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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承翊凝神調氣,聚攏心神後才定神微微扯開芷嫣的衣襟。相較于她的羞澀緊張,他的神情也是極不自然的。想他亦是第一次對一女子如此逾禮,那女子還是自個兒心尖上的人,若是他毫不在意故作大方也真是難為他了。
他再一次調息,沉眸凝神專注于她的傷勢上,只見雪白的凝膚上是一片緋色的嫣紅,分不清是掌傷所致還是她羞怯的反應。好在并沒有黑色的掌印在上頭,想必那人并未用全力,雖看似掌風狠勁,掌力內氣卻是拿捏過的。他掌握着力道,輕輕按着傷處,心下這才松了口氣,還好,沒有傷到骨頭。
“沒有傷到骨頭,不用擔心。”他朝她身後的雷霸天說道,“不過,雷府也是不能回去的,三王爺現在雖正耗神在他的軍力前陣上,一時也顧不上後頭這些事,但是免不了在我們還未到北城的時候派人來暗殺後患。”
雷霸天看了看展承翊,點了點頭。
展承翊看向靠在雷霸天身上,面露不适的芷嫣,擰眉沉默了片刻,突然柔聲道:“嫣兒,”她轉眸看來,“我背你。”
“嗯?”她茫然看來,迷蒙的水眸泛着點點月光,寸寸爬上了他的心頭,“嗯。”
被爹爹和雷總管小心攙扶到承翊的背上,堅硬寬闊的背部帶着夜裏的寒氣傳來點點冰涼的溫度,她輕輕靠着,臉貼着他的衣裳,竟覺得好溫暖。
“其實我已經不那麽痛了。”她柔柔的嗓音緩慢傳入他的耳內,深夜原本的森寒就這樣慢慢地一點一點化掉了。
“你閉眼休息會,待出了城,會有座遺棄的小廟,到那裏我運功替你疏通血脈。”
“嗯。”
山路蜿蜒,長路漫漫。
這已是第五日,他們離開向青城。
承翊說,明日,他們就會抵達北城。
北城,是盛安的皇城。聽說人人都想見一見那座繁華欣榮的城,見一見紅磚黃瓦的高牆宮閣,見一見盛安國權勢王貴聚集的都城是何等的氣派輝煌。
可是芷嫣知道,這一去,她與向青城的一切,就都斷了。
“爹爹,明日……就到北城了。今夜,您好好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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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北城越近,連着城外的郊野也變得不再那麽荒蕪。那夜因她肩上的傷,他們在城外廟中歇息了一夜。第二日在郦城買了輛馬車,他們裝扮為出游的一家三口加奴仆,以免去他人的臆測。□□家與爹爹已上了年紀,好在有了馬車,連日連夜的趕路倒也輕松了不少。
替爹爹掩好被角,她彎腰起身欲下車簡漱,不料卻被爹爹按住了手腕。
“嫣兒,陪爹爹說會話。”
她再度坐下,看向滿臉倦容的爹爹,輕輕颔首。
“嫣兒,明日之後,你将姓氏改回來吧,我們本姓方,你本該名為方芷嫣。”
“是的,爹爹。”芷嫣看着一臉平和的爹爹,鼻子有些泛酸。
“你我本是栌縣人,爹爹在那兒生,在那兒成家,在那兒,娶了你的娘親。”他的嘴角淡淡揚了起來,“爹爹有同你說起過你的娘親嗎?”
芷嫣搖了搖頭。
“是麽,爹爹竟沒有與你說起過麽?”他移開了眼光,眸光漸漸迷離了起來,“太久不與人說起她,我都快記不起她是何模樣了……”
芷嫣将手覆在爹爹的手背上,靜靜聽着,沒有出聲打斷他。
“你娘嫁給我的那年,正是及笄的年紀,稚氣未脫,卻是明理的很。我只是一個耕田種地的農夫,而她亦是家境貧寒。她長得眉目清秀,窈窕動人,你像極了她。”
“那年,她懷上了孩子,我欣喜的日日睡不着覺,也日日擔着驚受着怕。後來,我想着,家裏既添了一口,就得想些門路賺點銀兩,不為富貴,但求不苦了我的妻和我的孩。我跟着人家去學做商販,日日早出晚歸,只想着讓家裏富餘些。可不料,她卻早産了。隔壁家老王急匆匆的來找我,我吓得立馬奔回家裏,看見産婆一盆一盆的端着血水出來,聽着她一聲一聲撕扯心肺的痛喊,我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
“突然,産婆神色慌張地奔出房間,她抓着我問要保大人還是小孩,我急忙奔進房內,看見全是鮮血的床單,我說,保大人。可是她哭着喊着求我,求産婆,留孩子,她說她要留孩子。我不肯,我怎麽肯,孩子沒了可以再要,可是她沒了,世間還有哪個女子能如她一般日日與我長伴?可是她竟用她的性命懇求我,即使她活了下來她也會尋死,我罵了她,大聲地罵了她,那是我第一次那麽大聲地對她說話。她的情緒越發激動,産婆生生将我推出了房門。後來,過了不久,孩子的啼哭聲驚天動地地響了起來,我奔進房內,她已斷氣。”
“想不到,我與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竟是 ……竟是……”他閉上了眼睛,被芷嫣覆住的手抖得劇烈,“‘你若執意要生下他,我便将他摔死,即便你生下了他,他也不會活下來!’那是生平第一次,我說出了那麽毫無人性,冷血無情的話。我想她一定被我吓到了,傷到了心。可是我沒法啊,我想不出還有什麽法子能阻止她!”
“她最後還是選擇生下了孩子,她大概斷定我不會真的如此狠心才硬是賭上了自己的性命。産婆走後,我抱着柔柔軟軟的你,看着一點點變涼的她,我想随她去了,我真的想随她去了。這世間,我還有什麽可留戀的。可是懷裏的孩子哭了,那模樣,癟着小嘴,渾身通紅通紅的。我覺得我得活下去,為了我的孩子活下去!這是她用性命換來的,我拼盡全力也得将她養大成人!”他停了下來,睜開眼睛看向芷嫣,“還好,你出落得亭亭玉立,玲珑标志,我也算沒有辜負她。”
芷嫣的淚大顆大顆落了下來,淚珠一顆顆滾燙地墜落在雷霸天的手背上,他擡起手背去拭她的眼淚,溫聲道:“莫哭,好女兒。爹爹說這些,只是想讓你對你的娘親有個印象,不然我怕今後就沒機會說了。你要記住,你的娘親叫佟月珠,你的爹爹叫方根生。”
芷嫣重重點了點頭,哽着聲音說道:“女兒記住了!”
“我這一輩子,前半生活得循規蹈矩安安分分,卻得了個落魄凄涼的結果。後半生,是老天賒給我的。我壞事做盡,人人誅之,卻是榮華享盡,安樂榮耀一生。你說說,諷不諷刺?盛安盛安,永世盛安,可是人心豈是人人皆同的。你守着良心小心翼翼地活,別人拿着算計與你虛與委蛇;你守住了良心,別人得到了利益;你過得越來越貧苦,別人踩着你風生水起。良心從來不是窮人該有的東西,而富人,早就忘了還有個叫作良心的東西。”
看着芷嫣不贊同地皺起了眉頭,他笑了,“不過沒關系,我用我的良心來換你一生的純善溫良,一生毫無顧慮的自在快活。你可以不用像我這樣滿心痛苦,滿心憤怨,這些東西,我都替你擋在外頭。”說着說着,他停了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可是啊,我到最後還是沒能替你全部擋住,最後還是讓你看見了人世間最醜陋的角落。女兒啊,爹爹的債爹爹自己背着,你莫要把罪過都挑到自己肩上。爹爹壞事做盡,不論什麽樣的下場都是報應,與你無關。答應爹爹,就算明日過後爹爹有什麽不測,你也要高高興興,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女兒……”芷嫣眼裏蓄着淚水,急急欲說,卻見爹爹嘆息着搖了搖頭,神色很是堅決,“女兒……答應您。”
“呵呵,”他笑了,笑得很平和,“我的女兒,已經長成大姑娘了,莫哭,再這麽哭哭啼啼的,小心把情郎給哭走了。”
“爹……”
眼前的姑娘楚楚動人,明豔美麗,就算是現在去見月珠,他也心安理得了。
“好了,你去做你的事吧。”說完了該說的話,雷霸天覺得一下子疲憊了不少,也輕松了不少。
“讓女兒再陪陪您。”
“沒關系,爹爹只是累了。”
芷嫣看着再次合上眼睛的爹爹,心裏一片酸楚。
爹爹同她說的這些話,句句似是交代遺言那般滿滿皆是生無可戀。人人都說爹爹歹毒殘暴,可縱使是如今的盛世天下,人間世道卻依舊炎涼。有時候想想,那些總希求別人無私奉獻的人,他本身又何其不是自私的。
人間黑白,善惡是非,或許不能細想,想得越深,就越是模糊。
她在車裏靜靜地坐了片刻,便下車了。
一出車簾,就看見了展承翊。
他靠着馬兒閉着眼,抱劍而立。她小心翼翼地下車,生怕驚擾了他。這幾日日夜兼程,不論是□□家還是他來駕車,他都是坐在車外時刻注意周遭動向。她與爹爹在車內還能睡覺休息,可他卻得時時警惕,還不露倦色。她看了不忍,想叫他閉眼進車休息會。可他說這是他的職責,一直以來他都是如此,已經習慣了。她這才想起來他是八王爺身邊的近身護衛,護衛,一聽就是個極為辛苦危險的職位,她很心疼……
芷嫣小心着動作,提着裙擺跳下馬車,剛一站定擡眸,就見展承翊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其實,笑意盈盈形容得并不貼切。因為,他的欣喜并未放在他的臉上,他仍舊是肅着神情,沉着冷靜。只是那眼裏點點柔和的星光,淡化了他臉上剛毅的線條。這幾日,他時常會這樣看着她,看得她怦然心動。
她輕揚嘴角,也淺淺地對他笑。
“從今日起,我的名叫,方芷嫣。”
她眉眼彎彎,剛哭過的雙眼紅着,卻盛滿笑意。
今夜的月光皎潔明亮,一改這幾日月光暗淡,星粒稀疏的夜色。他看着她瑩白淡雅的臉龐,暫且放下了一連幾日毫不松懈的戒備。這般光景,平和寧靜,暖意洋洋的很讓人舒心。
原本芷嫣要去溪邊略微洗漱一番,但因為溪水與他們的位置有一段距離便作罷了。
承翊催促她進馬車歇息,卻聽她說:“我……我想陪你坐會……可不可以?”
坐在火堆旁的□□家許是抵不住睡意,已偏着頭睡去。他們在火堆邊坐下,火星噼裏啪啦地燃着,襯得夜靜得很。
芷嫣看着噼啦作響的柴火,拿了根在腳邊的細樹枝,随意撥弄着,“爹爹……剛剛同我說了許多話,許多……他不曾對我說過的話。他說起了我娘,說起了他還未來向青城時的事。他說他本叫方根生,因世間涼薄的人情來到向青城變成了雷霸天……他說了許多,多到好像沒有明日似得……我突然發現,我從來都不了解爹爹。”她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愣愣地看着火苗滋滋作響,“我這個女兒……是不是很不孝?”
她轉頭朝他看去,水眸裏的光又暗淡了下來。
他沉默着,想了想,伸手攬住她的肩将她擁進了自己的懷裏。
“明日過後,很多東西是不是都會變了呢?”她溫順地靠着他,幽幽說着,“爹爹……還能平安回來嗎?盛安國真的已是亂作一團,岌岌可危了嗎?你呢?若是三王爺真的要舉兵謀反,你是不是也會……”
攬着芷嫣的手緊了緊,眸光沉了下來。
他沒有答話,沉默讓周遭的氣氛漸漸凝重了起來。
他們依偎着彼此,誰也不忍出聲打破此刻的寧靜。
夜風漸漸轉涼,一時起一時滅,樹葉被風吹動的簌簌聲清晰分明。一陣一陣,帶着夜裏的寒氣撲過來,卻被火堆上熱烈的火光給一一驅散了。
芷嫣閉着眼睛靠着承翊,風吹着吹着困意就漸漸襲了上來。她嘴角輕揚着正要睡去,忽然肩膀上的力道突得加重,原本輕攬着的手臂變成了緊緊的圈固,心猛地一驚,她立即擡眼向承翊看去。只是被圈固着的她無法自如的動作,只能艱難的略微擡頭看一眼,這一看看得她立馬低下頭屏住了呼吸,心跳咚咚咚劇烈地跳動着,緊張得手心都出了薄汗。
承翊沉着臉,面無表情。濃眉緊蹙,幽黑的瞳眸淩厲肅穆,一臉風雨欲來暴雨将至的壓迫感。
芷嫣不敢亂動,乖乖地被他圈着呆在他懷裏。雙手不住地絞着,大氣也不敢出。
“別怕,有我在,不是厲害的角色。”芷嫣正兀自緊張着,忽然耳邊傳來他低低沉沉,似是能安定人心的嗓音。說也奇怪,只這一句,芷嫣就真的不再顫抖了。她點了點頭,輕應道:“嗯。”
“抓緊我。”
話音一落,耳邊風聲驟起,纖腰突然被一鐵臂攬緊。她驚呼一聲立即雙手圈緊承翊的腰部,睜眼看了看四周,立即吓得閉緊雙眼。
展承翊抱着芷嫣淩空拔起,腳下險險擦過突射而來的利箭。賊人見形跡敗露又行刺未成,箭陣便一發一發密布射來,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耳邊風聲呼嘯而作,一支支利箭朝四面八方朝在半空中的他們密密射來。芷嫣閉着眼睛緊緊抱着承翊,死死咬住下唇不讓尖叫聲出口。耳邊利劍破陣的聲音清脆又強勁,勁風一聲聲片刻不停頓,疾速又果決!芷嫣一動也不敢動地呆在承翊的胸前,極力把自己當作一個輕便的包袱,不給承翊帶來麻煩。突然,她驀地睜眼。
爹爹!
爹爹還在馬車內!
她急忙朝馬車方向看去,卻驚愕地發現,馬車頂上一個黑影形如蛟龍般上下翻飛,一個不落地将射向馬車的箭一一斬落。
黑影旋身揮劍時,月光正好将他臉上的半臉面具給照亮了!
不等芷嫣細思,承翊忽然疾速朝□□家飛去。□□家早已醒了,此刻正借着沈禦之的防禦,爬上馬車的座駕欲駕車逃出去。而聽到響動的雷霸天掀起了車簾焦急地看着四周的處境,聲聲催促着,渾然不覺自己已然暴露在賊人的視線裏了。
果然,原本利箭只集中在兩處發射,此時一部分箭陣已對準雷霸天以及□□家二人直直朝他們射去!
車頂上的黑影立即翻身而下,攀着馬車的邊緣将一支支疾箭盡數擋下。
□□家駕着馬車在黑夜裏急速奔馳着,漫天呼嘯而來的箭陣帶着狂肆的氣勢鋪天蓋地而來。就在這時,原本游刃有餘揮劍如電的沈禦之動作漸漸慢了下來。他立即躍至車架,掌力一拍将雷霸天拍進馬車內。腰間的傷處又炸裂了傷疤,鮮血肆意的噴湧了出來,只是他的一身黑衣,将那片奪目燦爛的紅給吞下了。
“哼!雷霸天只能死在我的手上!你們這等宵小也敢同我争!”
他目光猙獰,劍氣重聚,忽然腳蹬車架,一個提氣縱身竟朝着箭陣而來的方向直直飛去。剎那間,箭陣全數朝他射去!
展承翊見狀,目光驟然一淩,“抱緊!”沉喝一聲,他身形一轉,陡然定在空中淩空而伫。內力翻湧,掌心滾燙,渾身精純真氣皆被運至掌上。
“閃開!”
沈禦之回頭一看,迅速曲身朝地上滾去。
陡然間,氣若雲海,勢如天龍,原本齊齊朝沈禦之飛去的箭陣突然間竟被真氣內力全數震回,轉而被倒震回發箭的方向!下一刻,慘叫連連,哀嚎遍地響起。
“人倒是不少!”沈禦之嘲諷一笑,“我倒是不知道雷霸天的命這麽多人惦記。 ”他說着,站起身,身形有些搖晃。
展承翊收掌,降身落至地上,瞥了眼隐在草叢後七歪八倒的人形,淡聲說道:“你還行麽?”
“哼!”
“那這些人就交給你了。”說完也不等他反應,就又提氣躍至樹上,凝眸朝前方看去。不遠處一輛馬車仍毫不減速地急馳在小路上,他神色一斂,攬緊芷嫣飛身而去。
等他們離遠了,沈禦之才露出了滿臉的疲憊,即使是面具擋着,他也不願洩露分毫。按着腰間的傷口,他滑坐在石上,擡頭看天時竟發現今夜的月亮甚是明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一點也不被人世間的醜惡所影響。他忽然笑了,笑得慘淡又破碎。
“沈禦之……你究竟在做什麽啊……”
那日,他本不該回去,他本就沒作回去的打算。勝也好敗也好,他都不會走同一條路回去。即使是劍插在腰上,他也不退不避,頂着劍鋒為達目的誓不罷休。
可是,最後還是輸了,輸給了雷芷嫣。
他輸得一敗塗地,狼狽不堪。
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雷芷嫣竟然會以身替他擋劍。該說她善良還是該說她蠢呢?這個沈禦之不過是為至她爹于死地而不擇手段的惡人,她居然還會飛身來保護他。她非得讓他變得那麽可憐狼狽麽?
小的時候是這樣,如今長大成人,他已經有了一身好武功,可是他還是敗了,敗給了她。
先敗給了她一聲聲的小哥哥,後敗給了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
現在,他又不顧死活地替她保護她爹,保護他最想殺的人!
沈禦之啊沈禦之,早知你會變成這副模樣,當初就該随爹娘去了!
遠處,馬蹄聲由遠及近漸漸清晰起來,他斂了斂心神,拍拍衣角站了起來,臉上的倦容已然消失無影。
馬車上的她下來了,依舊被那個男子擁着。還有那兩個讓他恨之入骨,日夜欲親手刃之的人……
他看了眼,嘲諷一笑,不再多語什麽,轉身就走。
“沈禦之……”身後幽幽傳來一聲輕喚,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該死!別随便叫我的名字!”他猛然間勃然大怒,一個撩袍轉身朝她大吼,驚天怒吼震得芷嫣一個釀跄,急急後退了好幾步。
展承翊穩住她的身子,劍眉緊蹙着,眼眸牢牢鎖住前方的人。
沈禦之看了芷嫣幾眼,黑袍一撩再次轉身而立。只是這次,他沒有再邁開腳步,只身離去。
“我總覺得,我好似見過你……有一種說不出的,隐約的親近感。沈禦之……我們從前……見過嗎?”
嗓音清淡而飄渺,随着清風淡淡飄來。沈禦之心中一緊,雙手成拳,胸口那酸楚又窒悶的氣息揪得他只想沖天大喊!
“雷小姐可真是說笑了,我們當然見過,那夜山洞石室內,可不正是在下請你過去的!莫不是小姐這麽快就忘了?”
“不是……我是說……”
他驀地轉身,雙目直視她的水眸,牢牢緊盯着,沉聲說道:“那好!既然你說你見過我,那麽你說說,何時何地?我又是什麽模樣?”
“我……不知道……”芷嫣喃喃道,汪汪水眸裏盡是茫然。她不知道,她不記得,可是……她就是覺得她見過他啊。
“哈哈……雷小姐,莫不是因在下的多管閑事而對在下心生好感?在下倒是樂意的很,只是你身後那人……肯不肯呢?”
話音還未落,擁着芷嫣的手臂明顯緊了緊,那加重的力道明示着他的在意。怕他多想,芷嫣擡手輕輕拍了拍擱在她肩膀上的大掌,回頭朝他笑了笑。
承翊斂着神色,朝她看了眼,心裏說不氣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到底沒再動作就是了。
沈禦之從頭到尾看着他倆的默契和恩愛,撇開了頭。心裏的那股氣不知為何莫名就沒了。他就跟個傻子似得一個人唱着獨角戲,明知道沒人在意,心裏還自作多情地存着希翼期盼別人能朝他看一眼,不知道多傻多可笑。
“說吧,你要說什麽?”他淡聲問道,不再同她置氣,心裏剛泛出來的那點火苗苗也硬生生地被他撚滅了。
“這幾日……你一直跟着我們嗎?”
“ 不過是不甘心讓殺父仇人逃之夭夭罷了,當真以為我會就這樣放了你們麽?就算拼上性命,那兩條狗命也必須死在我的手裏!”
沈禦之回身,眼裏泛着幽幽的綠光,似狼般狠絕,恨不得下一秒就飛身而來,用尖利的牙齒将他們的皮肉撕碎,生吞下去。
芷嫣顫了顫,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但還是抖着牙齒繼續說道:“我爹……我爹是被三王爺控制的……你……你……”你該去找三王爺這幾個字卻是怎麽也說不出口。就如同他說的,就算是被三王爺控制的又如何,爹爹确實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他爹娘……他爹娘的性命沒了,他們說再多話都只是在給自己找借口罷了。
她望着他,眼裏嘴上滿滿都是懇求,抖着唇顫着身還堅持着欲說服他。他別過頭,不再看她,身側的拳頭卻是握得緊了又緊。
芷嫣見他不再理自己,低下了頭,不再說話。心裏滿滿皆是愧疚和難受。
爹爹,爹爹做了太多不該的事了……
夜風忽得又吹來一陣,夜裏的涼意夾雜着濃厚的血腥味,讓人心裏沉悶的同時又清醒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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