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雖然是寒冬臘月,但房中那盆将熄未熄的炭火,卻逼的範成鸾汗如雨下,汗水順着頸線流至胸前,化開了墨汁,他昂揚着結實的胸膛,任憑朱紅的汗水滑下小腹,與都子墨下身的□□與血污混合在一起,胡亂抹了一床。都子墨不省人事,雙腿無力,無法合攏,只有下身漸漸疲軟的那根,還時不時抽動一下噴出幾滴濃液。

“子墨。”範成鸾喚着,他抱着都子墨,替他在身下鋪了件幹衣,好讓他舒服一些。都子墨雙睫微顫,卻還是因為脫力而沉沉睡去。

次日将近午時,都子墨才艱難地醒了過來。屋內空空的,素紗宣紙依然在飄,可範成鸾呢?都子墨撐起身子,剛動了一下,下身撕裂的痛便漫了出來。

“嘶……”吸了一口涼氣,他連咳嗽都不敢用力。

範成鸾是走了嗎?昨晚那支筆還掉落在地上,筆頭炸裂,墨跡已幹,他竟然連封信都沒留給他。就像是夜間尋腥的人,床上千般歡愛,只消天一亮,甩下銀子,他就會變回誰家的好丈夫,哪個的好父親。大戎不是沒有青樓,都子墨甚至還為那些男子畫過肖像,甚至他還故意為他們多添了幾筆姿色,好讓他們的生意更好些,這樣看來,他确變成了一切涼薄的開端,所以遭了報應,被人吃幹抹淨了扔下。若說自己與那些男妓有什麽區別,應該是他連銀子都沒落着。

一個富家少爺,風流倜傥,說什麽第一次,說什麽完完整整的擁有,不過是情場上的手段,自己居然信了,居然還存了讓他負責的妄想,真是可笑。都子墨遮了臉,一時悲憤不已,輕泣起來。

屋外忽然傳來人聲,吵吵鬧鬧的,幾個夥計抱着一床床嶄新的被子進來,“爺,這些放哪?”

“就放那張矮榻上。”範成鸾後腳跟了進來,手上還拎着一串藥包。

“你……不是走了嗎?”都子墨竊喜,面上卻故作冷淡。

“走哪去?”

“回你家,找你的媳婦。”

“我家中只有一個弟弟,至于媳婦還真有。”

“你!”

“你就是我的媳婦啊。”範成鸾笑着握住了都子墨的手親昵着:“我的第一次,只能是給我媳婦的。”

都子墨被撩撥的羞紅了臉,忙甩開範成鸾的手往被子裏縮。

“你怎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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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的。”怕自己方才那小怨婦般的心思被人知道,都子墨只好扯了謊。

“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們戎人事前都要擦油膏的,所以我一早去了藥鋪,買了一些,還替你配了些內服外用的藥。”

都子墨看着那一串藥包,想象着範成鸾是怎麽與藥店裏的夥計開口問這些的,想必他那時的臉,羞的要比自己紅的多得多。看來他是真心對自己的,自己方才還那樣冤枉他,把他歸為那類負心漢,一時之間,他再不敢去瞧範成鸾的眼睛,只好岔開話道:“你買那麽多被子做什麽?”

“昨晚你把被子褥子都弄髒了,我想着以後每晚都是這樣,冬日裏洗了幹不了,索性每日都換新的吧。”

範成鸾這話說的不高不低,屋子裏的人都聽見了,夥計們都笑了,皆斜了眼去瞧都子墨身下皺巴巴的床褥。都子墨的臉一下就燒了起來,忙捂着了範成鸾的嘴,嗔道:“不害臊嗎?”

“害什麽臊,我疼自己媳婦還怕人笑?”說着,範成鸾動手動腳地要解都子墨的衣服。都子墨哪裏穿了什麽衣服,不過是随便罩了件薄衫,被範成鸾扯了幾下,系帶就松了,衣服垮下來,露出了胸前被吸的紫紅的斑跡。

夥計們都識趣的退下了,房門掩上,就像是合攏的戲幕一下就隔開了喧嚣的世界,只剩兩個戲子,還踩着鼓點,咿咿呀呀的演着屬于他們的深情。

範成鸾和都子墨,這兩個開了葷的小獸,日漸沉醉于肉體的厮磨,好像是想要将多年來未曾享受的極致歡愉都彌補回來,消磨殆盡。沒了初時的羞澀與慌亂,此時哪怕是一個眼神,一下輕吻,或是伏在耳畔的一口哈氣,都成為了點燃幹柴的火星。

想要,成為了腦中唯一的欲望。被褥髒了,被胡亂扯出來扔在地上,等沒了幹淨的,就轉戰軟榻,軟榻沒了趣味,就抱去桌案,案上的宣紙素紗被揉爛抓破,連筆架石硯都被痙攣的腳踢下案去碎了一地。從此大門緊鎖,任誰敲也不打開,廊下,院中,樹旁,都成了春光旖旎的所在,到處都蹭滿了精水與垂涎。房內,肆無忌憚地叫啞了嗓子,房外,因那一條擋不住絲毫聲音的矮牆而壓抑着,咬破了巾帕。他們嘗試着所有羞恥的姿勢,相約要發掘出身上每一個敏感。

從此房中最多餘的就是衣衫。

從此不分白天黑夜,不知今夕何夕,世間何年。欲望是一頭喂不飽的野獸,只叫人耗的筋疲力盡,再無力動彈。

然而春光再美也終有盡時,随着年關的臨近,範成鸾的眉頭越皺越緊了,有時連吃飯也會連連嘆息搖頭。都子墨從來都是孤身一人,自然無法理解範成鸾作為家族長子的負擔,但他還是隐約意識到是時候分別了。

範成鸾看着都子墨欲言又止,繞了幾圈後忽又鼓起勇氣道:“子墨……”

話還未出,都子墨已經抵住他的嘴笑道:“你看,快過年了,還想在我這裏呆多久?不回家了嗎?當心人家說我‘狐媚惑主’。”

他笑的那般雲淡風輕,好像這別離的話語還不及他上的一坨墨點重要。可範成鸾哪裏不知他的心思——這話由範成鸾說了,就是負心棄愛,兩人都不會好受,由他說了,就是賢良淑德善解人意,若論不好受,也只是他一人。

範成鸾感動之餘一把抱住了都子墨,他的頭埋在都子墨的頸間,嗅着他發上的墨香,“子墨,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都子墨推開範成鸾,又笑着在他腦門上彈了一指道:“彩禮沒有,三媒六聘沒有,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這話說的嬌嗔,看起來像是開着玩笑,但實則是一字一句都認認真真說給範成鸾聽。

範成鸾一聽這話,一心都浸在了婚事的喜悅中,再感覺不到絲毫分別的苦楚與愧疚,他牽起都子墨的手忙道:“等我回去,禀了父親,一定要挑個最吉利的日子,帶着最豐厚的彩禮,來大戎娶你過門。”

“好啊,我等你。不如你今天就回去吧,也好早一日回來。”說着便開始收拾衣物,推了範成鸾出門。

一路送出城門,饒是範成鸾再不舍,再三步一回頭的遠去,也終于還是消失在了暮色之中。都子墨孤立良久,眼睜睜看着城門下鑰,眼睜睜看着最後一抹殘陽漸漸消失在城門的縫隙之中。

悵然若失……

推開家門,一陣寒風灌入袖中,引得都子墨一陣發顫,屋內漆黑一片,再沒人小心的護着燭火等他回來了。範成鸾喝過的半盞冷茶還放在桌上,都子墨一口一抿地喝着,想要從茶裏再攫取一點那人的味道,可一邊喝着,淚就一邊流了下來,泡脹到無味的茶葉嚼在嘴裏,苦到連舌根都麻了。

“這茶怎地這樣苦澀?一定是壞了”心裏想着,都子墨抱了茶罐就沖出院去,一股腦全倒在了雪地上,呆了一陣,忽又想起這是範成鸾去買回來的,于是又火急火燎的混着髒雪捧回罐中。

擡頭看見窗紙上歪歪扭扭畫着一株難看的梅花,都子墨用袖口擦去大半才想起這是範成鸾握着他的手畫的,吓的他忙重新蘸了墨汁去描回原樣,可窗紙被擦的污糟糟一片,哪裏還有以前的痕跡,都子墨頹然地沿着廊柱滑坐于地,他再不敢動了,因為這裏到處都是範成鸾的影子,就連翻到在地的繡凳都在高聲訴說着這大半個月來的濃情蜜意,洶湧的孤寂撐破了胸口肆無忌憚地湧了出來,哪裏有範成鸾的影子,它們就向哪裏湧,都子墨猶如溺水之人,掙紮着要抓住最後一縷空氣。

他沖出門,向着大戎都城最繁華,最恣意縱情之地走去,他要去買醉。

絲竹弦樂,觥籌交錯,聲色犬馬,都子墨醉在一片燈紅酒綠之中,替那些男妓作畫——脹滿□□的肌膚上,一朵朵豔紅的牡丹與芍藥肆意盛開。

這一醉,一直醉到了除夕,都子墨成了舊年裏最後的一位客人,他晃着步子,慢慢踱回家中。剛一腳跨入,就弓起身劇烈嘔吐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被鎖了,一不小心開了趟車,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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