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月上中天,更鼓打過三下,清冷的夜風拂過早抽枝的柳葉,在牆上落下斑駁的影子。巷子裏的野狗都睡了,月下一個疾馳的身影,穿過空蕩蕩的長街,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她的容貌,黑色的鬥篷烈烈作響,柴倩停在宮門外,神色肅然。
看守宮門的侍衛打着哈欠,卷縮在避風的角落。柴倩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了趙明辰所住的乾清宮,房內卻依舊燈影灼灼,這位自诩勤政愛民的皇帝,似乎還未就寝。她伏在房梁上,聽裏面似乎有皇帝的怒罵聲,緊接着陷入一片沉默。
元寶公公從裏面出來,端着沒有動過一口的參湯,卷起袖口擦擦了額際的汗,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柴倩從梁上一躍而下,吱呀一聲,推開沉重的殿。
“說了出去,不要來煩朕,都給我滾出去!”趙明辰阖眸躺在軟榻上,言語中皆是不耐,地上的奏折散落成片,一直從榻上蜿蜒至柴倩的腳下。
柴倩彎下腰,撿起幾份奏折,裏面有軍報,有災情,有貪污受賄的檢舉,但更重要的是,裏面有朝臣上書冊立太子的奏議。柴倩用腳趾頭猜都能猜到,如今朝臣能推舉的人唯有一個,那就是厲王趙青銘。
趙明辰似乎對下面人的動作很不耐煩,他睜開眸子,一抹黑色的身影映入眼簾,剛想開口大喊,那人忽然抽出匕首,欺身上前,抵着他的下颌道:“皇上,我不是來行刺的,我只是有話想說。”
趙明辰企圖掙紮的身子松懈了下來,随意的癱坐在龍榻上,臉上透出幾分無奈,看着柴倩,癡癡笑道:“朕最鐘愛的皇兒都被你給毀了,這跟殺了朕,有什麽區別。”
柴倩收起匕首,垂下眼眸,單膝跪地:“皇上,我自知配不上逸王,可是我不忍拂他一片心意,所以我已拟下的休書,只要他肯簽字,我們兩個此生再無瓜葛。”她當然一笑,臉上透出幾分滿足,一瞬間淚已注滿了眼眶,她卻倔強的擡起頭,看着趙明辰道:“柴家絕不可能做對不起大周的事情,我父親是鐵骨铮铮的将士,柴家祖先的血不能白流,如果皇上認為是我勾結了射月,那我願充當先鋒,身先士卒,驅除射月蠻夷,保住大周的大好江山!”
趙明辰冷笑道:“朕憑什麽要信你?朕又怎麽可能把一國的安危交到一個叛将的手上?”
柴倩垂眸,雖然下跪,脊背弧線卻繃得筆直,她忽然擡起頭,清冷的眸光中帶着跳動的燭火,左手握拳,撸起袖子,咬緊牙根,鋒利的匕首在脈搏上劃開一道血線,殷紅的血液頓時染紅了她的袖子,滴落到膝下的金石地面。
血腥味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刺激着人的嗅覺。
靜谧的空氣中只有鮮血滑落的聲音,啪嗒啪嗒,沉重的仿佛一只有力的手,掐緊了人的脖頸,讓人無法呼吸。
柴倩的神色依然冷峻,咬牙道:“半個時辰之後,一切就都結束了,皇上也不用再糾結,大周的存亡,從此與柴家無關。”
“你!”趙明辰陡然豎起躺在軟榻上的身子,看着地下的那攤血液漸漸擴大,那鮮血在幽暗的燭光下,越發的刺目蜿蜒。而燭光下柴倩的神色卻一直未變,依然是堅定的、從容的、沒有一絲一毫要退縮的跡象。她的脊背越挺越直,唯有漸漸發白的唇色和額際的汗出賣了她此時的狀況。趙明辰想起那些有關她的傳言,大周第一的女将軍,茹毛飲血,殺人無數,恍如在世修羅……
“好……朕,再相信你一次。”他顫抖着開口,拂袖不去看她。
柴倩握住流血的左手,封住穴道,在身上撕了一塊布,将手腕緊緊裹住,她支起身來,正要起身離去,忽然間眼前漆黑一片。柴倩用力眨了眨眼,卻還是一片漆黑,明明控制好了力道,不至于因為血流的過快而失血過多,為什麽……還會這樣?來不及思考答案,柴倩腳下一軟,仰頭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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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流淌着龍涎香的氣息,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方才趙明辰躺着的軟榻。一道屏風擋在面前,外頭的兩個人正竊竊私語。
“你是說……她有了身孕?”趙明辰的眸中透出不可思議的神情,然而比他更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躺在榻上的柴倩。她伸手撫了撫自己的小腹,那一夜山中情不自禁,居然已種下情果。怪不得方才只流了那麽一點血,自己居然就支持不住了。
值班的太醫惶恐不安,這三更半夜的居然弄出這種事來,只怕日後是非會更多,他小心翼翼的回答:“微臣不敢欺君,雖然脈象很弱,但是根據臣的經驗,的确是喜脈。”
趙明辰心煩意亂,甩了甩手道:“行了你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可對外透露半句,否則朕要了你的命。”
太醫猛吸了兩口氣,小雞啄米般點頭道:“微臣遵旨。”
等太醫走後,柴倩已繞過屏風從軟榻上起身,她的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收斂了方才那一臉肅然的神情,面容變得柔和起來,她單膝跪地道:“事不宜遲,援軍過不了幾天就要到宛城了,臣這就出發。”
趙明辰此刻卻有些亂了心神,見柴倩這般,不禁問道:“你……你真的要去?”
“我和射月的七皇子哈姆達以前一起圍堵過犬賊,對他的用兵還算熟悉,兩軍如今兵力相等,打敗他我有七成的把握。”柴倩說起戰場,眸色一亮,方才的病容都被掩蓋了下去。唯有趙明辰還帶着幾分審視的意味看着柴倩,心中正疑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
他欲言又止,人和人之間的區別實在太大了。他後宮的妃子們,個個養尊處優,若是懷上了龍裔,他更是捧在掌心寵着,含在嘴裏愛着。可眼前的這個女子,卻和她們截然不同,而她肚子裏懷着的,卻是自己的親孫子,大周皇室的長子嫡孫,懷在肚子裏就要跟着母親帶兵打仗……趙明辰簡直不敢想,可他,更不敢說!
柴倩的拳頭緊了緊,站起身來,朝着門外走了兩步,忽然轉過頭,看着趙明辰道:“不要告訴他。”
趙明辰一愣,他看了眼那女子的背影,伸出手道:“等等,現在京城沒有兵能跟着你走,朕給你寫一道密旨,沈灼以前是你的舊部,朕命你即日起趕上先鋒部隊,代替先鋒一職,領兵出戰。”
柴倩轉身,恭恭敬敬的行禮,朗聲道:“臣領旨。”繼而起身,身如松柏,跨門而出,轉頭看了趙明辰一眼,終是壓低了嗓音,道:“父皇,在我沒有剿滅射月大軍之前,不要傷我父親,我會用我的血,洗清柴家的冤屈。”
那道身影入敏捷的黑貓,輕快的消失在紫禁城的夜色之中,更鼓響了五聲,趙明辰癱坐在榻上,揉着自己發脹的太陽穴,緩緩道:“傳趙青舒進宮觐見。”
遙遠的天際露出一縷霞光,柴倩牽起獅子骢,跨過澄河、經過鳳凰樓、路過胭脂巷,步下來燕橋,踏出帝都的城門。巍峨的城牆在她身後延綿不斷,身後的陽光為她灑下萬道金光,那一瞬間她的身上似乎散發出最迷人的光彩,另天地為之失色,晨風卷起她玄色的披風,她挽缰控馬,表情剛毅從容,看着遠處青灰色雄壯的城牆,反手揮起馬鞭,口中喃喃道:“趙青舒,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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