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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并沒有多留,便被柴老太君以“你們大姐姐身體不好”為緣由被趕了回去,才出壽安閣的正門,三個神态各異,各懷心事的姑娘終于對方才母親千叮咛萬囑咐的“千萬什麽話別說”有所覺悟。
柴靜畢竟年紀還好,有不明白的也憋不住,方才在房裏母親看她的神色不善,故而她再好奇也只得壓了下來,這時候不容易出來,便纏着柴歆問道:“姐姐、姐姐……大姐姐到底是不是女……?”
話還沒說完,那邊柴歆臉上也帶着幾分羞怯,嘟着嘴道:“我怎麽知道,我也看不出來。”柴倩從頭到尾都有一種濃烈的男子氣息,這種氣息竟比自家的親哥哥還要強大,這對鮮少見外男的名門閨秀實在是一個不小的考驗,參照物标準太低,這也是原因之一。
還是最年長的柴敏瞥了一眼身後這兩個妹妹,一臉無奈道:“大姐姐當然是女的,就算你們看不出,難道老太太也看不出,母親都看不出嗎?”她故意壓低了聲音,對兩個充滿求知欲的妹子說:“話本上有種女人,除了沒有男人那玩意兒之外,完全跟男人一模一樣,這種女人被叫做男人婆,我以前沒見過,今兒也開眼界了,感情我們這個大姐姐,就是話本裏面的男人婆呢。”
武将世家自古跟文臣世家也是不同的,管的再嚴苛,也不像文臣世家那番死板,而且柴家也是從娶了孔氏這個清流名門的媳婦之後,才慢慢脫離了那種沒規沒據的武将家族教育體系,所以孔氏雖然對三個女兒嚴格,蓋不住柴老太君和柴二爺的放任。但是……即便如此,像柴倩這樣的大家閨秀,也是她們三個聞所未聞的了。
“大姐,除了沒有男人那玩意兒之外,完全跟男人一模一樣,那玩意兒,是什麽玩意兒呢?”經過柴敏的一番解釋,柴靜已經完全偏離了讨論重點……
柴歆卻是有些懂事的大姑娘了,只紅着一張臉,裝做一輛無知,柴敏見柴靜問起這個來,頓時頭大,連忙跑出兩步,開口道:“我還要回去繡嫁妝,三妹妹,四妹妹就交給你了。”
柴歆見柴靜又來煩她,也吓的連忙跑了幾步道:“今天教繡花的張教習要來,你還不快回去準備準備,小心又被打戒尺。”
柴靜年紀最小,正是開蒙時候,卻向來不喜這些女紅針黹,每每張教習來,總被教訓一番,此時擡起小手看看上次被打後遺留下的紅腫的痕跡,額頭上早冷汗涔涔。
壽安閣裏,老太君剛抹完一行淚,孔氏又低着頭,眨出兩行淚來,柴榮一小也定過親事,正是孔氏的外甥女,如今孔侍郎的獨生女,孔家原本也是行武出身,但常年征戰,子息薄弱,後來到了孔氏祖爺爺這一輩,才不得已棄武從文,誰想兒子争氣,祖宗庇佑,竟當真出了一個狀元爺來,所以從此走上了清流名士的世家氛圍中,但世交柴家,卻依舊是武将人家,直到到了柴老太爺這一輩,大兒子繼承老太爺的衣缽,鎮守邊關,三兒子在十幾年前便戰死了,二兒子不負重望,也終于走出了棄武從文這一步,孔老太爺這才松了口,把孔氏嫁了過來,後來因的孔家的嫡孫女和柴榮柴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老太爺覺得有緣,又把孔心儀定給了柴榮,不過早在五年前,孔老太爺去世之後,這婚事就已經作罷了。
“行了,你也別給我再哭了,今兒是喜事,我大孫女回來了,那些別的事情就別想了,左右就是我們柴家沒福分。”柴老太君見她又是平日那副忸怩模樣,便沒來由覺得胃疼,只抱着呆若木雞臉的柴倩,有一搭沒一搭的拍着後背,動作就像是安撫寵物,柴倩有些不适的扭扭身子,嘴角幾不可見的抽了抽。
孔氏也只好抹了抹淚道:“媳婦知道了,媳婦就是一時想起了榮哥兒,心裏難受。”想起十幾年前見過的那一對粉雕玉琢的雙胞胎兒,孔氏是打心眼裏喜歡,誰知這好端端一對孩子,男的打仗死了,女的如今卻也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樣,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惋惜。只怕縱使她這會兒子忍住了,一會兒回了房,還能哭出兩缸淚來。
“都過去了,榮哥兒是柴家的榮耀,有什麽好難受的,婦道人家就是見識短淺。”柴老太君知道孔氏心軟,平日踩死一只螞蟻,都要傷春悲秋一整天,如今見了大侄女這樣,免不了要哭一陣子,胃就難免又多疼了幾分。
孔氏知道她們沒共同語言,便也很識相的開口:“媳婦先回去安排一下,把大侄女的東西先搬去撷芳齋。”
柴老太君也不留她,只道:“你去吧,什麽都備着點,她從小就沒了娘,以後你就得把她當親閨女,知道嗎?”
孔氏自然是點頭稱是,又用手帕壓了壓眼角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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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倩就看着她們兩人一來一往的交流,覺得無聊透了,差點在柴老太君的懷裏打起瞌睡,她對于孔氏三句一福身,五句一低頭,說半句話就要擦一擦眼角的回話方式覺得很迷茫,雖然沒來之前她已做好了足夠的心裏建設,此刻還是讓人覺得有點無所适從,如果今後自己的行為舉止也要如同孔氏一般,那她還真不如戰死在沙場上的圓滿。
尤其是現在,她一個人高馬大的姑娘家,被柴老太君摟在懷裏,這幅景象确實慘不忍睹,她能看的出來,一旁的紅袖癟笑癟得很內傷。
于是她直起身子,臉上擺出一本正經的神色,柴老太君又對着她左瞧右瞧,只差沒瞧出一個洞來,這才拍板道:“就是皮膚黑了點,身上瘦了點,臉上線條硬了點,你的二嬸娘未出閣之前,是京裏有名的閨秀,如今你三個妹妹,也出落的很好,把你交給她,不出半年,你定然也能成為這京城閨秀的典範。”
柴倩掐指算算,她的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初一,離現在滿打滿算只剩下四個月的時間,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
柴倩立即向一旁的紅袖使了一個眼色,紅袖忙開口道:“回老太太,小姐的病還沒好呢。”
柴老太君心上一緊,忙把閑雜人等都譴了出去,這才小聲的開口說話道:“我的兒啊,這可不得了,快告訴奶奶,都傷着哪兒了?”
柴倩有些不好意思,戰場上刀劍無眼,誰還會看準了砍人,原本她自以為沒命回去,誰知上天庇佑,讓她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唯獨就是屁股上被人射了一箭,雖然已經養了四個多月,但每每動作過大,也會牽扯到傷口,就連現在她走路,也帶着幾分不自然的忸怩。
“沒什麽,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傷算什麽。”柴倩拍拍屁股,一臉無所謂。
柴老太君在一旁,僵成了石像。老太太覺得很有必要,明日進宮一趟,去請兩個宮裏的教習嬷嬷,好好的給柴倩教教規矩。
回京的第一日,總算安安穩穩的過了,晚膳的時候,柴倩見到了現任兵部侍郎的二叔柴鳴,以及堂弟柴青,二少爺柴青年僅十八,也剛剛在兵部謀了一個職位,去年剛娶親,如今膝下已有一子,尚未足月。
柴倩坐在房中,兩腳翹在琴架上,手裏拿着一截雞骨頭,啃的搖頭晃腦。手上一截腰帶往圓桌上一丢,放在中央的茶杯就被卷了過來,她低下頭惬意的喝了一口。
“京城果然和宛城不一樣!”柴倩舔了舔手指,聽說京城的姑娘都不怎麽吃米飯,她剛剛在人前,自然也不好意思多吃,所以忍着忍着,只吃了一碗白米飯,這時候才沒過一個時辰,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幸好紅袖機靈,幫她在房裏留了吃的。
柴倩此時啃完雞腿,口齒留香,沒來得及擦一擦嘴唇上的油光,就聽見小丫頭在外面傳話道:“素錦姐姐來了。”
素錦是孔氏身邊伺候的大丫頭,在孔氏面前能說的上話,她過來肯定也是孔氏的意思。柴倩看了眼手中啃剩下的雞骨頭,來不及多想,推開了窗子,指尖一彈,方才那一截給啃得精光的雞骨頭就像流星镖一樣飛了出去,她在衣裙上擦了擦手,假裝鎮定的坐好。在可人家偷吃東西什麽的,傳出去也是不好的。
紅袖跑來一看,月白色的流仙裙上,兩只巴掌大的油手印,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她方才做了什麽。
“小姐,快……快上床!”紅袖忙給她支招,又打開桌上的雙龍戲珠香爐,丢了兩塊香料進去,混一混這香噴噴的烤雞味。
柴倩一個淩波微步,等青染挽起簾子迎素錦進來的時候,就看見柴倩正躺在床上,嘴角泛着油光,臉上的神色卻比方才再席上更漠然了幾分。
素錦是府裏的老人,只踏入房中的,便已感覺到房中些微異樣,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柴倩,低下頭,嘴角勾起笑意,轉身對身後愣着的小丫鬟道:“還不快把太太送的奇味齋的酥餅放下。”
她們幾個大丫頭方才在裏面伺候用飯,都見過了柴倩的樣子,唯獨幾個小丫頭不曾見到,又聽見三小姐說柴倩長的像男人,便故意跟過來看一眼,可誰知這會子黑燈瞎火的,她瞪了半天眼睛,也沒看清。
只悻悻放下了酥餅盒子,跟着素錦走了。
不多時,老太太那邊、二小姐那邊都送來了幾盒酥餅,連年紀小的柴歆和柴靜,都送了平常自己愛吃的小糕點過來。
柴倩從床上下來,只穿着一件袖口繡水波紋圖案的中衣,懷中抱着糕點盒子,一邊吃一邊問紅袖:“我看起來就那麽像沒吃飽嗎?”
紅袖一臉為難,憋着笑點頭如小雞啄米狀。
第二日一早,柴老太君果然進宮去了,在太後娘娘的永壽宮坐了好一會兒,說清了來意,太後娘娘當場就應下了,還指明了讓身邊伏侍的許嬷嬷跟着柴老太君回府。
柴老太君自然是不敢要的,連連推脫,兩人一番寒暄之後,又一次的憶苦思甜起來。
太後娘娘想起十幾年前,見到柴榮和柴倩的時候,不禁感嘆道:“相當年多伶俐可愛的一對金童玉女啊,誰知如今卻成了這樣,都是為了大周啊,你們柴家為大周已經做出太多貢獻了,這麽一點點小事兒,你這麽好見外呢。”
柴老太君抖了抖眼皮,想起自己戰死在邊關的三兒子,哭了。
“公主最近好不好?”柴老太君忍不住問。
“怎麽不好,什麽都好,就是不肯改嫁,跟哀家年輕時候一樣,牛脾氣。”太後娘娘一邊說,一邊也忍不住又傷心了起來。
十五年前,邊關戰亂,柴老太爺和柴三老爺就是死在了那場戰争之下,出征之前,先帝的幼女敬惠公主才剛剛嫁給柴三老爺,新婚燕爾的,誰知邊關一站,竟成永訣。
敬惠公主聞得死訊,親赴戰場,找了三天三夜,都沒有找到愛郎的屍首,從此她便堅信柴駿并沒有死,執意不肯改嫁,現如今孤身一人住在公主府內,已守寡十五載有餘。
柴老太君只覺愧對這位公主媳婦,三天兩頭的上門勸其改嫁,無奈這位公主對她的小兒子情比金堅,誓言一日沒找到柴駿的屍體,一日便不改嫁。匆匆十五年過去,當年的妙齡少女,如今也已徐娘半老,卻還只是堅持這少女情懷,和一場未必圓滿的夢。
“随她吧,老身也去過幾次,她不聽勸,我也沒辦法,只怪老三沒福氣,這麽好的閨女,是我們柴家對不住她。”柴老太君已是淚的說不出話來,她每每進宮,便同太後兩人,從做姑娘開始講起,一路講到最近皇帝陛下新添的妃子,或是昨晚睡足了幾個時辰,然後最後話頭就會繞回這些陳年舊事,哭一場,排排毒。
“哎……”太後娘娘也不得不嘆了一口氣,“她想不明白,我這當娘的也沒辦法。”
好在一旁的嬷嬷們都是懂眼色的,眼見着兩位老人排毒排的差不多了,便忙上前扯開了話題道:“柴老太君,你那曾孫子,快足月了吧?”
柴老太君忙道:“可不,再過七天就足月了,我們柴家,如今也就老二家還像一家子人了,老大死了大兒子,兩個小的是續弦生的,這會子一個才五歲,一個剛抱懷裏,大丫頭倒是回了京城,說實話,我的心裏還懸着呢,只怕呂丞相那邊不肯。”柴老太君想起昨日見到柴倩的模樣,那高挑黑瘦的身材,那粗啞磁性的嗓音,跟名門閨秀壓根就搭不上邊,偏偏其中內情她又無法細說,欺君之罪縱使是功在社稷的柴家,也是萬萬承擔不起的。
“不肯?他敢?他那兒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哀家聽說吃喝嫖賭竟然是少不了的,原本還尋思着誰嫁過去誰倒黴,後來聽說是柴将軍的女兒,我想着她是在邊關長大的,自然比京城的女子潑辣點,沒準倒還能降得住他。”太後娘娘老臉一揚,不知不覺就說漏了嘴。
呂夫人是她嫡親妹妹,對于自己這個不争氣的侄兒,她可謂了解的不少。柴老太君坐在一側,臉上的笑容越發顯出幾分無辜和幽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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