺得是自己太過敏感,說話也沒什麽底氣了,“楊戬當年的确是對瑤姬極為孝順,朕看他現在,怎麽也不像會對他人認錯的樣子……朕的意思是,他有多愛他的母親,現在也就多恨朕,朕不能不防着他呀。”

王母早就知道玉帝說不出什麽來,但只要是他說出來的,她就有必要裝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來蒙混過關:“陛下這麽說……也有道理。楊戬這個人的确非常斤斤計較。”故意把話說得不痛不癢,她又想了想,接着道:“不如這樣。依臣妾看,沉香這次怎麽就能輕而易舉地救了李靖呢?肯定是楊戬在背後給他出了主意,要賣個人情給李靖,以達到他籠絡人心的目的。既然陛下擔心楊戬威脅到我們,就先一步替李靖把這個人情還了,讓楊戬的計劃徹底落空!”

玉帝也不是傻子,一聽這話,心裏馬上就敲響了警鐘:“娘娘,你的意思是說,沉香和楊戬是一夥的?!”

“當然不是!陛下,你好好想想,他們兩個仇深似海,怎麽可能是一夥的!”王母顯然很熟悉他的思維習慣,他的話音剛落,立刻就否定了他的想法,“楊戬此人詭計多端,必定又使了什麽計謀,才騙得沉香幫他上天跑這一趟。”

“……對!娘娘說得有理!”玉帝連連點頭。

“所以陛下就照臣妾說的做,準沒錯!”王母得意道,“幫李靖把人情還了!我們看看楊戬下一步棋怎麽走,才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這一番鬧騰結束以後,二聖才又躺下歇息了,不一會兒枕邊就傳來玉帝的呼嚕聲。王母雖然用一通胡扯平複了玉帝的擔憂,自己卻是一直睡不着,翻來覆去的只有一個念頭——看來,是時候見一見楊戬,問問他到底在打什麽算盤了。

……

梅雨方歇。他們走了一刻鐘左右,才算是踏上了連接山上山下的那條雜草叢生的彎曲小徑。

地上滑得可以,剛剛下過一場雨,路邊岩石上的青苔也碧綠碧綠的,映着依稀明亮起來的天色,一絲絲閃爍着生命的光芒。空氣也是潮濕的,呼吸間皆是濃重的潮氣,眼前更是白霧蒙蒙,看不清身前身後的路。不多時,衣物便已有些濕了,沉香抹了一下眼睛,睫毛上亦是沾了細細的水珠,渺小卻沉重。他看一眼身邊的楊戬,在這朦胧的雲氣裏,連同他的側臉也有些模糊了。他注視着他,目光順着印象中他的容顏一筆一劃細細勾勒,那點提勾捺,都是他夢裏最凝重也最深情的筆墨飽蘸。不知不覺,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卻是根本就走不穩的楊戬拉了他一把,好歹沒讓他太過狼狽。沉香心裏是感激的,但莫名的,出口便是有些刻薄的話:“你走好自己的路就行了,不用管我!”

楊戬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甚至連雙腿都有些發軟了。可是為什麽一定要挑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間呢……因為再不快點,恐怕就要來不及了。而如果不走出鐘隐洞來,恐怕沉香根本就不會願意留在那裏聽他唠叨吧。楊戬暗暗苦笑,強行提氣又走了幾步,才驀然發現自己已經看不到沉香在哪裏了。

那孩子,恐怕是為了逞強,就走快了。結果現在雲霧這麽大,他又是這麽一副身體,能出洞來已經不易,哪裏還能跟得上他?楊戬無奈,也實在是一步也挪不動了,便在原地停了一陣。果然,沒過多久,前方就傳來少年熟悉的、有些急迫的聲音:“楊戬?你在哪裏?!”

他從濃霧中跌跌撞撞地走來,腳下一步一滑,卻根本不在意。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個人,只有他的舅舅。他擔心他這樣的身體會不會受不住如此濃重的濕氣,他後悔自己怎麽還這麽小孩子氣,竟然因為這樣一點小事就和他鬧別扭,把他一個人丢在這濕滑狹窄的小路上。

他忽然聽見隐約的咳聲。循着這低弱無力的聲音,他終究還是找到了他。

“楊戬……”他想問他什麽,卻只能磕磕巴巴,終究找不到合适的話來表達他那鮮明而矛盾的愛恨。楊戬卻很清楚他的矛盾來源于何處,沖口便丢出一句:“你又想說你愛我?”語氣之輕佻,态度之高傲,簡直令沉香明顯地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當即便又是羞又是惱又是恨,臉紅脖子粗地喊道:“……你說什麽!我愛你,我說的是真心話,你難道一直都是當笑話來聽的?!與其是這樣……與其……你還是早些死了好!”

楊戬聽了此語,卻是微微怔了怔——原來這樣,就可以逼他忘記這荒謬的感情麽?轉而又是有些失落。不愧是母子,剛剛聽過楊婵詛咒自己不得好死,現在她的兒子、他的外甥,又在他面前催他早點死。

神仙做到這種地步,是不是的确該到頭了?

沉香見他雖然臉色不變,卻始終沉默不語,知道自己的話多少傷到了他。又想到他不久前還幫過自己,心下便是一軟:“你……你的傷,怎麽好像又惡化了?”

他的傷……是,他的傷。至今為止,他只給過他一顆療傷的仙丹,卻也不知道他吃了沒有。另外,剛才替他換衣服的時候,他身上多出的幾條傷口……他不在凡間的這幾個月,他到底幹了些什麽?又有什麽事是不能讓他知道的!想到此處,沉香心裏又有些疙瘩了。他之所以想方設法把楊戬困在鐘隐洞裏,就是要掌控他的一切。可是現在所發生的,似乎都在與他的預想背道而馳。

“再往前走走吧,”楊戬卻沒有回答他,語氣仍然淡如白水,仿佛方才轉瞬的失落只是錯覺,“我想看看這條路的盡頭在哪裏。”

盡頭?沉香擡手去抓他的衣角,卻是堪堪擦着指尖而過。

“走到盡頭?你瘋了!”他氣急敗壞地跺了一下腳,“這條路又長又險,霧又大得看不清……你何必……”

這時天色已經稍稍明亮了些,空氣裏氤氲的水霧也漸漸有了些散去的跡象,吸進肺間的氣體也慢慢的不再那麽寒涼了。沉香緊了幾步追上去,只聽見耳邊被風攜來的一句:“這條路不長。”

這條路,真的不長。邙山北部本就險峻,人跡罕至;加之這條路生滿青苔,險峻狹窄,恐怕前路早就已經被山石堵死,或者被河流阻斷,或者……

——是谷地。

行至谷邊,視野瞬間開闊不少。此去東西南三百裏,皆是一片薄霧蒙蒙、碧色青青。慘淡的日光細細鍍在昏黑厚重的雲層上,幾束金色光華如同帷幕一般傾瀉下來。

縱使你走遍水北天南,恐怕再也找不到這般澄澈的景色了。朦胧如江南煙雨,滿谷青綠染了白霧一色的淺碧。霧潮湧動,你知道哪裏有風;水流潺潺,你知道何處可流觞幾杯。不遠處一座古剎靜伫,屋頂瓦片烏黑,仿若一塊精致的墨硯,誰撮襟蘸一筆,僅抱持着一顆赤子之心,不羨九霄不慕王侯,終揮就這一谷繁華。

安靜單純得仿佛天地之間,只餘下你一個人。

自己生,自己死。自己苦,自己樂。

沉香到底還是孩子,先是被眼前景色驚得一怔,随後便惋惜道:“要是這裏都是花就好了。”又轉向楊戬,說話都是命令式的:“早些回去吧!我……還有些事要問你。”

“在這裏問,也是一樣。”楊戬等的就是現在,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你如果想問劉彥昌在何處,恕楊戬不能回答。”

“為什麽?你難道忍心眼睜睜看着我娘難過?”自以為抓到了楊戬的弱點,少年诘難道,“我娘她不吃不喝不睡好幾個月,就是神仙之體也受不了。讓我爹早一天複活,她就能早一天從痛苦裏走出來……到那時候,她自然就會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她會來道歉的,她還會對你好的!你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做兄妹……”

楊戬勉強擡高聲音喝止了他。他很累,尋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了下來,緩了一會兒才說:“你娘……她不會的。關于你爹,我只問三個問題。你要是能答出來,我就告訴你他在哪裏。”

這一幕……好像有些眼熟。很久以前,楊戬也是這樣,輕輕巧巧地甩給他“闖得過三關就……”“把這書背完就……”這般算不上難題的考驗。現在也是一樣,他只要沉香回答三個問題,答對了,就告知劉彥昌所在——也等于說,是把他自己對劉彥昌的所作所為,全部抖開了給沉香看。

“聽好我的問題,”見沉香臉上多了些凝重,楊戬心裏還算是欣慰,“我猜你應該尚未向李靖提出九碗血的要求吧?那麽你又為何能肯定他能救你爹?你難道就不怕他反悔?”

沉香本想問這算是一個問題還是三個問題,終于還是撇了撇嘴,把那幼稚的提問咽了下去:“因為他以為是我救了他的命,以他的脾氣,就算是死要面子,也一定不會拒絕我的要求。”

楊戬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好像在等他接着說下去。不知為何,在他這樣的目光注視下,沉香總覺得自己這五十年都是白活的,好像又回到了十六歲那年,暖陽融融水波潋滟的河畔,他喊他一聲舅舅,只為收獲他一個恬靜的笑容。

“這就好像是凡間做生意一樣,我給老板錢,老板給我我要買的東西。我給李靖救命靈藥,他也會救我爹一命。這是公平交易。”

聽到這裏,楊戬平靜的臉色忽然一變,道:“錯了。這不是公平交易。這都是我安排的,否則這樁買賣根本做不成。也就是說,”在沉香慢慢黯淡下來的震驚目光中,楊戬蒼白的唇角勾起了莫測高深的笑意,“你爹的命,根本就是我救的。所以,你是不是也該……拿什麽東西來還?”

他的手輕輕地按在沉香肩膀上,卻仿佛有千斤重,直壓得沉香擡不起頭來。他怎麽可以忘了,身邊的這個人,他不簡單。他不管怎麽樣,都還是二郎神,是拆散過他全家、追殺過他的二郎神。所以,所以無論他怎麽傷重病弱,他都不該對他放松警惕,都不該誤以為他會這樣認命,這樣不求回報地幫助他。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話唠的樓主再次粗線……

二哥順利黑化,不要砸磚呀~~~【抱頭】

第十四回·兄弟恩,地府劉彥昌獲救

楊戬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今天他救了劉彥昌的命,便遲早都要沉香用等價的東西來交換。他的這副锱铢必較的脾氣,沉香該是再清楚不過的。可是在此之前,他卻差點以為楊戬是真心誠意,為了他的母親而……是他錯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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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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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