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帶我回去吧
二十歲之後,就不用非得穿着衣服睡覺了。
四舍五入一下……實在是不得了。
姚暑雨難得醞釀起來的濃重睡意瞬間跑了個精光。
可是蘇祁寒這個肇事者卻好像是在半夢半醒之間抛出這句話的,他倒好,說完就踏踏實實地窩在了姚暑雨懷裏,呼吸也漸漸變得綿長均勻。
小年輕的精神來得快,去得也快。
苦的是老年人。
姚暑雨滿腔熱情卡在喉嚨眼裏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模糊的人影,在黑黢黢的夜裏,獨自上頭。
不過,就算無人分享此刻的激動喜悅,姚暑雨也還是一萬分的心潮澎湃。
——澎湃的下場不太樂觀,想入非非了一個多小時,愣是沒有重新醞釀出半點瞌睡,要不是蘇祁寒枕着他的胳膊睡得正舒服讓他不方便動彈,他能身體力行地表演一個輾轉反側。
冬天的早晨,天亮得沒那麽早。
姚暑雨透過窗簾縫隙瞄了一眼外面的天,有一種自己還能睡很久天才會亮的錯覺。
雖然蘇祁寒這種揮舞着小爪子在他心口撓上一撓的行為吊足了他的胃口,但左右已經一月份,離美妙的“二十歲”也沒剩幾天好等。
姚暑雨自己安慰着自己,終于在第一線天光出現之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但“睡到餓醒再起”和“誰的電話也不接”這兩個原定計劃非常遺憾并沒能實現,甚至在九點前就宣告了破産。
——從八點起就一直給姚暑雨打連環call的人不是金砺,也不是錢富金。
畢竟他們那堆人裏有百分之八十的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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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醉鬼只有通宵,沒有清晨。
……會在這個點擾姚總清夢的,毫無懸念只有一個人。
雖為親爸但更似後爹的姚傑林。
手機從八點一直頑強地震動到八點四十,要不是它連着充電線,這會兒怕是已經給震沒電了。
等姚暑雨腦子裏冒出“我他媽怎麽沒關機”和“千萬忍住挺貴的不能砸手機”這兩個念頭的時候,他人已經清醒了大半。
蘇祁寒在床上滾了一圈,抛棄了枕了好幾個小時的手臂,人團起來縮到床沿,拿被子捂住了腦袋。
姚暑雨眯着眼睛望着“離他遠去”的蘇祁寒,心中怨念更甚。
他強壓火氣,默念十遍父慈子孝,接通了姚傑林打來的第十八個電話:
“……老年人都不配擁有睡眠的嗎?”
但意料之外的是,姚傑林沒像往常一樣跟他打趣,聲音反倒陰沉得很,聽起來比他還“強壓火氣”:
“你人在哪兒?”
姚暑雨皺了皺眉頭,翻身仰躺,擡起有些酸麻的手臂遮住額頭,不太清明地模糊道:“在家。”
“屁!”姚傑林一個控制不住,沖他吼道,“你媽剛從你那兒回來,屋子裏除了外賣盒啥都沒有!”
姚暑雨微微拿遠了手機,勉強回了點神,這才想起自己在哪:
“別詐我,我好久不吃外賣了……忘了,我在宿舍,昨天百大頒獎,沒回去。”
姚傑林沉默兩秒,問:“跟那個小孩兒在一塊兒是不是?”
提到“那個小孩兒”,姚暑雨緩緩睜開了眼。
方才沒注意,但現在他能透過電話,聽見陳莜的只言片語:
“老林!你幹什麽!我叫你別打電話、別打電話,有什麽大道理不能等孩子回來再講,差這麽一會兒嗎……”
姚傑林沒有回她話,再次沉聲問:“問你話,是不是?”
姚暑雨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心裏咯噔一下,整個人瞬間靈醒了。
他想了想說辭,最後還是嗯了一聲。
姚傑林那邊再次沉默,半晌扔下了一句:“給我回家!”
姚暑雨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
他揉揉眉心,如實回答說:“今天有安排,明天再回。”
起碼得帶着醉鬼們坑金砺一頓飯吃吧?
電話那頭的姚傑林一下就壓不住火了:“老子是在跟你商量嗎?我讓你給我回家!”
姚暑雨皺着眉頭偏過臉來看了蘇祁寒一眼。
人還好好的蒙在被子裏,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姚暑雨盡量輕聲但沒退讓地說:“明天回。”
陳莜帶有一絲埋怨的聲音再次響在電話裏:“老林你這人,多大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就會跟你兒子較勁……我不管你了!你愛咋折騰咋折騰吧!”
姚傑林哼了一聲,這是他在陳莜面前最大限度地表示不滿了。
哼完,又對着電話吩咐道:
“行,明天就明天。”
“崽種,你最好別給你老子耍什麽花招,老老實實地回家!”
“把那小孩兒也給我帶來!”
也不等姚暑雨回答,就徑自挂了電話。
聽筒裏傳來的嘟嘟聲讓姚暑雨有點輕微的茫然。
耍什麽花招……?
還崽種。
他這個老子什麽時候能從古惑仔的坑裏出來?
他緩了兩秒,打開微信,果然看見陳莜的消息:
- 別理你爸
- 不知道又在發什麽神經
姚暑雨非常贊同他親媽的觀點,回了一個“好”字,果然就沒理他爸。
然後翻了個身把蘇祁寒連被子帶人一起裹進了自己懷裏。
倔強地睡了個回籠覺。
踏踏實實的困意戰勝了蘇祁寒的生物鐘,饑腸辘辘又戰勝了困意。
下午一點,蘇祁寒頂着一頭雜亂無章的軟毛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靠在床頭呼嚕了一下頭發,人似乎還有點懵,像在疑惑姚暑雨為什麽把他擠到了床沿。
而且自己還很幸運地沒掉下去。
睡慣了大床,還以為能随便滾呢?
蘇祁寒一動,姚暑雨就醒了。
他在心裏暗嘆一口氣,今天這個覺睡得也太不順利了。
趁着蘇祁寒還在發呆,姚暑雨突然往前一挪,蘇祁寒還抖了個機靈。
姚暑雨也沒幹別的。
他用腦袋拱起蘇祁寒的手肘,從手臂和被子的縫隙裏鑽了過去,然後穩穩當當地隔着羽絨被躺在了蘇祁寒的小腹上。
臉還往柔軟的被子裏埋了埋。
蘇祁寒聽見他甕聲甕氣地說:
“小祁寒,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自己睡着睡着就滾到床邊來了,我是怕你掉下去才跟過來的,這鍋我不背啊……”
“……啊,”經常在姚暑雨面前造假自己睡覺不老實的蘇祁寒眨眨眼,有點懷疑,“是這樣嗎?不應該啊……肯定是發生了什麽……”
姚暑雨隔着被子傳出了悶悶的笑聲:
“嗯?發生了什麽?”
“不記得了,”蘇祁寒表情有點空白,沒由來地皮了一句,“你做夢打我了?”
“是是是,”姚暑雨微微仰起臉,眯着眼睛接了這個不存在的鍋,“夢見有個小孩兒不聽話,喝完酒就撒酒瘋,我就教訓他來着,結果把人打跑了。”
蘇祁寒故作嚴肅地正經着一張小臉兒:
“嗯,我在夢裏,我看見了,就是這麽回事。”
兩人對視一眼,融進了彼此帶着笑意的眼睛裏。
姚暑雨也坐了起來,感覺并未宿醉更勝宿醉,腦袋有點沉,眼睛有點漲。
他掀起半邊枕頭,把扔在那兒的手機撿起來看了一眼,姚傑林沒發微信,陳莜估計是知道他還要睡,也就沒回他,除了一些App的推送和亂七八糟的群消息之外,只剩下可憐巴巴的富成城在執着地呼喚:
- 姚總,或許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 宿醉的人們還在夢裏續命
- 但孤獨的富雨荷再不進食就得嗝屁了
- ?在
- 背着一條人命你們能睡安穩嗎!?
- 生活好難我好煩.jpg
姚暑雨對富成城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毫無負擔地笑了。
不僅如此,還要把消息拿給蘇祁寒看,讓他也一起笑一笑。
蘇祁寒也把他的手機遞過來給姚暑雨看,果然“蘇小四富裕多金又有錢”的四人小群裏只有“富小小”一個人的悲壯發言。
諸如“如果世界忘了我,請幫忙記得我”之類的。
活像臨終遺言。
笑痛快之後,姚暑雨總算是良心發現,給富成城打了個語音電話。
不出意料,秒接,不知道富成城翹首以盼這個電話盼了多久了。
在富成城哭出來之前,姚暑雨把電話打發給了蘇祁寒。
蘇祁寒坐在床沿穿着套了一半的毛衣再三保證:
“出門了!真的出門了!!我們馬上就到!!!”
富成城半信半疑:“真的?”
“嗯!”蘇祁寒篤定,“真的!”
“好吧,要是姚總說這話我還不太信……”富成城小松一口氣,但又留了個心眼,确認道,“那為什麽周圍這麽安靜?”
蘇祁寒一秒都不帶猶豫地說:“在停車場呢,當然安靜,說話聲音大點還有回音呢!”
“哦……”富成城還是不放心,“那怎麽沒有腳步聲呢?”
蘇祁寒覺得富成城的智慧沒有用在該用的地方。
他脖子上套着毛衣,鑽袖子的動作都不敢大了,生害怕精神緊繃的富成城捕捉到噼裏啪啦的靜電聲。
只好硬着頭皮說:“這不是在車上呢嗎!姚總馬上開車了,不然幹嘛把電話給我接呢?”
那頭富成城一想也是這個道理,終于放下了心中疑慮:“那你們快點啊……”
蘇祁寒一連嗯了好幾聲,總算應付過去,成功結束了這個電話。
有驚無險地保住了一段男寝塑料兄弟情。
蘇祁寒松了口氣,趕緊站起來把毛衣穿好,伸手在床頭櫃上拿外褲的時候聽見本來都坐起來了的姚暑雨又一頭栽倒在床上,沒憋住笑出了聲。
蘇祁寒前腳剛跟人保證已經開車出發了,後腳就發現司機本人還妄圖賴床,簡直火燒眉毛,分分鐘就要怒發沖冠。
他提溜着褲子,擡起一條腿,對準姚暑雨的腰眼,軟趴趴地踹了一腳。
……畢竟是腰嘛也不能踹狠了。
誰知姚暑雨又穩又準地抓住了他的腳。
他只穿着一條用來充當睡褲的棉質短褲,褲腳到膝蓋以上,腿一擡,靠近大腿根位置的白皙皮膚露了出來,像剛撈出來的水豆腐。
姚暑雨眯了眯眼睛,似乎在盤算着“二十歲”的……相關事宜。
蘇祁寒驀地被抓住,人一晃,差點沒站穩,下意識地就想把腳丫子往回抽。
姚暑雨不肯放手,反而手上用了兩分勁力,他低聲笑着說:
“別動,我要把昨天落跑了的小孩兒抓回來。”
蘇祁寒耳朵又有了冒紅的趨勢。
就算再熟悉,他也習慣不了、免疫不了姚大流氓的調戲。
他有些局促地說:“你、你別鬧了,一會兒富小小真要哭了……”
姚暑雨勾着嘴角,忽然湊過去在蘇祁寒腳踝凸起的骨頭上輕輕親了親。
淺淺一碰就離開,然後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蘇祁寒的腳背,便沒做多餘的動作了。
倒不是不想,只是因為蘇祁寒穿着短褲,即使才從被窩出來,也耐不住一月的寒意,腳尖已經微微有了些涼意。
他把蘇祁寒的腳放回了床上,小心地注意着讓他站穩,怕他不留神摔了。
“不鬧你了,快穿衣服,別着涼。”
姚暑雨作完孽,自己倒是神清氣爽地伸了個懶腰,準備起床換衣服。
擡眼就見蘇祁寒通紅着一對耳朵,支棱着的那條細白的腿慢慢曲折,直到膝蓋挨在床上,然後另一邊腳也蹬掉了拖鞋。
蘇祁寒跪坐在了床邊。
接着緩緩、緩緩地拉起蓬松的被子捂住臉,撲通一聲,重重往前栽到了姚暑雨身上。
把本來就不太情願起床的姚暑雨又砸了回去。
姚暑雨被意外砸出一聲悶哼,旋即笑着伸長手,用被子裹了裹蘇祁寒的腿:
“富小小可要哭給你看了啊……”
此時,與他們倆直線距離不超過四公裏的富成城忽然閃過一個直覺——
總覺得點個外賣要更靠譜一些?
幾經懷疑但終被純善室友取信了的富成城下午兩點終于等到姚暑雨和蘇祁寒走進金砺的高檔小公寓,奄奄一息地問:
“是什麽門讓你們出了這麽久……櫃門嗎……”
蘇祁寒咳嗽了一下,沒答話,只是紅着耳朵捏住姚暑雨的手腕子,帶着一塊兒舉了起來——
姚暑雨手裏提着樓下快餐店的外賣紙袋。
富成城離當場飙淚只差那麽一丁丁點。
在衛生間裏刷牙的金鋒和錢昊聞見香味兒也探出了頭,神采奕奕,精神百倍。
金砺從卧室裏出來,完全看不出昨夜威士忌加脈動的後遺症,十分元氣滿滿。
富成城無語問蒼天:
“我這幾個小時的心酸能有誰懂……”
姚暑雨放下沉甸甸的外賣,拍了拍富成城的肩膀,安慰說:
“一會兒你多吃倆雞腿啊。”
……
覺也醒了,鬧也鬧了,飯也吃了,傷心欲絕懷疑人生的富成城也安慰到位了,該面對的問題還是得面對,該解決的難題還是得解決。
問題似乎有點大,難題也好像真的有點難。
姚暑雨切實體會到,親爸姚傑林就是他通往快樂路上的巨型絆腳石。
他不得不開始思量今早那個怒氣滿滿的電話,再結合一下陳莜發現自己“金屋藏嬌”的經過,姚暑雨合理懷疑又是陳茹那個小祖宗把他給賣了。
要不就是陳茹和她姑姑一起聯手,把他給賣了。
總之……看樣子姚傑林的關注點,終于放到了親兒子的情感生活上。
一個貌似打來質問又确實沒問到什麽關鍵內容的電話,還是觸到了姚暑雨略有些敏感的神經。
即使這個電話并不能完全代表姚傑林的态度,但聽上去好像不太樂觀的樣子。
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能讓他家老林這麽殷切地“期盼”他回家,而且是帶着“那個小孩兒”一起回家。
姚暑雨不是不相信他家老林的開明程度,畢竟跟陳莜在一起這麽多年,耳濡目染的也該具備先進的思想覺悟了。
他也并不會因為小時候沒頻繁跟老林見面就覺得父子之間有所生疏,因為老林從不吝啬向他表達父愛。
只是感情這種東西,實在不适合擺在桌面上跟粗枝大葉的老林交談。
姚傑林雖然不是個嚴肅的正經爹,但他是個直來直去且雷厲風行的人。
陳莜就細膩得多,不僅能顧及到他,更重要的是,能顧及到蘇祁寒的情緒。
即使姚傑林不接受,他也有的是耐心跟姚傑林慢慢磨。
姚傑林要和自己較勁,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地不待見陳氏姑侄吧?!
其實姚暑雨早就認定自己這段感情能被他的所有至親接受——
只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所以不管現在姚傑林叫他帶蘇祁寒回家到底是怎麽一個态度,姚暑雨都比較傾向于打開天窗說亮話。
……不耍花招,回家就回家。
至于帶不帶人一起回,再議。
姚暑雨不怕別的。
他怕他家老林把小祁寒吓着罷了。
錢富金大約在B市受了詛咒,每回去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精彩的理由吃不到大餐,元旦當天就這樣被水過了,晚上,姚暑雨的歐陸載着對金砺……的高檔公寓依依不舍的錢富金回了A市,因為只放三天假,又臨近期末考,所以他們仨都留在學校不回家。
等姚暑雨帶着蘇祁寒回到自己家裏之後,他才跟蘇祁寒說了被姚傑林勒令回家的事。
他安慰同樣有些敏感并且此時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了的蘇祁寒:
“沒事,他又沒說叫我回去做什麽,你別想多,說不定只是久了沒有父慈子孝,一時興起想要談談人生理想呢?”
蘇祁寒難得沒有被他逗笑。
正當姚暑雨措辭了一下準備再安慰兩句的時候,蘇祁寒忽然抿着嘴擡頭,看着他的眼睛。
然後認真地問了一句:
“是不是……叫我一塊兒去了?”
“帶我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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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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