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疼也甜
宋扶連着給兩個人把過脈之後,又檢查了眼皮舌苔,肯定地說道:“你們這是染上,城中的時疫,第一步是腹瀉,第二步便會發熱,若不加救治,任其一直發展下去,甚至會要命。你們幾人最近兩天應該去縣城裏面了吧,而且是在人多的地方停留時間較長,恐怕還吃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大夫開了口,這幾人便不敢再反駁,擔心自己因此丢了性命,便急急地追問可有救命的法子。
宋扶點點頭:“我已在城中住了幾日,治好了幾個病人,這時疫極易染上,卻也好治,一會兒我開上一服藥,大家都喝一些,有病治病,無病防病,便可安然無恙。”
大石匠臉上的傷口不長,卻有點兒深,他雖是用手摁着,卻還是有鮮血往下流。左面這半邊臉上已經有好幾條血水了,雲朵看一眼便有些發抖,帶着哭腔道:“你先給我哥包紮一下吧,他流了好多血。”
宋扶轉頭看了過來,這才吃驚地發現雲朵竟然在這裏:“雲……雲姑娘,你怎麽在這兒?”
若非這樣的場合,雲朵是不想理他的。可眼下只有他是大夫,姑娘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藥箱:“我來這做工的,你先幫我哥包紮傷口行不行?”
那日相親的時候,孫媒婆跟宋扶說過,雲朵家裏有一個大哥,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是龍鳳雙生子。此刻宋扶便自然而然地認為她口中的“我哥”便是她的親大哥雲起了,趕忙點頭:“好好,咱們到屋裏去吧,我給你哥包紮一下。”
石匠左眼睜不開,眯着右眼仔細瞧了瞧這人,心裏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他便是那日讓自己急得滿頭大汗的情敵。
“這不是我的屋子,咱們到我屋裏去吧。”雖是情敵,可眼下他只能按兵不動,先要包紮好傷口,別讓自己破了相,不然還怎麽追媳婦兒。
雲朵也顧不上什麽好意思不好意思了,滿心裏惦記的全是他血淋淋的傷口,便也快步跟着進了石匠的草屋。
宋扶仔細檢查了傷口,安慰道:“放心吧,傷口不大,只是此處肉薄,出血多點而已,我敷上一些止血的藥粉,一會兒就好了。”
本是小傷,宋扶很快就處理好傷口,告辭離開:“那邊還有幾個傷患等着我去處理,我就先告辭了,過兩日再來換藥。”
“謝謝你!”雲朵垂頭說了一句,便送他到門口,在水盆裏把自己的帕子洗了,走回石匠身邊,幫他擦臉頰上殘留的血跡。
大石匠見她拿了濕帕子過來,便伸手去接,誰知雲朵直截了當地拍下了他的手,輕聲斥道:“別亂動,我幫你擦。”
潮濕柔軟的帕子貼在了臉頰,她溫熱的手指也會時不時在臉上刮蹭一下。魯鐵杵的一顆心怦怦亂跳起來,心上人第一次這樣主動地靠近,讓他既歡喜又有些不知所措。
“這傷口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若是破了相,只怕,我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情敵現身,他怎能不焦急,即便知道那是個鳏夫,雲朵與他可能性不大,可大石匠還是絞盡腦汁想了詞兒,想引導着自己的心上人說出一句表白的話來。
雲朵彎着腰,認真的幫她擦拭着耳垂染上的,一塊兒血跡,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朵眼兒上讓他耳朵癢癢的,手心也癢癢的。
“你放心吧,你若是真的破了相,我自是……自是會負責任的。”雲朵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認真地擦拭着耳垂,輕聲說道。
大石匠激動地喉頭一動,下意識地擡起雙手抱住眼前的纖腰,卻又怕這一過激的舉動,惹惱了她。便換作揪住她的袖子,讓她直視着自己的眼睛:“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說清楚些。”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雲朵看他一眼,一張小臉兒燒得快要被融化了,已然不敢承認:“我……,我沒說什麽,過幾日再看吧,也許不會留疤呢,那就破不了相了。”
“不不,若是破了相,你就願意嫁我,那我今天晚上就把傷口扒開,不讓它長好。”大石匠焦急說道。
“你胡說什麽呢,”雲朵順着他的話語去想,馬上想到了剛剛滿臉鮮血的模樣,眼淚便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好不容易止了血,你胡說什麽呀?你要是敢扒開傷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魯鐵杵一看她哭了,就不敢造次了。拉着她手腕,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輕聲道:“我不扒開傷口,你把剛才那句話再說一遍成不成?我怕我聽錯了。”
雲朵不敢看他的眼睛,把髒了的帕子折了折,用幹淨的一個角繼續給他擦拭耳垂:“不許你扒開傷口,若是真的沒長好,你……你也不用擔心娶不上媳婦。”
“你願意嫁我了?”石匠擡手輕輕地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他手上的薄繭輕輕摩挲着她臉上嬌嫩的肌膚,觸感實實在在的,讓她禁不住微微閃躲。
姑娘紅着臉不肯答話,走到水盆邊去洗帕子,大石匠卻不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大步追了過去。雲朵洗好帕子轉過身來,差點撞在他懷裏。見他不管不顧地沖了過來,便有些生氣,撅起了小嘴:“你別這麽不管不顧的,傷口掙開了怎麽辦?你躺到床上去,今日都不許動,晚飯我給你送過來。”
“可是我心急呀,雲朵,你給我個定心丸吃,我就可以踏實的養傷了。自從那日咱們在山中頭一次見面,我便喜歡你,喜歡了這麽久,我就等你一句話呢。”
雲朵心裏撲通撲通直跳,一張小臉兒紅得透透的,他如此直接,讓她如何招架才好。
“你先把傷養好吧,也許……也許留不下疤呢。”她自是不好意思直接答應的。
“你既不許我自己扒開傷口,那我明日便去買一尊菩薩來,日日燒香拜佛的盼着留疤,可好?”憨直的石匠傻乎乎說道。
“你……”雲朵氣得不知說什麽才好:“你快躺下養傷,不然我走了,臉也不幫你擦。”
“我躺,我躺下還不行麽。”大石匠哪敢違背心上人的意思,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床邊,脫了鞋就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揪了揪她袖子:“朵兒,你不反對,我便當你是答應了,好不好?”
雲朵不說話,擡手撫上他雙眼,不許他再看着自己。這才安心地幫他擦淨了脖子上殘留的血跡,“你好好養着吧,一會兒我給你送飯來。”
姑娘起身要走,魯鐵杵睜開雙眼,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那你就是答應了,改日我去你家提親。”
雲朵羞得一把甩開,轉身就跑:“你不要亂動,好好養傷。”
“等等,”石匠匆忙追問:“那我一會兒要去茅廁行不行?”
雲朵停住腳步,本以為他有什麽大事要說,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句話,氣得她一跺腳,嬌俏地罵了一聲:“讨厭!”
石匠開懷大笑,歡喜得很,這個小傷受得太值了,讓她心疼了。她的心一疼,就能明白心裏是有他的。就算傷口有點疼,可心裏甜呀!
晚飯時分,雲朵送來一碗菜、一碗米飯,還特意做了雞蛋湯給他。石匠是擋在廚房幾個女人面前才受的傷,若不是他擋着,受傷的可能就是羅大娘了。
廚房的女人們感激他挺身相護,恨不得把好食材都拿來給他做飯,也不用雲朵留在那裏派飯了,只讓她來照顧恩人。
做慣了活兒的石匠哪能躺的住,早就起來打磨硯臺了。他不敢去院子裏幹重活兒,怕雲朵生氣,就在屋子裏幹細活兒。見她提了一個食盒進來,他便停下手裏的活計,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瞧着她笑。
“不流血了吧,還疼麽?”雲朵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早就沒事了,這點小傷算什麽呀。快來瞧瞧這硯臺,完工了,要是就這麽送給岳父大人,你說他會不會喜歡啊?”石匠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的臉色。
雲朵臉上一熱,打開食盒,把飯菜拿出來:“你別胡說八道,不要以為你受傷了,我就不會跟你計較。快來吃飯吧,這是羅大娘特意讓我給你開的小竈。”
大石匠見好就收,探頭聞了聞:“好香啊!是你親手做的?”
“嗯,快吃吧。”雲朵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把硯臺抱過來,仔細端詳。
他的手藝的确沒得說,那仙鶴雕的活靈活現,鶴腿纖細卻十分結實,鶴嘴上可以挂筆,另一只卧着的鶴腿上可以擱筆,既方便又漂亮。
他們倆一個吃着,一個看着,倒也安靜惬意,門外卻忽然響起咚咚的腳步聲,是雲海和魯鐵蛋跑了進來。
“聽說魯二哥出事了……”雲海一進門,就瞧見了魯鐵杵額頭上的繃帶,頓時暴怒:“這是誰幹的,打架怎麽不叫我們?”
魯鐵蛋更着急:“二哥,誰打的你,我去跟他拼了。”
雲朵跟他們解釋了一下午後發生的事情,嘆了口氣:“魯二哥是幫我們廚房擋着才受的傷,不過我也用石頭砸破了魏賬房的腳,算扯平了吧,你們就別去了。剛才我聽說,管家讓魏賬房吃了晚飯就走,換成宋秀才做賬房。他胡亂攀扯別人,也算遭了報應。”
魯鐵杵眼皮一跳:宋秀才要留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撸二哥:小宋,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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