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謀劃
三十六章 謀劃
外頭全是醉閑的下屬,這魔頭死護着最後一點面皮不放,一定要自己走出去。不知想起當初自己背着他一路從沙漠回到魔界,也沒見他這麽大的反應。或許是因為當初他好手好腳,便放得開,而如今受了傷,反而越發不肯示弱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做或不做又是另一回事。現在醉閑下地,同走在刀尖沒有兩樣,不知是絕不會答應的。他難得不應允醉閑所求,強硬的表示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他背他出去,要麽他抱他出去,他看着選吧。
醉閑當即一口氣憋在胸口,那個要命。直說和尚你變了,哄到手了就不要了,占了便宜就不認賬了如此雲雲。
不知:“......”
是哪個哭完就不認人了。罷了罷了,他現在能這般鬧是好事。
于是不知又可恥的妥協了,縱容了,折中處理了。最終醉閑是被不知摟着腰,看似是自己走出去的,事實上......是被提出去的。
左首大人大手一揮,沒問題,反正在不知這裏他也沒什麽臉了,大不了就不要了呗。
俟浮與五千魔兵在地上跪了許久才見醉閑出來,剛一擡頭見醉閑的模樣,又立刻将頭埋了下去。同後頭的魔兵又行了一次理。
不知略微後退了一步。醉閑答應,讓他們起來。他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不動聲色的掃了四周一眼,卻依舊沒有什麽異樣。
俟浮是跟随醉閑的老人了,雖是三大巨頭建立新政之後,但也跟着醉閑七八萬年了。大部分的新鮮血液都是俟浮接手的,他不可謂不信任。如今盤燎派俟浮來也是如此,實力夠看又忠心耿耿。
俟浮起身上前對不知行了一禮客氣了兩句,不知回禮。一個是魔族大将一個是佛界高僧,不知道是看不出什麽,俟浮那是真別扭啊。他說了兩句就準備扶住醉閑,不知遲疑了片刻。醉閑自己伸手搭在俟浮的手臂上了,笑道:“帶轎子了沒?”
俟浮扶住醉閑的一只手,可另一邊不知摟住醉閑的腰還沒放開。俟浮尴尬的答道:“這......右首大人準備了......輪椅。”
那艱難的将最後兩個字吐出來,醉閑瞬間眉角一抽,身體一傾壓在俟浮身上。“逝夢這個......唔......”
剩下的話被深深捅入腹中的匕首掩于唇齒間。不知一驚擡手化掌,可比他還快的醉閑。
醉閑根本不管腹部的匕首,在受襲擊的第一刻便擡手化劍,一劍砍下了俟浮扶着自己的那一只手。他最率先坎的竟然不是最容易的握着匕首的那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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俟浮早料到了醉閑的反擊,但是他知道他避不開,于是硬生生的受了一劍後才勉強推開。
後頭的五千精兵在醉閑出劍的那一刻全數拔出兵刃,将醉閑與不知團團圍住。醉閑握着長劍,掃了他們一眼,“呵,就這幾個人,來送死麽?”
五千精兵齊齊握緊了兵刃,眼中惶恐一閃而逝。
這時俟浮止住了斷臂的血,笑道:“這五千魔兵,全是由君帥親自教導出來的。往常君帥自然不放在眼裏,只是此刻,君帥若要殺光怕也沒有那麽容易。”
醉閑周身魔氣湧動,暗紅眸色忽然明麗起來。不知蹙眉止住醉閑傷口中湧出的鮮血,還來不及上藥就被醉閑推開了。
不知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醉閑卻沒有看不知一眼。“和尚,你不要插手。我答應你,以後,能步殺的,我不動手。”
說完後,他看着包圍着他們的魔兵,咧嘴笑了,殺氣森森,如同邪兵出鞘,豔美非常卻殺氣四溢,令人膽寒。
“既然敢背叛本尊,那麽就要擔得起代價。”
紅眸中森寒殺氣肆意而出,他擡腳一把長劍劍光淩冽......
半個時辰後,鮮血已經将小小的山坡打濕,說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亦不為過。不知面露不忍,雙手合十,口誦往生咒語。
橫七豎八的屍體中間,還唯剩下一個,是俟浮。
他一生輕甲早已被鮮血染濕,醉閑劍尖指地,踏着滿地的屍首與鮮血,走到斷了一足趴在不知名一個的魔族屍體上的俟浮的面前。
俟浮看着他卻沒有任何的恐懼,這個嚴肅的有些死板的将軍卻在這時笑了,“果然沒有個幾萬人,就算君帥身受重傷也是留不下您的。屬下聽說有好些個叛軍歸了盤燎的手下,其中還有一個是個翼魔,弓箭好手,想來是君帥的策劃。可惜,今天讓屬下來接您的也是盤燎的策劃。”
醉閑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俟浮還是笑,他說:“這些兵,大概如果來的不是我的話還能活着回去吧。俟浮有負君帥,千刀萬剮,死不足惜。但是君帥,我魔族的帝位不該在外族手中。”
醉閑聞言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将冥鴻指在俟浮心口,“自己了斷吧。”
下一刻,俟浮雙手握住明明殺孽纏身卻不沾染一滴血紅的雪白劍刃,毫不猶豫的刺進了自己的胸口。一朵豔麗的血花漸了出來,濺得很遠,至少打濕了冥鴻了。
醉閑望着他,手一松,冥鴻霎時消失不見。不知在那一刻睜開了眼,飛身而起一把抱起了醉閑。
醉閑也沒有反抗,他靜靜的靠在不知的懷裏,半晌後才開口道:“我讨厭背叛。”
不知沒有啃聲。
醉閑伸出手,卻沒有碰到不知,他看到染在身上的鮮血弄髒了不知的勝過雲雪的僧衣。
“和尚,我弄髒你衣裳了。”
不知身形一頓,在一條小溪邊停下來,他邊給醉閑處理傷口,邊低聲回答他,“換一身也就是了。”
醉閑聞言抿着唇笑了,嘆息道:“是啊,髒了換一件衣裳也就是了。可惜,魔界的君王不能換。因為除了他不論是我還是逝夢都不可能讓魔界成長到現在這樣。”
醉閑閉上了眼睛,忽而自嘲了一句,“你說他們,怎麽都愛跟我的肚子過不去,是我長的太高了麽?”
不知默然不語,幾乎捅穿了醉閑腹部的傷口先處理好,再将一些傷在背上與手臂上的細碎傷口處理好。沒錯,細碎,與他腹部的傷口比起來,逝夢傷口不細不淺。
不知不說話,醉閑也沒在意,自顧自的說下去,不知曉得,醉閑要的也不過是他聽而已。
“盤燎是真正能做上最高的位置的人,因為他有我和逝夢沒有的決斷。比如現在,一石二鳥。既讓一個魔族大将死在我的手下,堵住天界的嘴,又趁此機會除了俟浮這顆埋藏許久的釘子。不可謂不高明。”
不知沒有醉閑的衣裳,便拿自己的先披在醉閑的肩上,他低聲道:“可他同樣也将你......計算在內。”
語中暗藏萬般的憐惜。
醉閑眼睫一顫,将額頭靠在不知的胸口,“所以我才說,我比不上他,我只能做個将軍,逝夢頂多是個丞相,只有他,才是君王。他懂得取舍,最理性的計算,他知道那些人會要不了我的命。他今日這番作為不過是因為在這裏是我罷了,不妨事的。只怕逝夢知曉了,可要放他不過了。”
說着他竟擡起頭笑了起來,卻在不知的目光中緩緩收斂。他擡手中袖裏乾坤中取出衣裳,低嘆了一聲,“你莫這樣瞧着我,也不打量仔細我這副模樣,也不會好生哄哄我。”
不知抿了抿唇,随有些生疏,但還是順利的幫醉閑将衣裳穿好了。他不會哄人,他只是告訴他:“我不會算計,也不曉得取舍。”
醉閑爬山他的背,低低的答應了一聲。“我知道。”
不知在魔族的界門口停下,醉閑示意不知将自己放到沙漠上就好。不知小心的放醉閑做好,醉閑順手拉住他的衣袖,道:“魔族你也不方便進去,走之前将你那串念珠送我吧。”
不知一愣,雖不知他要念珠做什麽,但手已經将念珠攏了出來。醉閑接過去看來看,原本圓潤細膩的小葉紫檀上都已經大大小小出現了不少裂紋,每一顆上都有。
醉閑将一百零八顆佛珠纏在手腕上與之前不知送他的那一串纏在一起。不知也看到了那串手串,不免又叮囑了兩句,“這手串你不要離身,于你養傷恢複皆大有好處。還有寫與你的行針藥浴的方子一回去便交大夫,你自己看重些。”
魔頭難得乖順的點了點頭,眉目間彎出一個笑,他從袖中抽出一串念珠交到不知的手裏,是一百零八顆菩提子。淺黃色的菩提子顆顆打磨圓潤,仔細看去每一顆山都雕刻有佛家經文,精致非常。
醉閑手中怎會有佛珠這樣的東西?還不及不知問,醉閑自己就先答了,“算是換你的那一串,你也不用再去找趁手的了。”
原也沒有什麽趁手不趁手,不知的佛珠向來自己随意尋的木頭,也不會論什麽珍貴。只是自己磨了出來,戴在身上久了才有了佛力,不似尋常。
卻聽醉閑又道:“我曾同你說過吧,那個小和尚每年中秋都會給我一顆佛珠,我串起來了一串手串,可還有幾顆空着呢,索性就自己沒事做了磨一顆。這原是給他。”
他擡起眼來笑,那模樣也說不出什麽情緒,“當然,你若介意我以後再給你做。”
不知心口一顫,手心裏握着小小的幾顆佛珠,卻覺得烙得手心生疼。口中只能回答:“這很好。我,會帶着。”
“随手打發時間罷了,就算你不要,我随手做了也是做了,以後再給你串個其他的吧。這也算是我難得在打架之外還會的東西了。”醉閑緩緩垂下眼,唇角依舊勾着一抹笑。沙漠之中夜風十分寒冷,一陣風來又卷起一大片沙塵,實在不是個談天的好地方。
不知側身一步,擋住吹襲而來的風塵,不願醉閑這般消沉,道:“妄自菲薄不是好習慣。”
醉閑來精神了,擡頭瞪他一眼,“我這是謙虛。”
不知莞爾,伸出手将他吹亂的發仔細在指尖理順,終是道:“好生照看自己。”
醉閑答應,他拍了拍自己的臉,揚起一個笑,豔麗無雙又肆意張揚,“等我找你去吧。逝夢算時間也差不多該來了,我可得表現好點而,不然.....,嘶,他大概會弄死我。我才不想被他摁在床上灌藥呢。”
不知無奈道:“慎言。”
不知曉得,他若神色有郁,傷的太重,只怕傷及的還有魔界右首。而那位魔族君主怕也是算準了醉閑心性。當真是令人.....不喜了。
醉閑難得在不知的眼中看到這麽明顯的喜惡,反而又笑了。
“成了,你去吧,不要再這兒傻站着了。我做事有分寸,你當我今年幾歲?”
離情依依,此一去不曉得何時才能再見。六界風雲屆時有是如何的變換,不知望着醉閑,他曉得他捧着護着的人其實從來都是肩負一族人民,守護者的那一方。
醉閑很強。
不知曉得。
滾滾風沙,寒風涼夜,天地蒼茫而廣大。
這世上,沒有不散的延期。只有無能再聚的人。
顯然,醉閑也好,不知也好,他們一旦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就沒有人可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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