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趙青舒坐在游廊的盡頭,看着一群人的身影慢慢靠近,他們紛紛衣着華麗。這是帝都最尊貴的一群人,他們不是留有帝王家高貴的血統,就是鐘鼎盛世之家的一代傳人。每個人臉上的神色各異,但不約而同,都懷着赤子之心,憧憬着屬于自己的那份光彩奪目的未來。
但唯有柴倩,在她那張看似波瀾不驚的臉上,眸底卻蘊藏着深深的哀痛,那是看盡了生死的人,對人世蒼涼的感悟,那是劫後餘生的将士,對帝都富貴榮華的不屑!
在太醫剛剛救醒沈灼的時候,他的眸中也有這種悲天憫人的情緒,但是很快,帝都的繁花似錦遮蓋住了他傷痛,他長大了,從一個纨绔,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眸光一閃,那人已經站在自己的面前,輪廓分明的薄唇微微抿着,方才略帶憂悒的雙眸早已舒緩,若不是他認清了她眼底的那些情愫,趙青舒甚至會以為,方才所見之人,并不是如今面色平靜、端坐在一旁的柴倩。
那人眸光流轉,睫羽翕動之間,兩人的視線已交織在一起,明明沒有琴聲,心卻像被撥動過的琴弦一樣,輕顫不止。
蒼白的臉上、蜜色的臉上,不約而同浮現一絲微紅,柴倩不動聲色執起酒杯,一飲而盡。刻意保持女氣的忠告早已在淩亂的心跳下忘記的一幹二淨。
沈灼看着她潇灑熟練的氣派,端着酒盞的手忘了動作,迷惘、疑惑、欣喜、折磨着他的心智,他忽然狡黠,對着略微失神的柴倩大喊一聲:“大哥!”
柴倩幾乎沒有來得及反應,正要扭頭應聲,那邊一聲慘叫将她險些錯亂的思維拉了回來。柴敏一臉誠惶誠恐的站了起來,低頭向坐在一旁的趙青池致歉。
原來她剛剛失手差點将滿盞的冰花釀倒在了趙青池的長袍上,年輕的福王顯然沒有因為這麽一點點小事生氣,反而安慰起大驚失色的柴敏,柴敏收斂了驚懼的表情,欠身坐下,臉上頗有幾分又要當炮灰的苦悶。她擰着卷帕狠狠白了一眼沈灼,同是天涯炮灰人,相煎何必太相急!
柴倩回過神來,見自己妹妹無意間救了自己一命,頓時感激的無以複加,拉着她的手道:“沒事吧?不如你跟公主出去玩一會兒,在這兒也沒什麽意思。”
柴敏想了想,略不放心的掃過在坐的衆人,還是不太情願的搖了搖頭。
沈灼一計不成,袖中的拳頭握的咯吱咯吱做響,趙青舒卻難得心情舒暢,端着酒杯向他勸酒:“粲之方才是在喊我嗎?一時走神竟沒有聽見,這幾日你和青池在外面玩的樂不思蜀,怎麽就沒見你想到我這個大哥?”
沈灼聞言,便覺得後臀的傷處又隐隐作痛起來,趙青池本就面皮薄,在妹妹和另外兩名女子面前被提及此事,早已把持不住臉紅道:“那什麽花魁,不過是會彈兩首曲子,有什麽了不起,我還當有什麽好玩的呢。”
趙青舒一聽,便知道他們這一行是雷聲大雨點小,也不揭穿他,只笑着對趙青池道:“你表哥糊弄你,好的早被他藏起來了。”
沈灼忙舉手發誓道:“胭脂巷的花魁有一半被呂小少爺擡回家了,哪裏能輪得到我,大哥你也太擡舉我了。”他這話雖然是為自己開脫,卻說的頗有幾分心虛,只因柴倩還坐在席上。
再看那人神色,完全不把這放在心上,就好像他們說的,是別人家的阿貓阿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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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倩抿了一口酒,半是惋惜半是向往道:“不是我吹牛,全帝都也找不出一個花魁,能比得過宛城的玉娘。”她阖上眸子幾分醉态,仿佛美人在懷一般。
沈灼和柴倩出生入死過,卻唯獨沒和他一起逛過窯子,所以玉娘其人,只聞其名聲,并未見過本人,忍不住想多問一句,那邊遠遠一個俏生生的小宮女走來,脆聲道:“禀公主,方才奴婢在那邊收集梅花雪水的時候,看見外牆的屋檐上挂着一只紙鳶。”
趙青墨點了點頭,偷偷向着沈灼使了一個眼色道:“表哥,去幫我把那紙鳶取下來,我就去求父王把兵器庫裏的那把紫陽劍賞給你!”
沈灼立馬從凳子上跳起來,跟着那宮女飛奔而去,不過一炷香時間,方才那小宮女又跑了回來道:“回公主,世子爺沒取的下來,他……他……”小宮女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捂着嘴笑道:“他說屁股上的傷還沒好,只怕要辜負公主的厚望,不過他說他會去造辦處借梯子……”
“胡鬧!”趙青舒低吟一聲,卻難掩其中一絲嚴厲之意,他擡眸看了一眼被他吓的沒了氣勢的趙青墨,似乎有些明白了,“随我去看看吧。”趙青墨眼睛一亮,忙賣乖的上前為他推輪椅。
禦花園的一處牆角,錯落有致的種着幾棵梅樹,此時正值孟冬,梅花盛開,暗香浮動。而幾步不遠處,卻是另一番景象,只見牆角正挂着一只紙鳶,牆下的沈小世子,正一級一級的踩着梯子往上爬,禦花園的梯子都是修剪花草樹木所置的,比起這兩丈高的城牆,還差的遠了,沈灼擡着手夠了半天,愣是差了兩寸的距離,衆人在下面圍城一團,看着他心驚膽戰的表演。
柴倩雙手抱胸,單腳朝前,意态悠閑的看着沈灼的表現,這個二弟,大約是真的欠教訓了……宛城十丈的城牆,他借着鐵爪五下也能躍上去,難道仗一打完,連功夫都可以還給師父去的?
她幾不可聞的清了清嗓子,幸好袖中藏了兩個方才在席上順手拿的毛栗子,雖然剝了殼的會少幾分攻擊力,但對上沈灼還未好全的屁股,大抵也是綽綽有餘的了,她低頭忍住臉上的笑意,正待出手。
忽然間梯子上的人一聲慘叫……原本圍成一圈的人成鳥獸裝散開,唯一還來不及行動的,便是做在輪椅上衣不帶水、八風不動的趙青舒,柴倩并沒有看見那小影衛的身影,由不得她多想,她輕聲一躍,一腳踹飛連同梯子一起砸下來的沈灼,說是遲那是快,從那邊牆頭同時冒出一個人頭來,将滿滿一大盆水鋪天蓋地的潑了過來。
柴倩一個回身,身上的大氅一掀,半跪着将趙青舒攏在自己身下……
她低下頭,那人擡起頭,她的唇觸碰到了他的額頭,冰冰涼涼的觸覺。心跳好像又變速了,完全是自己從未經歷過的速度。這種窒息感甚至比戰場上敵軍的殺意跟讓自己手足無措。
幸好,沈灼的一聲慘叫,将兩人在大氅的密閉空間中喚醒。濕透的後背透出絲絲寒意,但比不過趙青舒眸底的森冷。
趙青墨吓的大氣不敢喘,慌忙跪在趙青舒的面前,時不時拉這趙青池的袖子,示意他有難同當。
從太液池裏爬起來的沈灼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狼狽,一臉頹然道:“不關表弟表妹的事,是我逼他們這麽做的。”
趙青舒的臉色難看到極致,對着身後聞聲趕來的宮女太監道:“帶柴小姐去沐浴更衣。”他轉過頭,視線冷冷飄過一行跪着的三人:“你們三個,跟我去見貴妃娘娘。”不知道是不是柴倩的錯覺,總覺得這語調有些陰森。
宮女備好了熱水,準備好了幹淨的衣物,柴倩才将她們全部都遣了出去,自己動作娴熟的脫了衣物,泡入浴桶之中,她對後宮頗有警備,所以在譴走宮女之後,只讓柴敏一個人坐在屏風外面守門。
柴敏坐在凳子上,百無聊賴的玩着手中的卷帕,她輕輕起身,推開一道門縫,左右瞧了瞧遠在十步之外守着的宮女,又回到了房中,透過紫檀嵌染牙廣韻十二府圍屏的縫隙,小聲道:“大姐姐,我知道你的事兒,奶奶都跟我說了。”
柴倩泡的暖融融的腦子有一瞬短路,驀地一驚從熱氣翻騰的浴桶中坐了起來,盯着縫隙裏柴敏那雙沉靜聰慧的眸子,感嘆道:“你那麽聰明,估計自己猜也能猜到七八分了。”
柴敏搖搖頭道:“不是猜不到,卻是不敢猜,誰敢把自家人猜一個欺君之罪出來呢。”
柴倩伸手推開屏風,趴在浴桶的邊緣,懶洋洋帶着幾分舒然看着柴敏道:“人小鬼大。”
柴敏映入眼簾的,是柴倩左右臂膀上橫七豎八的傷痕,有的傷痕甚至形狀怪異,分不出是什麽兵器造成的,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忍不住想要繞到柴倩後背看一看的沖動,帶着幾分難以置信道:“我還是不懂,大伯到底是怎麽想的。”
柴倩不以為然道:“這是我自己的想法,和我父親無關。”如今柴倩得知柴敏知道真相,便也弄清了她方才在水榭一時失手的原委,笑着道:“方才多謝你了。”
柴敏低頭,臉上微微泛紅道:“姐姐要謝我的可多了,還是留着以後一起謝吧。眼下,倒是有一件事,奶奶讓我偷偷的問問姐姐。”
柴倩見她臉上頗有幾分神秘之色,也不知道柴老太君會有什麽難以啓齒的事情,要假借自己孫女之口,變揮揮手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柴敏咬了咬唇,顯然這對她來說,也是一個不太好意思的問題,只能硬着頭皮道:“奶奶讓我問你,是喜歡呂家小少爺多一點,還是喜歡信義侯家的沈世子多一點?”
柴倩對這個問題有些茫然,但還是一本正經的想了良久,最後才略有遲疑的蹙眉問道:“奶奶沒有給你第三個人選嗎?”
良久……柴敏一臉木然的表情都沒有改,最後誠懇的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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