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琴音袅袅,并伴有竹樂之音,琴坊很大,進了門琴音更盛,我這才發現撫琴的是個十多歲的少年,身旁有女子伴着竹笛和聲。

少年閉眼撫琴,似乎對他而言彈琴是件享受的事,至少他的琴音裏盡是些開心的調子。

我們剛進來,一位老者迎了上來,從他和二王爺的談話中可知,他是這琴坊的當家,而且二王爺和這家琴坊的當家甚是熟稔。

他見我盯着臺上撫琴的人瞧,讨笑說,“那是老朽孫兒,平日裏會在坊內撫琴為客人消遣,琴藝拙劣,讓公子見笑了。”

我忙說,“非也,琴音即為心聲,令孫的琴音能帶給人愉悅,這點很多大家未必能做到,非常難得。”

老者很高興,笑容裏滿是自豪,“公子謬贊了。”

琴音卻在此時中止,少年看往這邊,笑容放大,撒着腳丫子跑來,徑直從我身邊跑過,停在二王爺面前,揚起年輕明媚的臉,“王爺,您來啦!”

二王爺難得緩了顏色,“你可有好好練琴?”

少年扁嘴道,“當然有,阿相還記得和王爺的約定,說好的等阿相學有所成,就去王爺府為王爺撫一輩子的琴。王爺您可不能忘了。”

什麽?二王爺還同這小子做過這種約定?只是撫琴這麽簡單?他不會也想成為二王爺的男寵吧?

不行,至少這三年內不能再讓他收男寵,少了一個對手多一分保障,年輕的确是個資本,他已經在威脅我的地位!

他爺爺呢!還不快把你孫帶走!

一晃眼老者不知去了何處。少年因得到了二王爺肯定的回答而欣喜若狂,懷着崇拜的眼光雙目炯炯的望着二王爺。

大約除了二王爺,其他的入不了他的眼吧。

有那麽喜歡二王爺嗎?他到底有哪裏好?

我百思不解的歪頭看他,琢磨着他的魅力之處在哪。少年最終發現我的目光,舍得将眼從二王爺身上挪開,一瞅一驚,像只受傷的小兔子楚楚可憐的低下頭,“王爺,他是誰?難道是您的新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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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爺道,“別胡說。”

少年委屈極,瞟了眼我們倆的手,“就是他,就是他!王爺您早就忘了和阿相的約定,王爺您這個大騙子,嗚嗚……”

阿相嗚嗚咽咽的跑開,我尚未反應過來,他已經跑到裏屋去了。

我站了一會,問他,“你不追?”

他沒好氣的給了我一個眼神,“我為何要追?”

我尴尬的扯了扯嘴皮。腹诽道: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和那個阿相關系挺好,還定下了像極私定終身的約定,萬一你違背誓言遭了雷劈,是跟我沒什麽關系,可別怪我沒有提點你。

“阿相你怎麽能把王爺晾一邊,跟你說了多少遍待客之道,你怎麽老是不聽。”老者從裏屋出來,裏屋接着響起阿相的叫聲,“啊!我不聽,就不聽!”

老者很是無奈,“是阿相不懂事,還望王爺大人有大量,莫跟阿相計較。”

二王爺微微颔首,老者:“多謝王爺。王爺,這是您要的琴。”

老者将手上蒙着絹布的琴送到二王爺手上後便自行退下,進了裏屋找阿相。臺上的女子換了曲子,同一個假人似的,面目柔和卻感覺不到暖意。

二王爺直接将琴遞到我身前,“看看,如何?”

我愣了愣,對這天下大餡餅的事有些謹慎,嘴裏說着,“你說要給我的東西,就是這把琴?”手已經掀起絹布,一把梧桐色的瑤琴便顯露在我眼前。

琴身雕刻着不控制走勢的雲氣紋,玉珠連着紅流蘇垂挂。

“這琴……怎麽長得和皇上禦賜的那把差不多?”

“本來就是按原來那把的式樣造出來的。宮裏樂師的琴大多出自這家琴坊,做一把一模一樣的琴并非難事。”

“你要送琴給我便罷,偏生和禦賜的一個樣。你知道贗品再好,終究不是真品。”

他說,“只要沒人認得出是個贗品,便沒有人不相信它不是真的。”

手指摸了遍七根弦,不愧是給皇宮做琴的一把好手,跟皇帝賜給我的那把手感沒差多少。

“為什麽?和皇上坦言禦賜的琴已破碎,他總不會因此和我計較吧?”

“皇上喜怒無常,這幾年被他攆出宮或當庭杖斃的樂師宮婢不算少,一件小事足可要你的命,宮裏也不會為無關的人搭上自己的性命,梅殊,你想在皇宮裏活下來,就必須步步為營,一步都不容許走錯。”

“我知道了,你是要我下次進宮的時候把琴帶在身邊,就算皇上有所懷疑,宮裏的琴大同小異,他也找不出兩者之間的不同。”明面上對他的做法肯定,心裏不禁嘲笑他多此一舉。

看看!皇宮是個什麽地方,好好一個人被養成了整天猜忌人心險惡的王者。

不過既然他擔心我,我就勉為其難收下。有人替我掃清麻煩我求之不得。

他點頭,“正當如此。”

拿完琴準備離開,裏屋響出動靜。

“王爺,您要走了嗎……”阿相露出個腦袋,不舍道。

二王爺滞了腳步,抛下一句,“好好學琴。”

阿相不喜反抓狂,“我會成為天下第一琴師的!旁邊那個,我會長得比你高!比你壯!比你更會彈琴!”

句句直擊心底,我不怒反笑,睥睨那個矮子,“好啊,我等着。”

他氣得直抖,臉鼓成個包子,好像使勁瞪着我能把我看穿。剛才像只無害的兔子,現在是只炸毛的花貓。我故意甩了甩和二王爺握在一起的手,阿相的臉憋得忽紅忽青,和他那張包子臉相映襯,還挺可愛。

我小聲對二王爺說,“你想左擁右抱可以,但是這麽小的孩子也下的去手?什麽時候騙來的?看你們交談甚歡,少說也得好幾年了吧。”

他斜眼瞥我,用同樣低的聲音回答,“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好這一口。”

我給他的洗白噎住了。

守在坊外的季洌往裏探頭探腦,見我們出來了,疾步過來接過長琴,無需多言,等我們走到馬車旁,他早就把琴安置好。

二王爺的護衛訓練有素,主子回到馬車,立即翻身上馬,雙腿夾着馬肚讓馬在城內不緊不慢的走。

走了一會兒我才發現不是來時的方向,周圍人聲漸弱,不是回府,而是到了城郊。

一行在山腳歇腳。他們幾人将馬栓在樹根,任馬低頭啃草。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二王爺一語不發示意我跟他走,我回頭一看,不止月綢和池臨,其他人都留在山腳。

我擡頭眺望了遠在天邊的山頭,雲霧纏住孤零零的山,沒有詩意盎然的美,只有大把的寥落。心想二王爺該不會想把我從山頭扔下來吧。

光天化日,荒郊野嶺,的确是抛屍的一塊好地。

我跟上他的步伐,在他身後厚着臉皮問道,“我們上山做什麽?山上有什麽讓你非去不可的理由?”

他在前頭回我一句,“今天是重陽。”

重陽登高,乃祖祖輩輩形成的傳統。以前丞相府還在的時候,舉府上下帶上菊花酒重陽糕出游登高,說是這一天登高可辟災。

丞相府出事當年,老爹貴人事忙,一心往朝廷裏撲,沒有來得及踏秋。命運使然,大概是無心中觸怒了神威。

爬山最累的不是雙腳,而是你望着前方,以為要到頭了,轉角又是一條石道蜿蜒而上。我爬的氣喘籲籲,差點手腳并用。

二王爺臉不紅氣不喘的回頭,不忘挖苦我,“虛弱成這樣,五年來就沒強勁筋骨?”

我朝他笑,“有啊,床上運動算不算?”

他無聲盯了我半晌,落葉飒飒,蟲鳴鳥叫之中,仿佛是他悠悠一嘆,我定睛瞧,然而不見他的嘴巴動過。

他對我伸出手,“過來。”

我猶豫了一眼,慢慢伸過手,“大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他說,“那我把你扔在這裏可好?”一邊作勢松手。

我反手揪住他的袖子,“別,把我丢在這裏還不是便宜了豺狼野獸。我是替你擔心,你一個王爺大搖大擺的和男人拉拉扯扯,影響不好。”

他橫眉冷目,“我不僅和男人拉拉扯扯,還摟摟抱抱。”

我:“……”轉眼的功夫不受控制的撲進他懷裏,緊接着被他橫抱起來。

我忘了和他大眼瞪小眼,明明期待和他所謂的肢體接觸,卻被他這一舉動吓得魂都快竄出軀殼。

“這這是在半山腰!快放我下來!”稍有不慎,我們兩個都會從爬了一半的石梯滾下去。

“憑什麽。你是我的人。”他這回倒強硬的很,根本不由分說,直接抱着我上山。

他不要命我還要命,顧不上什麽風度兩手趕緊摟緊了他脖子。要不是兩條腿晃的厲害,我還真想像只八爪魚一樣貼他身上。

他步伐穩健,胸膛的心有力的跳動,“意料之外的輕。”他道,“看來回府的第一件事,是把你養肥了。”

我幹笑,“不如我們先把現在第一件事辦了,放我下來成不?”

作者有話要說:

有多少人在看啊,不要潛水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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