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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聰二十四年三月初一,射月吞并犬戎,糾集犬戎舊部十萬,并射月二十萬大軍,攻打大周。虞歷關失守、永陽失守,直逼宛城,大周皇帝趙明辰命田振雄為北伐大将軍、沈灼為先鋒,率三十萬人馬,征讨射月。同時廢除逸王封號,貶為庶人。

而此時的柴倩,卻在柴家衆人的勸說之下,整裝待嫁,大婚之日就定在三月十六。柴老二因為柴将軍的事情被停職查辦,目前賦閑在家。趙明辰雖然還未拟旨褫奪柴府的國公封號,卻暗中派了禁衛軍監視柴府,此時的柴府看似和往日一般無二,其實早已連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了。好在柴老二有先見之明,在皇帝還未下旨嚴密監視柴府之前,派人将周氏和柴老大的兩個兒子,偷偷的送到了西郊敬惠長公主名下的一處別院。

為了不讓柴老太君擔心,撷芳齋內,柴倩裝模作樣的繡着枕套。紅袖和青染都穿着素色衣衫,看兩人的打扮是要出門的樣子。從事發那天起,她們一直沒有問柴倩那日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而柴倩陷入自己的混亂之中,心情也一時尚未恢複。

“小姐,今日是福王殿下出殡的日子,我和青染去送他一程。”紅袖拉着青染的手,兩人難得規矩的向柴倩行禮一禮。

柴倩皺了皺眉頭,原是繡花針又戳到了指尖。她阖眸想了大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睜開眸子道:“我明明記得清清楚楚,進去的時候并沒有看見什麽人在裏面,怎麽會就這麽死了呢?”柴倩記得很清楚,她那時候剛要入內,就聽見門口趙青舒的聲音,所以她才會回頭。但她确信往裏面看了一眼,似乎裏面并沒有任何人。柴倩搖了搖頭,不去糾結:“你們去吧,論理我也應該親自去一趟,但是外面守着的人太多,我去了反倒拖累了你們。”

逸王府和福王府只有一牆之隔,福王出殡,作為兄長的趙青舒自然要去相送。沈貴妃中年喪子,是為劇痛,再三請求之下,趙明辰準她出宮一日,為親子送行。

福王年少,一無子嗣,二無侍妾,諾達的靈堂之中,只跪着身前伺候過他的幾個丫頭奴才,怎能不讓人心酸。沈貴妃哭得梨花帶雨,早已失了往日的溫婉娴熟,趙青墨唯有這一個哥哥是同父同母,才稍稍忍下的傷心又被母親勾起,兩人抱頭痛哭了一番。

趙青舒端坐在輪椅上,接過一旁丫頭遞上的香,臉上神色淡然,并看不出幾分傷感,沈貴妃正稍稍收斂些悲傷,見趙青舒前來上香,忽然間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揮掌将他手中的香打落。

“你……你這個……兇手,這麽多年……我到現在才知道,我養了一只狼在身邊。”這一幕反轉的很是激烈,就連站在一旁的趙青墨也分不清狀況,忙伸手拉住了沈貴妃,帶着哭腔勸慰:“母妃,父皇已經查清楚了,犯事的是一群亂黨,三皇兄死了,誰也不想的。”

沈貴妃卻不依不饒,伸手甩開了趙青墨,步步逼近趙青舒,指着他的鼻梁罵道:“你……敢不敢賭咒發誓,這件事與你無關?青池對你,比對青墨還要好上幾分,你就算不看在你父皇的面子上,你們這麽多年兄弟情深,你怎麽下得去手?”

趙青舒依舊冷着一張臉,神色未有起伏,只是抓着扶手的手指微微顫抖了起來,他咬牙定了定神,轉頭對一旁的伺候着的丫頭:“再給我點幾支香來。”

丫頭諾諾的點頭,轉身起燃香,沈貴妃卻被趙青舒的态度給激怒了,指尖纖長的指甲顫抖着,纖纖十指劈頭就要打在趙青舒的臉上。忽然間有一個身影擋在了沈貴妃的面前,她伸手牢牢握住沈貴妃高舉的手腕,秀美的臉頰上帶着幾分愠怒,直視着站在她面前盛氣淩人的沈貴妃。

沈貴妃搖了搖手腕,她長期宮內養尊處優慣了,哪裏有更大的力氣,見哪裏跑出的放肆的丫頭,正要破口大罵,可那丫頭一張涓涓秀麗的臉,那嘴角淺淺梨渦讓她越發迷惑了起來,記憶中某些深埋的東西似乎被慢慢的挖掘開,一旦像潮水決堤,再也收不回去了。

沈貴妃張了張嘴,沒有說話。然而擋在趙青舒面前的女子,卻淡淡的開口,眼裏沒有憤怒,沒有不屑:“我叫青染,是雲翠的女兒。”沈貴妃那張憤怒的臉瞬間扭曲了,她咬了咬牙:“那賤&人……難道沒死嗎?”

青染松開沈貴妃的手腕,那人連連往後退了幾步,神色頹然,青染冷笑道:“貴妃娘娘與其說是別人害死了福王,怎麽不想一想,或許是自己的虧心事做的太多了,損了陰德,所以才報在了福王的身上?”

“你……”沈貴妃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只能又指着趙青舒道:“這次真的是他,等我拿出證據來,本宮……本宮一定要讓他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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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舒笑了笑,卻仿佛對沈貴妃的話語置若罔聞,他伸手,在袖中掏了一樣東西出來,遞給青染道:“把這個東西給沈貴妃,讓她帶給沈侯爺。”

青染有些不解的接過那個玉牌,顯然趙青舒已派人重新休整過,玉牌幹淨整潔,又恢複了已往溫潤如玉的光澤,趙青舒見青染已将那玉牌遞給了沈貴妃,才繼續道:“這玉佩是在東郊馬場的馬廄中找到了,貴妃娘娘還記得那匹讓我摔下來的馬嗎?它叫絕影,這個東西,在它的馬廄裏藏了十幾年,直到它死,才被人發現。”

趙青舒說話的語速很緩慢,仿佛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問題,可就連一旁站在的趙青墨,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她早已哭紅的雙眼又含着淚,扯着沈貴妃的袖子,抖動起雙肩:“母妃,為什麽……為什麽舅舅的玉佩會在大哥坐騎的馬廄裏呢?十幾年前……你們到底做了什麽?”

沈貴妃溫婉的臉上揚起一絲悲怆,緊接着是幾乎要崩潰的笑,她又哭又笑,最後撲在了趙青池的棺椁上,伸手撫着棺木,暗暗垂淚。

她這一輩子唯一只做過三件惡毒的事情,兩件已被揭穿。她的腦子裏忽然閃過柴倩那雙銳利晶亮的眸子,心裏的恐懼越發放大了起來,她看着趙青舒,身子不住顫抖,為什麽輪椅上衣冠楚楚、溫潤如玉的男子,會讓她感覺到前所有為的恐懼感。

趙青舒也看着她,很多事情,雖有猜測,但他總是不想把它往最壞的地方想,正如這塊玉牌,他也試着為對方編織一些謊言,更甚至理由。然而事實的真相總是那樣的殘酷,沈貴妃頹然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靈堂裏很安靜,只有趙青墨嘤嘤的哭泣聲,也許此時最痛苦的人是她,她剛剛失去了一個哥哥,卻馬上要失去另一個哥哥。

沈貴妃哭夠了,凄美的臉漸漸平靜下來,她默默的起身,拉住趙青墨的手,拖着往外走。

“青墨,我們回宮吧……”

“哥哥還沒走呢。”趙青墨指着趙青池的棺椁,痛哭道。

“人都死了,送不送還有什麽意義呢,走吧,走吧……”沈貴妃低下頭,聲音幽黯:“或許,我根本不該來。”她的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力氣,如行屍走肉一般,搖搖欲墜一樣的離去。

趙青舒低下頭,眉山輕皺,他以為在這一刻怨恨是多餘的、激動是多餘的、他甚至會多一分釋然,可不知為什麽,心口卻還是痛的讓他呼吸困難。

“她說的是真的嗎?”一直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的紅袖拽着小拳頭,狠狠咬着自己的唇瓣,大聲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你害死了趙青池,是不是?”

趙青舒唇瓣微微一動,撇過頭去,臉上的神情依舊那樣冷淡傲然,他淡漠的轉過輪椅,朝着門外去,輪椅上的他脊背挺的很直,仿佛經得起任意的風吹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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