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番外（三）：七月之城（下）

車前，殺了他。”

車前擡頭，茫然，“為什麽？”

“車前，你沒有看到嗎？他是妖怪！快拔出不邪刀，送他下地獄！”

車前惶恐地看了看七月，見他面色平靜，又看向師父，師父……好像有些不一樣呢。

“車前，你在猶豫什麽？”師父見她沒有動手，厲聲喝道。

“不……可以……”她心慌地搖着頭，依舊擋在七月身前。沒有人看到，七月的唇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哈哈哈哈……”随着那暗夜般低沉的笑聲，菖蘭出現在車前的視線中，她得意地笑着，看車前的眼神如同野獸看見了自己的獵物，“看來她舍不得呢，車前……是對妖怪動情了嗎？那麽父親大人，還是不要麻煩了，殺了她吧。”

“菖蘭，師父……”為什麽？他們為什麽會在一起？“師父，你為什麽……”

“很疑惑是嗎？你應該非常不解吧？就像突然由清明的世界墜入了茫茫大霧中，”師父打斷了她的話，臉上的表情已不再仁慈，眼中已沒有了溫和，他那皺紋如織的臉浮起詭異的笑，“車前，那麽我告訴你，師父以前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但是她出生後不久就夭折了……”

車前不知道師父跟她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但是她很害怕，因為現在的師父是如此陌生。

師父似乎還沉浸在回憶中，他緩緩說道：“那可愛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她帶走了我作為一個父親的所有驕傲，我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所以我救活了她……”

“你的女兒就是蛇妖吧？”七月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煽情”的長篇大論。

“對，”師父眼中突然升起興奮的光，“車前，你想不到吧？當初，我利用菖蘭的邪念與女兒簽下靈魂契約，她的靈魂漸漸堕入黑暗，她已經滅亡了，現在的菖蘭是由我女兒支配，她的身體，不過是個容器，妖怪根本無法給她提供靈力，只會耗盡她的力量，再以這具軀體作為媒介，吸取那些神官與和尚的靈力。”

車前吃驚地睜大眼睛，居然……是這樣！那麽菖蘭——那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師姐已經永遠消失了嗎？

有滾燙的液體劃過臉頰，“那你為什麽……為什麽要讓我去找火龍牙？”這一切都是陰謀嗎？是她最尊重，最敬愛的師父，布下的陷阱？

“找火龍牙，是為了女兒能夠隐藏妖氣，在人間自由行走，不受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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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前的身子顫抖着，她看見菖蘭癫狂地笑着，像地獄之火一樣猖狂，肆無忌憚，那已不再是菖蘭。

以氣作箭，“菖蘭”的身體突然放出一陣刺眼的光，氣流化作利箭刺向四面八方。

車前立刻拔出不邪刀以刀作結界護住了自己與身後的七月和月牙。但是……毫無防備的師父，以為女兒不會傷害他的師父，此時已千瘡百孔、血流不止。他無聲倒地，雙目如木瓜發黴的種子，無神地望着“菖蘭”，“為……什麽……”

“菖蘭”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車前看着倒在地上，已奄奄一息的老人，淚水源源不絕，“每當她吸收一個神官或者和尚的靈力，內心就會多一分邪惡，多一片黑暗，不再純淨的心，你還指望她會愛你嗎？”車前忽然大聲吼道：“虧你還是修行高深的大師，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我……”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虛弱地擡起手，最終無力垂下。

“師父……”車前閉上眼，任憑淚水滑落。

“你們是在等待着死亡嗎？”“菖蘭”得意地笑着。她知道，剛剛從詛咒中解脫的車前根本就無力與她對抗，而她身後那個紫色的妖怪，動用了本體的靈力，此時恐怕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月牙龇着森白的牙，目露兇光，忽然大吼一聲朝“菖蘭”狂撲過去。

長臂一揮，月牙被甩了出去，撞在一旁的牆上，跌落地下，痛苦地哀叫了兩聲，便只能在地上無力地喘息。

“呵呵……”“菖蘭”嘴角噙着得意的笑，看向車前，“你為什麽不殺了他？如果你殺了他，我便可以吸收你堕落的靈魂。不過……也沒關系，這個妖怪的妖力，也足以讓我變得更強大，只要擁有了它，我就不用再寄生于別人的身體，我就能擁有自己的生命。”

她的眼中閃着貪婪嗜血的光，她伸出手，一步步靠近他們，雙眸一斂，忽然放出寒光，她伸手襲向七月，“乖乖成佛吧！”

“不要！”車前驀地轉過身，抱住身後的人，不要傷害他！不要傷害他！

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

“滴嗒，”是什麽聲音打破了這份安靜？

車前轉過頭，驚訝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七月手成劍指，淩厲地沒入了“菖蘭”的咽喉，鮮血滴落在車前鮮紅的裙角，一滴，兩滴……

“為什麽……”“菖蘭”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無力地倒下，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嘴裏發出嘶啞不甘的聲音，“我還……不夠強大嗎？”她的眼中，漸漸失去了焦距。

七月面無表情，輕輕擁住身前的人。

菖蘭的身體中浮起點點螢火，彙聚在她的額頭，她的臉上浮現出虛弱的、安心的笑，眼中漸漸有了神彩，她的聲音空靈、飄渺，仿佛是從寂靜的山谷中傳來，“車前……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菖蘭，是你嗎？”

“是，”菖蘭慢慢閉上眼睛，“我不用再受地獄業火的煎熬，我……終于解脫了……”

七月拭去車前的淚水，安慰道：“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

其實，火龍牙仍在這座城堡，但是車前已經不再去尋找，因為它守護了這座城堡，守護了這裏所有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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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櫻花滿園。

少女白衣紅裙，駐足在一棵櫻花樹下，就讓這些櫻花樹作為你們的墳茔吧。

“車前。”男子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他伸手，摘下少女發上的櫻花瓣。

少女羞澀地笑，“七月，我們……在一起吧？”巫女，并不是為戰鬥而生，她有自己的心願，她願意成為一個普通的女人。

“好。”男子淺笑，輕輕擁住她，吻上她的唇。

櫻花樹下，斑駁的陽光鋪在石板路上。

路途很遠，幸福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