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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舒今日原本是閉門謝客的,昨晚他身上稍有異樣,趙明辰便命他在乾清宮過夜,他自十六歲在宮外有了府邸之後,便從不在宮內過夜,至今六年從未破過先例。
聽回宮的醫女回禀了柴倩的傷勢,行武之人身強體健,十鞭對于柴倩來說尚不足以致命,不過就是皮外傷,需靜養些時日。那醫女見了柴倩滿背斑駁的傷痕,還未動手清理倒先落起淚來,以至于等清理完成,新傷舊傷都上好藥,再回宮複命,已是亥時。
趙青舒心中的擔憂稍緩,脈搏也稍見平穩,虞太醫捋着山羊胡子測了半日,最終确認他确實無礙,趙明辰萬般不舍,也只能由他回了逸王府。
回府之後,趙青舒卻沒有立即休息,他一人躲在庫房忙了半天,将那些人參鹿茸燕窩之類搬搬弄弄,不覺已到了子時,花嬷嬷看見趙青舒還未安歇,便走了進來瞧了瞧,趙青舒打開一個漆描金福壽紋桃形攢盒,裏面放着前幾日宮裏新送來的糖蓮子,趙青舒身子孱弱,常年藥不離口,所以這些蜜餞糖饴,在逸王府很是常見。
他看了看裏面一顆顆光潔如玉,沾着糖霜的蓮子,柔軟的指尖輕輕掃過,随即蓋上了蓋子道:“嬷嬷,這一盒糖蓮子丢了吧,以後也不用再為我備了。”
花嬷嬷一時微愣,她雖然是他的奶媽,但這些年趙青舒越發長大,對她的依賴已不如以往,很多事情都有他自己獨立的看法,再不是當年躺在病榻上任人揉捏的孩子了。
“嗯?殿下不是最喜歡吃糖蓮子嗎?”她不解的開口問道。
“很多事情會變的,嬷嬷。”他揚眉一笑,不知為何想起柴倩那張并不俏麗的臉:“丢了怪可惜的,拿回家給你孫子吧。”
花嬷嬷接過攢盒,心裏卻一直七上八下,只有做過虧心事的人,才會有這種心虛和懼怕,她抱着攢盒退出庫房,腳步卻異常淩亂,在臺階上狠狠的絆了一跤,一旁的小丫頭忙過來扶她。她不敢喊出聲來,生怕驚動了房裏的趙青舒,恍惚間悄悄往身後的庫房看了一眼,只見趙青舒坐在輪椅上,遠遠的朝着她這裏看過來,臉上黑沉沉的,根本看不清神色。
李岐手裏拿着柴倩的薦書,因此并沒有多等很長時間。今日天氣陰沉,趙青舒沒有像往日一樣到花園的亭中看書,而是在書房裏,抄着一卷大悲咒。再過一個月便是恭孝皇後的生祭,宮裏如今除了趙明辰就再也沒有別人能記得起來,每年到那個時候他都會去西山的法華寺小主,作為一個兒子,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如此而已。
書房的四個角落都安置了暖爐,銀霜碳沒有半點煙塵,整個房間彌漫着清幽的玉檀香。因為天色暗沉,所以老紅木螭龍紋書桌上點了一盞歲寒三友的坐燈,筆架上挂着一溜型號各異的毛筆,一旁的畫缸裏面放着幾卷畫軸,整個書房意趣幽雅,一應閑散王爺的做派。橙黃的燭光更襯的趙青舒面色蒼白,他虛拳輕咳了一聲,想起今日柴倩已能起身寫字,自己的胸口還因昨日之事隐隐作痛,深覺人世不公,忍不住擱下筆來,對着門口發呆。
正這時候丫頭送進來一碗漆黑的中藥,僅憑嗅覺便知道虞老太醫又為他坑了太醫院不少上好的藥材。平常放着蜜餞的小碟裏面放上了幾塊冬瓜糖,他眉宇略蹙,一口氣把藥灌了下去,只拿了一小塊過了過嘴,其他的整個碟子都被承影端上了房梁,慢慢的躲在角落裏享受。
李岐雖然也是侯府人家,但因為是靠的姻親關系,難免沾上了外戚的頭銜,并沒有多少官家子弟看得起他,而且他本人文不成,武不就也就算了,但是連長相也比同樣廢材的呂小少爺還差一大截,所以連他自己的表兄厲王也對他沒有什麽好臉色,不過就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罷了。這種人其實也有一顆脆弱敏感的內心,而柴倩無意間觸摸到了這一點。
他想起他不久之前還在澄河岸邊出言諷刺過趙青舒,頓時覺得有幾分羞愧,收起平常的纨绔做派,一臉恭敬嚴肅的跟着通報的丫頭往趙青舒的書房而去,臉上的肥肉因為過于的緊張而變的僵硬,他拍了拍臉,深呼一口氣,聽說這位逸王殿下不喜歡別人說話跟他靠的太近,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進門,只站在離書桌一尺遠的地方,将柴倩的親筆書信奉上。
伺候筆墨的丫頭很熟練的接過了書信,呈到趙青舒的手裏。
“柴将軍讓你來的?”趙青舒瞧了一眼李岐,還是沒有好感,柴倩如果因為搶了人家一匹馬就要開後門的話,他也會鄙視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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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柴将軍說,殿下看了這封信,自然就知道來意了。”李岐被問的有些心虛,生怕事情糊了,故意誇大其詞。
趙青舒蒼白的指尖挑開信封,将薄薄的信紙抖開,一尺長的信紙上只寫了一句話,趙青舒反複辨認了許久,瞪得雙眸都酸澀了起來,連猜帶蒙,總算大體上能揣摩出這句話的意思:
讓他去東校(郊)看馬!
一句完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話,趙青舒攤在手中,良久沒有發話。
李岐偷偷的往趙青舒的方向瞄了一眼,心裏七上八下,柴将軍明明說的十拿九穩,怎麽逸王殿下一副不知所以的表情?難道逸王殿下還在嫉恨上回在澄河邊的事情?他因為那事情掉在河裏,可沒少吃苦頭。
趙青舒瞥見李岐古怪的表情,再結合柴倩這句看似沒頭沒腦的話,終于茅塞頓開,上面的他原來是指他?
趙青舒無聲一笑,就着蠅頭小楷的毛筆蘸飽了筆墨,從書案一旁取了一張柳葉宣,重新寫了一封工工整整的薦書,蓋上了自己的印章,這才給了一旁的小丫頭,命她裝封呈給李岐。
“你明日把這封信交給禦馬監的張大人,他自會接待你,你無功名在身,所以暫無品階,但每年秋獵之後,皇上都會論功行賞,到時候肯定不會少了你。”
李岐漲紅着臉站在一旁,自覺趙青舒的話有一種千鈞壓頂的感覺,他平日對這位逸王殿下嗤之以鼻的原因,大多也是因為這位殿下無意間拔高了帝都女子對男人的要求,使得成千上萬條件也不算太差的帝都男子,白白受了多年的譏諷。他明明只是一個瘸子,卻比他們這些正常人更受追捧,這是他最受不了的一點。然而此刻,他卻像一夜之間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這位殿下,和那位看似蠻橫無理的柴将軍一樣,是一個能讓人真心折服的人。
李岐點着頭道:“殿下無需多慮,在下家有世襲,到也不在乎這些虛職,只求能和沈小世子一樣,可是做一個能報效朝廷的有用之人。”
趙青舒點了點頭,眉間略露出謙和笑來,當年沈灼執意從軍,之後又凱旋而歸,雖然差點兒丢了小命,但是在帝都這群鐘鼎門閥的世家子面前,還是賺足了風光。
李岐剛走,沈灼一陣風一樣的來了。他這幾日忙于射月使團來訪的籌備工作,各項安保、日程安排、游玩之所都要嚴密安排,實在忙的□□無暇,所以聽說柴倩被打,已經是今兒一早的事情,午間他特意抽了個空,往逸王府走了一趟,為的就是來要兩盒宮裏特制的棒瘡膏。他生性頑劣,三天兩頭的挨揍,上次沈貴妃送的棒瘡膏,早已用光了,所以厚顏無恥的來逸王府相求。
趙青舒面無表情的在那裏抄經文,聽了他的來意,頭也沒擡:“我這裏從來不用那些藥膏,也不知道有沒有,你自己去庫房找吧。”
沈灼聞言,樂不可支,從管家手裏取了庫房的鑰匙,熟門熟路的去了,承影很不放心,抱着劍一路跟在身後。
趙青舒則忍不住搖頭苦笑,等沈灼出來,懷裏已抱了無數的藥材補品,都是昨日趙青舒剛剛整理過,放在外頭的。
沈灼道:“這些女人東西,你留着也沒用,我送給老大去。”如今柴倩正式恢複了女子的身份,再叫大哥也不合時宜,所以沈灼很只覺的改稱柴倩為老大了。
趙青舒看了眼他小人得志模樣,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沈灼又道:“大表哥不一起去看看老大嗎?”
趙青舒筆尖一頓,繼而擡眸道:“不去了。”既知她必要離去,長痛不如短痛,趙青舒在墨硯上順了順筆尖,繼續一筆一劃的抄寫着經書,心裏卻早已亂七八糟。
沈灼見他堅持,也不欲多言,只掃過他蒼白的臉頰,淡淡的說了一句:“大表哥要注意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舒舒是我寫過最喜歡的楠竹了,我這自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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