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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這邊在說話,丫頭們那邊,聽荷也已經分配好了新來的幾人的工作。
說完了話,看到君暮疲态明顯,玉昭便扶了君暮休息,并為她蓋好了被子。
出了房門,見丫頭們還在院子裏站着,玉昭便走了過去。
“昭娘子,”聽荷第一個開口見禮打招呼,“主子歇下了?”
“嗯,暮姐姐乏了,我便扶她先睡下了,”玉昭好奇地看向這些大夫人派下來的丫頭們,“這便是大伯母派來的丫鬟姐姐們?”
“是,娘子,”聽荷笑着将幾個丫頭介紹了一遍,又說到,“不過幾位姐姐都來自府裏不同的院落,想是大太太聽聞娘子回來,特意從各個院子裏為娘子挑的人手。”
玉昭聽了也沒想太多,只是點點頭:“聽名字就知道了,閉月、香禾、春蘿、翠菊,不像你和觀雪,幾人名字一聽就知道不是來自一處的。”
聽荷輕笑了一聲:“我和觀雪名字都是太太取的,也都是娘子身邊的,自然和幾位姐姐不一樣。”
随口聊了幾句之後,外面便通報說水備好了,請玉昭前去沐浴更衣。玉昭也沒有推辭,把聽荷留下照顧君暮,自己便随着丫鬟去了隔壁耳房。
“你叫閉月?”換好了衣裳,一人拿着布巾為她擦着頭發,玉昭随手點了其中一個看起來最漂亮的、看着也像是最有本事的十七八歲的丫頭同她說話。
“婢子是叫閉月,”那丫頭開口利落地答道,“請娘子吩咐。”
“說什麽吩咐不吩咐的……”玉昭不太習慣被人這樣對待,有些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
這就讓她看出興趣來了。
“閉月真是人如其名,果然長得如同貂蟬般貌美,”玉昭誇了她一句,“話說,你是不是還有個妹妹叫羞花?”
說着玉昭就自己先笑了出來。
“娘子就別取笑婢子了,”閉月抿嘴輕輕笑道,“婢子這般粗陋的長相,又怎能和四大美人相提并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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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昭以前見過的美人雖然少,但卻并不至于連美醜都分不清。現在閉月這樣打趣自己,她也笑着回道:“閉月這般美人,可謂我見猶憐了——又怎麽能叫粗陋呢?”
玉昭已經沐浴更衣完畢、不再是那副小少年的樣子了,但因着年紀小,舉止又與一般長在長安城的閨秀們不同,倒是多了幾分豪氣灑脫;現在她又說了這樣一番話,大家都覺得有趣的很,也覺得這位新來的娘子雖然不像旁的貴女,但也真是招人喜歡。見閉月因為她的一番話紅了臉頰,院子裏的女孩們也都嘻嘻哈哈地發出了善意又打趣的笑聲。
原本還有些僵硬的場面瞬間就被打破了。大家也因為這樣的玩笑而親近了不少。
本就是怕人多鬧到了君暮影響她休息,玉昭才叫聽荷把人都呆到院子裏的,所以大家也都刻意壓低了音量。現在就算是笑鬧了一陣,聲音也都并不算大。
玉昭心裏也帶上了幾分滿意,便開口輕聲細語地問了她們一些問題。
“老将軍共有三子一女,大老爺和三老爺為老太太所出,二老爺與姑奶奶則是庶出。大老爺襲了老将軍的爵,便是當朝車騎将軍,和大太太一同住在攀雲院;二老爺也有差事,時常不在府裏,但并未與大老爺分家,與二太太共住峰巒院。原先掌着府中中饋的是大太太,但最近大太太病了,三太太又……老太太便做主讓二太太與大太太一同管着府中事宜。還有位姑奶奶嫁去了溧陽侯華府,是侯府的當家太太。”名為春蘿的丫頭脆聲說道,頓了頓才放輕了聲音,繼續說,“三老爺便是娘子的父親,本身是住在嘉懿院的。”
玉昭“咦”了一聲,好奇地問道:“嘉懿院現在住着誰?”
幾個丫頭對視了一眼,只覺得這看着和善又好相處的娘子周圍的氣息似乎突然冷了一些,但看着她卻好像并沒有生氣。
她們暗中推搡了兩下,玉昭也沒催,只眨巴着圓圓的杏眼好奇地看着她們,直到一個看着秀美膽怯的丫頭香禾開口。
“嘉懿院現在住的,是大郎君。”
“大郎君?”玉昭倒沒有生氣,只看似自言自語地說道,“大郎君可是大伯父與大伯母的長子?”
她記得,大太太是提到過一句在讀書的大郎的,應該就是她這位堂兄了吧。
“回娘子話,正是,”香禾的禮儀極好,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的,“大郎君前陣子中了舉人,最近正在嘉懿院裏潛心讀書,誰都不叫打攪,準備參加明年的春闱呢。”
玉昭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二郎君是大太太的小兒子,自小體弱,老爺太太也沒拘着,二郎君便天天在外以詩會友——”
“等等,大伯父就沒有個兒子繼續學武嗎?”玉昭聽到這裏,不禁疑惑道,臉上的表情似乎很不理解。
“……二位郎君的身子骨都不夠健壯,所以……”說着說着,香禾的聲音便越來越小,到最後便不說了。
閉月看香禾這樣子,似乎是擔心玉昭多想,便上前來,站在香禾身邊幫她補充道:“娘子自小長在邊關,大抵不了解長安的規矩。婢子們無狀,且多說兩句,望娘子擔待。”
“無妨,我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姐姐們有什麽只管說了就是,我不單不會怪罪,還要多謝諸位丫鬟姐姐們呢。”
見玉昭這樣,閉月便大着膽子說了下去。
“雖然大梁并不像前朝那般規矩嚴苛,但男女也都不會經常接觸。幾位郎君是娘子隔房的堂兄弟,與娘子并不會常常見面,主子們便沒有向娘子提起。”
玉昭點點頭表示知曉:“那你們告訴我我有幾位堂兄或者堂弟便好,旁的我就不多問了。”
另一個活潑些的丫頭翠菊聽聞,便開口接話:“府中只有三位郎君。大郎君二郎君皆是大房嫡出,都已成人,三郎君則是二房庶出,年僅八歲。”
玉昭只沖她笑了笑,就讓她退回了隊伍中。
“那小娘子們和姨娘們呢?”
這些便是丫鬟們的強項了。
她們七嘴八舌地說着,卻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她們的笑鬧。
“這怎麽鬧哄哄的?人都跑哪兒去了?”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威風得不得了,“一個個的都怎麽當差的?”
蘭汀院原本就是空置着的,平日裏最多就是有幾個小丫頭打掃收拾罷了,直到玉昭與君暮住進了将軍府才重新正式分派了人手進來,所以這院子裏的大多都是些新聚在一起的丫鬟婢子,大家算不上熟悉。而玉昭自己也才進将軍府,什麽都還沒摸清楚,丫頭們剛剛也就是才和玉昭熟悉了一點罷了,對待這府裏的老嬷嬷們,卻還是相當畏懼的。
聽到這麽個明顯屬于老嬷嬷的聲音,這群年輕活潑的女孩子都瞬間吓成了鹌鹑,顫顫巍巍地收了聲,一同向娘子行了個禮便四散跑開了。
玉昭明顯一愣,坐在院子裏不知所措地看着那身後跟着兩個小丫頭的嬷嬷。
那嬷嬷只端正地行了禮,随後便直挺挺地站在院子裏,雙眼挑剔地看着坐在那裏的玉昭。
“嬷、嬷嬷?”玉昭十分不自在,便站了起來,看向了那位嬷嬷。
“老身姓朱,娘子可喚老身朱嬷嬷,”那嬷嬷依舊是一副板正嚴肅的樣子,“從今日起,老身便是娘子的教養嬷嬷了。”
“教養嬷嬷?”玉昭直覺不喜歡這樣的存在,而這朱嬷嬷又一副滿臉寫着規矩的模樣,她就更不喜歡了,“可是我——”
“娘子是将軍府的娘子,雖不是大房嫡出,但若是走出府門,那一舉手一投足,也都是将軍府的門面,出去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将軍府。以往在邊關也就罷了,如今回到長安,規矩體統都要學起來了,”朱嬷嬷看着玉昭,緩緩說道,“以往在涼州邊城,規矩粗陋些也無傷大雅;然而如今卻不同往日,那些村野匹夫般的行徑須得改了。”
那朱嬷嬷說出了這段話,不顧玉昭突然變得蒼白的臉色,只頓了頓,便繼續說道。
“二位太太信任老身,便遣了老身前來為娘子調//教規矩,從今日起,老身便是娘子的教養嬷嬷了,娘子的一舉一動,梳妝打扮,都需要從頭學起。”
玉昭卻是沒認真聽她後面說的。
因為她的關注點全都在前面的那段話上。
她只覺得有一團火突然從心底冒了出來,看着那朱嬷嬷的眼神裏也帶上了些不善。
說她規矩粗陋也就罷了,畢竟父母都是邊城守将,在邊關整日裏練兵禦敵都來不及,只學了最基本的行禮和待人接物方面的簡單規矩,不出差錯便是極好,哪有那個閑暇時間去學什麽長安城的規矩。
但是,什麽叫“村野匹夫般的行徑”?
她的父親是将軍府尊貴的嫡出郎君,母親也是獨自領着一支娘子軍的、能征善戰的女将,看這朱嬷嬷的語氣,問題必然不是出在他們将軍府的郎君們身上——
那麽這朱嬷嬷,就是在指桑罵槐地罵她娘了?
玉昭的心思雖然天真,但卻并不蠢。她一下就聽出了朱嬷嬷的這層潛臺詞。
玉昭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她早知道她的祖家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但卻不知道,除了老太太之外,就連兩個妯娌都對她母親這般看不上眼。
難怪爹爹當年要帶着娘親離開。有這種婆婆和妯娌,娘親若是在長安,絕對沒有好日子過。
約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等朱嬷嬷再度回神,就被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面前的玉昭吓愣了。
玉昭的拳頭握緊又放松,但整個人卻已經來到了朱嬷嬷的面前。
“你這婆子好生無禮,怎麽能這麽說話?”玉昭強忍着沒用自己的拳頭招呼朱嬷嬷的臉面,只是氣憤地來到這婆子面前,怒斥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麽身份?”
朱嬷嬷常年呆在深宅大院,一直見到的都是些端着架子的閨秀貴婦,哪曾見過這樣湊到自己身前的主子?她被吓得呼吸都亂了一瞬,但還是努力平複了自己的氣息,說道:“老身是太太們派來教導娘子規矩的——”
“規矩?”玉昭連她的話都不想聽完,直接就打斷了,“再怎麽樣,我娘也是我爹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是這将軍府三房的太太,你這老貨都能這般咒罵,這堂堂車騎将軍府哪裏還有規矩可言?”
朱嬷嬷被她的話一氣,怒目圓睜:“你——”
“你什麽你?你罵我不打緊,這般指桑罵槐地罵我娘是作甚?夫妻一體,你罵我娘就是罵我爹!子不教父之過,你罵我爹就是罵老太爺!”
朱嬷嬷被她一陣搶白,毫無還口之力,現在只能愕然地看着她,“你”了半天“你”不出個一二三來。
“哼,嬷嬷還是回去的好,”玉昭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不喜,瞪着她就要趕她走,“嬷嬷可以回去複命了,就說因為你罵了我娘又罵了我爹最後還罵了老将軍,所以被我趕走了!”
說完,玉昭便頭都不回地回了屋子,并關起了門,明顯就是不打算再接待她了。
那老嬷嬷被她這般對待,怒火窩在心裏發不出來,身子一晃險些一頭栽倒過去。但她身後還跟了兩個小丫頭,看她這麽一晃就急忙伸手扶住了她。老嬷嬷站穩之後,只氣得跺了跺腳,見玉昭真的沒再理她,才轉身離去,去找挑了她來給玉昭教規矩的二太太複命兼告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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