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撿瓦

村頭村尾的距離有些遠，路過了村子裏的大半人家，杜司走這一趟才知道原主的人緣已經差到這個地步，跟他打招呼的人屈指可數，多是當做沒看到他這個人。

村頭那家房子已經拆得差不多了，今天天氣看着還行，大家正在收拾剩下的事情，能用的瓦片都整整齊齊地碼在一邊。

太陽出來，杜司讓吳萌在邊上一家的屋檐下等着，自己往那邊走過去。

原本在收拾東西的人看到他過來都有些詫異，因為往常他都是天天往外跑，要不然就是在家裏睡懶覺，偶爾見到人了要不就是來借東西要不就是蹭吃的，像今天這樣着實少見得很。

“喲，杜少爺今天閑得很啊。”

杜司看向說話的人，原主的印象中這人挺看不慣自己的，因為當初他家裏那位想給杜司介紹一個姑娘，但是杜司直接當面把那個姑娘給損得臉色發青。

給牽線是有介紹酬勞的，姑娘剛開始就只是看上杜司這張臉，而對方娘子給姑娘介紹杜司的時候除了家裏有點窮之外其他全靠瞎編，要真成了，那無異于将人推入火坑。

想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看正乖乖站在屋檐下等他的吳萌，心裏慶幸現在是他來了。

杜司直接忽略了說話的人，直接朝着屋主說話，“嚴伯好。”

被忽略的人臉色不善地哼了一聲。

“小司怎麽來了？”嚴伯的性格很好，家裏條件還算不錯，往常不說主動接濟杜司什麽的，但是真的有事的時候還是會幫忙，也不會不耐煩，村裏的人對他的态度也都很好。

“待會忙完了大家一起吃飯，你也來吧。”嚴伯笑呵呵的，新房子起得差不多了這邊才開始拆的，家有好事，他也不想大家鬧矛盾。

杜司拒絕了吃飯的事，“謝謝嚴伯，我來是想問問這些瓦片您還需要嗎？”他指了下邊上碼在一起的瓦片，大多都是好的。

“不需要了，用了新瓦，這些想找個地方先放着，大家有需要的可以來拿，怎麽，小司要瓦片幹嘛？”

“這不是昨晚下了一場大雨才發現家裏的屋頂已經開口了，家裏被沖了好幾次，來向嚴伯要些瓦來補補。”杜司将來由解釋清楚，不好意思地笑笑。

“拿吧拿吧，你家那屋頂哦，早該補補了。”嚴伯玩笑道，語氣中倒是沒有什麽嘲諷的意味，他倒是覺得今天的杜司和往常的都不一樣了，暗中搖搖頭，怕是自己感覺出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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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的人有些在偷偷地笑，低聲不知道在讨論什麽，杜司那房子只要是有人路過都以為是廢棄的。

杜司倒是沒有什麽惱的，他觀察着周圍人表情心裏默默記着，來日方長而已。

該收拾東西的都收拾好了，大家都跟着嚴伯去吃飯，沒有一個人留下來幫忙或者問一句也沒有，杜司心裏感嘆着原主做人真是失敗。

吳萌剛開始以為杜司是怕自己給他丢人才不讓他過去，他站的遠，聽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麽，但是卻能看到一些人不友好的表情，他皺着眉乖乖站着沒有過去，等到全部人離開，只有杜司拿着一個破籃子在收瓦片，他小跑過去。

“怎麽過來了。”杜司正蹲着呢，身前就罩下一個細瘦的影子。

吳萌也蹲下幫忙收拾，沒有問剛才是怎麽回事，安安靜靜地幫忙，杜司看着對方低眸的模樣，心中不禁又嘆了口氣，“他們對我印象不好，你過來也只是多一個人被嘲而已。”他看到吳萌稍微停頓下來的動作，輕笑一下，低聲道，“我不舍得。”

吳萌默默轉過身體，留給杜司一個背影，聽着對方低聲輕笑，仿佛一根羽毛掃在了心尖尖上，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杜司估摸着需要多少瓦片，收拾好之後兩人再一同走回去。

路上，杜司看到吳萌時不時在路邊挖幾根草，他以為對方突然起了玩性，也沒有催他，慢悠悠地配合他，吳萌臉上也有着高興的神采。

初春的眼光十分和煦，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杜司提着籃子站在一邊，吳萌往草叢裏面走了一些，正蹲着挖土。

吳萌身後的草叢微動，杜司一瞬間便注意到下面有什麽東西，正當他喊出，“不要動。”的時候，吳萌同時右手迅速往下一摁，高興地将那東西提了起來。

“杜大哥，我捉到了。”吳萌捏住手上東西的脖子，小步走到杜司身邊，“這個很香的。”他在家裏幹活的時候捉到這個有時候會偷偷處理了給自己加餐。

杜司看着他手上那四腳的玩意，再看看一臉興奮的吳萌，假裝淡定地點點頭，不經意地問，“你喜歡吃這個？”

吳萌有些不好意思，将擡起的手放下來，低頭看腳尖，小聲道，“嗯，肉很好吃的。”

他剛才興奮的時候就忘記了杜司家的情況，杜司雖然是窮的，但是在吃食上還是不會虧待自己的，而吳萌自己家裏因為人口多，自己又不受待見，肉食之類基本和他無緣了，這東西他都是自己偷偷藏着吃的。

想到這的時候吳萌就十分不好意思擡頭看杜司。

“好了，我幫你拿着，今晚我也嘗嘗。”杜司沒有多說什麽，而是自然地将這長得像小型蜥蜥獸的東西捏在手裏，“那個草你還挖嗎？”

看到杜司沒有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吳萌心裏松了一口氣，“要的，很快，再等我一下。”

看着還是小孩般的吳萌又蹲下去挖草，瘦小的身軀被包裹在寬大的衣裳裏，就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想起自己現在擁有的東西，杜司有些頭疼，要嬌養一個媳婦仍是任重而道遠啊。

屋子旁邊的雜草在微風中晃動，昭示着它們的存在感，吳萌拿着他的草去河邊了，杜司自己試着清理這些雜草，剛開始總是笨手笨腳的，習慣手裏的鐮刀之後幹活飛快，四周靜悄悄的，杜司身後上方隐隐顯出一個虛影，沒一會就消失在空氣中，杜司感覺到了什麽，環顧四周，“道格？”

沒有任何回應，杜司搖搖頭，應該是錯覺了，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恢複。

吳萌回來的時候杜司已經清理了将近一半，門前頓時空出來一塊，吳萌将洗幹淨的野菜放回廚房之後在衣服上擦幹淨手上的水漬，“我來幫忙。”

“小心點，刀子我才磨過的。”杜司也不拒絕，不是什麽體力活，兩人還能幹得快點。

杜司屋前的雜草是真的多，直到中午才将門前屋後給清理幹淨，瞬間周圍看着都舒服了一些，輕爽幹淨。

剛來的第一天，杜司雖然想改變的東西很多，但也不能一蹴而就，收拾了房屋周圍，補上了到處漏洞的屋頂，他還準備給杜萌收拾了出一間空屋子，雖然內心是十分想跟媳婦睡一張床，可是目前來看，不管哪個方面都不适合。

給吳萌收拾的屋子原本是用來堆放雜物的，打開門之前他已經有了心裏準備，只是真正見到之後杜司實在是想把原主拖出來打一頓。

窗棂上積滿灰，地上無比髒亂，廢舊衣物最為多，甚至還有腐爛的果子堆在破爛的竹籃裏，整個房間散發出一股黴味。

杜司頭疼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這房子及時收拾出來也不能立刻睡人。

吳萌剛從杜司房間裏将髒臭的衣服整理出來，抱着一堆衣服路過，看到杜司站在一間屋子門口前一動不動，高大的身材擋住了吳萌的視線，下意識地掂了下腳尖想看看杜大哥在看什麽。

杜司注意到身後的動靜，立馬将門關上，若無其事道，“你先忙，我收拾一下屋子。”

“要我幫忙嗎？”吳萌懷裏的衣服散發着一股令人不悅的氣味，杜司一把摟了過來往外走，“不用，你把衣服洗了就成，這個最讓我頭疼。”

吳萌走在他身後偷笑了下，想來杜大哥應該是不會洗才堆了這麽多髒衣服的吧，看着走在前方的高大背影，這人和外面說的一點都不一樣呢。

洗衣服的大盆已經讓杜司給送回去，現在家裏只有一個小木盆，杜司讓他拎着木盆，自己抱着一堆的一堆往河邊走。

看着邊上的一堆髒衣服，杜司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這，勞煩了，待會好了回去叫我，我來幫忙拿回去。”

現下已經過午很久，河邊并沒有其他人，杜司将東西又挪在水淺一些的地方，防止發生什麽意外，“小心點，我先回了。”

吳萌乖巧地點頭，心裏想着他們這些從小就在河邊長大的孩子還能有什麽危險呢，杜大哥也是很溫柔的人呢。

收拾一個垃圾房一般的地方着實也是個大工程，裏面的東西全部都要清理出來，還能要的東西，比如櫃子和長凳也需要搬出去刷洗曬幹。

杜司站在房間正中間一時無從下手，無奈地嘆氣，要是這裏有管家桑格在就好了，一定能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道格，出來幹活了。”杜司叫道，可是沒有半分反應，他将腳邊不知道什麽鬼東西踢開，打開屋裏唯一的櫃子，一股黴味撲面而來，皺皺眉翻看了一下裏面的東西，有一部分是書本，已經被蟲蛀得破破爛爛，還有一些瓶瓶罐罐也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剩下的就是一些女人的衣服，應該是原主他娘親的，當初沒有收拾幹淨。

“你不出來以後就別想再出來了。”杜司一把将櫃門關上，發出砰地一聲響，一個龐大的虛影從杜司身後形成，又像氣球癟了一樣縮小成一個籃球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