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啊，是軟的呢……好像水母。”

在空中浮游的半透明生物，乖巧地讓林柚摸來摸去。

它不像水母一樣有傘帽，形狀就像披着白色床單扮鬼的人，但軀體晶瑩剔透，微微泛着藍光，腦袋上頂着兩顆呆呆的豆豆眼。

嗯……手感比較像果凍。

這無疑是只變異生物。在剛才的情況下，乍眼一看宛如傳統形象的幽靈，仔細打量，長得還挺可愛的。

林柚又摸了一把：“蕭蕭認識它嗎？”它好像是特地來找人的。

“嗯……”蕭蕭看着有些恹恹的。

是剛才真的被吓到了？林柚只能這麽想，又覺得不像。

“那它來找你是有什麽事吧？”林柚還記得上次小青落進院子裏，蕭蕭就提出要回巨樹一趟整理她的藏書。

只是前段時間發生的事，卻已經過去很久似的。

林柚稍稍走神。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蕭蕭的感情就是在那裏，之前的祭典，也是在……

……唔。

林柚清理掉腦內無關的聯想，把眼前的果凍抱進懷裏，專心聽蕭蕭說話。

“找我……幫忙。”蕭蕭挑選了一下措辭，看一眼縮在林柚腿上的變異生物，“它身上帶毒，柚子就算有異能，還是要小心。”

林柚沒有挑戰自己異能的想法，把果凍放開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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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綿綿的果凍浮到邊上，下擺飄飄蕩蕩地垂在招財眼前，大貓拿爪子撥弄兩下，興致缺缺地扭開頭打了個哈欠。

蕭蕭說：“它們比較脆弱。外面天敵多，容易被捕殺，偶爾會找我清理環境。”

它們啊，聽起來像是一個族群。林柚覺得有點奇怪：“蕭蕭要去幫它們？”

真說起來，蕭蕭并不是那麽“熱心”的類型。她除了帶回家養的植物，在外面也有常常去照看的變異生物，但更傾向于觀察，不會特意去幹預自然的優勝劣汰。

蕭蕭點頭：“因為，很稀有。”

……懂了，保護稀有動物。

林柚忽然撲哧一聲笑出來，調侃道：“嗯，感覺很帥嘛。自然的守護者？”

“……帥嗎？”

今天也搞不懂讓柚子覺得有趣的點，蕭蕭有些苦惱。但大概能聽出來林柚是在表示贊同，她無奈地附和：“嗯，柚子喜歡的話，就好。”

去幫忙不急于一時，今天已經晚了，蕭蕭讓變異生物先回去。既然明天有活動，兩個人提前了一點時間洗洗睡。

第二天早上，林柚端出了荠菜肉絲粥，用行動表明撒嬌對她是沒用的。

不過她沒有把菜切得很碎。蕭蕭端着碗，煩惱地抿起唇，她不喜歡浪費，也沒有把不愛吃的菜挑給別人的習慣，只能專心致志地先把幾根荠菜挑出來吃掉，然後松了口氣，高高興興地喝粥。

林柚在旁邊忍着笑，總覺得看她困擾的模樣也怪有意思的。

吃完飯，林柚去換了出門的衣服。

這兩天還是熱，只是比起之前的酷暑可以說在降溫，晚上還有點涼爽。她外出時也能忍受長袖長褲了，畢竟在野外走動，穿的多一點更好。

蕭蕭壓根就不會怕熱，讓林柚異常羨慕。

果凍們居住的地方離得很遠，為了回來吃午飯，蕭蕭是直接讓進寶帶她們飛過去的。

清理環境聽起來麻煩，對蕭蕭來說也只是在那地方站一會兒，挨個給附近的變異生物打上精神印記，讓它們離果凍遠點。不論相隔多遠，只要蕭蕭還活着，這個印記就永遠生效。

在精神海裏的操作一念之間就能達成。林柚才觀察一圈周圍的環境，就聽見蕭蕭說：“好了。”

“诶？這麽快嗎？”那她到底是跟來幹嘛的？

林柚訝異。她從前也遇到過人類中的精神操控型異能者，他們調動異能多半很困難。是該說喪屍王能力強大呢，還是蕭蕭天賦好？她完成這麽大的工作量後看起來依然很輕松。

蕭蕭顯然早就想好她們是出來幹嘛的，像是給要好的小朋友分享玩具，期待地問：“柚子，要去看它們住的地方嗎？”

來都來了。況且她難道能拒絕這種神情的蕭蕭嗎？林柚說：“那就去看看。”

蕭蕭帶她走進某個山洞裏。

她們在往下走。開始還好，越往裏視野越暗，林柚沒有喪屍王那樣的夜視能力，也沒帶手電筒，走到深處幾乎是看什麽都一團黑乎乎的。

前方帶路的蕭蕭輪廓也變得模模糊糊，只有牽着的手将兩人聯系在一起。

蕭蕭察覺到她微小的不安，握了握她的手：“柚子，不用怕。”

她的聲音輕輕回蕩在岩洞裏，林柚立刻就安心了，還有餘裕保留一下自己的面子：“我也不是害怕啦……這裏面有暗河嗎？”她聽到細細的水流聲。

蕭蕭說：“嗯，它們住在深處的水潭裏。”

哦……怪不得長得像水母。

林柚問：“那你是怎麽發現它們的啊？”生活在這麽隐蔽的地方。

“路過的時候，感覺到有變異生物，就進來找了。”

蕭蕭給出的答案很沒趣味性，林柚聽着她的話，自然而然想象出一個人在野外游蕩的喪屍王。

在遇到她之前，蕭蕭是不是經常整天整夜地在外探索呢？

……恐怕是的吧。

巨樹裏的擺設極其簡便，不像久居的地方。而且蕭蕭和她相反，雖說喜愛，會靜下心來認真看書，但外出活動時明顯更有興致。平常出去照顧田地，也會額外繞一圈再回家。

黑漆漆的洞裏忽然出現了一塊塊藍綠色的微弱熒光，零落地附着在岩壁上。

是蟲子嗎？螢火蟲那樣的？

林柚的視線被引走，盯着看了一會兒，實在看不清楚。

這種熒光是成片的，而且出現得越來越多，雖然不能起到照亮前路的作用，卻讓環境沒那麽黑了。

林柚能看見蕭蕭擡起另一只手，把頭發往後撥……出門前應該給她紮起來的。

“這是一種苔藓。”蕭蕭停下來給林柚講解，又提醒她，“前面，會踩到水。”

“啊，那稍等我一下……”林柚不是很喜歡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的感覺，鞋子是沒辦法了，她想把褲腿卷起來，被蕭蕭拉住。

“柚子，看不清吧？我來就好。”

“诶？這個沒……”

林柚的話沒說完。蕭蕭已經松開她的手蹲下來，右腿壓低了一點，像是半跪的姿勢，幫她挽起褲腿，還抽掉了松開的鞋帶，重新系好。

“……”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舉動比平時的接近更讓人覺得害羞。林柚輕輕咬住唇，表情不是很自然：“……謝謝。”

蕭蕭再次牽過她的手，似乎笑了笑：“不用謝哦？”

她繼續引導林柚向前。

林柚踩進淺淺的暗河裏，冰涼的河水沒過腳踝，讓她打了個激靈。

蕭蕭的手也是涼的，但安穩又溫柔，或許是握久了吧，也沾染上她的體溫暖和起來。

林柚想到了一個此前從未想過的問題：“蕭蕭。”

“嗯？”

林柚躊躇着說：“蕭蕭……是不是更喜歡自在一點的生活呢？”

她有點怕，怕蕭蕭是在遷就她，為了待在家裏的她不感到無聊，才長久地停留在一個地方。就像是把鳥兒束縛在籠子裏。

“自在……？”

即使看不見，林柚也聽出蕭蕭的疑惑，她好像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林柚說：“就是像以前那樣，到處走走停停的更好嗎？”

“嗯……”蕭蕭沉吟片刻，像是在思考。

“柚子，走這裏，那邊不能踩。”

她帶林柚避開路障，輕輕晃了晃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語氣裏帶上淺淺的笑意：“以前，好像是這樣。現在的話，最喜歡在柚子身邊，怎麽樣都可以。”

“……”

林柚收緊了手，交握的部分能感受到彼此仿佛不可分割的力量。

“喜歡……是因為，我們是家人嗎？”

可能是因為看不見蕭蕭的眼睛，也可能是因為蕭蕭話語裏認真的感情，林柚忽然覺得，也不是那麽難以開口了：“還是說，你對我也……”

她頓住。

也……

蕭蕭捕捉到這個字，驀地扣緊指尖，注意力從前面的路況挪開。

林柚深吸一口氣：“也是……”

撲通！

落地的動靜打斷了她的話。林柚被手上的力道帶得好險摔一跤，好在已經走過了暗河的部分，她撐住地面坐起來，擡頭看去，蕭蕭隐約的身影不見了。

她順着相握的手看過去：“蕭蕭……”

“……”

“……”

“……為什麽會在這裏摔下去啊？”

林柚理解了情況，她知道應該先擔心一下走路掉坑裏的喪屍王，但實在忍不住，捂着臉笑了出來：“沒事吧？我拉你上來。”

蕭蕭：“……”

坑不深，蕭蕭一聲不吭地一手撐着地面，一手借林柚的力跳上來。

林柚邊笑邊問：“有沒有哪裏受傷？崴到腳了嗎？”

蕭蕭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沒有。”

先前醞釀氣氛散了個幹淨，林柚好不容易止住笑，也回不到剛才的心情了：“好啦好啦，之後要好好看路哦？我什麽都看不見，可都指望你啦。”

蕭蕭在原地不動。

“蕭蕭？”

“……柚子，不問嗎？”

“什麽？”

蕭蕭說：“可以，再問一遍……剛剛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