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果然,柴倩的言論一出,立馬迎來了幾位前來圍觀的不服嫖客,連帶這前後兩艘畫舫也越發靠近了過來!

嫖客甲:“臭小子,老子來嫖的時候,你毛還沒長齊呢!”

嫖客乙:“現在的年輕人,仗着有幾個臭錢,就不把人放在眼裏,簡直是目中無人。”

更有嫖客丙丁指着端坐在輪椅上的趙青舒竊竊私語:“瘸子也來□□,行不行啊?”他們壓根都不會想到,被稱為大周逍遙王爺的逸王趙青舒也會流連煙花之地,是以只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瘸子嫖客。

等到有眼色的人認出這就是前幾日在澄河上演出那兄弟雙雙把家還的逸王爺的時候,嫖客丙丁已經哀嚎一聲落入了冰涼的澄河水。

柴倩手裏端着一盤油炸花生米,笑得露出一大排門牙。

呂琰眼見着自己船上的人紛紛落水,踩着醉步,滿臉詫異的從船艙裏面爬出來:“世恒兄、瑜卿兄,河裏很冷的,你們跳下去做什麽?”

當他擡起頭,看着柴倩高高的抛起一顆花生米,然後優哉游哉的接在口中,嚼了兩下,這才低下頭帶着邪邪笑意的看了自己一眼時,他二話沒說,沖到欄杆前,翻身而下,激起船上人一陣驚呼。

“啊……呂小少爺跳河啦……”

柴倩莫名的掃了一眼落在她身上的一圈視線,淡定的又嚼了兩口花生米,酒醒了一半:“喂,不關我的事情,我什麽都沒做!”

程夫人今天心情很好,一早就打扮的花枝招展,親自将自家老爺送上了去早朝的轎子,跟誰打招呼都笑盈盈的,完全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她一大早就喊人用金臉盆打了一盆水,仔仔細細的洗了一把手,預示着她這京城第一悍婦金盆洗手,後繼有人!

還沒過門,就差點兒踩斷了自家未來夫君的子孫根。還公然去澄河捉奸,吓得未來相公當衆跳河!這樣的人物,豈是程夫人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式可以趕上的,于是她也只能謙虛讓賢,将這封號移交給了柴倩。

柴倩覺得自己很冤枉,簡直比窦娥還冤!她一邊用針線狠狠的戳着枕巾上的野鴨子,一邊帶着幾分暗戳戳的得意:“看你還敢不敢娶我過門,無心插柳,反倒成就了好事……等等……事情為什麽會這麽巧?”

她好像看見,那天沈灼偷偷上岸,扛了一棍子的冰糖葫蘆給承影。柴倩扔下枕巾,啪的一聲站起來道:“我要去信義侯府。”

青染坐在一旁,翻着書頁子道:“聽說沈世子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目前還在侯府躺着,下不來床。”青染頓了頓,嘴角露出一絲狹促的笑:“小姐要出去,總也要先去呂相府啊,不然外頭人又要說小姐不關心自己的未婚夫婿,反而關心起外人來了。”

柴倩無語凝噎,繼續百無聊賴的戳着野鴨子,外頭紅袖鬼靈精怪的跑進來,偷偷湊到柴倩耳邊道:“老太太從宮裏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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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怎麽樣?”柴倩抓着她的衣襟問,紅袖連忙安撫着自家小姐的心情,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臉色鐵青,呼吸急促,腳步淩亂,手肘發顫!”紅袖觀察仔細的描述着。

那邊青染更補充到一句:“這是急火攻心,邪風入中的前兆啊,小姐,快去老太太跟前盡孝!”

柴倩繡花針一番,釘在青染的封皮上,憂心忡忡,口中卻十拿九穩道:“這次八成太後娘娘也松口了,誰會推着自己的親侄兒去送死呢。”柴倩稍微放下心來,果然那邊柴老太君跟前的丫鬟已經來請了。

柴老太君今日辰時就進宮,到這會兒酉時才出來,這麽長的時間,一個孩子都生下來了,就讨論那麽一點兒小事,怎麽可能沒有一個結論呢!柴倩松了一口氣,自個兒整理了一下衣服,往柴老太君的壽安閣過去。

柴倩進去的時候,正廳內以坐滿了人,連帶今日陪着柴老太君一起進宮的敬惠長公主也做在一旁。孔氏最近趕制嫁衣,本就勞累,這會兒神色哀怨,倒是讓柴倩很過意不去,柴鳴、柴青、柴敏均在坐上。

“大孫女來了啊。”柴老太君指了指她身旁的位置,招呼柴倩坐下,柴倩一緊張就忘了規矩,大刀闊斧的甩袍坐到一旁。衆人也沒什麽心思去計較這些,柴老太君嘆了一口氣道:“呂昭儀剛生了一個小皇子,皇上很是歡喜。”

柴倩差點兒笑出聲來,原來真的連孩子都生了下來。柴倩好不容易止住笑意,但還是沒弄清呂婕妤生孩子跟她的婚事有什麽關系,只好定下心來,聽柴老太君慢慢說下去。

“十二月二十是太後娘娘的壽辰……”這和自己的婚事也沒有關系,柴倩繼續忍,然後她聽見柴老太君道:“太後娘娘已拟了懿旨,為倩兒和呂家小少爺賜婚,婚期就定在正月十六。”

“這麽快……?”衆人異口同聲,滿打滿算只有一個月出頭的時間。

柴二老爺忙問道:“皇上同意了嗎?”

柴老太君緩緩道:“這是太後娘娘的懿旨,呂家是太後娘娘的親戚,皇上也什麽立場好過問的。”柴老太君顯然很失落,她暗中動作了那麽久,總算摸清了沈貴妃的意圖,原想着沈灼那小子比呂家的靠譜很多,誰知道會出這種事情,明明以為是好事,卻變成了壞事,要怪就怪呂昭儀的肚子,偏偏這個節骨眼上疼了起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柴倩看了眼柴老太君,又看了眼在座的長籲短嘆的自家人,站起身來,一臉壯士成仁的豪氣:“嫁就嫁呗!”

趙青舒隐在昏暗的燭光下,映的他一張臉越發純淨如玉,泛着柔和又溫潤的光芒,原本就并不魁梧的身子似乎又瘦削了幾分,他屈起修長蒼白的手指,指尖在紫檀木雕如意紋書桌上毫無節奏的敲擊,書桌上放了一封剛從宛城送回來的密信,不過在經過昨日畫舫上一事之後,這封信上的內容似乎對他已沒有太多的作用。

信是一位宛城專門管文職工作的監軍呈上來的,內容如下:柴将軍确有一女,十五年前回京述職後在途中染病,後據柴府的下人所言,送往距離宛城兩百裏遠的房山李氏老宅養病,十幾年從不曾在宛城的将軍府露面。殿下信中所雲的兩位丫頭,居臣下所測,其中一位應是柴小将軍的侍妾,乃軍中軍醫葉延庭的養女。另一位是柴小将軍在犬戎将領手中救回的小丫頭,因家人被犬賊殺害,無親無故,後也被柴小将軍收為侍妾。柴小将軍棺椁已在半年前運往京城,無從查探。臣已派人前往房山李氏老宅,暗中查探這位柴小姐的來歷,請殿下靜候佳音。

信的尾部還有一行小字,提及厲王殿下也曾來信問及此事。趙青舒策動輪椅,指尖一松,輕薄的紙張落入角落的爐火之中,火勢瞬間撲起,吞沒紙上漆黑的墨跡。

趙青舒蹙眉喟嘆:“真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姑娘家。”他揚起好看的下巴,忽然發現自己用錯了詞語,這樣的柴倩,也能稱之為姑娘家嗎?趙青舒忍不住莞爾一笑。

沈灼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來逸王府找趙青舒的,當他從小厮的口中,把輾轉從永壽宮,傳到承乾宮,又從承乾宮傳到信義侯府的小道消息聽完時,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了。也不管身後一片*辣的疼痛,不顧信義侯夫人哭的幾次被丫頭們拉住撞牆的身子,爬上馬車往趙青舒的府上去。

“大表哥……我錯了!”沈灼一臉頹然的跪在趙青舒面前,媽蛋,事情變成這樣,真的不是他所想的。他不過就是從糖葫蘆販子手中買下了一棍子糖葫蘆收買了承影,讓他替自己跑腿,請了京城幾個有名的纨绔,讓他們一起帶上呂小少爺,到澄河邊看自己未來的娘子喝花酒而已……

也許呂少爺會嫌棄他大哥喝花酒,但他絕對不會嫌棄……想要娶老婆的沖動一時間掙脫了理智,誰知道事情千變萬化,卻朝着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那一幕發展而去。

“粲之天機神算,哪裏會有錯的,如此妙計,簡直令本王佩服的五體投地。”趙青舒不緊不慢的打着官腔,又偷偷掃一眼跪在一旁狼狽不堪的沈灼:“你和五妹三弟那麽好,你好好跟他們說,他們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

趙青舒故意激他,他倒是很想看看沈灼為了這事去求趙青墨的後果,據說那丫頭如今還在鬧別扭呢。

“大表哥,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沈灼拽着趙青舒的衣襟,無賴的把滿臉淚蹭在他雪白的衣襟上。

趙青舒很想把他一腳踹飛,但還是很有風度的克制着自己的想法,慢悠悠道:“你和柴小姐算來算去也不過就見過兩次,就有如此念頭,豈不對人家小姐不敬?對待感情如此草率,可不像你們沈家的人。”沈侯爺是京城出名的情種,家裏只有侯夫人一位妻室,連半個小妾通房都沒有,堪稱帝都好男人的楷模。

沈灼淚流滿面,一本正經:“我與小姐神交已久!”

趙青舒一把推開他那張讓人看了哭笑不得的臉,轉身道:“他們從小就有婚約,如今又是太後賜婚,況且……聽說柴家已經允了,是柴小姐本人應的。”

“啊……這……不……不可能!”沈灼一臉不可置信,“那呂少爺身上沒幾兩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要他何用?”

趙青舒撇了撇唇角:“柴小姐孔武有力,想必呂少爺就算瘦弱一些,也是無所謂的。”

“那那那……那他家的十一位侍妾怎麽說?”沈灼相當不服!

“十一位侍妾,不正好說明呂少爺在那方面神勇的很嗎?”趙青舒覺得自己也越說越離譜,忙收回話題,又道:“據我所知,柴小将軍以前在宛城,也有兩位貌美的侍妾,柴小姐應該很愛美人。”

沈灼身子一震,不由退後了兩步,臉上帶着疑惑看向趙青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趙青舒搖了搖頭,嘆息道:“你弄出那麽多事情來,她又是一個大大咧咧的性子,真當別人都是瞎子傻子?”

沈灼臉色一暗,雙膝跪下來道:“逸王殿下,此事非同尋常,還請逸王殿下保守秘密。”

趙青舒惱恨,這小子果然不把自己當一家人:“怎麽?現在我又不是你大表哥了?”

沈灼擰着頭,不說話,一副你不答應我就長跪不起的慫樣。

“行了,別搞那麽多事,回家好好養病,正月十六,說快很快,說慢卻也慢得很,你回去吧。”

趙青舒背過身子,輕按輪椅的機括,那輪椅便自己在平滑的地板上滾動了起來,書房外是狹長的抄手游廊,斜陽暗淡,沈灼只聽見輪椅滾過回廊的聲音,咕嚕咕嚕的,卻讓人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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