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明妃

他察覺到她的視線, 眯了眯眼:

“是不是想問為什麽不叫?”

對待美麗的事物,玉空見一向是寬容的。

向化機示意,少年點了點頭, 便向距離最近的甕中人走了過去。

伸出手,轉過這個人的下巴, 給她看。

裏面黑漆漆一片,如同無底的黑洞:

“我割了他們的舌頭。”

化機神色裏有淡淡的無奈, “我喜歡與人交談, 可有時候有些人說話太不中聽。”

那人啊啊地叫着,口涎混着血液不斷地流淌下來, 一滴一滴落在少年的手背上。

白妗看得想吐,立刻別開目光。

化機揮手,重新将黑布蒙上。

“你們…還砍了他們的手腳?”白妗頭皮發麻,莫非像人彘一般…手腳俱去置于甕中。

化機古怪地笑笑:“一般不會如此折磨他們。只要,取下我們所需的東西便足夠了。”

除了那…少年眼底閃過一絲陰沉, 竟敢威脅他,要他斷手斷腳?

那麽就該十倍地付出代價。

想到漢子因劇痛扭曲的臉, 還有那不可置信、怨毒恐懼的神情, 少年便覺得身心舒暢。

白妗不大想與這二人交談。

她閉上眼睛,平複着情緒。

這般豪美的宅院, 必然不是在村莊之中…那這是在哪裏?她昏迷了多久?

他們會對她做什麽?

姜與倦又在何處?

……

化機擡起手臂,将食指與中指并着放在胸前,向男子躬身,作了一禮。

“兄長, 小弟尚有要事,先行告退。”

他最後看了一眼木桶中的少女:

“此女狠毒,兄長多加小心。”

狠毒?!白妗想吐血,論起狠毒,她恐怕還及不上他們的十分之一。只能淪為後生晚輩了!

化機走後,只剩白妗與這個美貌近妖的男子,四目相對。

他似乎沒有立刻處理她的打算,白妗打算問點什麽拖延時間:

“你們…是如何捉住我的。”水下動了動手指,似乎能夠屈伸了。

玉空見暼了她一眼,淡淡道:

“月兒柳做的吃食,統統有毒。”

他又微微含了笑,仿佛嘲諷。

“那間客棧的飯菜,反而沒有毒。”

果然是茶糕有問題!

月兒柳…

那個小女孩,竟然也是他們的人麽?

他們果真是巫族?!

白妗牙根發冷:

“你們殺了全村的人?”

“老幼婦孺不殺。”

玉空見十分坦誠。

白妗沉下目光:“不對。那個老妪為何自稱是你的娘。”

她是本村之人不錯,一個母親,難道連親子被人偷梁換棟,也不能辨認麽?

“藥物。”玉空見只說了這兩個字。

他握起一旁的玉杯,将裏面的水露澆在迎春花的花瓣之上。手指輕觸嫩綠的枝葉,側顏在明亮的光芒之下,泛着柔情。

被藥物控制…什麽樣的藥物,竟然可以抹除甚至篡改人的記憶?!

腦海中閃過初遇那老妪的情形,她身上沾染着屍體臭氣,還有指甲裏的黑跡…恐怕不只是泥土…更是幹涸的血!

那老妪,是從亂葬崗回來!

而那簍子裏的花草底下,極有可能…掩藏的是衣物或者錢財…

全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東西!

對上了…全都對上了。姜與倦說亂葬崗有幾具新屍,那些屍體,應當就是本村的村民!而衣物俱除…原來是被那老妪搜刮了去…

白妗冷聲:

“殺了這麽多無辜的人,不怕報應麽。”

“我說了,我要制藥。”

所以拿活人試驗?

“…還真是惡毒。”她評價。

玉空見眼眸一動。

他看向木桶中的少女。

白瓷般的皮膚在藥氣的蒸騰下逐漸泛起紅暈,細麻衣完全濕透了沾在肌膚上,勾勒出圓鼓鼓的胸脯。

烏黑的發吸飽了水,海藻一般貼上雪頸。

玉空見伸出手,點上她的眉心。慢慢沿着秀氣的鼻梁滑下,指尖幽涼如同白骨,眼中沒有絲毫情.欲。

“這裏。”

“這裏。”

停在她眼角的小痣。

“都能完全拓印。”

他想複刻她的容顏?休想!

“你就不怕,我咬舌自盡?”白妗眯起眼,陰沉地看着他。

玉空見無動于衷。

他的目光,與看待宰的畜牲沒有兩樣。

忽而微微一笑,“等你死後,渾身血肉會成為藥田最好的養料。”

“五髒六腑,或可制成藥引,或可釀造藥酒。”

“骨頭可以磨成珠串。一百零八顆骨珠,用藥水浸泡,每一顆镌刻一字般若心經。”

傳聞即墨城有貌美胡姬橫死,脊骨被人制成佛珠,時人奉若無價之寶……

白妗有些想冷笑,佛?殺人如麻的惡鬼修羅,也敢篤信佛陀!

玉空見試了試藥水的溫度,忽然一陣水聲淋漓,水花四濺,帶着濃郁香氣的藥液灑入眼中。

他下意識閉上了眼。

白妗摸到手腕才發覺月牙刃被卸去,然而沒有時間給她考慮了,好在體力幾乎完全恢複,趁這個人來不及反應,撲上去便是一招擒拿!

男子避着她的手掌,腳步錯亂連連後退,後腰撞上桌角,長袖拂過,頓時玉器倒碎,珠玉四濺!

白妗驚訝地發現——

這個人沒有半點武功!

輕而易舉便點了他的穴,踢他膝蓋,将人惡狠狠地壓進椅中。

長長的白色的衣袍委頓在地,密密的淡黃色鋪陳,仿佛雲中生出一片雛菊。

“何必如此?你我本是一類人。”玉空見輕聲問。

誰跟你一類人?白妗冷笑一聲,反問:

“姜與倦呢?”

“與我一起的男子,你們把他怎麽了?”

玉空見與她對視,不給半點反應,沉默無言。

白妗攥着他的手腕,空氣中響起骨頭碎裂的咔咔聲,她幾乎将他的腕骨捏碎。

男子兩彎長眉微蹙。忽然眯眼:

“也許…就在附近呢?”

他的目光掠過粉色的紗簾,露齒一笑。

白妗大怒,狠狠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軟白的臉龐迅速地紅腫了起來,雙瞳因疼意而泛起水霧,竟有一絲楚楚可憐,他的眉幾乎皺成了一團,神色卻平靜得不像話。

“如此憤怒…”

“怎麽,害怕就是甕中那個人?”

白妗咬牙,掐上他的脖子,用力。

玉空見的聲線慢慢地冷了下來: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明妃大人。”琉璃般清澈的瞳孔中倒影着她的面孔,飽滿的唇裏,輕輕地抿出這幾個字。

就像…終于确定了她的身份。

白妗手下力道不減,忽然喃喃:

“你們…不是巫族。”

房門突然被撞開。

“大祭司!”屋內的響聲驚動了武衛,他們蜂擁而至,然而眼前的情形卻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劍拔弩張——只見他們聖潔的祭司大人,被一個渾身濕透、曲線畢露的小美人兒壓在椅子上,她身體半跪、雪白的玉足微勾,額前的碎發還在往下滴水,一滴一滴淌過男子絕美蒼白的臉龐,滑進烏黑的鬓間。

武衛一個個嘴大張,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玉空見微微側臉,“不要傷她。”

不摻雜一絲感情的單純的命令,卻被理解成對少女的庇護。武衛們哪敢違抗,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其中一個還自以為貼心地帶上了門。

“……”

“……”

白妗冷着臉,無比想把手下這人掐死。

然而,不能!

就在他點明她的身份那一刻,她也終于明白過來,他們不是巫族,而是一個類似于巫族變種的…巫醫教。

此教與青衣教的性質大同小異,皆是擁立前朝而存在,素來神秘低調,二十年前歸順于青衣總教,現在是教中的分舵之一!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确實如他所說,他們是一個道上的人。

白妗自己,乃是青衣教之明妃。

“明妃”二字,本是密宗術語,通佛母一詞,又寓指“處在明處的、可見的”力量,與處于暗中的阿修羅之惡性相對。

“明妃”獨一無二,每一任繼任者,都默認接手太行至寶“丹書玉令”。

她們擁有此物的使用權,以及號令教衆之權。

故而,“明妃”在青衣教中地位極高。

每一位明妃任滿十年之際,都會在當年舉辦大選,擇定繼位之人。

身為明妃以及明妃繼任,必須保持對青衣教,即對太行皇室的絕對忠誠。

忠潔、貞淨,是第一要義。

……

巫醫教的結構沿襲巫族。有族長一名、大祭司一位、長老若幹、各類掌事數名。

然而手握絕大部分權利的,往往是教中掌“醫”的大祭司。

可以說跟青衣教的明妃很像,又不像。

明妃更類似于一種精神圖騰,而大祭司,卻是實實際際的掌權者、上位者。

巫醫教的現任族長是一個胖胖的老頭兒,生得很是慈眉善目,特地在前廳接待了白妗。

他笑得很是殷勤:

“明妃大人怎會特地莅臨本教,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白妗已換了一身幹爽的衣衫,聞言,扯了扯唇角,“這就該問你們的大祭司了。”

容貌豔麗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後,長發用一頂紫冠束起。雲肩的肩線處繡着一線金黃,仍是小雛菊的圖樣。

他竟穿了一件女式的外披。

只因生得那張臉,這一身竟半點不顯得怪異,反而和諧非常。只除了…右半邊臉上有淡淡的紅色指印,破壞了那種極致的美感。

族長暗暗猜測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麽,臉色不由得讪讪。

玉空見垂手,迎白妗上座,道:“之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得罪。大人勿怪。”

姿态很是謙遜,若非語氣實在沒什麽誠意,她都要覺得這個玉空見是個好人了。

玉空見,她才知曉,此人名叫玉空見。

空見——這是一個充滿禪意的詞語,是謂憑空見及。

誰能知曉,本尊竟是一個無情無欲的殺人狂魔?

白妗想起一路走來,廊下那些侍女含羞的情狀,她們甚至在背後偷偷喚他玉郎…

難道不知此人的真實面目?

白妗在右上座坐下。一個小小的婢女奉上糕點,沖她羞澀地甜甜一笑——瘦小的身軀,不再由一身破舊的衣裙包裹,而是珍貴的雪緞衫裙。

正是月兒柳。

想起玉空見的話,白妗拈起的那塊酥點,又放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能只在男主的環境中,也要到女主的環境裏來看看。不虐女主哈。男主就不保證了=w=

大家不要着急,男主會出來的(預計下章)。玉空見跟他到底有什麽淵源,也會慢慢揭露的。

小天使們不如猜猜後續哈哈哈

感謝訂閱!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